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书剑-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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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却不知如何连接到地底秘洞,此时进房来一看方才恍然,只见三面墙壁均已摇摇欲坠,只西面那堵完好无损,大火烧到此处,不多时便悄然熄灭,墙身光滑坚实,以手覆之,仍然冰凉沁心。
长书稳定心神,一寸寸摸过去,直摸到墙角处,方才摸到一个小小突起,拽了两拽,却是纹丝不动,那小小突起靠近李之仪床榻,此时床榻上的被褥纱帐正烧得嘶嘶作响,长书只觉炽热逼人,不由心中焦躁,抡起铁剑,使足气力往那突起之处重重砍去。
只听“哐嘡”一声,石壁缓缓移开,现出一个小小暗门,长书忙收了铁剑,探过身去,原来这堵墙内竟嵌着一条狭窄阶梯,仅容一人通过。她试着走了两梯,身后一声闷响,暗门关闭,墙内顿时伸手不见五指,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沿着那阶梯轻轻往下行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头顶上方似是传来哗哗流水之声,这才看见一线光亮自脚底透出,她加快脚步,又走了数十阶,终于到了尽头。一条幽深隧道延展开去,两壁光滑如镜,十步之遥便点有一盏烛火,隧道内阒无人声,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长书不由自主,拽紧手中铁剑,这才忽然想起日间并无机会给这剑重新开锋,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提气凝神,沿着隧道缓步前行,不多会儿转过一道拱门,前方豁然开朗,两边石壁陡然伸展开去,在约莫百步之外又合拢来,形成正中一个圆形石室,这石室中燃有数个火把,照得室内明如白昼。一人散发披肩,正背对长书,坐于中间一张石凳上。
长书屏住呼吸,提剑走进。她不愿在背后施人暗算,便故意将脚步放重,那人却是一动不动,长书已走到他身后三尺许,仍是毫无动静。她静默片刻,轻轻将剑柄在他背后一点,那人往前一扑,手中长剑哐然落地,清脆声音顿时在石室中回响开来,不绝于耳,渐渐传向深处。
长书俯下身来,这才发现这人右胸有一道极深的剑伤,那出手之人出剑极快,伤口极深,却又恰到好处,既能使他陷入昏迷,又不至伤他性命。她站起身来四顾一望,这才发现这石室中并不止这一人,四周石壁内各凿有四个石洞,洞口铁栅均被人以利剑劈开,洞口守卫皆委顿在地,查看之下,所受创伤都与中间那人相类。
莫非是青樱已经先到了?长书沉吟片刻,取下旁边一个火把,高高举在手中,逐一检视那石洞,石洞内却并无玄机,均是深约三丈左右,内中设有石床石桌,似是看管犯人之所。前三个石洞内空无一人,第四个石洞内的石床上,却弓腰坐着一人,火光映照下,那人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看着长书。
长书吃了一惊,后退一步,不由脱口道:“聂英!”
那人正是聂英,此刻他披头散发,眼中布满血丝,面色枯黄,身上衣服肮脏不堪,哪里还有一丝一毫当日富贵公子的摸样。
他似已认不出长书,只不断往床脚瑟缩,口中喃喃道:“不要杀我……”
长书近前,提住他衣领,喝道:“聂英!是我!你看仔细了,我是傅长书……”
聂英面上露出空洞笑容,道:“傅长书?哦,对了,你是傅长书……傅姑娘,你,你来做什么?”
长书心下倒是一喜。她曾答应红药帮他救出聂英,想不到聂英正好在此处,省去她不少麻烦,只是前方吉凶未卜,也不知能否顺利带他出去。想了一想,便道:“可是青樱来过了?”
聂英茫然道:“青樱?青樱是谁?”
长书略一沉思,改口道:“是海棠来过了么?”
聂英这才似乎回过神来,笑道:“海棠?不错,她是在这里,不过她给人带走好长时间了……呵呵,她,她临走之时说会回来看我的……”
长书心中暗暗吃惊,难道青樱已给人发现?如果她被带走,那天陵剑也不知是否还在此处,正疑思之时,却听石室那边传来呻吟之声,似有人正醒转过来,她忙转身出去,在几个石洞内搜了几条绳索,将那几个守卫拖在一处,困了个结结实实,这才返身回来,对聂英道:“我带你出去。”
聂英却将身体缩了一缩,尖声叫道:“我,我不出去……”
长书道:“你不用怕,我一定护你周全。”
聂英却死死抱住双膝,不断摇头:“不……我不出去,外面的人,都是要杀我的……”
长书道:“谁要杀你?”
聂英忽然捶胸顿足,大声哭将起来,一边哭,一边指着长书道:“就是你!你、还有他!你们都要杀我!刚刚他也说要带我出去,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想骗我出去,你们杀了我,就好拿我的破云剑不是?”
长书哭笑不得,看来这石洞里阴暗潮湿,聂英又连日身处恐惧之中,神智只怕已有些涣散不清,只得道:“是你自己丢弃了破云剑,你不记得了?”
聂英一愣:“我什么时候丢了破云剑?哦,对了,破云剑是我丢的,破云剑我都不要了,为什么还要杀我?”
长书暗叹口气,不欲与他多说,便道:“你在这里等着我,等我拿到天陵剑,就来带你出去。”
聂英只一个劲儿摇头,自言自语道:“我不出去,哪儿也不去……”
长书回到石室内,转了两转,只见除却那几个石洞外,另有一条狭窄隧道,正与她来时那条隧道相对,这条隧道深长阴暗,一眼望去无法见底。那几个守卫本已渐渐醒来,被她拖来拖去,伤处又流了不少血,重又昏迷不醒,长书落个清净,便坐到正中那石凳上,将李庭所画地图自怀中摸出,细细审视。
李之仪房内那入口应是画中孩童左手托桃之处,一路下行,这圆形石室正好对应孩童脸庞,孩童右手握拳放在腰际,应该是另一个出口,如果沿着方才所见那条隧道走去,应该就能走出秘洞。李庭在画中孩童的口鼻之处点了数个小点,唇部下方重重点了一颗红痣,应该就是天陵剑和朔方剑阵所在之处了,如此说来,天陵剑应该就在这石室内,但是这石室已给她查看了两遍,却并未发现其他密道,莫非是脚底下还有蹊跷?
如此一想,她忙站起身来,在石凳周围重重踏了几步,果然所踏之处,响声不同其他地方,下方隐隐约约传来空荡回声,她心下一喜,将那石凳试着转了几转,石凳的东南方向,一块石板缓慢移开,下方一片漆黑,一股腥恶之气霎时冲出,长书取过火把往下照去,探进半个身子,谁知一看之下,却不由头皮发麻,几欲呕吐。
原来下面那石洞中,密密麻麻遍布着数不清的蛇,那蛇大大小小,匍匐在一起,纵横交错,不停蠕动,此时一见到火光,俱将头向上昂起,吐出长长蛇信。
长书虽不惧怕蛇,但一时之间见到这么多蛇蜿蜒盘缠,心中仍不免有些打鼓,定了定神,这才将铁剑放入背后衣领之中,另取了一个守卫的长剑负在腰间,将一根绳索紧紧缚在石凳上,另一端垂到那蛇洞中,往下扔了两个火把。
火把落地之处,蛇群受惊,立时散开,现出中间一块小小空地,她这才一手攀住绳索,一手高举火把,缓缓下到蛇洞中。
这蛇洞比上面那石室大了三倍有余,洞中怪石嶙峋,所见之处,无不盘旋扭动着色彩斑斓的毒蛇,周围石壁上的蛇洞中,还不停往外钻出蛇来,洞中腥气扑鼻,恶气冲天,到处都是粘液和其他动物的尸体,长书一阵恶心,被熏得几乎背过气去,忽想起一事,便强忍咽喉处传来的不适,摸到怀中取出一枚蛇胆,放到口中咬破,嘴里顿时苦不堪言,精神倒是为之一振。
长书放眼四处一望,额上不由冷汗沁出,怪不得李庭曾言今日并非最好时机,此时岛上东风大起,蛇本是最敏感的生物,气候一变,本是安然呆在蛇洞中的蛇也躁动而出。
只见蛇群渐渐围绕过来,层层叠叠绞在一起,蛇头高高低低,不停晃动,一双双磷火般的碧眼,阴森可怖,紧紧盯着火光,伺机而动。
长书静静立在原地,火光熊熊,蛇群暂时还未攻过来,她定下心神,四处打量,隐隐见东南方向十数丈之外的石壁上,似是有一块地方与别处不同,这石洞中到处都是密密麻麻不断往外钻出蛇来的蛇洞,那一处却一个蛇洞也没有,群蛇爬过之时,也似是不约而同避开那里,她看得片刻,便拾起地上两个火把,往东南方向使力一扔。
她身形一动,几条巨蟒立时张开猩红大口,吐出几道毒液,与此同时,长书擒住火把飞身而起,身影连带火光划过一道弧线,那毒液喷了个空,有几滴溅在她衣角上,立时烧开几个焦洞。
火把落地之处,蛇群轰然撒开,长书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小小空地上,脚一粘地,即刻将手中火把绕着身子呼呼转了一圈,蛇本怕火,见火光凶猛,便又退了几分。
长书呼出一口气,见离那地方近了三丈许,只怕火把快要燃尽,不敢多加耽搁,立即如法炮制,几起几落之间,便已来到那石壁之下。
那几个火把却在此时燃尽,火光一熄,洞中立刻漆黑一片,群蛇再无忌惮,奔涌而来,黑暗中一条蟒蛇攀上长书左臂,蛇尾扫到颈间,冰凉滑腻,长书骇极,不由大叫一声,挥剑狂舞,那蛇被她斩成几段,落下地来。
惊恐之中,只听嘶嘶声此起彼伏,石洞中阴风涌动,长书挥开长剑,慌乱之中所有剑招均忘到脑后,只不断四处狂挥,乱得全无章法。一阵暴风骤雨下来,蛇尸纷纷坠地,也不知是血浆还是汗水,不出片刻,她全身都已湿透。
群蛇潮水一般,连绵不绝涌上前来,蛇尸掉落的啪嗒之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儿,她渐觉手足似被缚住,伸展空间越来越小,却是蛇尸已在身畔高高堆起,将她困在其间,必得加倍用力才能挥剑出去,如果一来,很快便觉气力不支。
她心头正涌上绝望之感,却听头顶上一声巨响,一道白光倏然透出,原来她无意之中触到机关,那石壁上的暗门开启,竟然缓缓移开,新鲜空气随之而来,遍洞的腥恶之气也冲淡了不少。
长书精神一振,狠狠轮开长剑,剑光暴起,斩断数条汹涌而来的巨蛇,蛇尸掉落,挡住后面扑来的蛇,她忙抓住时机,踩在蛇尸上,挣扎着攀上石壁,爬过暗门。几条蛇尾随而上,给那白光一照,犹疑不定,终是缩了回去。
长书惊魂未定,足下一软,跌倒在地,忍不住放声痛哭。
手中紧紧握着的那长剑上,还不停滴落着暗红的血滴和粘液,她似是火烫一般,远远将那剑扔了开去。
方才那一幕,乃是她从来未曾经历过的惊惧和恐怖,又兼有说不出的恶心之感,似是比噩梦还要可怕万分,她再是定力过人,亦不过是一个未满双十的少女,此刻再也支持不住,以手掩面,抽泣不止。
良久,她终于放下双手,抬起头来,重新将那长剑握在手中。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半圆形的石洞,洞中空气清新,应设有通风之处。石洞左侧角落里,高高放置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洞内柔和的白光便是这夜明珠所发出。石洞正中立着一个石像,那石像单膝跪地,高举双手,手中托着一把长剑,正是天陵剑。
石像周围,分立着十二个雕像,男女不一,姿态各异,每个雕像手中,都握着一把剑,剑锋高低不同,却一致朝外,这便是朔方剑阵了。
长书血气翻涌,缓缓上前。霎时之间,青锋谷往事,竟一幕一幕纷然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12
12、十二 。。。
“记住,你虽然姓傅,却是我林雁辞的女儿,与他再无干系……从今往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写他的名字了。”母亲淡淡笑着,将那张写着“傅远歌”三个字的纸签撕得粉碎。那是八岁那年一个平平常常的夏日,窗外绿树成荫,知了长鸣,没有一丝风吹过。
十岁那年,她第一次造出一柄小小的短剑,她为它取名“离桑”。离桑剑在枕头底下压了几日,终于被她忐忑不安地呈给师父和师公,师公抚摸着她的头顶,眼中露出惊喜神色,欣然道:“长书,你的聪颖,并不在当年你父亲之下……”
可那心爱的离桑剑却在两天后被母亲当着她的面扔进了问剑阁的剑炉,通红火光映在母亲严厉面容上,昔日的温婉消失无踪。母亲俯下身来,看着泪眼朦胧的她:“你本该做得更好的……阿书,你要争气,总有一天,要让他知道,我的女儿,强过她的女儿、不,是强过所有的人百倍!”
当师弟萧珩那把初出的墨雨剑赢得师长们众口赞誉之时,母亲眼中流露出的失望神色让她全身如坠冰窖。那一晚,她在母亲房门外整整跪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母亲一打开房门,她便哭着道:“阿娘,请您给长书改个名字吧。宁疏师兄说,我的名字叫“长书”,不就是“常输”的意思么?”
母亲沉默,继而笑了:“输的滋味并不好受,对么……不错,我给你取名“长书”,正是要你时刻记得,无论何时、何地、何事,都要尽力去争胜,不要输给任何人。每当有人唤你“常输”,你的心中难道不会更加燃起斗志么?这名字对你是一种警示,更是一种鞭策,你明白么?”
“阿娘!我,我不想要这名字!”
母亲慢慢蹲下身子,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柔声道:“娘总是相信,任何事情,只要你努力去做,总能得到你想要的,怕就怕在不能拼尽全力……如果你不想应了这名字,那就要时时刻刻打起精神来。输与不输,不是一个名字决定的,是由你自己的心决定的。”
她抬起头来:“阿娘,那为什么您不去争回爹爹呢?是您不想要他了么?”
母亲立时变了颜色,冷然道:“不是告诉过你,今后不要再提起他了么?那些事儿,你不会懂的。”
长书蓦然睁眼。
她正身处朔方剑阵中。那十二个雕像所持之剑,正对应着一年十二个月,二十四个节气,由春到冬,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无穷无尽。
缘起缘灭,幻由心生。
长书不能自己,挣扎于琐碎往事之中。
每前进一步,思潮起伏中,十二道剑锋随之悄然移动。剑气交错纵横,犹如一张密密实实的网,将她笼罩于无形之中,挣脱不得。
朔方剑阵本是青锋谷用来考验弟子心志的剑阵。破阵之法难就难在破阵之人须得灵台空明,心无杂念方能成事。但平常之人若要摒除杂念,即使是一时半会儿,又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