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乏-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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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最讨厌这lady first了。”又有一个女孩子抗议道,“总把女性摆在受保护受优待的位置上,这说明还是认为女性是弱小的——这是尊重女性呢,还是歧视女性?”
“你们女性的辉煌时代已经过去了嘛,”于一飞觉得那女孩讲的挺有意思,于是又接了话题继续辩下去,“在原始社会是母系氏族,那时候女子是社会的主体,而男尊女卑的时间其实并没多长。”
“是的,”薛霞突然一叫,倒把大家吓的愣了一下,于是都停下来听她说,“古代女性的地位是比男性的高。在我们那儿,兄弟姐妹一起叫姊们,而姐妹一起也叫姊们,这说明古人把男的放在无足轻重的位置,有了兄弟和没有兄弟的叫法一样。”
“那才不一定呢,”李满朝偏不服气,便和她抬杠说,“说不定是因为女孩子在姊们中的地位太低,简直是视为无物,才在叫法中不加区别的。”
“你!”薛霞假装生气,还待发作,李满朝却忙打供告饶说:“三姐恕罪,小弟不知高低,冲撞你了,请姐姐饶恕?”
人们哈哈大笑起来,薛霞还待再说,张开却拦住他们说:“得了,今晚又不是女性问题研讨会,不管怎么说我们是把你们摆在平等的位子上的,没完了你们,来点有水平的好不好?”
“那好吧,”张开一听苏雯雯开口说话,马上打起精神听了下去,“不是要有水平的吗——我来问问你们,知道为什么汉语里把那些贩毒的头子叫毒枭吗?”
“好象是音译吧。”张开说。
“不对。”苏雯雯摇摇头,微微地笑着说。张开很想再听她说一遍“不对”,想努力再找一个荒唐的答案,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却又听见李满朝说:“我想起来了,《史记》中有祭天以‘枭’、‘破镜’,其中‘枭’是食母的恶鸟,‘破镜’是食父的恶兽,这恐怕就是他们和‘枭’一样恶毒,是吗?”
苏雯雯吐吐舌头,微微地笑了。
“了不得,”张开叫道,“李老弟读过《史记》,果然不同凡响。”
“自己说不上来别尽讲别人的好话。”薛霞说张开道,“雯雯,再问他们一个,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才女。”
“那我再问你们,有一句诗叫‘马做的卢飞得快’,里面的卢怎么讲?”
“这个我知道,”张开刚才让薛霞说得有点不好意思,现在倒像是在抢答了,“那是《三国演义》里刘备骑的马叫‘的卢’,它曾带刘备跃过檀溪,所以称其飞得快。但诗人却没有注意此马妨主,很不吉利。刘备的手下庞统第一次出征时由于其马跌倒,刘备将其马让给了他,不想半路中了埋伏,敌人不认识刘备,却知道白马,便连人带马的把他射死了。其实庞统的水平很高的,”张开叹了口气,仿佛颇为感伤似的说,“当初司马镜向刘备推荐‘伏龙凤皱得一人可安天下’,他却因一念之差死于非命,而伏龙诸葛亮则为万世所敬仰。”
“那你们知道为什么袋鼠的英文单词叫kangaroo吗?”苏雯雯好象也真较上了劲,又微笑着问他们。“这个......”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说不上来了。
“终于难住这些才子们了,”薛霞笑着问张开,“怎么样,不行了吧——雯雯,告诉他们——其实我也不知道。”
“那是啊,”苏雯雯又张开了嘴巴,腔子拉得长长地说,张开便偷偷地盯着她看,“英国人刚到澳洲的时候第一次看到袋鼠,感到很奇怪,便问当地人那是什么,当地人就回答说‘康格汝’,就这样kangaroo就进入了英语词典,后来人们才知道澳洲土著人语言中的‘康格汝’是‘听不懂你说的话’的意思,原来那些人根本就没有听懂他们说的什么,但kangaroo——袋鼠还是叫开了。”
“果然才女也!”张开先带头拍起巴掌来,“知道的真多,了不起。”
“就你能叫,”薛霞推了张开一把,说,“罚你那个笑话还没讲呢。”
“好吧,那就给你这个小朋友......”张开对薛霞说。
“你才小朋友呢。”
“你打岔我就不讲了——有一次呢,上美术课,一个小朋友——不是薛霞,”张开避着薛霞的巴掌,也不顾大家的笑声继续讲了下去,“他交了一张白纸给老师。老师很生气,问他‘你画的什么?’‘牛吃草。’‘那草呢?’‘被牛吃光了。’‘那牛呢?’‘牛吃完草就走了,还傻呆着干什么。’”
“哈!”众人大笑起来,薛霞好容易才止住笑说:“真有你的,牛吃完草就走了。那咱们也玩得差不多了,是不是也走了,不早了,回去吧。”
回去之后于一飞又郑重其事地说:“刚才李满朝说原始社会是母系氏族,我突然想这是不是由于原始社会太野蛮,人们根本找不到父亲是谁,就象猪啊、狗啊,那些低级动物不都是只跟着母亲长大的吗,只是这些东西刚才不好讲。”
“真有你的,”李满朝说,“说不定还真是那么回事呢。”
熄灯之后,这边就开始给那几个女孩子排队。马龙第一个认为薛霞表现的最多,但似乎沈露看起来最好,张开却认为苏雯雯最有气质,二人一时争执起来。
“哎,睡吧,睡吧。”于一飞从被窝里爬出来,说,“明天还要上课呢,这样背后讨论人家多不好。”
“哎,我说于一飞,是不是没把你自己的偶像排上去不高兴了。”马龙阴阳怪气地说。
“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无聊吗,我是说这样背后讨论人家不好。”
“哟,装得个好人似的,满口的仁义道德,谁知道心里咋想呢。”按他的逻辑仿佛每一个人的口和心都处于两个截然不同的反面,只有满口男盗女娼的人心眼才是好的。于一飞还待再辩,却听见辅导员在楼道上大喊“休息了”,忙止住声睡了。
这边位次没能排成,倒成了于一飞和他们的辩论会,那边却也为他们争了好久。薛霞一直认为张开最有水平,沈露却不以为然,问她是不是有心理偏向。
“张开有许多地方今天晚上没表现出来就是了。”薛霞一急,说话更快了起来。
“有许多地方我们当然不知道了。”沈露仿佛故意和她抬杠,阴阳怪气地说,“大姐和大哥接触机会多,给我们讲一讲好不好?”
“别,”马燕嘴快,带大家一起起哄道,“这些东西不好乱讲的,咱们大姐呀,说不定是看上大哥了。哪一天,说不定这大姐会变成大嫂的。”
“你!”薛霞扑过去按住马燕,马燕则连连告饶,几个女孩子嘻嘻哈哈,闹作一团。
新生入校要受好多教育,其形式多是报告会。张开他们系是骨干系,由于历史悠久,传统也就由于累加而特别多,几乎每周六晚上都有报告会,有时候周日还要加一场。新生都不太熟悉情况,不敢不去,加之那不是辅导员请去的有许多头衔的系里或学生工作处的领导讲话,便是极有名望(当然是听别人说的)的老教授自愿给他们做的报告,他们一时也不明就里,甚至还有认真听的。听的多了才发现原来那些报告内容大同小异,老教授大都讲本大学历史辉煌,前景远大,要快速适应大学生活,要努力学习,要树立远大理想等;学生工作处的领导则讲要遵守纪律,不可这样,不可那般;而系里领导当然是讲本系实力如何雄厚,位置如何重要,同时还要他们自我设计。
“自我设计,这个名词挺新鲜的。”张开颇觉好奇,“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是应该设计一下,”于一飞颇有感触地说,“要不大学四年糊里糊涂过完了,什么也干不成。”
“得了吧,”马龙冷笑说,“那些东西都是用来哄老实人的,你每次都听的那么认真,还记笔记,简直成了好学生,可不还和我们一样吗?”
“就是,”他们几个纷纷跟着马龙说他,“听报告只不过是应付而已,能去已经很给老师面子了,你还当了真,简直是太可笑了,”年轻人讲话无所顾忌,也不看他的脸色,继续说了下去,“那都是些理论,关键的是实践。”
其实实践重要并不等于理论无用,天真也本应是指人先天的或者真的人性,亦即人的自然性,也应该是最原始的人性,而不单为小孩子所有。想到这里的时候,于一飞深深地懊悔自己没能当即想出这些话来反驳他们,让他们得逞了一回,而三年之后他则庆幸当初自己没有傻得那么深。但他不知道在现代人看来原始人毕竟愚昧,自己则是进化了的,不屑拥有他们所拥有的那些东西,要将其抛弃并加以嘲讽以显示自己的先进性;其原因倒也未必是觉得其不对,也许现代人根本没想过这些问题,甚至认为想其对与不对也是愚昧的,也要为人所耻笑。所以他也还没有认识到这种天性在现代人中间所要遭遇到的悲惨,认为自己还有可能找到市场,便想努力去欺骗性的适应这一切,以期溶入这现代化的繁荣,从而从中掘出自己想要的一切,他的具体做法是以后每次报告会都带一本小说,甚至借了一本长期的,只有报告会的时候才看。
对于一个新的班级来说,活动是增加其凝聚力的非常有用的方法。张开组织学生搞演唱会,学跳舞,班上的学生玩的不亦乐乎。他又听说这个城市有一座古墓,相传是那位手举千斤闸放出众英雄而被砸死的好汉雄阔海的。于是找了个星期六的早上,他就带着全班的同学去了。
按照别人告诉的路线,倒是很容易找到了那个坟丘。天已经是深秋,大平原上到处是枯黄的芦苇,坟丘的周围一条路也没有,好容易走到了跟前,个个都又累又饿,便找了块较干的地方,铺平了芦苇,拿出东西来大吃大喝了一通。吃完之后开始打扑克,有人抱怨起来:“张开你就找这种地方来玩,这什么明堂吗?”
“我也不知道,只听说是英雄的墓,却没想到是这般模样,不好意思啦,不过来这儿玩一玩也挺好的,又不远,打扑克也大胆了一些,免得在宿舍打,辅导员见了又说。”
“是啊,”张开背后的一小子也附和说,“在这儿大扑克还有女孩子陪着,这在宿舍可捞不着的。”对面的女孩马上接口说:“你可别自做多情啊,我们是来玩的,可不是陪你的。”
“那是陪谁的,告诉我。”
“反正不是你,”那女孩脸红了一下,转而又微笑说,“就不说出来刺激你了。”
“打开窗子,不要拦我,”那小子大叫起来,“不,拿那只烧鸡来,让我自己吃的撑死。”
他们渴了喝瓶啤酒,饿了啃口面包,一直玩到暮色将至。张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看天边,一轮淡淡的红日将落下地平线,一望无际的枯芦苇在风中哗哗作响。他说了声“回吧”,人们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最后他们采了芦苇絮想要插在坟丘的一端。由于年代的久远,那已经分不清前后了,却惊走了一大群觅食的麻雀。李满朝告诉大家这雄阔海是隋唐的第三条汉子,为救众英雄逃出一座城池,他手举千斤闸,终因体力不支,被砸死在下面。他还解释说他并不是举不动千斤闸,而是由于那天没有吃早饭。看到甚至有几个女孩子目光中流露了佩服,他暗自得意。两三年后当他说起黄忠表字真的是汉升的时候,人们只是让他去吃屎,还问他知不知道“回”字的四种写法。而当时他则仿佛感叹于这古代英雄的气概和今天的冷落,忘记了所在,站在坟丘的一头吟道:
一棵衰老的蒿草终于抖落了那颗斜阳
余晖中的麻雀有时也来光顾一下
是为了几粒草籽
西风却怎么也吹不下那几片黄叶
那是记忆
也便成了历史
千百年来传说中的那位英雄
不知道是不是冢中的那个
没有人知道
也没有人愿意知道
因为他们无须知道
一扑黄土淹没了许多年的记忆
是岁月
把恶人、庸人、不是英雄的人
都变得和他一样
荒冢
好久,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远方。
“好!”人群中不知是谁先拍手叫起好来,人们才又纷纷说笑起来。
月末工作汇报的时候张开信心十足,讲起来滔滔不绝,但辅导员只是简单表扬了他组织得力,转而又说:“可你们班似乎没有做什么宣传,有的班级已经搞出了展板,你们是不是在这方面加强一些,搞活动得有活动的意义,不能图自己玩的高兴。”
“可我看他们弄的那些东西大都是走形式,起不了真正作用的。”张开觉得还是向辅导员说明一点的好,要不自己吃了哑巴亏。他本想给辅导员讲他看到有人在一写着“不准乱写乱画”的标语上又写了“不准乱张贴”这个笑话的,但看了看他的脸色还是算了,便又听他继续说下去,“不能这么讲,宣传工作非常重要,是对外打出一个班的形象,对内也是一种锻炼。”
张开无奈,只好第二天为此开会。但他没有直接说这是辅导员的意思,以免大家把他当作傀儡。如他和班长所料,这提议遭到了强烈的反对。和他们一样,大家都认为那些活动毫无意义,当班长说出作为年轻人应有社会责任感时,有的人甚至用鼻子冷笑。但最后张开和班长还是努力说服了大家,使大家相信搞这些公益宣传活动最起码自己不会有什么损失。最后决定在校园里搞一次不准乱放自行车的宣传,上市区搞一个法制宣传。
看着班上的学生忙忙火火地弄那些木牌子,更有几个小子借机和女生打闹取笑,张开心烦不已,便一个人出去瞎溜达,却碰上了薛霞。她也是远远地打招呼:“好悠闲呢,一个人瞎逛。”
“哎!”张开叹了一口气,说:“还悠闲呢。”
“怎么了,不开心吗?干吗无精打采的?”
薛霞今天穿了一件火红的风衣,映得她自己白皙的脸上泛出红光来,这很快带起了张开的兴致,便告诉了她那些事。
“首先,”薛霞听完,敛起了笑容,仿佛不知如何措辞似的,咬着嘴唇低头想了一会儿,才又淡淡地说,“非常高兴你能告诉我这些,同时也非常感谢你这份信任。一个人出门在外,能有你这么一个大男孩子信任我,在我面前说自己的难处,我深深地体会到一种满足感,有时候太烦了就想找个人说一说,这样心里会轻松一些,当我烦的时候——相信我烦的时候比你多——也会找你说,不要烦我啊!”说完,薛霞仰头看着张开的脸,等他回答。然而张开又一时想不起来怎么说好,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