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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九重天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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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路上,公主搂着儿子坐在车里,暗自垂泪,“六哥一生装疯卖傻,现在连他都走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咱们?”
    “娘,你知道本朝哪位将军姓夏吗?”
    公主忙把话捂在儿子嘴里,“嘘,这个人不能再提,记住了吗?”
    十年前的那个晚上,真是噩梦。皇兄召见,她挺着大肚子被驸马扶进宫,远远就闻到一股血腥味。等进了正殿,竟看到大将军夏清和陈尸堂下,鲜血淋漓好不惨烈。夏夫人不服,大骂昏君,拔出夫君胸前的利刃,发狂般扑了上去,被侍卫乱刀砍死……夏将军的死不瞑目,夏夫人的哀声不绝,如同瞬间打开的陈年画卷,重新浮上心头。她不禁把儿子又搂紧了些,大哥能对异母兄弟们下手,凭什么不能对自己下手,他心里真有自己这么个妹妹吗?要不是为了拉拢镇国侯,她大概也会被远嫁他乡吧。
    如今夏清和不在了,兵权大多掌握在镇国侯手中,皇上手里那几个御林军全是没打过仗青瓜蛋子,说不准哪天……公主想到夏氏夫妇的惨状,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撩开帘子,见丈夫也是一脸黯淡,兴许在与自己想着同样的事。
    几个月后六王爷的信到了,王妃病逝,王爷携独子周游四海。京城又恢复了虚假的平静。
第十三章
    镇国侯祖上本是姓朱的,因立过大功被赐姓秦,这一家倒也不负皇恩,满门忠烈战死沙场者不计其数,到驸马爷一代终于没的可封了。在一次庆功的酒宴上,皇帝喝多了,一不小心就把和自己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嫡亲妹妹当了恩典。于是年纪轻轻的小侯爷从钻石王老五的队伍中脱离,正式同皇帝成了一家。公主和小侯爷都是聪明人,知道自家的尊贵非比寻常,婚后十分低调。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公主和驸马始终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心里的秘密,并立志要把儿子培养成最不成器的纨绔公子。小公子八岁那年,皇帝招了妹妹一家进宫,公主借口儿子年纪差不多该晓人事了想讨几个年岁稍长的漂亮宫女回去伺候,结果一连看了几十个都没有中意的。小公子嘟着嘴在殿中一扫,指着角落里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我要他!”驸马爷虎躯一震,差点晕死过去,幸好儿子随后的话又让他颇感欣慰。小公子从小太监手里拿过拂尘,“的这个玩意!”
    就这样小公子耍着从小太监那抢来的拂尘,在府里折磨着良驹宝马又过了两年。十岁了,再不教儿子学点什么就太说不过去了,可真要教好了也是件要命的事。正在驸马爷烦心的时候,六王爷来防,说是自家的儿子也该读书了,想找几个年纪相仿的作伴。六王爷自己就是个吃喝玩乐的典型,据说他儿子更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之势,大家都怕自家的娃被带坏了,所以伴读一事无人肯应。驸马爷听了,心中窃喜,正愁没人把儿子带坏呢,便乐颠颠地同意了。
    当今皇帝是个苦命人,少年即位,弟弟们都是坏人,都对他这当哥哥的皇位图谋不轨,于是他迫不得以将异母弟弟们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姐妹们通通远嫁。如今京城里除了没出息的六王爷和皇上的亲妹妹再无别人。
    秦少邈就这样被公主老娘收拾收拾扫地出门,送到六王爷府上和亲爱的少真表哥作伴去了。年幼的少邈说不出理由,反正就是觉得王爷舅舅要比皇帝舅舅好。到了舅舅家,那简直就是一片新天地,什么规矩都成了狗屁,想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少真没事常带着少邈一起折腾门房的小猫玩,在猫尾巴上拴个铃铛,看小猫吓得到处乱跑喵喵惨叫,他们就哈哈大笑。不仅如此,少邈还从六王爷那学了一手斗蟋蟀、斗鸡的好本事。
    在少邈的印象中,六王爷的酒量是不好的,每次宫里的宴会上都会因酒醉而出丑。可在王府里,为什么他从早喝到晚都没事呢?在少邈的印象中,六王爷的脑筋也不怎么好,无论人家和他说什么,不到半天准会忘个干净。可王府里那么多蟋蟀、斗鸡,他怎么只要见一次就都能叫得出名呢?
    一天傍晚,六王爷靠在软榻上,捻着胡子问两个孩子,“你们可知这为臣之道中最难的是什么?”
    少邈想都没想,答道,“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为皇上分忧。”
    六王爷忽然仰天大笑,又随即流下泪来。一晃十年过去了,战火连天、血染长河都成了旧事,那戎马倥偬的身影还有几人记得?午夜梦回,偶尔还会看见那人手提长枪腰挎宝剑,立身于山巅的英姿,栩栩如生。他曾说愿马革裹尸,却不想结果竟是自绝于金阶之下。为皇上分忧?自己何尝不想,他又何尝不是那么做的,可结果呢?他死得惨,自己活得窝囊,真窝囊……“做好份内的事是应该的。”六王爷坐直身子,认真地对孩子教训道,“可你们更要记住,有些事不是该做就能做的,有些话明知该说却一辈子只能烂在心里。”他缓缓走到窗前,对着苍穹中的一轮弯月将酒洒在地上,轻声说道,“夏将军,这杯酒,本王敬你。”
    那一晚六王爷是真的醉了,三尺长剑舞得如蛟龙出海。
    少真和少邈傻呆呆地立在一旁,他们从不知道六王爷还有这样的本事。“夏将军是谁,你听过吗?”少真问道。
    少邈想了半天摇摇头,“没有,兴许是早年的老将军吧。”
    第二天,六王爷在和王妃的争吵中,失手将王妃打伤,哭哭啼啼的王妃带着两个孩子搬到了公主和驸马的住处。又过了几天,六王爷在王宫的宴上喝醉了,舞剑助兴时,失手将皇上最宠信的大臣刺死。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谁真的见过哪位王子与庶民同罪了?六王爷削封号,逐出京城。
    车辚辚马萧萧,细雨浥轻尘,六王爷对远处的镇国侯挥挥手,笑得分外潇洒,打他懂事起,头一次这么轻松。少邈望着泪汪汪少真表哥,对那晚六王爷的话似乎明白了一点。有些事当做不能做,但舅舅终究还是做了。
    回去的路上,公主搂着儿子坐在车里,暗自垂泪,“六哥一生装疯卖傻,现在连他都走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咱们?”
    “娘,你知道本朝哪位将军姓夏吗?”
    公主忙把话捂在儿子嘴里,“嘘,这个人不能再提,记住了吗?”
    十年前的那个晚上,真是噩梦。皇兄召见,她挺着大肚子被驸马扶进宫,远远就闻到一股血腥味。等进了正殿,竟看到大将军夏清和陈尸堂下,鲜血淋漓好不惨烈。夏夫人不服,大骂昏君,拔出夫君胸前的利刃,发狂般扑了上去,被侍卫乱刀砍死……夏将军的死不瞑目,夏夫人的哀声不绝,如同瞬间打开的陈年画卷,重新浮上心头。她不禁把儿子又搂紧了些,大哥能对异母兄弟们下手,凭什么不能对自己下手,他心里真有自己这么个妹妹吗?要不是为了拉拢镇国侯,她大概也会被远嫁他乡吧。
    如今夏清和不在了,兵权大多掌握在镇国侯手中,皇上手里那几个御林军全是没打过仗青瓜蛋子,说不准哪天……公主想到夏氏夫妇的惨状,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撩开帘子,见丈夫也是一脸黯淡,兴许在与自己想着同样的事。
    几个月后六王爷的信到了,王妃病逝,王爷携独子周游四海。京城又恢复了虚假的平静。
第十四章
    小青葱们往往会计较纠结于对方的最初,而老姜们则把大部分心思用在如何终结对方的罗曼史上。于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在行止间展开了。
    虽说小虐怡情,可每个人虐点不同,抗虐系数也不尽相同,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不建议使用。天姚俯瞰九天,咸池阅尽尘嚣,心里琢磨的都是一回事。真想虐啊,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个人注意到自己吧。
    坏人,不只是因为寂寞,主要还是由于吃饱了撑的。咸池看到天姚傻兮兮的样子,忍不住想捉弄一下,顺手从衣袋里掏出一枚银弹向天姚脑后掷去。天姚惨叫一声,猛然转头,“你有病!”
    咸池远远地靠在石桥边,神清气爽地挥手,“风太大,我听不清……”
    天姚别过脸不再理他。好好的活了几千年,怎么忽然玩起天真了?看来真是病了。咸池本以为天姚会追过来,没想到这家伙竟如此冷淡,有点失望。整天窝在这清冷的宫阙,死人都能憋活了,哪比得了下面有趣?冗长而空洞的清谈,听了数千年,终于觉得无聊。
    咸池回到府上,搬了把最舒服的椅子坐到窗边,享受着微风与阳光。恍惚间眼皮愈发沉重,他隐约看到天姚立于身前,不知对自己说了什么,随后远去。明知是梦,他却依然忍不住伸手去抓,而那衣料包裹着手臂的真实触感又不像梦。咸池猛然转醒,眼前赫然正是天姚惊讶的面孔,距离近得令彼此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天姚兄,有事吗?”咸池放开紧握着天姚的手,尴尬地理了理衣服。
    天姚玩味着咸池的异常表现,笑道,“在下不会刚好搅了咸池兄的春梦吧?”
    “梦是梦了,是不是春梦就说不准了。”咸池喉头一甜,几乎吐出血来,不过还是平静地反问,“不知梦到天姚兄的梦算哪个季节的?真难为你一片痴情,追我都追到梦里了。”
    “前些日子我梦见你欠了我的钱,所以没办法只好到梦里追债。”天姚拨弄着咸池束发的金冠,“既然说到这,你就现在还了吧。”
    “那如何使得?还是等我晚上做个梦再还,免得你赖账再来向我讨。”咸池负手立于窗前,嘴角的笑意一波波漾开。
    这家伙到底怎么了?打回来就奇怪得很。天姚叹息着摇摇头,聪慧如他,对咸池这种语言永远比感情丰富的奸猾之徒也是没办法的。
    “假如有一天我为别人而辜负了你,你会怎么办?”咸池望着远方,幽幽地叹道。
    天姚本打算说放鞭炮庆祝,可见咸池那么认真,便严肃地答道,“宰了你,然后踩进泥里当花肥。”
    “嗯,没想到你这么在乎我,独占欲还挺强。”咸池得意地回眸一笑,有点阴险。“真要死在你手上,也算死得其所。”
    天姚摸摸自己的额头,再摸摸咸池的额头,“不发烧也说胡话?”
    咸池不动声色地拉下了天姚的手,却迟迟舍不得放开。那是自己和郎懿之间的秘密,不足为外人道。站在轮回之外笑看浮生若梦多好,他们偏偏选择自讨苦吃,跳进滚滚红尘,多傻啊。傻就傻吧,好歹活一次,找到个能让自己犯傻的不容易……
    “你干嘛一直抓着我不放?”天姚狐疑地问道,但并没急着把手抽出来。
    咸池低下头看看两只紧握的手,又想起郎懿不甘而怨毒的神情,觉得自己简直太幸福了。不管天姚有没有在意过自己,至少他的手还被自己握着,不用受生离死别之苦,不必只在梦中相见。风飘飘,奇异的花香送入屋内,使气氛顿时甜美起来。
    “你不觉得我的手比较好看吗?”
    “你说什么?”天姚难以置信地瞪着对方,仿佛听到了有史以来最可笑的笑话。“你的猪蹄子什么时候也配与我的玉指相提并论了?”拂袖而去,留咸池独立窗边。
    天姚回府时,小狐狸正和两个童儿玩耍,见仙君回来了很是高兴,热情地迎上前去,可心事重重的天姚却没在意,让她心里有些酸酸的。天姚躲进房里,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以往同咸池在一起也是嬉笑怒骂相互贬损,而今到底是哪里变了呢?命运的齿轮、磨盘、风车都要一起转动起来了吗?别开玩笑了,一定是那家伙在故弄玄虚,妄图以此混淆视听令别人对他产生误会,从而取得有利地位!至于那家伙图谋为何,就要由名侦探天姚找出答案了。
    天姚摸摸肩膀,陡然觉得肩上沉了。
    踏龙山上照旧歌舞升平,不为流年改变而改变。红日西照,头顶的浓云又暗下几重,白色的身影收了鱼竿,提着一天的收获回到洞府。泠泠琴声自姬仲阳指下传来,漆黑的长发与艳丽的衣衫相映,显出妖异的美感,身旁酩酊大醉的郎懿,抱着酒坛子听得潸然泪下。
    “要说学做人学得最好的还是仲阳你,”白蘅芷不无艳羡地说道,“这琴弹的堪比太古遗音,清绝如悬崖飞瀑,连老狼这样的俗物都被你打动了。”
    “过奖。”十指一压,琴声戛然而止,姬仲阳扬起墨玉般的双眸,“他要真是为琴声而哭倒好,唉……我们的确不该和凡人交朋友的。”
    白蘅芷点点头,“一辈子,明明白白是过,糊里糊涂也是过。老狼,你要觉得醉了舒服就喝吧。”
    郎懿只告诉大家夏清和去世了,并没说详细,所以山上的妖精都以为是自然规律。这是他和咸池的秘密……一眼看尽千年沧桑,到底图个什么?还不如做个普普通通的肉体凡胎,即便终会没入尘间,也比当个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好受。刚刚的琴声又让郎懿回想起了战火纷飞中傲然的勇士,英姿飒爽一如往昔。
    清和清和,奈若何?
    恍惚中郎懿下定决心,不管龙椅上坐的是什么人,无论杀了这个人会有什么后果,哪怕遭遇天谴历尽劫难也无所谓,他只知道,如果不这么做他会不甘心。活着图的就是个念想,活的痛快一天就好,活的不痛快千秋万代也没意思。
第十五章
    距上一次世界大战已有将近二十年,各地的生产恢复进行得很好,从事跨国贸易的商界大佬们重新上路,涉黑团伙重整山河,踏龙山附近的村镇集市亦随之热闹起来。
    走在大街上时常遇到抱小孩的妇女低声询问,“大哥/小哥/大爷/小朋友要片吗?本土的、西洋的、东洋的、半岛的……一应俱全,绝对猛料。”如果你稍微表现出一点兴趣,她就会把你拉到角落,然后从孩子的襁褓中掏出一堆装订好的小册子任君选择。大家可别小看这些画片,只要迅猛点翻就跟活起来似的,翻滚、撕扯的精彩场面立时呈现。没错,诸位猜对了,这就是长盛不衰的经典科教片《动物世界》。除此以外,偶尔还会遇到走路一颤一颤的年轻人兜售摇头丸、五石散。运气再好些兴许还能遇到留性感胡子的帅大叔军火商,如果你的消费金额在五百两银子以上,大叔会加赠冰镇二锅头一杯,如果你刚好是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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