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里红-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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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之恒见郑香盈这模样,也吃了一惊,急切的凑了过来问道:“究竟是什么事儿?只要我能做到,你尽管吩咐便是。”
郑香盈蹙着眉头,脑子里转得飞快,她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主意,可却又不知道究竟可不可行。望了望杨之恒,她轻声问了一句:“百年睡兽,你能装鬼吗?”
“装鬼?”杨之恒眼睛里露出了骄傲的神色来:“若是在晚上,我肯定能装出来,而且能装得很像。”
“那就这样说定了,过几日你替我装一回鬼,我要审问一个人。”郑香盈抿了抿嘴角,她曾在郑信诚与郑夫人灵位前发誓要替他们捉拿凶手,可到现在还没有找出幕后的黑手来,她怎么着也得要借助杨之恒的好武艺替她打破这中间的缺口。
直到现在她依旧在怀疑郑信隆,那日他鬼鬼祟祟的从内院出来,绝不会是他说的那个借口,她有一种直觉,他必然与自己父母的死有关系,可自己也没有证据,没有证据的怀疑都是凭空猜测,她想要赌一把,赌自己的直觉是否准确。
“你说说看,究竟要让我怎么做?”杨之恒见郑香盈一脸沉思的表情,伸手拉了拉秋千绳索:“你把你的想法说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
郑香盈回眸笑盈盈的看了他一眼:“你呀,先去七房老宅扮一回鬼罢,悄悄的将我大姐姐那个荷包送回去,你还真准备带在身上不成?”
杨之恒被郑香盈取笑得红了一张脸,跳着脚道:“我这就去你那老宅子送荷包,免得被你日日取笑。”
“这大白天的,你怎么去?”郑香盈拉住了杨之恒的衣袖:“怎么着也该等着天黑以后再过去比较好,免得让人瞧见了,对大姐姐闺誉不利。”
“我才不等到天黑呢,免得你又要取笑我,从昨日到今日,你都不知道拿着这荷包说了多少次了。”杨之恒委委屈屈的瘪了瘪嘴:“我要直接走进去,将荷包摔到她面前,直接告诉她我喜欢的是郑香盈,不是她!”
“你可不能这么做!”郑香盈有几分紧张,连忙喊住他:“我取笑你也只不过是心里头不舒服罢了,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还跟我计较这个?”
杨之恒眼睛一亮,飞快的奔回了郑香盈身边:“你说的是真话?你是不是……”他恍然大悟的看了郑香盈一眼,嘻嘻的拍着手笑了起来:“香盈,你是不是在吃醋?”瞧着郑香盈粉色的脸颊,杨之恒快活得跳了起来:“只要你觉得开心,你多说便多说罢,我不在意!”
郑香盈瞧着他一蹦三尺高,都差点蹿到了身后的大树上头,不由得心中感叹,毕竟杨之恒还是个孩子,有时候瞧着正经得像个大人,可这时候便本性流露了。
正月的夜晚都来得要早一些,还只到酉时,外边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这初二的夜空里没有月亮,只有冷清的几点星子正在不住的在闪动,仿佛调皮的小孩子在眨着眼睛一般,又仿佛是那窥探着人间秘密的眼睛,正冷冷的望着世人心中不被人知的角落。
“姑娘,外边风大,咱们进去罢。”墙上的缝隙里边插着一只气死风灯,小莺陪着郑香林站在抄手游廊下头,望着院子里边的数竿修竹晃动,轻轻的劝了郑香林一声。自从归真园回来以后,自家姑娘便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时常一个人坐着发怔,还不住微微的笑,瞧得小莺心上心下,生怕被人看出什么来。
外边院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只能瞧着一些黑影在移动,可郑香林却依旧在往外边张望,仿佛那门口会忽然出现一个人来。小莺瞧着郑香林这模样儿,不由得轻轻叹气,自家姑娘这个样儿可怎么行,再过几日还不知道会成一副什么模样呢。
“坐到外边吹风,你觉得自己身子骨好了去?”王姨娘的声音在后边冷冷的响起,郑香林唬了一跳,转过脸来,怯生生的看了王姨娘一眼:“我这就进去。”
小莺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感激过王姨娘,提起那盏气死风灯,慢慢的引着郑香林走了进去。刚刚推开内室的门,忽然一阵冷风刮了起来,气死风灯不住的打着旋儿,好半日也不肯停下来。
“这风可来得真是怪异。”小莺有些伸手捧住了灯笼,此时就见一条黑影极其诡异的从身后掠了过去,小莺只觉自己脖子发凉,站在那里僵硬着一双手,好半天都不敢动弹。过了一会儿,她才怯生生的抬眼望了望郑香林,轻声问了一句:“姑娘,你方才你有没有瞧见那猫从咱们身边跑过去?”
怕吓了郑香林,小莺不敢说她仿佛看见了一个人的影子,只能含糊指着说瞧见了家中的黑猫。郑香林心不在焉道:“我却没有瞧见,可能是从你那边过去了罢。”
小莺应了一声没有再答话,提着灯笼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郑香林觉得有些奇怪,伸手推了推她:“进去罢,你方才不是喊我进去的?怎么这会子倒不动了。”
小莺大着胆子将门推开,气死风灯昏暗的一团影子只照见她们两人周围,两人摸索着走到桌子边,小莺将油灯点上,屋子里边这才光亮了许多。小莺转头打量了下房间,还是原来的布置,没有半分异样,不由得嘲笑了下自己的胆小,这时就听耳畔传来一声轻呼,转脸一看,就见郑香林坐在桌子边上,双手捉着胸口的衣裳,就如泥塑木雕一般。
“姑娘,你怎么了?”小莺奇怪的问了一句,她顺着郑香林的眼神看了下去,桌子的一角躺着一个荷包,很熟悉的颜色,很熟悉的刺绣。
那是郑香林昨日送出去的那个荷包,上头还沾了几颗麦子的空壳,一点点微微的刺扎在荷包上边,就如添了一团花纹般。
第一百四十七章存心事疑神疑鬼
“拜年拜到初七八,空了碟儿清了盘”,这是大周的一句俗语,也就是说出门拜年只到每年的初七八就停了,初八以后春节算是完结,大家照常做自己该做的事儿去,路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街道上的铺面也基本上全开业了。
初八的夜空,天边有一轮清冷的月,旁边还有几颗星子正不住的在闪动,似乎与寒月的清辉相呼应。月色与星辉照着荥阳城外的小路,反着一点点阴冷的光。路上有一个喝得半醉的人,正拿着酒葫芦跌跌撞撞的往自己家里赶,口中还在不住的唱着小曲儿:“大姑娘花花绿绿着粉搽脂……”
慢慢的走到了一个拐弯处,路边有一丛高大的树木,阴森森的一团笼在那里,就如一个妖怪张大了嘴巴等着猎物落入口中一般。那半醉的人依旧兴致勃勃的哼着小曲儿往前边走,这小曲儿还没哼完,脚下却绊住了一个什么东西,那人淬不及防,“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是谁扔了这么大一块东西在地上?”那人用手撑着地面慢慢的爬了起来,一地的雪让他几乎要跳了起来,只觉手掌全部是一片冰凉。他骂骂咧咧的往那堆东西踢了一脚:“什么东西,敢绊你大爷?”
落脚处有一种软绵绵的感觉,那人有几分奇怪,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人正躺在雪地里。他哈哈一笑,伸手便去拉那人:“你也是喝酒喝多了不成?怎么躺在了这里?快些起来,咱们一道回去。”
躺在地上那人被他一扯,慢慢的坐直了身子,头发披在肩膀上,遮住了半张脸。那喝得半醉的人望了一眼他,打着酒嗝道:“你是哪个村的?是张家坳的不?把头发弄到后边让我瞧瞧你是谁家里的?”
坐在地上那人也不答话,只是慢慢抬起手来将头发拢到了脑后,露出一张白得如纸般的脸,一双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向那半醉之人,然后用一种古怪的声音问道:“你有一年多没见过我了,今晚见了面,你可还认识我?”
“你、你、你是……”那喝得半醉的人睁眼瞧了瞧自己面前的这张脸,忽然间惊骇得魂飞魄散,那点醉意早就惊到了九霄云外:“你是……”他的牙齿不住的打着颤,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来。
坐在地上那人哈哈一笑,整个人轻飘飘的浮了起来,飘在了半空中:“张阿大,你还记得我?还记得被你害死的郑信诚?”
那喝得半醉的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如蒜:“十八爷,你可不是阿大害死的,你找错人了,你该去找我们四爷,是他害死你的,可不管我们的事!”
“找郑信隆?他是我兄弟,怎么会害我?”郑信诚冷冷一笑:“休得花言巧语,跟我去阎王爷那里把话说清楚!”一边说着话,他一双手慢慢的伸了过来,直奔张阿大的脖子。
眼见着那长长的手指就要掐到自己脖子上边来,张阿大唬得全身筛糠一般抖了个不停:“十八爷,你真不是阿大害死的,阿大只是个长随,与你无冤无仇,怎么会害你?只不过是听了我们四爷吩咐,去买了几包神仙粉回来罢了。”
一阵风刮了过来,路边的大树不住的摇晃着身子,上边的雪花末子慢慢的抖落下来,一个长长的影子出现在雪地上,衣裳不住的在飞舞着,那影子也跟着不住的晃动,显得格外狰狞可怖。张阿大麻了半边身子,哪里敢抬头再看?就听耳边有一个细细的声音,如诉如泣:“你的主子还杀了我,可他阳气重,我现在找不了他,只能来找你了……”
“夫人,夫人……”张阿大听着那声音,魂飞魄散,抬起头来一望,就见郑夫人站在不远处,整个人浮在空中一般,长长的群裳拖到地上,少说也有好几尺。“夫人,你的死与我实在无关……其实我们家爷那日也只是想进内室找那借据,若夫人装着睡着了,也便没事了。”
郑夫人呵呵一笑,尖细的声音如泣如诉:“那你说我的死是怪自己了?”
那张阿大唬得一个人全瘫软在了雪地上,不住哀求道:“夫人,不管怎么说,你的死和我没有一点干系,求你去找我们家四爷罢,小的只是听命于人。”
“什么叫听命于人?难道你便没有一点是非曲直?”郑夫人忽然暴怒了起来,声音变得有些杀气腾腾:“你不用再狡辩,我给两条路让你自己选,第一条便是明日去荥阳知府衙门自首,将那郑信隆所作所为供了出来,第二条路便是……”她的声音冷冰冰的,就如从牙齿缝里漏出来一般:“你跟我们去地府见阎王爷!”
说话间,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扼住了张阿大的脖子,他闭着眼睛狂叫了起来:“我明日去荥阳知府衙门,十八爷,夫人,你们就放过小人罢!”嘶喊间,一股热流从他的双腿间滴滴答答的留了出来,腾腾的冒起了一股淡淡的白烟。
“哼,竟然还吓得尿了裤子。”郑信诚将手放了下来:“我今晚暂且饶过你,你若是爽言,休怪我对你不客气!”转脸朝着郑夫人招呼了一声:“老婆子,咱们先回地府去,明日看看他究竟去还是不去。”
郑夫人的脸上一阵扭曲,露出古怪的神色来,就听她咬着牙道:“老头子,听你的。”
就见郑信诚身子飘了起来,飘到郑夫人身边,伸手带住她的腰,转瞬间两人便不见了踪影,雪地上连一个脚印都没留下。
张阿大抖抖索索的爬了起来,醉意早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小心翼翼的往四周打量了一番,到处是一片寂静,什么声息都没有,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他挠了挠脑袋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莫非我是在做梦?”这话刚说完,树林里边传出了桀桀怪叫,扑啦啦的一声响,树枝上落下飘飘的积雪,一只夜枭扑扇着翅膀带了些雪花末子从树梢飞起,直直的往夜空里扑了去。
夜枭叫处有人亡,张阿大站在那里,两条腿就如灌了铅一般,好半天都提不起来,一颗心颤颤的落不了底。好半日他才狂叫了一声,拔腿便往自己家里跑了去。
“他走了。”树林里传出轻微的说话声,杨之恒伸出手来将脸上的一层薄薄的面粉皮儿撕了下来,拿到手里头看了看:“这层皮也能将他骗过去,真是喝酒喝多了。”
郑香盈坐在雪地里,费力的将自己脚下的一双木拐拆下来,一边笑着回答:“他本就心虚,今日月光又不亮,还喝醉了酒,即便只有三四分像,瞧着也和真人来了一样。”她得意的举起那一对拐杖在杨之恒面前晃了晃:“你会轻功我会踩高跷,他怎么样也想不烂为何雪地上没有脚印。”
杨之恒瞧了一眼郑香盈,见她笑得十分得意,不免取笑道:“可我瞧着你站在那里颤颤巍巍的,若不是扶着树,恐怕已经倒在地上了。”
郑香盈脸上一红,跺了跺脚:“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没有摔在地上,也将那张阿大骗了过去。哼,”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郑香盈双手叉腰瞪着眼睛望向杨之恒:“怎么你忽然将词给改了?方才你不该喊我夫人的?怎么变成了老婆子?若是那张阿大是我们家的下人肯定就会知道是旁人假扮的,我父亲从来都只喊我母亲为夫人。”
“我觉得老婆子显得更亲热些。”杨之恒挠了挠脑袋:“你喊我老头子,我听了觉得很是舒服,巴不得你多喊我几声呢。”他笑嘻嘻的凑了过来:“今晚我的戏演得好,你该好好嘉奖我,多喊几声老头子听听?”
“才不喊,难听死了。”郑香盈低头将双拐收了起来,用力拍了拍上边的雪迹,正想往树林外边走,却被杨之恒一把拉住:“那你喊几句之恒听听,这两个字是不是很好听,比那老头子三个字又好听多了。”
“自恋。”郑香盈白了他一眼,正准备拔足往外边走,忽然觉得自己就如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转脸一看,杨之恒拦腰抱住她,带她跃到了大树上头,树上的积雪纷纷掉落,有些落到了衣领里边,凉得惊人。
“香盈,你且到这里等等,我跟去张阿大家里吓唬吓唬他。”杨之恒将郑香盈安置在了树上,伸出手将她肩膀上的雪花拍了去,一边嘟嘟囔囔道:“瞧着我这般尽心尽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可要好好喊我几声。”
郑香盈望着杨之恒飞一般远去的影子,不由得微微一笑,转脸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黑色的树枝与白色的积雪,低头往下一看,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她微微叹了口气:“这杨之恒莫非前世是猴儿变的,这般喜欢往树上跑。”
张阿大跌跌撞撞回到家,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