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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部分

柔福帝姬_作者:米兰lady-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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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福忿然反握住瑶瑶双手,恳切地说:“你不能留在他身边。这里是韩州,父皇和哥哥们都在这里,我送你去找楷哥哥好不好?他会照顾你的,虽然日子过得会清苦些,但总好过给金人为奴为婢……”   
瑶瑶微蹙着眉头,愕然问:“姐姐不愿意我留在八太子身边?”   
“你……”柔福眼波朝宗隽一横:“你想留在他身边?你当他是好人?你才认识他几天?你知道他做过什么事?”叹叹气,轻抚瑶瑶的肩,说:“听姐姐的话,去找楷哥哥,而今也只有哥哥可以相信了……”   
瑶瑶却轻轻挣脱开来,泯了笑意,噙泪垂首,说:“姐姐何苦跟我说这些?瑶瑶虽小,姐姐的心思却还是能明白的。姐姐若不喜瑶瑶留在八太子身边,不妨直说,瑶瑶自会回洗衣院,无论如何,总不碍姐姐眼就是了。”   
怒意隐去,面色渐白,心便凉了。柔福的手颓然垂下,清苦一笑:“我的心思,你真能明白么?我亦不求你明白,这些年来我对你怎样,你应是知道的,若尚能记着一个‘好’字,我便心满意足了。如今你说出这番话,让人好不寒心。”   
瑶瑶泫然道:“如果瑶瑶说错了什么,请姐姐原谅。但姐姐若真对我好,怎不肯听我自己的意见?姐姐这几年在八太子府中想必过得不差,身受八太子百般宠爱,以至可放任性情,对八太子动手打骂,这于瑶瑶是不敢想的。姐姐能想象得出府中大妇侮辱欺凌瑶瑶的手段么?姐姐连鞭笞的滋味也未尝过罢?瑶瑶虽服侍八太子也无几日,他对我非但不打骂还处处多有照顾,何况瑶瑶的命都是他救的,与以前主人相比,差异如天渊,在瑶瑶心里,他当然是好人。姐姐不知惜福也就罢了,为何连瑶瑶栖于他翼下也容不得?”   
柔福摆首,道:“现在我说什么你必也听不进了,可只要我在,便不会给他伤害你的机会。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找楷哥哥。”   
“我不去。”瑶瑶决然退后远离她,垂泪的目中闪出一道犀利的光:“留在八太子身边是受他伤害么?去楷哥哥那里就安全了?那姐姐自己为何不去,却巴巴地想赶我走!”   
听了这话,宗隽不禁“嗤”地笑出声。柔福转头看看他,双颊与身上素衣一般苍白。她呆呆站着,胸口急促起伏,像是一时间难以喘过气,迫得她最后以手去抚。   
“扶小夫人入室休息。”宗隽向瑞哥命道。   
瑞哥眼睛微红,答应了一声,过来相扶,却被柔福一把推开。随即她急促地朝外跑去,目光失神,神情迷乱。   
宗隽暗暗一惊,追至门边,但见她已扬身上了先前所乘的马,拔出匕首斩断系马之绳,再一挥鞭,策马冲出院外。   
见她在如此状态下乘马狂奔,宗隽自是不放心,当即也上了自己的马,一路追她。   
她无目的地策马而行,未知要去何方,泪水迷了眼,根本不辩方向,只一味失控地不住鞭马,欲以加速的奔腾来逃离此间的天色。   
宗隽逐渐靠近她,终于到了与她并驾齐驱的位置,再伸出一臂,想将她揽过来。   
柔福咬唇睁目,目红若泣血,右手一扬,侧身用尽全力向他挥出一鞭。   
宗隽下意识地仰身以避,手便缩回,身下的马亦随之移开半步。而柔福用力过猛,一鞭打空,身体顿失平衡,朝着左侧直直地扑倒落马。   
那马受惊,扬着四蹄如风奔远,而柔福跌于沙土之上,微呼一声,双手按住腹部,侧躺的身体痛苦地徐徐曲缩。   
宗隽亦大惊失色,立即下马搂起她。她闭着眼睛,狠狠咬着唇,阻止被痛苦迫出的呻吟声自喉中溢出。   
“瑗瑗!”宗隽把她紧搂于怀中,感觉到她脆弱身躯的轻轻颤抖。   
他想抱她上马,手掠过她身下,不想竟发现她裙上有异样的触感。   
潮湿的温热。   
他的心跳陡然丧失了一贯的节奏,怔了怔,才试着去看那温热的触感在手中印下的色彩。   
红。     
5。药倾     
“八太子不知道么?小夫人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但如今……胎气已散了。”请来的郎中精心救治良久后,终于向宗隽宣布如此结果。   
宗隽一阵缄默,再挥手,让那人走开,转首看柔福。她此刻仅着一层单衣躺在床上,衣色素白,最后一丝血色自唇上隐去,青丝无力地自枕上倾下,神情冰凉如霜,锦被下的她脆弱得仿若一片即将化去的春雪。   
他走近,立于她身边,问:“你为何不告诉我?”   
她缓缓抬目,一见他眸中即射出深寒的光。“我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她盯着他切齿说:“我宁死也不生有金贼血统的孩子!”   
“你何苦如此倔强。”宗隽在她身边坐下,恻然笑笑,想抚抚她的脸:“如今眼泪比无谓的怄气对你更为有益。”   
她一惊而起,拼命朝里缩不让宗隽靠近,怒道:“离我远点!……我本来就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不要你的孩子!从知道有他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想怎么阻止他的出生……我讨厌他……现在好了,没了,没了,多好……”她忽然有些失神,但立即又睁目冷笑道:“告诉你,我是故意从马上跌下来的……”   
“你……”宗隽当即捉住她一臂,惊问:“你是故意的?”   
“对,我是故意的!”她用她所剩无几的可怜的力量挣扎着说:“我不要这个你强加给我的孩子,所以我故意摔下来……我杀了他……我从没想过要生下他……”   
宗隽蹙眉凝视她,手指狠狠地深陷入她臂下肌肤,她似浑然不觉此处疼痛,继续笑,继续喃喃地重复刚才的话,然而脸上笑容逐渐扭曲,她眼底的悲伤沉重得令她不堪负荷,两滴泪难以抑制地坠落。   
原来是她的骄傲与怨恨促生的谎言。心下颓然长叹,宗隽松了手,柔福一下跌伏在床角,将头深埋于被中,硬压住自心涌出的悲声,但双肩却仍无可掩饰地不住颤抖。   
宗隽抛下她大步流星地朝外走,那急促的推门将候在门外的瑶瑶吓得失色,先接连退后几步,再惶惶地唤:“八太子……”   
宗隽正眼也不曾看她,目不斜视地走,只掷给迎面端着汤药过来的瑞哥一句:“好生侍侯小夫人。”   
瑞哥答应一声,小心翼翼地端药入内。瑶瑶悄然跟她走,待瑞哥转身示意门边侍从关门时才含泪急急问道:“瑗瑗姐姐怎样了?我可以进去看她么?”   
瑞哥回头看看犹在悲泣的柔福,叹了叹气,对瑶瑶说:“小小夫人,你若还顾念你姐姐,此刻就不要再跟她说什么了。”   
然后略略退后,命人轻轻关上了门。瑶瑶呆立良久,才黯然抹泪离开。   
那药柔福并不曾喝,连瑞哥熬的粥也难以咽下,一直到深夜仍是滴水未进,而体内的血仍在陆续地流。瑞哥每次掀开被子都会看见触目惊心的痕迹,终于不堪忍受,哭着去敲宗隽的门,将此情告之。   
宗隽立即起身去看,却见几碗汤药和粥食搁在她床前,凉的热的都有,却都未曾动过。侍女不断地换她身下加铺的薄褥,一片片地抽出,她的生命也似分附于那片片殷红的色彩中,即将流失殆尽,她恹恹地躺着,没有再哭,眼睛半睁,却空洞无神。   
“喝药。”他在她身边命令,平淡的语气,不生硬,但也没有乞求的味道。   
她侧首向里,毫不理睬他的话。   
“惟有如此,才能救她。”宗隽便立于柔福床前,垂目看她:“我以为你会明白。”   
“救她?”柔福不由冷笑:“纳她便是救她?她甚至比我当初……还小,我看不出你跟以前折磨她的金人有什么区别。”   
“那你要我如何待她?”宗隽反问:“把她接到府中仍当帝姬供着?还是把她当小姨、当妹妹,日后寻个好人家嫁出去?”柔福暂未说话,宗隽又道:“纳她,是最好的做法。她是郎主指定要杀的罪女,我若要放她,便需要一个能向人解释的理由。除了看中她的美色,我再无让她活下去的借口,而这也是能让我的族人接受的唯一借口……”   
“不,这只是你自己的借口。”柔福决然打断他,说:“你看出她是我妹妹,有与我相似的容貌和与我相异的性情,这让你觉得很有趣,你想收集她、把玩她,就像当初对我一样。我与瑶瑶之于你,有如书画古玩之于我父皇,你们惯于寻求收集,品玩细赏,多多益善,永无餍足。纳她是为了救她,是为了哄我还是骗你自己?你应该并不屑为你的好色找任何借口才对,你还有骗我的必要么?从你害玉箱的那天起,你就该猜到我会如何恨你,也不应在乎多这一桩。只是至此,我更看透了你。”   
宗隽徐徐一牵唇角,道:“是,我本不屑与你解释。杀人又怎样?好色又如何?你并无资格要求我不杀你的族人,不纳别的姬妾。你常常向别人提出过高要求,而人无意做到,所以你注定失望。你希望把握的东西,总是超出你力所能及的范围,竭力去争,不如安分度日,你何时才会明白?”   
柔福摇摇头,只回了他一句:“总有一些东西是我自己可以把握的。”言罢阖目,紧闭双唇,似决意不再对包括他在内的俗世红尘给予一顾。   
她分明是指自己的生死:但求一死,你能奈何。   
奄奄一息,却依然保持着如此冷硬态度,看得宗隽不觉怒起,一把拉起她揽在怀里,另一手拾起药碗硬送到她嘴边:“你又错了,若非我允许,死也不是你所能决定的。”   
柔福挣扎,然终究敌不过他。他捏紧她下颔迫她张嘴,将药倾入,却被她迅速吐出,一面摆首躲避,一面双手使劲朝他乱抵乱打。   
碗中药左右摇晃,几欲荡出,宗隽索性扬首一饮含于口中,将碗一摔,便搂紧柔福低头寻她唇,欲将药汤送入她口中。岂料甫触到她唇,她被怒火激得浑身发颤的身躯便当即一震,胸下有气急涌,一口清水喷出,湿了他胸前衣襟。   
“污秽!”他听见她恨恨地说,他看见她再次阖目前透出的恨意,冷寒彻骨,探不见半点宽恕的可能。     
6。饮鸩     
房中的女子归于沉寂,倦怠地躺着,他在她脸上看见一种爱恨之外的情绪,从未有女人对他呈出的情绪,极端的厌恶。他一时竟然无措,感觉到胸前的潮湿,有一丝凉意由此沉淀到心里。终于他离开,院内月色如霜拂面,仿佛冰凉。   
柔福一直未能进食,瑞哥等人强喂她亦不可,就算勉强送入她嘴中,她也会立即尽数呕出,人便越发虚弱,昏昏沉沉地半睡半醒,显是已无求生的欲望。   
宗隽无计可施,只命瑞哥好好照料她,自己不再踏入她房内半步。她那一口清水终于扑熄了他脸上向她呈出的不灭笑容,心情与随后的阴天一般灰暗,他居然也会锁眉不展。   
这日傍晚,贴身服侍了他母亲纥石烈氏几十年的老宫人什谷驰快马赶来,带给他一个消息:完颜晟得知了宗隽私放冲懿帝姬的事,勃然大怒。   
宗隽倒不惊慌,说:“我回京后自会向郎主解释。”   
什谷摇头说:“此番郎主震怒非同寻常。八太子不会不知,上回八太子极力保护柔福帝姬已使郎主心存芥蒂,将这次任务交予八太子便意在试探,不想八太子竟又救下一位南朝帝姬。娘娘命我带一句话给八太子,我如今说出,一字不改,如有冒犯还请八太子恕罪:‘你有何能耐可屡拂郎主意又全身而退?’”   
宗隽道:“我既决定留下她,便会承担由此导致的后果。”   
什谷叹叹气:“娘娘还说了一句话:‘为女色而损大局,是为不智,何况,并不是任何女子都值得人舍命相救的。’”   
宗隽凝神细思,忽了然一笑:“母后命你老人家日夜兼程地赶来,不会只是要你传几句话罢?”   
什谷亦微笑,转首朝门外吩咐道:“进来。”   
一名侍女恭谨地举着一托盘入内,盘中置有一壶酒。   
什谷亲手把酒接过,搁在宗隽身边的桌上,再垂首说:“娘娘说,若无柔福之事,冲懿可留;若无冲懿之事,柔福可留。但若八太子想二美兼收,便是无谓冒险。娘娘对八太子当众为柔福帝姬冲撞郎主之事已颇感失望,如今不想再看八太子犯同样的错误。八太子若不想招祸,两位帝姬便只可留一位,这酒让谁饮下,由八太子决定。”   
宗隽揭开酒壶盖朝内看了看,但见酒液清澄,无一丝杂质,其味幽幽蔓延融入空气,诡异地香。将酒壶略略推开,避开那冶艳的香味,宗隽问:“必须如此?”   
什谷颔首道:“娘娘教八太子做的事,哪件错过?”   
然后行礼告辞,说未便久留,要立即回宫复命。宗隽送她出去,回房凝视那酒片刻后,自取府中所备的酒,将两壶酒各倒了一杯,再命人把瑶瑶找来。   
自柔福小产后,他一直未理睬瑶瑶,此刻瑶瑶蒙他召唤,迅速跑来,眼角眉梢有明亮喜色。   
宗隽待她行礼后,和颜对她说:“我母后给我出了个难题,我不知如何解答,看来要你助我了。”   
瑶瑶惊讶道:“我?……奴婢愚笨,八太子都解不出的难题,奴婢又岂会解答?”   
宗隽一摆手:“对你来说倒不难,不过是作个选择而已。”   
瑶瑶松了口气,微笑问:“选什么?”   
宗隽转视桌上酒:“母后不想让我享齐人之福,说你们姐妹只能留一人,送来一壶鸩酒,让我给你或你姐姐饮。我甚为难,不知让谁饮较好,故此召你来,由你决定罢。”旋即一指两个已斟满酒的酒杯,说:“左边的是鸩酒,右边的无毒,你选一杯饮下,剩下那杯便是你姐姐的。”   
语气那么平静,似让瑶瑶选的不过是一件衣裙一朵珠花。而瑶瑶已如遭雷殛,惨白了脸色求道:“八太子放过我与姐姐吧!瑶瑶不敢奢望做八太子姬妾,便是为奴为婢也无怨言。我们身为弱女子,不可能做出任何危害八太子的事,都留下又何妨?八太子何必定要除去一个呢?”   
宗隽浅笑道:“我也想把你们都留下,但这是母后的命令,想必也是郎主的意思,我若让你们都活着,便是公然违抗母命君命,不孝不忠了。”   
瑶瑶流着泪,拉着他衣袍下摆,泣不成声地继续恳求,宗隽不再睬她,一拍桌面,毫不怜悯地提高语调命道:“选!”   
瑶瑶吓得噤声,不敢再多说什么,透过盈盈泪水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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