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乏-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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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竞争应当是公平的,要不为什么要反对不正当竞争,商业竞争中允许你杀人放火吗?”
“限制了竞争方式就等于限制了一方面的竞争能力,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看双方要沿此方向说下去,主持人忙提醒不要偏离主题,双方才停止了关于竞争的争辩,这时候正方一号队员继续发问:“那么怎样解释几百万年改造自然的历史都是以人为中心的呢?”于一飞暗想,这个问题问的愚蠢之极,如果对方说,“人类还相信了两千多年亚力士多德的力是维持物体运动的原因呢?”自己岂不无话可说,但反方队员并不这样,而是说:“人类改造自然的历史是以自己为中心的吗?不是的。”
“是的。”
“不是的。”
李满朝不禁大笑起来,想不到这鸡生蛋蛋生鸡的游戏也用这里来了,反方主辩手大概也觉得好笑,便停止了这个话题说:“好多有识之士已经意识到了完全以人为中心的坏处,开始注意环境,这不正说明改造自然是不应以人为中心吗?”
“既然是有识之士,”正方辨友也慢慢说,“就是少数人,而真正创造历史的广大人民,你现在给中国九亿人民讲不以人为中心,他们能接受吗?”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反方三号辨手先引用了一句格言,继续说道,“在哥白尼、布鲁诺时代真理就他们几个人知道,而广大的人民群众则视他们为异端,跟着统治者打击他,迫害他,所以广大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同时也是历史前进的最大阻力。”
“你敢说大多数人是错的,那为什么还要讲少数服从多数呢?”
“既然是错,本身就是没有理由的。”
正方一队员站起来还欲再说,主持人却宣布自由辩论结束,然后由双方主辩做了总结性发言,接着由一个老先生做了点评,最后主持人宣布了评判结果。宣布完后大家鼓掌,双方队员握手相互致意,并请了一个副校长来发奖,发奖时下面的照相机的闪光灯“啪啪”的照个不停,连发什么奖他们也没看到。
于一飞对这些活动极为投入,常常是当场看了回去还要再想,这就常常误了别的事。甚至有一次作实验报告时忘了一个条件,这本是一件小事,但于一飞对试验报告极为重视,常说好多科研论文实际上就是实验报告,所以写实验报告就有一种写论文的感觉。这次做出来得图像和书上的范例极不一样,但却又想这正能说明自己不是抄的,遂在后面附了一份详细的说明交了上去。下一次试验课后老师要他留下来,说他写报告太不认真,图画的不好。
“可我是根据实际测出的数据做的曲线。”于一飞知道好多同学都根据原理算出了数据,然后据此计算并修改试验数据做的图,所以强调自己是根据实测制作的图。老师却说物理现象是连续的,所以曲线应是圆滑的,“而你的曲线呢,棱棱角角的,”老师说,“象什么样子,回去看一下别人的报告。”于一飞大为光火,回去在宿舍里发脾气,人们却笑他因为认真而被批评为不认真。
然而祸不单行,没过几天力学老师又让他带了作业到办公室。那老师许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也许是要批评的人太多,一时没想起来他是谁,所以眯着眼睛把他的作业看了好久才说:“这些符号——你的作业一直这样,弄得我也搞不大清楚,这个重力就是W嘛。”说着,老师在他的作业上重中的写了一个W,也许是钢笔秃了,写的很粗,显得有些圆,看起来象一个小孩屁股的截面轮廓线,“推力就是P嘛,非要用了G和F。”
于一飞暗衬这些老先生的学问可真是自成一家,所用的符号都是自家的。他用的那些符号都是以前通用教材上的,上学期他已改了一次,这学期又换了老师,他还没来得及改就遭了批评。他小声嘀咕说:“其实就是一个符号嘛,用什么都一样的。”
“嗯?”老先生皱眉说,“作为一个工程人员,必需要细心,要知道自己的错误轻则造成经济损失,重则人命关天,别说一个符号,就是一个小数点也不能错。”于一飞哭笑不得,忙向老师道歉,说自己没注意,回去一定改,匆匆逃离了他的办公室。
回去后越想越烦,他便找了张开和李满朝一块出去散心,二人都笑他说这年头老实人吃亏,现实中要的是能力,而不单是知识。于一飞也知道需要的是能力,但在他理解中的能力应是把所学的知识用于实际生产的能力;而不是人们常说的八面玲珑会处好人缘的能力,也不是投机倒把,蒙混过关的能力。他搞不清楚自己有哪一种能力,也许哪一种都没有,就目前的情况看自己什么事也干不成,恐怕会成为一个有济扶天下之志却只能仰天长叹,最后老死床榻的牢骚者。去心理咨询亦是没有头绪,老师说要他多考虑一些现实,因为有些事情是没有原因没有条件的,不那样就会被社会所淘汰。
被社会所淘汰,于一飞想不出来那是什么样子,如果单指饿死的话于一飞倒是不会害怕。但他却觉得要被这所大学所淘汰,“一点感觉也找不到,”他对张开和李满朝说,“我想出去看一下社会到底是怎么样的,等能适应了再回来。”听说他要休学,二人着实吓了一跳,都劝他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凭一时冲动。李满朝说:“记得一个人讲过,普通人总是努力是自己适应眼前的这个世界,伟大的人却总努力使眼前的这个世界适应心中的那个。”李满朝说话总是引经据典,听得让人着急,然而于一飞对这段话大为欣赏,简直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证据。然而三年之后他才悟出这句话的后半句实际上有两层意思——一是改变眼前的世界,二是改变或掩藏心中的那个,即君子隐忍以行了。“而真正推动历史前进的显然是后者,”李满朝继续说,“社会是谁,社会就是许多人嘛,你适应的了这个,适应的了那个,你适应的了所有的人吗?所以本不存在适应社会的问题,只要你做的事没有给别人造成实际伤害——当然这很多时候是为了别人不伤害自己——就够了。适应本是相互的,说的狂一点,如果能让所有人都适应了一个人,人们之间也就相互适应了。”
“也就是说,”张开也劝他说,“不论到了哪里你都无法完全适应这个社会,谁也不能,既然在哪里都不全,行百里者半九十,你有何必回去呢?也许努力寻求适应社会就象寻求地球的边缘一样愚蠢。”于一飞就是这样的人,极易冲动,又极听得进别人的话,见他二人说的有理,也便不再提回去的事了。
九
美丽的五月结束了,各种活动也销声匿迹,一些选修课提前考试,必修课也大都接近尾声,虽然离大考还有一个来月,校园里已闻得到期末的硝烟味了。自习室也到了一年两度的旺季,电影院前的自行车和球场上的人也随之少了,倒是那些不着急考试的人打球时不必为场地问题费神了。张开他们班利用一星期六早上评讲完数学期中考试的时间开了一个期末动员会。他们把人叫齐时数学老师还没走,他以为要叫他去讲话,便夹了皮包往下走,走了几步却看班长自己已讲了起来,并没有理他的意思,便尴尬的说:“你们,啊——”然后讪讪的笑笑,转身走了。
会开的很长,讲期中总结照例是没人听,要大家讨论对策照例是没人说,最后学习委员照例提出了一帮一照例遭到了反对,当然反对者提的都是意见而没有建议。学习委员一急说:“那咱们学习上总不能没有活动吧。”大家顿时哄然,班长见状忙提高了声音说在学习上搞活动是为了给大家制造一个紧张的气氛,大家便纷纷说严格的学分制度已经是很大的压力了,用不着自己再制造紧张了。
“就是为了摆脱学分的压力才在学习上施压,”看大家说来说去始终没有结果,班长忽然强词夺理说,“既然大家都想不出更更好的,一帮一就这么定了,下面讨论一下具体的实施办法。”然后他说了一个好的帮一个差的;几个成绩好的固定在一个地方自习,别的同学可以去问他;几个同学经常在一起自习以便互相讨论三种方法由大家讨论,却又是没人说话。最后还是学习委员对这三种方法逐一分析并决定把第二和第三种结合起来使用。
下来后学习委员说其实大家说的是对的,那些方法怕真的行不通。班长劝他不必多虑,“咱们在学习上搞活动的目的是上面问起来有话可说,学习本就是个人的事,你不用怕,老弟,”班长说,“去年期末拿奖学金和挨抓的滋味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今年还会有谁不努力呢,市场经济里政府职能要转变,我们班委职能也要转变,一切工作由利益杠杆来做,我们只是起一个摆设的作用。”
学习委员的顾虑不是多余的,确实没有一个人按要求搞什么互帮的;同时他的担心也是多余的,经过了一次期末考试后大家对大学生活都已适应,就连李满朝也认真抄起作业来了,不但平时成绩好,复习起来也容易。而于一飞和张开却还是老样子,于一飞是清高,不愿应试,又仗着聪明,也不害怕;张开则是整天和齐容泡在一起,梦里不知身是客,他不但是作业的内容甚至连作业是哪些也要抄,但唯独一点,他抄的非常认真,字又写的工整,好多时候他被老师当成一个好学生,甚至表扬,气的于一飞大叹世道变了。然而好景不长,刚进入六月没几天齐容说快要考四级了,她要好好冲刺一下,要他不要去找,“今天陪你再玩一回,到六月二十号上午十一点半准时在考场外面接我。”她温柔的安慰他,“不要生气噢,我通过当然没问题,可同室的姐妹一个个那么努力,我要分数低了多不好;快期末了,你也要好好复习一下。”
“我才不在乎呢,”张开说,又忙补充了一句,“我是指考试,不是不见你。”齐容笑他贫嘴,然后又和他一起出去吃了饭并让他送到楼下才分开。张开这回无事可做,便和其他同学一样好好学习去了。
星期六下午大家都拿了书准备出去,辅导员却通知说有一老教授搞什么执教几十年庆祝在各大学巡回演讲,恰好这老先生又是本专业开山鼻祖,所以理应他们去听。大家便纷纷吵着太忙,但又不敢不去,只好排了队稀稀落落的去了。演讲会场的前排留了十来个位子给老师,后面是他们专业六十多人的任务。大家纷纷抢着往后面坐,辅导员见状忙指挥最后一排不准坐人,按顺序从倒数第二排往前坐,最后又找了几个人把最后一排点缀了一下完事。
主持人简单的说了两句,庆祝仪式就开始了。那老先生果然桃李满天下,上台给他鞠躬道贺的都带了好长的头衔,著名专家,工程师,老总,教授什么的,好多好多。但显然都是文雅人,说话声音都不高,张开又坐在后排,什么也听不清,只见他们每人上去说几句,给老师鞠个躬,和老先生握一下手下去了。突然有一个声音大的,倒吓了张开一跳,忙向台上看去,从他皱巴巴的西服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个实干的好知识分子,他先讲了几句庆贺的话,然后说:“我代表XX届同学给老师鞠个躬。”但那老先生正掏出手绢擦汗,腾不出手来和他握,弄得他很是尴尬,忙又说道:“我再给老师鞠个躬。”说完又一弯腰,下面的人大笑起来,老先生忙装了手绢,和那人握了一下手,那人方下去了。
然后是老教授作报告,也许确实是年岁太大,那老先生讲的很低,又很慢,下面的人一句也听不清,音乐厅里光线太暗,拿的书看不成,又不敢聊天,只好干坐着。老先生讲起学科发展现状时好像说了学校一些坏话,还停下来问边上的一个副校长:“我说的对不对?”那副校长连声称是,老先生才有接着往下讲。在教育系统里领导那这些老先生是没有办法的,他们才敢给领导下不来台,这样也许可以为知识找到一些感觉。
接下来是那个副校长讲话,他讲的声音倒满大,先是表示一番祝贺,并代表了许多人表示感谢老先生对学校的贡献,并表示一定发扬老先生的什么什么精神,努力使大学更好的发展。
“我再给老师鞠个躬。”一回到宿舍,马龙便学那个大嗓门的样子,惹得他们哈哈大笑,他却又改了腔调说:“今天我们在此隆重聚会,沉痛悼念古士一教授逝世五十周年。”大家复又大笑。张开骂他说:“他妈的人家老先生没招你没惹你,就耽误了你一下午时间,就这样糟蹋人家。”后来尽管马龙提前离开了大学,但他创造的这两句笑话却一直流传了下来,直到毕业还经常有人说起。
学期末系里再次组织学生写入党申请书,然而大家到大学已几近一年,对这些事都有所了解,所以组织起来就远不如上次那么容易,急得团支书一个一个的说,大家表面上说的好好的,下来却还是不写,最后班里下了硬性任务,说班里没权在综合评定上加分,却有权扣掉系里给加的分,大家才陆陆续续抄了交上去。于一飞却仍是不写,他说这事毫无意义,他根本就没有信心入党,弄得团支书也很难堪,张开劝他说团支书也是奉命行事,好赖要给人个面子。于一飞被说的心烦,写了两页牢骚话,批评这有损党建工作的严肃性,挂了个封皮交给了团支书,李满朝知道后忙给拦了下来,说此事关系到政治,开不得玩笑,弄不好会出大乱子,说的于一飞有点害怕,但再写也来不及了,只好换了两页作业交了上去,想如果上面问的话就说交错了,但后来再也没人提过此事,他也就把它忘了。
张开如约在六月二十号十一点半到考场外面去接齐容,随着“叮铃……”一阵急促的电铃想过,从教室楼里涌出了一群疲惫的人们,有的兴高采烈,有的垂头丧气,互相询问着“怎么样”,张开很快从人群中找到了娇美的齐容,她好像不如别人那么疲惫,只是伸了个懒腰,轻轻的冲他笑了笑,
“怎么样,没问题吧?”张开明知是废话,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话来,
“什么怎么样,”齐容仿佛很激动,说话极快,“肯定没问题,不过要看分高低了——还挺准时的嘛,这么听话,十几天不见,可怜了吗?”
“你说了不让找,可怜又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