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 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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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水的声音,水珠落回铜盆裏的声响,搓洗发丝的声音。
“唔,舒服啊。。。。。。”盛安的声音都酥了:“唉,脑袋啊脑袋,你可真有福了,不知道修了几辈子,修来这会儿的享受。”
盛宁忍不住笑出声:“哪有这麼夸张,不就是头皮按摩。”
“舒服啊。。。。。。从来没这麼舒服过。。。。。。”
“那可是,我练过的。”
“嗯?你以前给谁洗过吗?”
“给。。。。。。”盛宁咽下去没说:“反正夸的人不少。闭上眼,我要抹皂角膏了。”
带著点黏腻感觉的搓洗的声音,盛安显然享受之极,哼哼唧唧的一直叫唤个不停。
“闭紧眼,要冲水了。”
哗啦啦的水流声,盛世尘完全可以想像得出隔壁的情形,一举一动都不会遗漏。
“你要加鸡蛋吗?”
“不用不用,我又不是小丫头。”
“那我给你擦擦水。”
接著就是收拾的声音,泼水,整理桌几椅凳,把水桶提走。
盛世尘回过神来,发现这半晌他手裏的书,一页也没有翻动。
两个小子洗头又有什麼可留意的?
盛世尘失笑,接著看书。
那是很久之前的,一个普通的午後的小事。那时候谁也不会想到以後,各人会走上什麼样的道路。
残谱
“你可当真想好了麼?”盛世尘手按在那本残谱上:“这可是你家传之物。”
林与然摇摇头,神情淡淡的,倦倦的:“不详之物。。。。。。偏偏两个弟弟都打它主意,你也知道的,家祖父,家父。。。。。。前车之鉴犹未远,我怎麼能让他们。。。。。。交由你保管,我没有什麼不放心的。”
“难道你不怕我按谱修习麼?”
林与然脸上的笑意冷冷的没有温度:“。。。。。。这残谱被传说的神乎其神,可是从以前到现在,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修习成功的。发疯的有之,走火入魔的有之,不知所踪的就更多了。究竟第一代写下这谱的人,为什麼会留下开篇那句话。。。。。。超然物外,无人无我,听起来似乎真可以破碎凡尘跃升仙界似的这麼一句话。或许,只有写下它的人才明白那究竟是什麼意思。”
“武林中故老相传,的确说蚀心掌是可以令人易筋洗髓,再世为人。。。。。。据说第一代练成的人,已经接近於传说中的仙人一样。。。。。。可以不饮不食不眠不休,听起来真的已经超脱凡俗。”
“可是,此後再也没有人练成功过。”
“是啊,凡人就是凡人,想成仙哪有这麼容易。”
“其实。。。。。。”林与然的指尖在杯沿慢慢摩挲:“我一直觉得,若是这东西,当今世上真有人能练成的话,那人必定是你。”
盛世尘微笑:“你太看得起我了。”
“这是真心话。”林与然平视著盛世尘的眼睛:“天赋,悟性,毅力和恒心。。。。。。”林与然说:“当今世上,恐怕只有你一个人可能练成了。”
盛世尘曲指轻弹那残谱的封皮:“被你这麼一说,我倒觉得若是不练上一练,倒对不住你的推崇。”
“说笑罢了。”林与然的微笑也是淡而遥远的:“你可别真的去练,若是有什麼闪失,我岂不成了罪人。”
盛世尘眼神柔亮,笑的有些漫不经心:“一个人的命运只应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你放心,就算我走火入魔横死非命,那也是我自己的意愿,自己的选择。”
两个人把茶端了起来,茶香盈盈,默默不语。
“公子,为什麼。。。。。。”
林与然的眼神有些迷惘:“你是说残谱的事?”
“正是。这残谱虽然是个祸根,可是毕竟是我林家至宝,公子这样轻轻易易将它交托给外人,岂不是。。。。。。”
“祸根。。。。。。”林与然有些疲倦的闭上眼:“我也说不上来。林伯,你也知道,多少年来我只有盛世尘一个知已,惺惺相惜,一同学艺,读书。旁人不懂的他都懂,和旁人不能说的,也都可以和他说。可是。。。。。。他这个人,太完美了,真的是高不可攀,和他相处总是人在仰望著他,一时,一世?”
“公子难道。。。。。。”
“我不知道。”林与然睁开眼,眼神明亮又清醒:“我只是托他保管拳谱残本,他若是做了什麼,与我又有什麼关系呢?”
林伯没有再说话,马鞭击了一记,马车磷磷的向前驶去。
黄粱一梦
盛宁枕著一个小小的荞麦皮口袋装的枕头,打横卧在廊下。盛心坐在他身旁守著,远远的看到有人过来便摇手,不让人走近。
盛安到盛世尘跟前无意中说了一句,盛世尘有些讶异,微笑著说:“不舒服麼?”
“不会的,一早还活蹦乱跳的呢。我看多半又是挖空心思在找乐子。”盛安如是说。
盛世尘也感到几分趣味:“听起来倒是满有意思。”
“那我再去打听打听去。”盛安眼珠转了一转:“先生你且等一等,我很快回来。”
盛心正坐在一个小小的风炭炉前,拿著小扇子扇风,不让烟气卷到盛宁躺的那方向去。
盛安脚尖勾著廊柱,身体倒仰下来,轻声喊:“喂,喂,老么。”
盛心左右看看,然後抬起头来。盛安冲他扮个鬼脸,压低声音说:“你们这裏弄什麼呢?煮药呢还是做菜啊?”
盛心对他做口型:“在煮饭。”
“煮饭?”盛安不解的搔搔头:“煮饭还用得著两个人守著?”
“不是。。。。。。”盛心啼笑皆非,偏又不能高声说话。看了一眼正自好眠的盛宁,蹑手蹑脚站起来往一边走,冲著盛安比手势:“跟我来。”
“你们这是搞什麼呢?”盛安最关心的问题是:“好吃吗?好玩吗?”
“好吃不好吃。。。。。。我倒不清楚。”盛心抿著嘴笑:“好玩不好玩嘛,也要看他等下醒来之後怎麼说。”
“?”盛安脸上写满问号。
“嗯,你听说过黄粱一梦吗?”
“呃,什麼梦?”
“我也不知道,是盛宁说的呀。”盛心笑著说:“早上他忽然问我,有没有听说过黄粱一梦的典故。”
“好奇怪,什麼叫黄粱一梦?”
“就是说,咳咳,”盛心清清嗓子,完全照搬了盛宁早上说话的口气:“话说某朝某代某地有一书生,特别想当官发财娶美女,在一个客店遇见个道士。道士送他一个枕头,说可以让他实现自己想要的,这时店主正开始做黄粱饭,卢生小睡一会,在梦中他中进士做宰相娶美妻,儿孙满堂,生活美满。梦醒後,主人的黄粱饭都还没做熟 。。。。。。唔,就是这样啦。”盛心说:“总之,黄粱一梦就是个比喻的意思,不过盛宁早上倒是从另一个地方想,说是不是煮著黄米饭的气味儿有什麼特别之处,会让人做神魂颠倒的好梦,所以就把我拉住了。。。。。。本来我今天要出去采药的呢。”盛心一半好笑一半认真的抱怨:“他这个人啊,就惯会异想天开。”
10
“嗯,那。。。。。。那和你们现在做的事。。。。。。”
盛心笑不可抑:“他现在可不就在做黄梁一梦呢。他把米淘了,然後放进锅裏蒸,接著就在一边闻著煮饭的味道睡觉。说要看看到底他会做个什麼样的黄粱一梦。”
“这样啊。”盛安摸摸下巴:“听起来倒是挺有意思的。”左右看看,也不管地方了,随便就在回廊上躺下来:“那我也来做一做看好了。”
盛心吃吃笑,拿著扇风的小蒲扇走回盛宁身边去:“那你们慢慢做吧,我看著火,等饭熟了,我会叫你们起来的。可要记得和我说说,你们到底都梦见什麼了。”
盛世尘等了一刻,连盛安也不回来了,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麼鬼。
盛心闻著鑊裏的饭渐渐熟香,脸上露出微笑,忽然间一抬眼,看到盛世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前。
“先。。。。。。”他压低声音,迅速站起身来:“先生。”
“你们这是做什麼?”炉子边坐一个,地下又睡了两个。
这才三月天,睡在穿堂回廊裏。。。。。。简直是找病。
“叫他们起来。”盛世尘声音并不高。
“嗯。。。。。。”盛心露出为难的神色。
饭香味儿才刚。。。。。。现在就叫醒他们,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可是盛世尘一眼扫过来,盛心也不得不挪动脚步。
“盛安,盛安。。。。。。醒醒。”
“唔?”盛安没有醒,倒是盛宁的手脚动了,眼睛慢慢睁开。
他先看到的是盛世尘的一双鞋子。玉白的素纹缎面,鞋口纹著流云连波。
“呃,你。。。。。。”盛宁口齿不清的伸过来手,牢牢抱住了盛世尘的足踝:“你。。。。。。你还好吧?”
盛世尘俯下身来,秀雅惊人的眉眼舒展著,看起来令人心旷神怡。
“老,老婆。。。。。。”盛宁嘻嘻笑,把盛世尘的腿牢牢抱住,眼睛半睁半闭。
盛心胸口一紧,糟。
盛世尘倒没有怫然变色,只是挑起眉,眼中带著疑问瞄向盛心。
“嗯,盛宁。。。。。。快醒醒,你到底做什麼梦了!还不醒!”
盛宁嘴角亮晶晶的有疑似口水的液体流出来:“我梦见我娶了漂亮的老婆,我老婆长的很。。。。。。”很象先生这四个字,他终究还是咽下来没有说。
盛世尘微笑著看著他发傻,发愣,发了一会呆儿,一骨碌爬了起来:“啊,先,先生!”
盛世尘看著他的脸色:真的丰富而善变啊,红,青,白,紫。。。。。。热闹而缭乱。
“睡的好吗?”
“好,挺。。。。。。好。。。。。。的。。。。。。”
盛宁刚才恍惚的觉得自己还在梦中,自己当了天下第一名厨,做的菜没有人说不好吃。还娶了一个漂亮的老婆,那老婆长的。。。。。。
长的。。。。。。
盛心在一旁结结巴巴:“这个,先生,我们闹著玩来著。。。。。。”
“我知道。”盛世尘耐心的微笑:“玩什麼呢?”
“这个,就是,白日做梦。。。。。。”
盛世尘差点笑出声来。
外表再老成稳重,他也有一颗年轻的心呵。
“梦见什麼了?”
“那个,梦见出名。。。。。。还有发财,还有。。。。。。”盛宁一句话咬了两次半舌头。
盛世尘一笑:“唔,下次要做白日梦,到屋裏去,别在穿堂裏就睡。”
“呃,是。。。。。。”
盛世尘心情极好,背著手向前踱步。
盛宁呆呆的看著他走开,嘴角那疑似口水的液体终於还是沿著下巴滴了下来。。。。。。
那是一个春天的午後,所发生的小事。
也可以看做是一次厨艺尝试,也可以说成是一次人生体会。。。。。。
或者,更重要的意义是,某人,终於在这个春天,发情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