金剑雕翎-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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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翎突然一挺身子,想坐起来,但微一用力,立时双眼发黑,全身骨骼一阵剧疼难忍,人又晕了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萧翎昏迷中觉得两只带着热力的双手,不停地在身上游动,内心之中,也感觉一阵舒畅,睁眼看去,只见一个白髯长垂,高挽道窖,面如古月的道人,正自挥动着双手,不停地在自己的身上游动,掌指所经之处,带着一股热力,攻入体内。
在那白髯道人身后,站着面容肃然的云阳子,靠窗处放着一只黑色的古鼎,鼎中白烟袅袅,散发出满室清香。
只听那道人长长吁了一口气,缓缓收回了双手,凝目望着萧翎,在他的面容上,泛现出一丝慈爱的微笑道:“孩子,好过些吗?”
萧翎道:“好一些了,老道长定然是那云阳道长的师兄,武当派的掌门人了?”
白髯道人微微一笑,道:“贫道无为,小施主的病势很重,目下血脉初畅,不宜多费神讲话,来日方长,咱们有的是时间好谈,此刻最好能好好养息一下。”
萧翎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我那岳姊姊,不晓得现在何处?”说罢缓缓闭上双目。
云阳子欠身对无为道长一礼,缓步退了出去。
无为道长亦似是极为困倦,云阳子退出之后,立时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房中一片寂静,寂静得落针可闻。
萧翎熟睡了一阵,精神大见好转,睁开眼来,只见那老道长仍然盘膝闭目坐在自己身侧。
这已是深夜时分,室外一片黑暗,那靠窗处的古鼎中,却冒起一片蓝色的火焰,室中景物,让这片蓝色火焰一照,蒙上了一层暗淡的青光。
萧翎挣动了一下身躯,双手支榻,缓缓坐了起来,正想溜下床去,无为道长忽然睁开了眼睛,笑道:“孩子,夜深寒重,不可在室外走动,你刚刚服下药物,在贫道这丹室中随便走走,对行药方面,倒是有些帮助。”
武当派掌门人,在武林中身份是何等尊崇,这般对待萧翎,实为极大荣耀之事,可是萧翎却是懵无所觉,当下举步向冒着蓝色火焰的古鼎行去。
无为道长轻轻叹息一声,也不再管他。
萧翎走到那黑鼎之旁,立觉热力逼人,心中甚觉奇怪,暗道:鼎中不知烧的何物,威力竟是如此之大。
探头望去,只见那深蓝色的火焰之中,放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方盒,那方盒也不知是何物制成,已被烧成了通红之色。
隐隐间,似有一片青色的流质,在那烧红的方盒之中滚动。
蓝色的火焰,由那方盒下面儿个大指粗细的圆孔之中,冒了上来,仍然未曾看出烧的何物。
萧翎忽然想起幼年之时,父亲谈过炼丹的事,忍不住问道:“老道长,你可是在炼丹吗?”
无为道长笑道:“在替你炼制一种药物。”
萧翎奇道:“为我炼制丹药?”
无为道长笑道:“大概再过上三天三夜,就可以熄去炉火,取出服用了。”
萧翎茫然的叹息一声,缓步行到木榻前,说道:“老道长,咱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待我这样好呢?”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道:“方外人慈悲为怀,贫道既然发觉到你身罹绝症,岂能不管……”他微微一顿,又道:“何况,你这三绝阴脉为先天奇疾,那也非一般人能够医得。”
萧翎倚在木榻上,支颚沉思了半晌,道:“我不信老道长只是为了慈悲胸怀,救我之命。”
无为道长似是未料到他会突然提到此等问题,而且单刀直入,不禁一愕,沉吟良久,缓缓说道:“贫道留你在武当山,即或另有用心,但替你疗治绝症,那也是一大原因……”
语音忽然一顿,沉声问道:“什么人?”
只听室外传进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弟子有事禀报。”
无为道长慈眉耸动,但仍原地盘坐未动,说道:“进来吧!”
木门开启,走进了一个黑髯飘飘,身材修长的中年道人。
看此人年纪,似和云阳子不相上下,但举动之间,对待无为道长,更见恭谨,遥遥抱拳,欠身而入,行近木榻,仍然是垂首肃立着,接道:“有夜行人上山来了……”
无为道长脸色微微一变,道:“来的什么人?”
那中年道人道:“来人武功不弱,云阳师叔已传下令渝,观中五大护法,已全都出动,务求查个水落石出,但怕惊扰到师父静修,特来禀报一声。”
无为道长恢复了镇静之容,左手一挥,道:“知道了。”
那中年道人合掌当胸,躬身退出室外,随手带上了两扇木门。
萧翎凝目沉思了片刻,突然一跃下榻,大步向外行去。
无为道长一皱眉头,道:“孩子,你要到哪里去?”
萧翎道:“我也出去瞧瞧,看是不是我岳姊姊找我来了。”伸手拉开木门,大步而出。
抬头看去,星河耿耿,这是无月的深夜。
一阵寒风吹来,萧翎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
忽然由身侧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夜风寒冷,小施主还是请回去吧!”
萧翎转脸望去,不知何时,身侧已然站着一个背插宝剑的少年道人,当下定了定神,道:“我不回去!”
那少年道人不过十八九岁,生的眉清目秀,背插长剑,道袍飘风,打量了萧翎一眼,冰冷道:“此地何地,岂可乱闯,小施主如若不肯自动退回,贫道只好代为效劳了。”
说话之间,一伸手,横向萧翎手腕上抓了过去。
萧翎手腕一缩,大声喝道:“我偏不回去,你要怎样?”
那道装少年出手如电,萧翎如何能逃避得过,只觉左臂一麻,左腕脉穴,已入那少年道人的掌握之中。
但听一声沉重的叹息传了出来,紧接着响起了无为道长苍劲的声音,道:“不许迫他回来,让他自去吧!”
那少年道人急急松开了握在萧翎左腕上的五指,口中连连应是,人向丈余外一株巨松下面退去。
萧翎抖动了一下麻木未消的左臂,大步向前行去。
隐隐见满院花树,在夜风之中摇动,阵阵香气,迎面扑来,苍苍青松,杂陈于花树之间,景物十分清幽。
一来夜色膝陇,萧翎的视线不清,二则他也无心观赏景物,大步而行,寻门而出。
这座道院,十分广大,萧翎地势不熟,走了甚久,仍然在花树林中穿来行去。
但他生性坚毅,虽然冷得全身颤抖,认定了一个方面,仍然是勇往直前,毫不畏缩。
但见两只高大的白鹤,散行于花树之间,眼看萧翎行近身侧,也不逃避。
这些新奇的事物,都已无法引起萧翎的兴趣,一心之中,只在想念着岳小钗。
他坚信岳小钗会来找他,于是忍不住高声喊道:“岳姊姊,岳姊姊……”
他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呼唤,深夜之中,响起一片回音,尽都是呼叫姊姊的声音。
呼叫中,仍不停向前奔行、穿过一片广大的花圃,到了一座青石砌成的围墙下面。
一扇圆门,早已打开。
萧翎身体虚弱,经过这一阵奔走呼喝,头上已出了汗水。
他举起衣袖,擦拭了脸上的汗水,身子一侧,穿门而出。
圆门外,交错着白石铺成的小径,夜色中望去,隐隐见楼阁耸立。
萧翎略一打量四周的形势,选择了一处空旷的方向奔去。
此时、他已有如疯狂一般,一面拼尽全力向前奔走,一面不住的大声呼叫着岳姊姊。
不知奔跑了多少路程,萧翎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前晃动着片片的云彩,每一片云彩中,都站着一个美丽的玉人,那正是对他关爱备至的岳姊姊,这幻觉激发了他生命的潜力,呼叫着向前狂奔。
他拼命的狂奔着,直到精疲力竭,才停了下来,汗水湿透了他全身的衣裤。
他已无力再奔行一步,眼前金星直冒,内腑中气血上涌,只觉双腿一软,栽倒地上。
第六回 处处现敌踪
萧翎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光,醒来已是满眼阳光。
目光转动,只见数尺外盘膝端坐着云阳子,自己却躺在一片柔和的草地上,四周苍松青翠,景物悦目。
数丈外,是一道百丈深壑,一道瀑布由对面山峰上直垂而下,水落深涧,声如闷雷。
只见云阳子脸上挂着一片慈和的笑意。道:“孩子,你醒了吗?”
萧翎揉揉眼睛,坐了起来,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云阳子笑道:“这是三元观的后山。”
萧翎抬头望去,果然见身后殿阁耸立,已在三四里外。
他想起昨夜狂奔的事,腿上筋骨仍有些隐隐作痛。
云阳子缓缓站起身子,走了过来,笑道:“还觉着难过吗?”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但觉气血舒畅,除了筋骨有些酸痛外,毫无不适之感,当下说道:“我很好,唉!道长可见到我的岳姊姊吗?”
云阳子笑道:“没有,令姊如若想念于你,想她不久定会寻来。”
萧翎道:“昨夜来的不是我岳姊姊吗?”他追随岳小钗数日涉险,对江湖中事,已然略有所知。
云阳子笑道:“不是。孩子,我那掌门师兄虽然医道通神,胸罗玄机,但他一向深居避世,就是本观中的弟子们,也是难得见他一次,难得他赏识于你,替你治疗绝症……”
萧翎接道:“这有什么稀奇,岳姊姊也会帮我疗病。”
云阳子微微一笑,道:“就算她能疗治你的绝症,可是她此刻行踪不明,远在天涯,一时之间,也是见她不着。”
萧翎垂下头去,默然不语。
云阳子道:“你如不肯听我的话,绝症未愈之前,擅自行动,不但我那掌门师兄一番苦心,将付流水,你那与生俱来的绝症,亦将提前发作,那时,你那岳姊姊纵然寻来,亦是无法见到你了!”
这一番言语,果然说得萧翎大为心动,暗道:是啊!如我病重而死,今生今世,都无法再见到岳姊姊了!
心念一转,说道:“要我听你相劝之言不难,但必须答允我一件事情。”
云阳子道:“你说吧!只要贫道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要知武当派,是江湖间正大门派,素来受武林同道尊仰,无为道长和云阳子,都是武当派中,百年来未见的人才,不但武功成就,强过上几代的师长,道德修养,也都有过人之处,只因心中暗愧利用一个尚未全解人事的孩子,是以对萧翎百般容忍。
萧翎凝目寻思了一阵,道:“我留在此地可以,但如我那岳姊姊来寻我时,你定要告诉我,让我跟她离开这里。”
云阳子沉思良久,说道:“好吧!贫道答应你。”
萧翎缓缓举步向前行去,一面自言自语他说道:“我知道,我那岳姊姊,一定会来找我。”
云阳子听得,暗暗叫了一声惭愧,紧行了两步,抱起了萧翎,笑道:“孩子,你昨夜狂奔而行,力脱晕倒,耗费了贫道几个时辰的内力,才把你由死亡的边缘中拯救回来,此刻你体力未复,不宜劳动,贫道抱着你走吧。”
萧翎行了几步,已觉着两腿酸软,知他所言非虚,不再坚持,任由云阳子抱着。
云阳子放腿而行,片刻之间,已入观中,萧翎伏在云阳子肩上望去,只见很多道人,往来行走于青石铺成的道上,一见云阳子,立时合掌垂首,退到路侧,让开大道,神色之间,一片恭谨。
穿过了几道广大的殿院,只见一堵青石围墙,环绕着一座院落。
在广大的三元观中,这座院落独成格局。
一座大开的圆门口处,站着一个青衣道童。
云阳子放下怀抱中的萧翎,行了过去。
却不料那青衣道童身躯一横,竟然拦住云阳子去路,低声说道:“三师叔留驾,掌门师尊正在会客。”
云阳子目光凝注在那道童的脸上,缓缓说道:“什么客人,连我也要回避?”
那青衣道童沉吟了一阵,道:“弟子不识,但掌门师尊对他极尽礼遇,特命我守候此地,未得他允准之前,任何人不得擅入,师叔如若有事,请稍候片刻,容弟子先禀报掌门师尊一声。”
云阳子道:“不用了,我微候片刻再来就是。”牵着萧翎缓步而去,心中却是暗暗纳闷。
须知云阳子素得师兄器重,无为道长生性恬淡,喜爱清静,三元观中事务,一向都交由云阳子代差代行,数十年来不论何情事,都由云阳子出面担当,此刻不知何人来访,竟然云阳子也要回避。
萧翎随着云阳子漫步而行,到了一所幽静的小跨院中。
这是云阳子的用功之处,小院中遍植着花树,三面雅室,窗明几净,虽不若无为道长养性丹室那等宽大气派,但却别有一种玲珑纤巧之妙。
云阳子带着萧翎步入雅室,微笑说道:“孩子,你随便坐吧,室中之物,任你观赏,但切不可出手动它。”
萧翎目光转动,只见壁面挂着一柄长剑,一个锦袋,后壁处一张条桌上,放着三支六八寸长的金箭,另有白绢覆盖着两个白玉瓶,却不知放的何物。
云阳子似是极为疲累,盘膝坐于云床,闭上双目,不再理会萧翎。
萧翎暗暗忖道:你房中这些东西,谁稀罕了,我才不要瞧它,也免得他轻视于我,当下也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之上。
忽听道童在室外说道:“掌门师尊有请师父。”
云阳子道:“客人走了吗?”
召随童道:“弟子得青鹤师兄传偷,有请师父,客人是否已去,青鹤师兄倒未提过。”
云阳子回顾了萧翎一眼,还未来及开口,那道童已接着说道:“掌门师尊请师父带着这位萧施主。”
云阳子微一点头,带着萧翎而去。
两人赶到无为道长的丹室,只见无为道长背着双手,站在丹炉前面,双目神凝,望着炉中闪动的青色火焰,眉字间笼罩着一片深沉的忧郁。
云阳子心头微微一震,欠身合掌,道:“见过掌门师兄。”
无为道长缓缓抬起头来,望了望云阳子一眼,道:“师弟不用多礼,请坐。”
云阳子依言坐下,恭谨他说道:“师兄相召,不知有何训教?”
他已从无为道长的眼色之中,看出了情势的严重,无为道长人如其名,虽然身具上乘武功,已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