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身份--许一世盛世江山-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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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道熹先说了季氏一族遭遇倭寇的具体情形。
因倭寇是趁着夜色到季家村,且没有人前来给村子里通风报信说有倭寇为乱,可能会流窜过来,故而村中竟然是没有任何准备,当倭寇劫掠而来,季氏一族还在睡梦之中,后来发现了倭寇,及时敲响了警报,季氏一族自然也反应迅速,马上就组织了人前去抵挡,并且将老弱妇孺保护往村子中心,只是没想到倭寇人多力量大,而且一路劫掠已经杀红了眼,季家村的男人们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故而死伤惨重,且近村口的那一边的房屋,又被倭寇放了火,被焚毁了大半,因后来朝廷官军追击而来,倭寇便从村子北边突击出去了,并且抓走了几十人。
季道熹这般说着,已经将那写着阵亡之人和被抓走之人名单的册子拿来给季衡看,这名单上不仅写了名字,还写了此人是哪一房哪一户,家住具体何处等,一看就是一目了然。
季道熹捧着这个册子的时候手都在抖,季衡也是心里难受得很。
季道熹又说官兵倒是骁勇,一路追击倭寇,只是倭寇用抓走的妇孺为盾牌,勇悍的赵家军也拿倭寇无法,最后就让倭寇带着人质逃跑了。
季道熹又道,“汪大人同赵将军都说会将被抓走的人救回来。”
季道熹说这句话的语气很淡,大约是并不相信这句话,因为被倭寇抓走的人能够回来的太少了,几乎是不可能。
但是季道熹又补充了一句,“被抓走之人,妇人有十九人,未出阁的姑娘家有十一人,男孩有二十一人。女眷们恐怕会无颜面活下去,即使去救,之后怕是也救不回来了,只是这些男孩儿万望能够救回来。”
季衡知道这个时代士大夫的思想,女人被玷污了就是不该活的,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表示一定会将人救回来。
之后季衡直接问起为何季家村为何没有收到倭寇向这一带流窜的信报,季道熹便道,“兴化知县萧至圣乃是之前阁臣萧政的堂侄,萧阁老同你父亲有些龃龉,萧至圣和咱们族里又闹了些事情,便很有些不睦,这次恐怕是萧至圣故意瞒而未报。”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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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衡又去慰问了一番族人;众人虽然都很悲伤;但是也都要挺过来继续过日子,故而死了人的家庭;都在准备丧事;被劫走了人的;倒是过来恳求季衡一定要想办法将人救回来,当然;也有热血的,想要直接去参军剿灭倭寇为族人报仇。
不过季衡并不要这些人去参军。
东南招收的兵士;几乎都是穷困人家的男儿;要身体健壮的,季家的这些男人;毕竟是出自文人之家,远远不能达标,凭着仇恨入伍,到时候恐怕也不能完全服从将领的命令。
且,他们去当普通士兵,也完全是一种浪费。
季衡于是让他们好好读书,到时候不论是考上文科进士还是武进士,都是好的。
季衡也是公务繁忙,这样回老家来慰问一番已经是忙里抽出的时间,故而不能在季家村里多做逗留,只是在族长家里住了一晚就准备离开了。
他家其实在季家村里也还有祖宅,只是一个小院子,有前后两进,房屋十几间的样子,因为他父亲寄道恭一直在京中为官,竟然是没有回来过的,而季衡同许氏当年也是住在扬州,并没有回老家来住,这个屋子就完全空下来了,给了族中的一户困难族人住了。
季衡回来,这户族人家里的男人战死了,又只剩下了孤儿寡母,更是可怜。
不过族里已经定下了抚恤金,会处理此事。
季衡离开时,季氏一族大部分人都来送了,一直送过了村口的石桥,季衡让他们都回去后,才策马飞快离开。
季衡将那一份季氏一族死亡和被劫走的人的名单誊抄了一份带走,这名单上被倭寇所杀的人,只是季氏一族的人,那些非本家的,都是没有记上来的,若是都加起来,这次死的有近两百人。
被抓走的人里,季衡将每个人都名字都记在了脑海里。
上面季盛孚的名字十分地惹眼,季衡不知道这个季盛孚是不是就是季朝宗的长子,季道熹的孙子。
这个孩子,他并不知道他从京城回老家来了,且季道熹并没有特意提自己家里受到的损失,也没有提那被劫走的孩子里有他的孙子的事,所以季衡才不确定,且也没好问族长季道熹。
季衡没有去找兴化知县萧至圣,而是要再做调查,要是果真是萧至圣公报私仇,那季衡于公于私都不会放过他。
季衡直接到了扬州,正好赵致礼也在这里。
扬州官场接待了季衡,不过季衡说刚刚遭遇海寇之难,让大家尽忠职守就好,谢绝了诸如宴请之事,也没有去盛情邀请的扬州知府家里住,而是住在自己家在扬州的一个小院里。
赵致礼手下的官军,因为十分勇猛,且他十分善于练兵,以每十一人组成一个小队,每队中都设一名火铳手,此十一人进退有度,配合默契,平常又操练刻苦,十分勇悍,面对海寇正是战无不胜,所以这次赵致礼部杀敌最多,损失却最小,他下面的官军正驻扎在城外,他只带着几十人入了扬州城,找到季衡时,季衡正在设置简单的书房里写信。
季衡所住的院子十分朴素,乃是当年许氏备下,但是许氏和季衡每每从扬州城外入城来都是住在许大舅家里,就没来住过这个院子,一直是由老仆打理,这次季衡又下江南来,许氏便安排了人来整理了这个院子,觉得季衡说不得会来住。
而许大舅一家,大部分人都搬去了广州,许家的大宅子,则是分成了几部分,卖了一小部分,另外的则是由两个姨娘守着在打理。
这种情况下,季衡根本就没有去拜访过许家。
赵致礼穿着便装,在季家堂屋里坐下了,季衡的护卫充作了小厮,郎商是个沉默寡言的,手却是几个护卫里最巧的,做端茶倒水之事也行,他在书房门口对季衡道,“大人,都指挥使赵大人前来拜访,正在堂屋。”
季衡抬了一下眼,道,“我马上就过去。”
他将写完的信又看了一遍,这才封起来,让郎商进屋,让他将这信马上让人送往广州。
季衡进了堂屋门,赵致礼正在喝茶,抬头一看到季衡,发现季衡额头上包着纱布,神色憔悴,眼神却十分锐利深沉,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放下茶杯起身,关切地盯着季衡头上的纱布,问道,“君卿,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只有两人在,他没有叫季衡“抚台大人”,也没叫他“季大人”。
季衡这伤来得毫不光彩,不过是太过劳累殚精竭虑而精神不济走路摔倒了导致的,所以他也不好回答赵致礼,只是简单说道,“只是小伤,磕了一下而已,不必担心。”
他说着,又勉强笑了一下,说道,“这次打退倭寇海贼,季庸是立了大功。”
赵致礼迟疑了一瞬,还是说道,“没能将倭寇截住,让他们蹿入了季家村,我……”
季衡知道他是要自责,就赶紧说,“季庸,不必如此。”
赵致礼只好住了嘴,季衡请他又坐下了,自己也坐到了他的旁边去,直言不讳地对他说了兴化知县对倭寇之事对季家村瞒而未报之事,这事已经查清楚了,当初倭寇警报传下去,兴化知县萧至圣的确是对其他各地都下了警报,偏偏漏了季家村,虽然季家村只称为一个村,但是其规模已经不下于一个镇子了。这么大个地方,萧至圣要不是故意,根本不会漏。
且这次倭寇海贼大规模进犯,江苏卫所和各地官兵,对汪秉直的命令根本就是反应迟钝,所以才让倭寇一直往北方流窜,不仅没有及时截住,而且还让其烧杀抢掠了多个地方。
事情已经出了,愤怒也没有用。
季衡只是实事求是地说了此事,赵致礼便道,“官兵策应不够灵活的确是个大问题,不过江浙闽沿海水军力量薄弱更是问题,水师根本就没起到什么作用。”
季衡道,“卫所水师力量薄弱是个问题,缺乏策应机动的水军,要阻止倭寇内侵便是十分困难。不过,卫所水师力量已经渐渐恢复,有所增强,但卫所水师只是隶属于沿海卫所,并不独立,想要远调便不可能,卫所水师之间策应便也有很大问题。我准备向皇上上书,增加造船厂,在江浙闽增加两支反应迅速的水军部队,不属于任何卫所,使用多橹快船,此水军可统一指挥各卫所水军,能够灵活策应,剿灭倭寇于海上,倭寇便不能便宜上岸,即使上了岸,岸上陆兵也能够及时围剿;除此,还应设置大的战船,能够到远海巡视,发现倭寇海贼于远海,再以卫所水军策应配合,击溃海寇于远海。如此海上巡逻,海岸防御,才能减少倭寇海贼上岸的机会,护住岸上百姓。”
赵致礼是善于陆战,不善海战,便道,“对于远海,朝廷之兵远远没有倭寇海贼来得了解,在海战上,我们占不了便宜。”
季衡却道,“东南沿海,江南一地,乃是我大雍最繁华富庶之地,每次倭寇海贼上岸,一顿烧杀劫掠,会死多少百姓,损失多少财产,恐怕早就超过朝廷给出的军饷,增加战船,增设水师,加大火器投入,这些相对于那些损失来说,又算什么。再说,我堂堂一个大国,还怕小小倭寇,让海贼如此侵犯?这些也不用说了,现今倭寇海寇肆掠严重,沿海只得再次禁海,沿海百姓没有进项,生活困苦,又会被逼入海为寇,正是恶性循环,所以建立强大水师,迅速解决海寇问题,才是根本。这些投入,在海患解决后,开通市舶司,海上贸易利益最丰,很快就能够将花费补起来。如此投入,加练水师,我不信海上力量强大不起来。”
赵致礼点点头,道,“君卿一向是看得更加长远。”
季衡又道,“不过,我也知道朝廷现在拿不出太多军饷,所以只好想了另一个办法。”
赵致礼看着他问道,“什么办法?”
季衡道,“之前增开五港市舶司,不少海商争相前来做生意,只是市舶司刚开,很难如广州那般上轨道,所以便出了不少问题,特别是海上海寇徐铁虎同王启等借此机会扰乱海港,且借着商人之名混上岸后劫掠,让朝廷大受损失,这也让禁海派言论一时更占上风,如此只好先行关闭了这五个市舶司。但是那些愿意规规矩矩做海上生意的商人,却是受了大损失。如此,我以巡抚之身,前去招揽这些商人,让他们出资支持水师建设,只要打击了倭寇海寇,海上平静一些,朝廷定然又会增开市舶司,到时候,他们做生意,一定时间,诸如五年十年内,便只收他们三层税。如此,既可以让这些商人支持朝廷,不和海寇结盟,又有了银钱扩建水师。”
赵致礼听得愣住了,然后就笑了起来,道,“你这个倒是好主意,只是和商人合作,不知皇上是否会批准。”
季衡道,“皇上定然会的。”
季衡留了赵致礼下来一起吃饭,赵致礼就说,“以前在京里时,咱们在一起的机会倒不多,但是每次在一起,倒是能够坐下来好好说话聊天¨ xuan shū wang¨,这下到了这东南来,咱们在一起的机会很多,坐在一起,却没有了下棋闲聊的心情和闲暇了。”
季衡听后也是叹了口气,说道,“战事逼人,也是没有办法。若是江南海患早日解决,以后我们便也又有了闲暇和心情。”
赵致礼陪着季衡用了一顿饭,没有多做停留,之后就出城去带着军队回了余杭。
季衡多在扬州留了一天才回余杭,这时候,汪秉直汪大人也回了余杭了。
季衡没做休息,便上了总督府去。
213
这次的海寇之乱;随着进犯苏州一带的倭寇入海;便算是告了一个终结。
江浙一带的卫所和海寨派出船只出去追击和巡逻;倭寇海贼这次被朝廷官军打得一败涂地,登岸倭寇海贼有逾万人,最后逃回海上的只有一千多人。
此次是朝廷的大捷;是汪秉直总督闽浙以来取得的最大胜利;自然也是季衡巡抚闽浙以来的最大胜利。
但这个胜利却因为季家村之难而大打折扣,以至于到如今;关注胜仗的人还没有关注季家村之难的人多。
虽然余杭大捷以及蔡泾坝大捷都已经以非正式的飞鸽传书渠道传到了京城;但是;正式的奏报汪秉直还没有写。
季衡来了总督府;汪大人就正好让了季衡随他到书房。
坐下之后,仆人上了茶水后退下;汪大人又让仆人关上了门,这才准备和季衡详谈。
季衡头上还包着那纱布,不过他一张白脸,眼睛幽黑如深潭,潋滟如秋水,包着那纱布也不难看,甚至更衬托出一股深沉的忧郁。
汪大人不得不关切两句,“贤侄头上这伤,可好些了?”
他手下的将领们伤了,只要不是缺胳膊断腿,或者是在鬼门关口徘徊,他都是不会问一声的,打仗做将军的,本来就该是要有身先士卒的勇气,马革裹尸的觉悟,受点伤又算什么。
所以,像季衡包着头的那点小伤,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那完全是不值一提,但是在季衡头上,汪大人就觉得还是关怀两声为好。
季衡羞愧于受了这个伤,要是别人不问那还好,一问起,他都不好意思说出真相,于是只是道,“只是一点小伤,几日就好了,不值大人关怀。”
说着便直接转移了话题,“此次倭寇海贼进犯江南,至今杀敌之数,我方损伤,百姓之损伤,也该统计出结果了,不知各地是否已经上报上来。”
季衡下东南来之前,倭寇之乱,报到京城皇帝跟前的,往往总是杀敌之数,是否守住了城池,官军之卖力,或者谁在抵御倭寇海贼上失利等等,总是淡化了倭寇到底造成了多少损失,百姓有多少损失这些事。
以至于让皇帝看到的,大多是好的一面,只要是事情没有纸包不住火,就根本不会往京城报。
季衡在早前看奏报的时候一看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不过京城官员对一般老百姓并不那么关切,故而也一直并不太在意这个问题。
季衡一下东南之后,就要求每次奏报,必须将对百姓造成的损失也都写清楚,不许淡化这一块。
自然,虚报乱报的也有,所以这便出了督查一职,会在之后去巡查此事。
渐渐地,江浙闽这一带,在遭受倭寇海贼之后,才有了统计总的损失这一项。
汪大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