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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乏-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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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
四年之后,当张开办完最后一项离校手续的时候,他一定会想起四年前他来到A校的情景。那是一个炎热而又潮湿的中午,车厢里的汗味和脚的臭味使他实在难以入睡。于是他打开窗子,一阵猛烈的风冲进来,把桌上的半桶饮料刮了下去,洒下去溅到对面一正在看杂志的女孩身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
“没什么,”那女孩抬起头来,仿佛是微笑了一下说,“车厢里是太闷了。”然后又低下头去看书。张开看见了她脸上的几个雀斑,轻轻的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火车仆仆的奔驰在大平原上,外面的风不停的灌进来,他却丝毫也感不到一点凉意。两天的火车使他的白衫衣已有些黑,粘乎乎的粘在身上,使他感到无比的难受。一丝云也没有,毒花花的太阳把光直射下来,天蓝得显出一些黑来,让人感到一阵的烦躁;经大雨冲刷过的大平原处处显出泥泞与沉重来,一望无际的绿得发黑的玉米林飞速的向后退着,却又永远都一个样;偶尔几个村庄旁的池塘里杂乱的长着几根野芦苇,黑乎乎的水上游着三两只白的鸭子,一头扎了下去寻找食物,然后又仰起头,扑棱棱的摇摇头上的水。尽管后来他曾多次路过这片大平原,但无疑这是观察最仔细的一次,也许仅仅是因为新鲜。
突然,火车一个猛的制动,张开身子往前一扑,差点从座位上掉了下来。
“啊!”对面的女孩也一声惊叫。这时广播里传来了播音员柔美的声音,“大家不要紧张,由于特殊原因,火车制动,很快就会开起来。”说完放起了那首《心太软》。
“怎么突然来这么一下子。”张开收回自己的目光,有点自言自语的说。
“是啊,这火车怎么搞的嘛。”对面的女孩也放下手中的书,一起抱怨说。
张开抬头冲她笑了一下,问道:“也是去A大学的吗?”这列火车开往一个偏僻的小城市B市,而且又是终点站,学生模样的人大都应该去A校的。
“是呀,你也是吗?”那女孩留着时髦的短头发,疲惫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自信和干练。她并不很漂亮,但似乎很美,四年之中,乃至以后,张开都这样认为。
“九六级新生,控制系的,张开。”
“薛霞,电子通讯系的——哈,我也是九六级,刚来的。”
很快,火车到了站,二人随着人流到了火车站的广场上。广场倒是蛮大,并没有铺水泥方砖,踩上去软绵绵的,像是瓦匠在和泥,还散发出一股泥土的腥味,令人作呕;广场边上几排矮小的房子是用石灰水刷过的,还可以看见明显的砖缝;几根高高的电线杆子上贴着“祖传秘方,专治狐臭”之类的广告;广场上人走不着的地方依然长着些野芦苇,芦苇丛中扔着些被人们遗弃的那些东西。
突然吵杂的人群中有人大哭起来:“啊,这地方怎么就这样呢!”人们把目光投向那个女孩那儿,像是父母模样的人站在旁边手足无措,只能一个劲的说:“别哭了,别哭了。”
穿过热情的出租车司机的阻拦,他们看见有人在挥动着一面大旗,上面醒目地写着“AA大学”四个大字,由于没有风,那人一停,旗便垂了下去。
专车载着他们在校园里绕了一圈,停在宿舍区前面。迎面看到的是上面写着“热烈欢迎新同学”的大横幅,横幅下面有人挑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地放着,旁边有人在胡乱地敲着几面大鼓。
一下车,就有一留着浓密的短头发的小伙子迎了上来,这小子热情冲破了脸上的皮肤,全化作痘痘长了出来,他说要帮忙。
“不,不用了。”薛霞一下车,就显出非常的老练来,她不怎么相信一个陌生人。那小伙子尴尬地笑了笑,走了。
张开和薛霞互相帮着报完到,领了钥匙正要进宿舍楼时,从楼前的树丛背后走过来一个老头向他们问新生报到在哪儿。老头身后跟着一个穿着讲究但不大协调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大叠钞票。
帮着把薛霞的东西也送到楼前,张开带那人报完了到,领了钥匙,二人竟是一个宿舍的。他叫李满朝,来自遥远的大山里,张开一眼就看出他是个好中锋。
辅导员办公室在不远的一个屋里,里面已坐了许多人。李满朝的父亲掏出两支烟递了上去,被那辅导员一把挡了回来,仿佛有点义正言辞地说:“不,不抽烟!”然后又转身和别人说话。好容易李满朝的父亲捞着了一个说话的机会,陪着笑脸给那个戴着一百五十度的眼镜,努力把眉心皱成一个“川”字的辅导员说:“这孩子以后让你受麻烦了。”
“受麻烦是应该的。”
李满朝的父亲讪讪地笑着,无话可说了。李满朝把嘴努了努,终于没表现出愤怒来。三年以后,辅导员在路上和他打招呼时,他只是淡淡地哼上一声。甚至临走前毕业联欢的时候,辅导员在台上努力的把自己感动的泪流了出来,而李满朝却想起当初他拒绝父亲的烟的时候的情景,楞是连眼都没眨巴一下,而是往礼堂里干净的木质地板上吐了一口浓痰。
“我们刚刚入校,”张开抢过话头淡淡的说,“不知道有哪些应该注意的地方,请您吩咐一下。”
“我会让人告诉你的。”辅导员舒开紧皱的眉头,不再那么风度,他们也便走了。
李满朝他们正在屋里谈论你是哪里人,对大学的印象怎么样的时候,辅导员把刚才在他屋里的人送到了他们宿舍。其中一颇具学者风度的老头就像初恋的情人说“淘气”时点男友的额头似地轻轻的坐了一下说:“不错,褥子还挺厚的嘛。”然后又转过身,拉了一下辅导员适时伸上来的手,对那个衣服一点也不脏,一直没说话的小伙子说:“那我就回去了,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
那辅导员马上如一个考了一百分受到老师表扬的小学生,满脸堆起了笑容,说:“不会有事的,有事你找我——那高教授您走好!”
那群人一走,宿舍顿时静了下来。张开跑到门口看了看帖在门上的表格说:“你叫于一飞?以后咱们就住一个屋了。”
“哎!”于一飞扶了一下眼镜。
“你家离这儿不太远吧,那么多人来送你?”李满朝觉得好奇地问。
“嗯,我们开车一个多小时就过来了。”
“噢——”张开长长地答应着,若有所悟似的。
吃晚饭的时候同屋的王绪刚的一个女老乡过来找他,告诉他在大学和高中全不一样,要敢于出风头,要勇于竞争才能适应大学生活,还说大学生活就同社会一样。
其实学校本来就在社会之内,而人们讲起来时总把它们分开。这个问题张开已经想了好长时间,但当然不至于这时候去告诉她,只是问她说:“你现在已经很不错了,不知道这适应大学生活得多长时间,有什么经验给我们讲一讲,我们刚来,什么都不知道的。”
“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吧。”那女孩冲他一笑,显得更加娇美。
走的时候,张开说:“有空来玩啊。”那女孩回头笑笑说:“肯定来呗。”谁都知道这是一句虚伪的话,但谁听了也会高兴,而既然这些虚伪不能造成任何经济上的或者叫做实际的损失,又能让人高兴,它就显得不非常坏,简直是极有存在的必要了。
接下来自然是军训。学生们个个穿了军装,扎了武装带,戴了军帽,穿了黄胶鞋胡乱地在楼下站了一片。那辅导员也换了军装,还系了红领带,极庄重地给他们介绍教官。然后是教官讲话。
那矮教官很胖,极能显示人民军队伙食的优越 ,他把学生带到一个每人都能晒着太阳的地方,跳上一个台阶,瞪着眼扫视了一阵,几声“立正”“稍息”之后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念了起来。尽管他一口半土半洋的普通话除了中间的“站好”“不许讲话”之外谁也没有听懂什么,但大家还是看得出他讲的郑重来,凡见他念完抬一下头,下面马上鼓掌。讲完了又是鼓掌,下面顿时咳嗽的咳嗽,吐痰的吐痰,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安静!安静!”另一位不必站在台阶上就可以且讲普通话的教官维持了秩序并开始讲话:“你们都是大学生,是有文化的人,是懂规矩的人,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要你们不给我难受,我决不会为难你们,要不然的话,收拾你们的办法有的是,但我一个也不希望用上。”忽然不讲了,张开反应快,先拍起了巴掌,大家才跟着拍了起来。
下面又是辅导员讲话。他年纪轻轻,却讲的味道十足,“同学们一定要和教官配合好,军训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次锻炼,也是对自己的一次挑战,许多人想军训还没有机会呢,啊......”下面有人窃窃地笑了起来,人们看了一下,是那两个教官。
回到宿舍他们纷纷讨论辅导员那么凶,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也许第一个教官讲的是最重要的,可惜他们一句也没听懂,独有李满朝说他听得懂。
“那肯定是你老乡了。”张开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是那么回事。”
“是那么回事。”人们纷纷附和说。
“去和教官拉一拉关系,咱们就可以少吃一些苦头。”大家纷纷给李满朝建议。
“没问题,有我在决不让兄弟们吃亏。”能有一条捷径拍马屁也是不容易的,李满朝刚到大学就可以找到高人一头的地方,自然极是兴奋,简直以为这是天助他了。
军训开始三天后校领导视察新生工作,来的是一位副校长和系的陪同领导。那副校长走到一架床前,往下一坐,随着“咔嚓”一声和闪光灯一亮,又站了起来,裂开大嘴,哈哈地大笑着,问他们吃什么。在那些张着大嘴的笑声中,他还是听出李满朝说的“面条”。他回过头来扫视了一下,说:“啊,不能只吃面条,还要吃馒头和米饭嘛。”然后又扭过头向着还在笑着的他们说:“要注意身体,嗯——到这儿来有没有人吃药?”也不等他们回答,哈哈地笑着出去了。第二天,校报上登出了“校领导深入新生宿舍问寒问暖”的头条新闻,在大标题下面的照片中于一飞可以清晰的找出自己说“有”的口形。
上午的军训总分成两节,中间休息二十分钟,大家便和教官拉闲话,问他在部队上生活是否和军训一样苦,问他恋爱怎么样。
那矮胖教官喝了一口水,往上一捋袖子,身子一仰,裂开大嘴说:“刚开始去的时候都老实,那训练比你们这他妈苦哪儿去了,不过我可不老实,要活动的时候我就打军被,把被子放在床上铺呀铺的,弄好了再抖开,再铺;第二年就什么也不干了。种菜、义务劳动全是新兵的,好在我没当几天新兵就下连队去了。也有老实的,多吃点亏呗。”
“教官,那你还挺会投机取巧的。”李满朝好容易插上一句话,努力地想把脸上堆了笑,却怎么也做不好。教官瞪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那当然......”张开马上接过来说:“哎,作为一个军人就要研究和使用兵法,所以诚实对我们普通人来说是一个好品质,但对于一个军人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那矮胖教官在他肩上打了一拳,哈哈大笑说:“他妈的我看你嘴不错,替我喊一喊号子,给你两袋华素片补偿补偿,这是你们学校白给我们的,不要白不要。”
说完那教官就要起来吹哨子,张开却拉过李满朝问教官和他是不是老乡。李满朝却立即邀功似的说:“肯定是的,那天教官讲的话只有我一人能听懂嘛。”人们大笑起来,李满朝连忙又说道:“像你们在部队上几年出来,打架一定是很厉害了。”情急之中,又把格斗讲成了打架。
“怎么?”那教官瞪了他一眼说:“再不行收拾你们还是够用的。”张开忙接过来说:“从部队上出来的人气质都特好,也特能忍耐,容易干成大事。我看杂志上讲,深圳的大老板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都是转业军人——你看军人走起路来跟我们的气质明显不一样嘛。”
“嗯,”那高瘦教官也听的高兴起来,“现在好多女大学生都喜欢找个军人。”于一飞深不以为然,他认为爱情和社会地位没有关系,不能说找个地位高的女人就显得多了不起。当然他还没有蠢到给教官讲这些的地步,只是回去写在日记里。
几天下来,个个都累得不行,吃饭时也不想在餐厅里,便东倒西歪地坐到马路的树阴下。张开正埋头喝着稀饭,听见跟前有人“嗨”的叫了一声,抬头一看,却是薛霞,穿上军装,张开几乎认不出她了。
“嗨,怎么样,累不累?”张开咽下嘴里的稀饭,问她。
“能不累吗?”
“坐下来吃吧。”张开看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招呼她说,“我看你们女生休息的挺多的嘛,教官肯定也不怎么严——反正我是第三次军训了,无所谓了。”
“嗨,”薛霞讲话时总是给人一种不必拘束的感觉,且并不故作可爱,回想起来,张开一直都喜欢她这点疯气,“休息的时候我们就和教官没完没了地侃,要训练的时候我们就拉住他不放,他拿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好玩儿极了。”
李满朝脖子上挂着皮带,嘴里叼着大半个馒头,从马路对面过来,直走到跟前才发现薛霞是一个女生。
“是老乡?”他问张开。
“不是,在火车上认识的,薛霞。”
“噢,很高兴认识你——薛霞,像雪一样洁白的霞,多美呀——李满朝,和他一个宿舍的。”别看李满朝和教官说两句话净出毛病,在女孩子面前倒是挺利索。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李满朝进屋把饭盒往桌上一放,兴冲冲地来了一句,又出去转了一圈才回来说,“开哥刚到大学就泡上了一个,还挺不错的。”
“你别瞎说啊,只是认识而已,这样的事不好乱讲的。”张开翻过身来用胳膊支着身体说。
“哎哟,咱开哥还害羞呢。”他们哄闹起来,“哎,老K,给咱介绍介绍经验吧。”
“这经验哪是随便就能学会的,”张开自己也得意起来。“哎,我说多长时间了,谁还在水房里呢?”他起来到水房一看,水房里根本就没人,只有一个水龙头在哗哗的流。“他妈的,谁连水也不关。”他骂骂咧咧地走过去,却发现水龙头坏了,于是找了东西把总闸给关上了。
下午集合的时候人们便都在水房里骂,张开才猛然想起,忙过去开了总闸,还说:“不好意思,有一个水龙头坏了,我把总闸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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