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我活-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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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客家驿站早已住满了人,有些地方连客栈的柴房、马房里都塞满了男男女女。地方上的官僚们眼瞧着人越来越多,好多地方已经有人就沿着街面席地而睡,搞得一地狼迹。想要驱赶吧,又生怕在此时激起民怨,这可是在天子脚下,屁大的事就能毁了一世前途,说不定连命都得达上。迫不得已,在李家楼、董庄、王庄分别设立了接待之处,将几千人围在一起,施舍斋饭,供给住宿之地,才勉强维持将安定的局面维持下来。
※※※
在宫城北面的熠仪宫里,一名年老的太监正匆匆忙忙穿过一道道雕梁画栋的回廊走道,来到一处紧闭的房门前。他先是胆怯的望望身后,似乎有什么鬼魅跟在身后一般,咽口唾沫,这才伸出手,在那门上轻轻地敲了两敲,停一下,又敲了三下。
门内立即有了回应。一个青年男子问道:“是张小年么?”
那个叫张小年太监躬下身去,低声应道:“是……殿下,武才人来了。”
那人道:“还不快传进来?”声音急切。
张小年再一躬身,猫着腰倒着向外退去。不料才退下台阶走几步,突然间有人在后重重推了一把,一个人低声怒道:“找死么?”他吓得全身一震,向前小跑两步,这才回过头来。
只见来者乃是一名二八年纪的少女,梳着高高的飞云髻,穿着一系淡青低胸长裙,外面披着淡紫纱衣,自发间垂下的两条流苏搭在肩头,因嵌着细碎的金丝而格外璀璨夺目,一对高耸的淑胸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看上去美艳动人至极。
张小年双脚一软,叩下头去,颤声道:“才、才人娘娘息怒,小人瞎了狗眼了,没听到是您……”
此人正是阿柯与林芑云见过,自称黎约的女子。她本姓武,单名一个约字,这一年已经二十一岁,比之李治还大两岁,只是因天生美貌,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而已。她的父亲原是一名祖传木材商人,年轻时巧遇高祖李渊,便尽起家当随其起兵反隋,唐初曾官至工部尚书。但在那时门阀权贵的眼里,武家并非属于上流贵族。武约十四岁时便以“美容止”闻于宫廷,被太宗选召入宫封为“才人”,并赐号“武媚”。她天资聪慧,机敏过人,心细如发。论起做事的果敢与决断来,即便寻常男子也远不不如她。但她生性狐疑,对人最是冷酷无情,她在太宗身边算得上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无论容貌、心计、处世皆是一等。但在马背上纵横驰骋了一辈子的太宗,偏偏最不喜欢的便是武约的过人之处。对他来说,一个任事不会,一天到晚只知嬉闹玩耍的女子也比聪明的女子好得多,况且武约的冷傲与猖狂,更使太宗心中不乐。然而遇到须要后宫妃子们解决的事时,武约却是唯一一个能扛得起担子,拿得出主意,敢作敢为的人,所以不乐归不乐,太宗皇帝在巡游各地时,仍是需要时刻将武约带在身边,是以隐约间,武约在内臣们的心中,比之贵妃、招仪们还要尊崇。此次太宗北上高丽,命太子监国,便特意安排武约为其助手,管理内室外戚等一应事务。
武约用眼角瞥了他一眼,说道:“起来吧。交代你的事,都办妥当了?”
张小年又重重叩了两个响头,才慢慢弓起身子,仍是不敢抬头看她,只答道:“回才人娘娘……小人已经调集人手,在这周围严密看守,都……都是使老的人,才人娘娘尽管放心,放心……”
武约哼了一声,抬脚向前走了两步,仿佛想起了什么又停下来,头也不回的问道:“李洛有消息传回来吗?”
张小年答道:“有……李大人说,那两人这几天就该到了……”
武约点点头道:“很好。传我的话给他,就说我已经想好了──那小子留不得,懂吗?其他的就按计划好的做。”她顿了一顿,转头瞧瞧匍匐在地的张小年,突然一笑,柔声说道:“你怕什么?还是依老规矩,这里今儿看院子的人每人一百银子,你自己两百。若我在外面听到一言半语的闲话,嘿嘿,那便一道剜了手脚,做浸坛去,明白吗?”
做浸坛乃是斩断人的四肢,再将身子塞进一人大的坛子的刑法,人不得便死,要在坛子里如喂养的花草一般养上一段时间,从下身慢慢腐烂起,直至胸部而亡,死得极惨。张小年听着武约柔声细语的说出来,不由自主浑身一震,拼命叩头道:“不、不敢!小人不敢!娘娘请放心,小人有一千个狗胆也不敢乱叫乱吠的。小人一片忠心,日月可鉴……”见武约一挥手,他立时噤声,倒着身子几乎是小跑一般退出园子。出门时因低头没瞧见,“咚”的一声,脑袋重重撞在门框。他用手捂住脑门,眼前金花乱晃,心中唯一的念头却是这响声别叫武约听见才好,当下咬紧牙关,撒开丫子,扶着几欲裂开的脑袋,飞也似的逃远了。
武约站在原地不动,直到张小年仓皇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她偏着头又听了一小会儿,确信已无人在这院内,这才几步跨上台阶,来到房门前。她胸口起伏得越来越大,显是内心激动不能自持,略一迟疑,轻轻的敲了两下门。
朱红色的房门应声而开。当今大唐皇太子殿下李治长身而出,一把握住武约的手,几乎是将她扯进自己怀里。武约一声低呼,还未来得急说话,两人已旋风般转进房中。门又“砰”的一声关上了。
※※※
阿柯、道亦僧等人来到洛阳长夏门门时已经是傍晚了。飞了一天的蒙蒙细雨,此时终于停了下来,然而天仍是阴沉沉的,浓云低得就象压在头顶上一般。由于连天淫雨,道路泥泞不堪,到处是又宽又深的水坑。幸亏在前面的岳家村,林芑云出钱叫叮叮铛铛去买了两辆牛车,这才让道亦僧和他的十几个丫头们免受徒步跋涉之苦。在车上颠簸了两天,终于来到洛阳。
路经城门的时候,一队黑盔黑甲的禁军亲自把守,进城的人不论老弱妇孺,统统到墙角一溜站好,待军爷慢慢搜来。林芑云身子不便,况且后面的车子里又有十几个丫头,在眼前这形势下,怎么看也象是人贩子一类的人,按理是绝对通不过去的。好在林大小姐手里现摆着五十两的黄金,在前头刘庄打尖时,只拿了两、三片金叶子,便换回几百两银子,此时五十两一锭的工部亲铸细白纹银往官兵头上纷纷扔去,莫有不中招倒地的。当下城门把总亲自护驾,众官兵提刀拿抢在前面开道,林大小姐纤手一指,几辆车便在众人艳羡声中大摇大摆开进城门。
进到城内,林芑云不觉叫一声苦,放眼望去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几乎塞满了大街小巷每个角落。前来朝圣的外地人不少都是头一次来到如此繁华的都市,眼瞧着高楼危耸、商铺林立,各种华丽稀奇的玩意层出不穷,一条条街道如密布的蛛网一般,让人陷入其中,半点摸不到方向,无不啧啧称奇,流连忘返。
不时有一队队的禁军小队来回巡视,逮到小偷小摸,或是行为放荡、面目可憎,甚至是某位军爷平日里打牌欠了钱的牌友,趁此戒严良机,统统一股脑用绳子串起来,浩浩荡荡横过街市,押往大牢,引得几十个小孩跟着起哄。更有不少保头、户长,雇了人扛着锣鼓,举着“圣远公德”之类的牌匾,一路当当当地敲得震天动地,喧嚣着宣扬当今圣上的文治武功、盛世之治,并兼告戒各位街坊邻里管好门户、看好牲畜、清理卫生、小心火烛之类。
阿柯忙赶着车,尽往小巷里窜,幸好他来过洛阳多次,又是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比之洛阳本地人还知道些隐秘小路。不一会便窜出闹市区,来到洛水边一处僻静之处。道亦僧和叮叮铛铛等人驾着车从后面跟来。林芑云叫道:“大师,小女子身子不便,请到前面一叙。”
道亦僧乐呵呵地过来,道:“今日真是拜林国手所赐了,否则单凭老子屁股后面这一串丫头,非吃官司不可。”
林芑云一笑,看看叮叮铛铛在后面照顾妹妹们,便向道亦僧招招手,示意他上车来。道亦僧一屁股坐上车来,他肥胖的身子顿时压得车一晃。林芑云忙向阿柯身边挤了挤,待道亦僧坐稳了,向阿柯望了一眼,轻轻一躬身子,笑道:“大师见外了。这一路上阿柯与小女子承蒙大师与各位妹妹照顾,心中实是感激不已。洛阳已到,未知大师与各位小妹妹将欲何往?大师在这个非常时候拖着这么一大群妹妹们,千难万阻来到洛阳,恐怕还有其他事吧?”
道亦僧摸摸脑门,也往后看了看,再压低了声音道:“在你这丫头面前,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不瞒你二位,这次皇帝老子开什么庆功会,大赦天下,我一合计吧,到时候来洛阳的人肯定不少,而且在这种时候,一些有钱人为图吉利,最是大发善心,或者一些没生养的,说不定就会收养一些女孩子……这个,咳咳……你们也看到了,老子虽然话说得大套,可是这营生的门路可着实没有多少精通的。这一路上说是我们照顾二位,其实住店打尖买牛车的,哪样不是二位掏的钱……哎,这些丫头跟着我,吃的苦头还少吗?就盼天可怜见的,寻到一户好人家,这就跟了去,免得再这样风餐露宿的……”说到后面,低下头去。
林芑云听得眼圈一红,忙道:“大师,我们俩请你过来,也正为此事。阿柯,你把东西拿来……”
阿柯转身爬进车里,东翻西翻一阵,找出一个娟布包袱来。
林芑云托在手里,向道亦僧道:“这一路来,大师这般为着无辜少女,不顾世俗非议的精神,实在是令我们敬佩不已。我们俩个本是极想与大师一道照顾这些小妹妹的,只是……现下却有一些不得不为之事要做,况且前途难测,生死不明,若与大师一道,恐反而连累了众位小妹妹,所以……只有在此分手。这里有三十几两金子,我估计在洛阳购置一处宅子是够了,还可供妹妹们半年生活所需。这么着,妹妹们就算没找到好人家,也有个落脚的地方,不至于流落街头。这些钱原也不是我们的,乃是……一个大官僚们留下的,大师万勿见笑,我俩能为妹妹们做的就也只有这些了。”说着将包袱轻轻放在道亦僧手里。
道亦僧眉头微皱,惦了一惦,沉默半响,低低地叹一口气,也不言语,向林芑云与阿柯一拱手,拿着包袱转身就走。
只听车后叮叮铛铛的声音惊道:“爹?你怎么……”道亦僧突然暴喝一声,道:“那么多废话干嘛?小丫头们全都给我上车,咱们走!叮叮铛铛,过去给哥哥姐姐道声谢,就说……就说……哎,他妈的,随你们怎么说好了!”
叮叮铛铛不知道亦僧为何发怒,跑过来道谢时,眼里藏不住的惊惶之色。林芑云从怀里掏出两只银簪子,递到她俩手里,再摸着她二人的绣发,柔声道:“没事,你们别怕。你们老爹是世上最好最好的老爹,能遇到他是你们的福分。就是……说句实话,论起打理财务来,我看还不及你们俩。他刚才跟我们说,找到一笔钱,准备在城里买处房产,让你们姐妹住下来,你们可千万要提他管着钱,明白吗?”
叮叮铛铛一起不知所以的点头,林芑云一笑,续道:“你们俩个这般大了,多照顾照顾妹妹们,也让你们老爹省点心,知道吗?还有,你们能相互照应最好,别随便许给人家。现在的好人毕竟少,你们都这么善良,可别给不相干的人欺负了……”
叮叮铛铛自小跟着道亦僧流浪,打交道的也都是些道亦僧的狐朋狗友,说的都是江湖上的事,可从来没有象林芑云这样有主见的女性跟她们说过贴心的小女儿话,关照这样那样的事,心中早已将她当做最亲近之人,陡然间离别在即,都是忍不住低声哭出来,不住点头。林芑云说到后面也是哽咽难语,听到道亦僧在远出不住呼唤,叮叮铛铛爬上车来,与林芑云拥抱再三,终于走了。
望着远去的牛车渐渐消失在一段土黄破旧的城墙之后,林芑云眼睛一眨,两行热泪终于顺着脸庞流下。阿柯在后面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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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已是华灯初上,一弯月亮慢慢升上天边。阿柯驾着车,俩人默默无语来到市集中,准备找一间客栈落脚。不料此时距大庆之日已不到两天,客栈里早已人满为患,连马房里塞满了人。两人晃了半天,几乎绕着东市转了一圈,仍是一无所获。林芑云在车上已颠簸一天了,只觉头昏眼花,干脆爬到车厢里躺下,呻吟道:“算了……这时候了,哪里还计较什么客栈不客栈。不如你去买点热汤干粮,咱们找个清净点的地方,还是在车里睡吧……”
话音未落,只听车后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叫道:“前面……喂,那……马车,停一下!阿柯大爷,请停一下车!”
阿柯一勒缰绳,停住马车,第一眼先向林芑云望去。林芑云道:“怎么,难道是……他们找你来了?”
阿柯摇摇头,道:“不会!每、每次都是我去找他们的……况且,她也跟我、我说过,不会主动找我。”
正在此时,那人已跑到车旁,林芑云抬头看去,来者却是一个客栈里的小厮,头上包着方巾,满脸的汗。他先是仔细的看了看印在马臀上的御用标志,再小心翼翼地探头向车里望来,一面道:“敢问客官,可是阿柯大爷与林芑云小姐?”
阿柯道:“是、是我们。”
那小厮立时长舒一口气,道:“哎呀,哎呀,总算是等来了……大爷,小姐,咱们临水居可恭候二位多时了,您二位这边请,这边请。哎,大爷,让小的来侍侯得了。”说着手脚麻利地爬上车,一边恭敬地拿过鞭子,一边便欲拉转车头。
林芑云道:“喂,这位小哥,你怕是认错了吧?我们初来乍到,可没听说过什么临水居。”
那小厮道:“大爷、小姐,小的不会认错。您说您自个就是阿柯大爷与林芑云小姐,那还能有错?您只管坐好了。咱临水居说起来,也是这洛阳城里数一数二的好地方了,怠慢不了您二位。”
阿柯道:“不是,这、这位小哥,我们可没钱……”林芑云忙道:“我们可没预订什么客栈!是什么人告诉你我们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