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裂碑记-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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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疾风道长脸色不善,殷曲儿也只好依言回到自己的轿中,低声对阿环交待了几句。
车随轿行,再度启程,而车中的陆寄风,此刻也正与陆喜互相说著道别後的遭遇,无暇分心听别的事,只隐约知道是个女子救了他们。
适才混战之时,车内的陆寄风便悄悄掀起车帘,招手要陆喜进来。
陆喜急忙钻进车中,一见到车里那两头小虎,还是有点儿惊心,所幸车中空间甚大,云若紫好好地抱著两头虎,也不会扑到陆喜身上去。
陆寄风拉著陆喜,道:“我们失散了以後,你可遇上危险没有?伯母呢?”陆喜悲喜交集,道:“少爷,您没事,我就放心了,唉,柳夫人她……她撑不过去了。”
陆寄风惊道:“什……什么?”
“唉,那日在终南山上,我们等了公子一整天,天都黑了,不见您回来,我便知道不妙,辗转了一晚上,打算天一亮兄就去找公子……”
陆寄风急得插嘴道:“你可不该抛下伯母啊!”
陆喜道:“可是我只担心您哪。我安置好柳夫人,正要去找您时,便听见人声喧哗,我以为是强盗,吓得将车拖到林子里掩蔽一时,还没拖成,这些人就冲过来了,个个都是带刀带剑的大爷,见我们这车奇怪,扣住了要搜。”
陆寄风紧张地问:“他们伤了伯母?惊吓了伯母?”
陆喜道:“不,不,他们是有些急,可是还算客气。我拦不住,他们翻开车门,见到柳夫人,还说了声‘得罪’,也没去为难她。不过他们搜到药包时,却十分惊讶,凶狠狠问我:‘怎会有云家的东西?’上头都有云家帐房的注记,他们认了出来。”
陆寄风“嗯”了一声,道:“这些人是奉命上山找云小姐的,是不是?”
陆喜道:“是呀,想不到……云小姐真的跟少爷您在一起。”
陆寄风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先说,後来怎样?”
“我跟他们说了公子您救了云老爷和云少爷的事,他们半信半疑,有几个似乎知道这事,便要我跟他们去见云老爷。云老爷就守在山下不远,他看样子非常著急,和和气气的样子都不见了,我看他不停在骂奴才,唉,云大小姐,你爹可真是疼你。”
云若紫一笑,却说出令陆寄风相陆喜都吓了一跳的话来:“他急甚么?我和爹缘份总要完的。”
陆喜呐呐地说不出话来,陆寄风知道她有妖力,或许能预知将来,只好见怪不怪,道:“你和你爹缘份能好好地尽了,那也是天理自然。不过到时候你要去哪里?”
云若紫笑道:“我说了,我要跟你,还有小风小紫在一起。”
陆寄风与她相视一笑,只是陆寄风在这一笑里,又想起自己误服天婴後,不知道未来是否真的会成为害死云若紫的关键,心头再度一沉,转头问道:“你见了云老爷,云老爷怎么说?”
陆喜道:“云老爷真是个好人,他听了,便要我们与他同行,他说他避开了逃难的人群,要绕山路,迂回著走到商县,再坐船沿洛河上洛阳。”
陆寄风点了点头道:“这很好,他肯让你们与他同路,你们可安全了,但是为何又说伯母她……她没撑过去?”
陆喜道:“这几天云老爷都耽误在终南山下,派了许多人去找云小姐。这时候听说匈奴杀来了,我们才往山上避。有些晚了—阵子逃出来的,都说匈奴将军赫连昌杀起人来,绝无遗类。云老爷只好放弃找云小姐,继续赶路。”
“我们走了一两天,便迎面遇到晋朝的大军,是宋王派来接刘剌史的。领队的右司马叫做朱龄石,挡住了云老爷的队伍,硬逼著他带路去找刘剌史。云公子十分气恼,说晋军打不过匈奴,先把长安烧了乾净,也不是没有兵力,还派得出兵强马壮的军队,却不是去救长安,而是来护送刘义真逃回南边去,是什么道理?但是这些话他也只在老爷面前说,被老爷骂了一顿,以後就没有再说了。”
陆寄风叹了口气,道:“这可危险得很哪,你们不是又得回头,身陷险区了吗?”
“是啊,但是也没有法子,当我们回头走到青泥时,才见到一路上都是晋兵的尸体。真是怪事,他们走了这么多天,才走到青泥?那不过出了长安几十里,刘刺史的军队怎会走得这样慢?”
陆寄风道:“想是抢的东西太多了,拿不动。你们找到刘义真没有?”
陆喜道:“路上残兵败将的,凄惨哪!朱龄石朱司马又唤又找,急得什么,一直到天色都黑了,才见到有个衣衫破败的男子,背著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走在路上。一见到火光,吓得又跌在路边。朱龄石命人捉来问话,不得了,居然就是刘义真!”
陆寄风道:“他命可真大。”
陆喜突然笑出声来,低声道:“公子,您的话和云公子差不多,不过他说的是:‘小杂种命可真大。’嘻嘻!”
陆寄风暗自奇怪云拭松怎会讲这种江湖口吻,大概是跟侍卫学的,若是被他爹听见,想必又是一顿骂。
陆喜接著道:“原来是刘义真的大军边战边退,一连好几天,晋兵被杀得半个活口也没有。刘义真在队伍最前面,先一步逃走,奸不容易等到匈奴大军撤退,刘义真也躲在草丛中好久了。他不敢出来路上,又没有马,谁见了他的衣饰,都知道他必是桂阳公,抓了他可是件功劳。因此他还是躲在草堆里,不知该怎么办。”
陆寄风皱著眉,暗想这个桂阳公连随便找具尸体换了服饰,隐藏身份再逃命都不会,未免太过娇生惯养、不通世务。但是他心里挂念的,当然不是桂阳公刘义真,而是他的兄弟。在这种混乱的时节,又有谁会注意一个小侍卫的下落?陆寄风心知希望渺茫,忧虑地暗暗叹气,不动声色地听下去。
“他运气真是不错,给中兵参军段宏找到了,段参军本已杀出重围,等胡人退了,他单人匹马又赶回头,一路叫唤桂阳公,找得声嘶力竭,刘义真听见他的声音,连滚带爬地出来相认……”
“你怎知是连滚带爬?”陆寄风笑问。
陆喜道:“呃,这是云公子形容的,我也没瞧见,可是不是连滚带爬,难道是抬头挺胸吗?”
陆寄风笑著挥了一下手,道:“然後呢?”
“听说刘义真听见了段参军的声音,哭哭啼啼地走了出来,说:“段宏,咱们两人同行,是逃不了命啦,不如你把我的首级砍下来,带到健康,请我爹不再想我。’
段参军哭著叩头谢罪,救驾来迟,连忙将刘义真扶上马,自己用走的。可是刘义真全身发软,竟连马都坐不住,段参军只好拿绳索将他绑在自己背上,两人共乘。走了没多远,却又遇上一大匹强盗,他们鞭马狂奔,马也给强盗射中了,段参军武功高强,背著刘义真跟强盗们打,勉强逃出一命,但也受了重伤。”
陆寄风听这一路之事,虽轻描淡写,也想像得到刘义真吃了不少苦头,
陆喜又道:“他们被朱龄石找到之後,桂阳公见到云老爷,便逼云老爷护送他回南边去,承诺封王封侯的,云老爷只好硬著头皮答应了。”
陆寄风苦笑道:“难怪云公子这般气恼。”
陆喜道:“还没有完呢!桂阳公刘义真在云老爷之处,被奉得如神一般,他说起自己落难的过程,可与我说的不大一样……”
“你说的是云公子的口气,不是吗?”
陆喜笑道:“老头子我还是觉得云公子说得真些。桂阳公与云老爷谈话时,还是豪气千云地说:‘大丈夫不经这场危难,怎知人世艰困!’嘿嘿,云公子来学这口吻才叫像!”
陆寄风忍不住问道:“柳兄弟怎样了?”陆喜道:“公子,你以为云老爷没问么?桂阳公吱吱唔唔的,也没说清楚。柳夫人日日都问,云老爷也瞒她不住,拿了下少好话安慰柳夫人。可是柳夫人思念儿子,怕他也被胡兵给杀了,日日哭泣,汤药不进,唉……”
陆寄风心头沉重,道:“是吗?”
陆喜道:“柳夫人的病原本就沉重,云老爷府里的大夫已经尽力了,虽在逃难路上,云老爷还是差了十几个手下,好好地葬了柳夫人,云老爷做人真是没话说的。”
陆寄风看了封秋华一眼,暗想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难怪封秋华也会舍命保护云萃的家小。
陆喜道:“我随著云老爷南下,云老爷时常说到少爷你,也很担心你的生死。昨晚我相老爷说完话,要回自己车里时,便被几个会飞的汉子给抓了,他们逼我照著他们的话说,就说什么他们是云老爷派来接小姐的……”
陆寄风道:“嗯,他们见你和云老爷私下说话,可能猜想你是在云家地位不低的管家,云小姐认得。”
陆喜道:“可是我没想到少爷您也在,真是太好了,老天爷有眼睛。”
说著,又喜极而泣。
陆喜就知道云萃现在大约在什么地方,那么便可以带路,让疾风与灵木护送她回去了。看来相聚的时光已经不多,陆寄风怅怅地看著云若紫,过了一会儿,才道:“若紫妹妹,将来……你好好养著小风,让它跟小紫一块儿长大。”
云若紫笑道:“它们长大了,还要生好多小虎儿!”
陆寄风微微一笑,转头望向车帘,透过车帘的隙缝,隐约也可以见到疾风与灵木驾车的背影。
牛车在人路上慢慢行驶,规律地摇晃著,天上明早两三点,在渐渐欲晓的天空中淡去。陆寄风想道:“我若被带上通明宫,不管要不要炼成丹药,都得逃走,永远不再出现在若紫妹妹面前……”
他回头多望云若紫几眼,只见她白嫩娇美的脸上,双目灿若流星,微笑之际娇媚婉变,眼波流盼,还有种说不出的神韵,起初是越看越美,看得久一点,眼睛便拔不开了,只能定在她身上。
陆寄风不由得痴了。他年纪尚小,於情爱天性,半点也不懂,只是多年以来,他离群索居,从没像这样沿路保护著、爱护著一个人,对云若紫产生的感情,就像是自小相依为命的兄妹—般,万万舍不得、也不放心就此离开了她。
他忍不住抬手轻轻抚摸著云若紫的头发,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十二章 百里寄君命(1)
行出二三十里,已经来到弘农城外,天色亦已破晓,树林小道婉蜒连绵,远处水流潺潺,在晓辉均洒,露痕未乾之际,更显清幽出尘。
树梢掩映间,似有一角白墙黑瓦露出,只听阿环喜道:“葛仙姑的宝观到啦,姑娘。”
灵木与疾风均想送她到了观门口,便即告辞,也算完结了一事。
殷曲儿的小轿在前面领路,那粉墙渐渐显露得明白,只见黑色的观楼上,横挂一匾,匾上题著“阆台观”三个篆体,字体古隽斑驳,不知已有多少年了。
行到离;阆台观还有几十尺之处,殷曲儿突然命轿夫停轿。
阿环道:“你们全走吧!这阆观是不许男子靠近的。”
那几名轿夫应了一声,小心地放轿,让她下轿之後,殷曲儿又道:“你们把轿子带走吧,不必再回来了。”
众轿夫应了一声,正要回转,阿环忙道:“等等,诸位大哥先别走。”
轿夫们又停了下来,等著她的指示。阿环靠著殷曲儿的耳边,附耳低语。她们的悄悄话,以疾风与灵木的修为,就算不特意去听,也能字字听得一清二楚。只听得阿环说的是:“若放了他们离去,只怕管子声要逼她们泄露小姐行踪。”
殷曲儿蛾眉微蹙,望了众轿夫一眼,疾风与灵木都暗想:“这丫环有些见识。”
阿环续道:“就算小姐求他们别说,你是知道南宫碎玉的手段的。”
殷曲儿幽幽长叹,道:“那怎么办?”
阿环觑了觑灵木与疾风,悄声道:“小姐,你去求两位道长杀了这些轿夫,不就结了?”
疾风与灵木不由得互望一眼,要他们动手杀了不会武功的无辜之人?这是绝不可能的。但是放他们回去,也不是了局,万一被南宫碎玉逼刑,只怕还要更惨。一思及此,灵木不由得望向立在一边的轿夫们,他们还不知自己的性命危在倾刻。
殷曲儿的容貌温柔,态度亲切,就连看著轿夫时,这些壮汉都被瞧得心花怒放,根本想不到她正在与婢女商议著杀死他们。
疾风闷闷地想道:“女人果然全都阴邪歹毒!想要杀了你时,还能笑得如此娇媚!”他当然又是想到封秋华。
不料殷曲儿低声道:“别这样莽撞,你去请我乾娘出来,由她示下吧!”
阿环道:“葛娘娘是不见男子的,只怕……还是杀了。”
殷曲儿道:“那么也无可奈何,总不是我叫杀的。”
疾风与灵木都倒抽了口冷气,虽不是她叫人杀的,却也是她故意引来的杀机,殷曲儿却说得好像没事一般。
阿环点了点头,道:“诸位大哥,我家小姐很感谢你们,请你们歇歇,我去请阆台观的道姑们替各位端些茶水点心来。”
众轿夫哗然大喜,纷纷道谢。阿环飞快地步入观中,殷曲儿又微笑著步至牛车旁,道:“二位道长,也请歇歇,车里的小朋友想必饿了。”
疾风与灵木明知她在打主意杀人,却还能神情自若,温柔体贴,都感到十分诡异,疾风没好气地说道:“谢了。”
灵木见师兄还逗留在此,猜想他可能想见识见识这位“葛娘娘”的作风;若是个高手,能举手之际杀死这些轿夫,疾风想必会出手相救,因为若殷曲儿有了这个靠山,何必还怕南宫碎玉找上门来?
想到此灵木突然心口一震:“若殷曲儿有了这个靠山,何必还怕南宫碎玉找上门来?”
这确是个大问题,先前她娇怯怯的样子,难道全是假的?她所说与云萃的前缘,也不知是真是假?管子声不也用的是同样手段?为什么不相信管子声,却相信了殷曲儿?双方都有可能在撒谎,只是殷曲儿快了一步。
灵木暗自小心。殷曲儿身上没有一点真气,什么武功、术法都真的没修练过,因此疾风与灵木对她一点也没提防,根本不以为她有这样的胆识设计他们。然而,她能把武功罕有敌手的管子声制个动弹不得,管子声敢做的,她还会不敢吗?
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