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热爱-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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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他低沉的嗓音再度扬起,竞还蕴着淡淡忧虑。
她冷冷睨他,“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他微微一笑,举高手中一袋食物,“我带了一点东西来给你吃。”
他竟带宵夜给她?
梁冰愕然,看着他伸手从质料坚固的纸袋里宛若变魔术般一样又一样取出各种食物——有热腾腾的浓汤,香味四溢的烤鸡,还有几盒来自首都一家知名家庭餐馆的中国莱。
那家餐馆的中国菜,正是她最喜爱的……
她忽地蹙眉,“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想吃。”
“吃一点吧。”他柔声劝道,“我相信你晚餐都没吃,肯定饿了。”
“哦?你怎么知道?”
“我了解你的脾气,冰。”他深深睇她,“从前的你可以为了准备数学考试彻夜不睡,连饭也忘了吃,现在认真工作起来当然也可以这样。”
“你倒记得清楚。”她淡淡讥刺。
“很多事,我都记得很清楚。”他低声说道,意有所指。
她心一颤,蓦地扬起墨睫。
他果然正望着她,眸光含意深刻,激得她脊髓不觉一阵战栗。
他怎么能用那么温柔的眼神看着她?面上的神情又怎能如此情意缠绵?他这么凝望她——就好像他们不曾经过这些风风雨雨,就好像他还是那个曾经在海边将一颗心献给他的深情男子,就好像……就好像他真的爱她——
可他,明明不爱她啊!他接近她只为了利用她,假装爱她也只为了得到她的财产。
他怎么能……怎么能伪装得这么真诚,这么温柔?
天!
在这一瞬间,梁冰几乎有股冲动想恳求眼前伟岸的男子,想求他放了她,别再来扰乱她的生活,别再度动摇她的心。
她,禁不起再度心碎——
“请你……请你出去。”她瞪视他,纵然百般告诫自己冷着语气,可嗓音却仍然轻微地颤抖。
他凝视她,良久,“我不出去,冰,我要看你吃完这些——我知道我一走你就会将这些东西全扫到垃圾桶。”
“你——”梁冰狠狠瞪他,忽地发怒了,明眸点亮灿灿火苗,“既然明知我不想吃你的东西为何还要这样强逼我?你简直——”激动的嗓音蓦然消逸,而她纤细的身子微微一晃。
她看来就要晕倒了——
惊觉情况不对的堂本彻连忙展开双臂,紧紧撑持住她虚软的娇躯,“你没事吧?冰,你怎么了?”
“我……”梁冰伸手抚住太阳穴,憎恨这突如其来的头晕目眩,“我没事,你放开我——”
可他却不肯轻易松开她,“该死!你真的没吃晚餐对吧?”问话的语气不再温柔,只有微微愠怒。
“我……吃不吃关你什么事?”她倔强地回应。
“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他怒斥她,双臂一提,忽地一把抱起她。
她大惊失色,“你、你做什么?厂
他没有回答,钢铁般的手臂紧箍住她试图挣扎的身子,一路将她抱离办公桌,来到室内另一角。
正当梁冰准备再度开口斥骂前,他已轻轻将她搁在柔软的沙发。
“坐在这儿不许动。”他命令她,眼神严酷。
她一怔,茫然看着他既凛肃又隐含关怀的俊颜。
待她惘然回神时,面前已摆满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餐点。
“乖乖地吃吧。”他在她对面的沙发落坐,双臂交握胸前,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今天不看你吃完,我是不会离开的。”
她怒视他一眼,知道今晚是拗不过他了,只得伸手拿起筷子,首先挑了一块糖醋排骨。
她本来不想吃的,可没想到一旦动了筷,却真觉饿了。
看着她满足又不失优雅的吃相,堂本彻不觉微微一笑。
从很久以前他就有这种感觉,梁冰这女人吃起东西来简直像一只猫,尤其当她品尝着这家餐馆的中国菜时。
从前,他常常为了看她这种吃相,找遍各种借口到这家餐馆外带料理。
他想着,原先带着三分严厉的眸光不知不觉完全地柔和。
“……你记不记得?”是梁冰微微尖锐的嗓音拉回他游走的心神。
“记得什么?”他望着她,依然挂着迷人的笑。
明眸掠过一丝异样,“你记得我大一那年,为了应付微积分考试的那一晚吗?”
“我记得。”他轻轻点头,“那个晚上你为了拿到高分打算彻夜不眠,害得我这个家庭老师也只好陪你挑灯夜战。”
“你记不记得那晚我一直吵着要吃这家餐馆的中国菜?”
“当然。”俊唇牵起的弧度像淡淡自嘲,“三更半夜的,你这女人居然还强迫我去帮你买这家餐馆的料理。”
“可是,你买到了。”她垂落眼睫,嗓音低微,“你告诉我,为了求那个老板开门做菜,你整整在外头敲了一个小时的门。”
“……嗯。”
“那个时候我觉得很感动,你竟然可以为了我如此任性的要求,不惜深夜里在一家餐馆门外大喊大叫,一般人肯定觉得很没面子——”
“也没什么。”他轻轻耸肩,语气平淡,“那家餐馆在闹区,附近本来就没什么住家,除了老板一家人,也没别人能让我吵到。”
“是吗?”她闭了闭眸,深呼吸一口后忽地扬起眼帘,“你为什么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剑眉一挑,仿佛不明白她问话的用意。
她定定直视他,良久,“你明明不爱我,为什么可以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他默然,湛眸掠过复杂暗影。
“告诉我,你这一回又是怎么买到这家餐馆的莱呢?”
“你应该猜得到。”他涩涩回应。
“不错,我是猜到了。”梁冰凝睇他,眸光由他额前微湿的发绺开始,逡巡过他还未干透的黑色毛呢外套,再回到他泛着淡淡苦笑的脸庞。
她猜到了。看他这副模样她不必多想也能料到——他这回,必也是在那家餐馆门外站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求得那与他同样固执的老板开门回应。
而今晚,外头甚至还下着雨,初秋的雨也许不急不骤,可仍然冰沁冻人。
他究竟在这样的寒凉雨夜里站了多久?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想着,梁冰不禁全身一颤,一束冰透寒流迅速窜过全身血管。
“你……你真的很可怕。”她瞪视他,面容苍白,唇瓣微颤,“为了达到目的,你可以如此不择手段,不辞辛苦。你究竟是什么样可怕的恶魔?可以为一个你不爱的女人做到这种地步,你——”话说到此,她忽地喉头一梗,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这太可怕了,真太可怕了!
她究竟该怎么面对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究竟该如何逃过这精心布下的桃色陷阱?
面对这样一个男人,她明明应该恨透了他,却还是禁不住要为他体贴的举动心悸。
她真的好怕——怕自己终究躲不过他恶魔般的魅力,怕自己抵挡不住他温柔深情的攻势。她真的好怕……
“冰,不管你相不相信,”他忽然开口了,嗓音苍茫沉黯,暗夜听来,宛如悠远的钟声,一声一声荡人她迷蒙的神魂,“如果对象不是你,我不可能这么做。这世上能让我为她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只有你——只有你一个,没有别人。”
只有你一个,没有别人。
梁冰听着,右手不觉一颤,筷子落了地,敲出清脆声响。
第六章
你究竟是什么样可怕的恶魔,竟然可以为一个你不爱的女人做到这种程度?
是啊,他究竟是哪一种可怕的恶魔?
就连他自己,也想像不出。
想着,堂本彻俊锐的嘴角勾起笑弧,那笑七分自嘲,二分迷惘,还有一分,是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邪佞。
从很久以前,在那个神秘幽暗的实验室里,当他看着那些与他一模一样的复制少年时,他便觉得自己——
不、再、是、人。
他怎么能是“人”呢?一个人,难道不该是独一无二的吗?在面对着那许多以假乱真的复制品时,他又怎能确定自己是真、是假?究竟那些少年是复制品,还是他?
他在父亲心中究竟算得上是什么?
也许,跟那些“克隆”也没什么分别。
一念及此,堂本彻忽地笑了,笑声尖锐凄清,幽幽渺渺地在室内回荡。
他起身,为自己斟了一杯威士忌酒,凝望着酒杯的黑眸迷蒙,像陷入了遥远却仍旧清晰的过往——
“烧掉他们吧。”长相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少年向他建议,清澈的蓝眸就像蓝天一般澄透无边。
他后来才晓得,蓝眸少年的名字唤作路西法,与坠落地狱的堕落天使同名。
“烧掉他们?”他怔怔回应,“可是他们也是人——”
“他们不是‘人’,只是精巧的‘克隆’而已。”路西法冷冷回应,语声不带丝毫感情,“他们是实验品。”
“实验品……”
“如果让他们继续存活在这世上,那你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我跟他们……没有分别?只是实验品,都是实验品——”
“烧掉他们吧,这样你才能够独一无二,才能真正成为一个‘人’。”
是,他要烧掉他们,必须毁掉这些精密巧妙的复制品,这样他才能够独一无二,才能真正算是个人——
滔天烈焰从遥远的过去袭来,倏地刺痛堂本彻迷蒙的眼瞳,也灼烫他冰凉的体肤。
他紧紧扣着酒杯,用力地扣着,用力到指节泛白。
为什么?他明明已经毁了那些复制品啊!为什么他仍然不觉得自己像是个“人”,反而,成了个“魔鬼”?
为什么?为什么!
你究竟是什么样可怕的恶魔?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
“别这样质问我,冰,别这样问我——”他呢喃自语,灼烫的额头抵住冰凉的酒杯,俊颜苍白黯然,忽地,咳了两声。
“感冒了吗?”清脆爽朗的男性嗓音忽地扬起,震慑堂本彻迷惘的心神。
他凛了凛神,蓦地回首。
“达非?”认清来人是谁后,两束眸光变得凌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找问过你的秘书,她告诉我你在这家击剑俱乐部。”被唤作达非的男人有一张俊俏的东方面孔,黑亮的眸闪闪发光,红润的唇噙着笑,“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找来这里了。”
“是吗?”堂本彻微微沉吟,表情似乎木然,其实脑子已快速运转。
虽说他不相信自己的秘书会如此轻易泄漏自己行踪,但这个来自日本的男子一向神通广大,仿佛一切事情尽在他掌握当中!
就连他与路西法之间的关系,这家伙也查探得一清二楚。
“你还找我做什么?”他淡淡冷笑,“我已经说过,没有与你合作的可能。”
“别这么轻易下结论,堂本。”达非举高右手,潇洒自若地挡回他的拒绝,“虽然堂本集团负责提供路西法资金,但我知道,你一向不太赞成他的所作所为。”
“哦?是吗?”堂本彻轻轻挑眉,语气虽然漫不经心,可却蕴着严厉冷酷,“我和他之间应该还轮不到你来挑拨离间吧?”
“难道你真的愿意眼看着他摧毁这个国家?”达非问道,黑眸紧盯着他。
他但笑不语。
“你不愿意的,堂本。”凝望他数秒后,达非接续,“如果你真能如此狠得下心,早就把我与你接触的事情告诉路西法了。”
他心一跳,表面却眉眼不动,“你怎知路西法知不知道你的存在?”
“我就是知道。”达非的笑容像少年般灿烂,“别忘了我也有我的情报网。”
这个家伙究竟是何来历?
“我知道你不容易查出我的背景。”仿佛看出堂本彻的疑虑,达非竟主动开口,“我干脆告诉你好了,我来自日本。”
“我知道你是日本人。”堂本彻微微讥刺,“你……咳咳——”
两声抑制不住的咳嗽令达非唇畔的微笑加深,“看来你不太舒服。”
对他的关心堂本彻只是冷冷睨他一眼。
达非摇摇头,叹息一声,“告诉你吧。”他将话题导回正轨,“我是关西第一大财阀的子弟。”
关西第一大财阀?
堂本彻一凛,“你是远山家的人?”
“不错。”
“你……难道就是远山家那个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的继承人——远山留加?”
“正是在下。”达非坦然承认。
黑眸掠过一丝异芒,“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想与你合作。”达非颇有深意,“而合作伙伴之间应该坦诚相待,不是吗?”
堂本彻沉吟未语。
达非则忽地端整神情,深深望他,“放手吧,堂本,难道你宁愿为了成就路西法的野心,再度伤害梁冰?她已经因为你心碎了一次,你还舍得她再一次心碎?”
“你——”堂本彻闻言,忽地扬眸,黑眸滚过无数暗影。
“我知道你今天在这里一个人喝酒是因为她。”达非低低说道,“也知道你一直对伤害她有所愧疚。”
“你知道的倒多。”嗓音蕴满讽刺,却是不置可否。
达非凝望他,黑眸掠过灿光,嘴角则逐渐勾勒笑纹,“其实你爱她,对吧?”
“什么?”堂本彻一震,再也无法假装平静。
“因为你爱她,才特别不忍伤害她,才因为伤害她感到如此难过,其实你……”
“住口!”低沉的喝叱止住了达非,跟着,两束凌锐的目光宛如利刃刺向他,“不要太自以为是,达非。”
“我自以为是吗?”达非一眨眼,跟着耸了耸肩,“好吧,就算我自以为是好了。”
堂本彻瞪他,好一会儿,蓦地抬起手臂指向门口,“如果你已经发表完高见,那么可以走了。”
“好,我走。”达非做出投降的姿势,一面往门扉走去,而在那俊挺的身影即将消失时,一阵仿佛玩笑,却又认真的嗓音忽地飘过堂本彻耳畔。
“你会再见到我的。”话语未落,背影已然完全消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