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游-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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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噻!这一张破画这么值钱!我可真没想到!”风君子听了张先生对我说的话,也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再看这幅画的时候也十分不舍。他看了半天摇了摇头又说道:“算了,你还是拿去给柳老师吧,反正是柳家的东西。再说了,有得必有失,我们要得的东西可比这幅珍贵多了。”
“风君子,你真把这幅画给我了?”
“什么真的假的,给你就是给你了。不过,你可要拿给柳老师——别自己偷偷卖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给柳老师的东西,我还真说不定拿去卖了,大不了和风君子分钱就是了。钱确实是个好东西,对我也有诱惑,但人总有取舍。有些人不贪财并不是因为他真的不爱钱,而是因为他选择了他认为更重要的东西。
风君子看我收起了那幅画,那表情还是有点不太甘心,他腆着脸又说道:“石野,为了安慰我这颗受伤的心,你能不能请我吃顿饭?我知道你不富裕,所以要求也不高,有酒有肉就行!……我是为你好,宝物不可以轻取,总要付出代价,西游记里面唐僧取真经,最后还是把紫金钵盂送人了,这就是大道啊!”
我真服了风君子了,什么事都能扯出大道理。请他吃顿饭应该没有问题,两个人下顿馆子在当时最多不过几十块钱。而我这个学期就没怎么花生活费,几十块钱还是有的,当时就决定晚上请他撮一顿。
027回 焚书愚黔首,混劫弄人天
“风君子,我听说修道之人忌食酒肉,是不是这样?”
“石野,你这话问对了!酒肉荤腥其气污浊,于修行不利,于修心也不利。所以修行人大多食素,还经常辟谷不食……老板,再来两瓶啤酒、一盘猪头肉!”
这是在学校北门外的一家大排档里,我请风君子。本来我想请他吃饭最好的地方就是韩姐的面馆,可惜面馆里不卖酒肉,只有上这来了。风君子一边说着修行人如何不能喝酒吃肉,一边大口喝酒吃肉。我看着他的样子,不解的问道:“那你怎么?——”
风君子头也不抬:“你是说我吗?圣人说过‘食色性也’,可怜我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再不喝点吃点,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再说了,我这也是考验自己。”
靠!这样也行?我又问道:“考验自己?那你为什么不去辟谷?”
风君子:“有酒有肉,谁还去学神仙餐风饮露,我又不是傻子!……不过你如果想修行的话,不能学我这样。”
“你说餐风饮露,是辟谷吗?辟谷是不是就是不吃东西,喝西北风就行了。”
风君子摇摇头:“西北风味道不好,东南风有生发之气,要喝也喝东南风。”
“这么说你曾经辟过谷了!”
风君子瞄了我一眼:“那是当然,你想不想学?”
“想学,你什么时候教我?”
风君子:“你兜里还有多少钱?”
“你问这个干什么?”
风君子施施然说道:“等你多请我几顿,把钱花光了,没钱吃饭了,我就教你辟谷!”
原来这样,那我还是不学了,风君子没安什么好心眼。风君子在对座喝酒,也不住的劝我喝酒,一来二去,我们两个都喝了不少。他的脸已经红扑扑的了,话明显多了起来,只听他打了个嗝问我:“石野,你和那个张先生学命算了吗?”
“没有啊!”
“那随口禅的功夫是谁教你的?”
“随口禅?我听张先生说过,不过他说的是‘金口玉言’。”
风君子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抹了抹嘴角的白沫,抬头说道:“意思差不多,都是一语成谶的神通。我问你?你告诉张先生那幅画是从造纸厂的废纸堆里拣来的,是你瞎编的吗?”
“是我瞎编的。”
“这就奇怪了,我这幅画真的是从造纸厂的废纸里拣到的。你瞎编居然一句就说准了来历!那个张先生精的跟鬼一样,只有说实话才能让他不起疑心。瞎话让你说成了实话,你还真了不起啊!”
“你说什么?那幅画真的是这么来的!”
风君子:“事实确实如此。我告诉过你我小时候的事情吗?”
接着风君子跟我讲了一段他小时候的经历。风君子的父母应该和柳老师是校友,不过大学毕业的时候要早的多,一九六八年毕业。那个年代事情有点乱,他父母毕业之后没有当老师,而是分配到工厂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都成了芜城造纸厂的技术员。风君子出生后一直住在芜城造纸厂,一直到改革开放之初,他父母调到市里机关当干部,他才离开那里。
我们这一代人小的时候,没有现在儿童的那些娱乐。别的孩子喜欢上草堆拣蘑菇、下河摸虾蟹。而风君子不同,他喜欢在废纸堆里打滚捉迷藏,累了就在纸堆里睡一觉,无聊的时候就随手找一本书翻一翻。
所谓废纸堆,并不是真正的废纸,而是批林批孔破四旧交上来的或者抄家抄上来的旧书旧画,尤其以线装古书最多,这些书最后都进了造纸厂成了回收的纸浆。不知道风君子小时候怎么养成的一个爱好,他喜欢收集这些故纸堆里的东西,看见什么顺眼的就拿回家当小孩的玩具收起来。他家里有一只很大的樟木箱子,原本是空的,后来都让他给塞满了,直到现在还放在他的床底下。至于那幅古画,就是这么拣来的。
风君子对于繁体中文无师自通,大概和从小翻古书有关系,因为我们这一代少年从上学开始老师教的都是简化汉字。说到后来风君子问我:“石野,你看过鲁迅写的《孔乙已》吗?”
“当然看过,语文课本里就有。”
风君子:“我说的是首发,我有一本《新青年》杂志,上面就有鲁迅第一次发表的《孔乙已》。你们看的那都是转帖,我支持原创!”
“《新青年》?那不是陈独秀办的杂志吗?那应该是革命进步书籍呀,怎么也当四旧给抄到造纸厂去了?”
风君子摇头道:“这算什么,那本杂志当时不过只有六十多年的历史,而我给你的那幅画已经有一千多年了!还不一样都要被丢到纸浆炉里面。这跟进步不进步没有关系,而是割裂一种文化,去建立新的思想体系。秦始皇焚书坑儒的时候也这么干过,幸亏秦朝二世而亡!……我现在就后悔,当时没有多留点东西……说实话,我一个人也无济于事,但总算我也是传统文明的保护者!”
风君子最后这一句说的有点大,但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只听风君子又问道:“石野,你知道我教你的金钟罩功夫为什么只有半套吗?……那是因为我拣到的秘籍是残卷——另外一半没有了。”
“靠!废纸堆里能拣到武林秘籍?”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别的不说,就说柳家那种几百年的世家,家里抄出来什么东西都有可能!只可惜经过那一场折腾,当代已无世家了!”
“你还拣到什么功夫秘籍了?”
“还有一卷朱砂掌,不过也是半套。另外还有一本三十六路擒蛇手,这个倒是完整的。只可惜我只看懂了其中的两路,其它三十四路没搞明白,也就懒得看了。”
“还有你看不懂的?要不你给我吧!借给我看看。”
风君子摇摇头:“习武需要师承,只看秘籍有什么用,看不懂很正常,你拿去看也没用,你还不如我呢!再说‘长不习武,少不炼丹’,你现在学武有点晚了!”
“什么意思?”
风君子:“少不炼丹,说的是丹术不能从小修炼,必须体格基本发育成熟之后,很多丹法都是从‘一阳生’开始,小孩知道什么叫阳动?什么叫交媾?至于长不习武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人长大之后骨骼已成,再练武效果也不太好。更重要的是传统武学的习练相当的辛苦,简直和魔鬼集中营差不多。小孩单纯,不知苦之为苦,稀里糊涂的也就炼成了。别的不说,就说那金钟罩,你觉得很轻松吗?……如果你真想学,先要找明白人,我可以把秘籍给你。”
“真的吗?那么宝贵的东西你也给我?”
“宝贵吗?反正我没什么用!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有一大箱子!”风君子说话的时候舌头已经有点大了。
……
这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结帐的时候花了二十八块钱,好险!我兜里只有三十。吃完饭之后我们两个摇摇晃晃的走进学校,准备去上晚自习。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迎面碰到了柳老师。
柳老师看见我们两个的样子好像被吓了一跳,拦住我们小声说道:“你们两个喝酒了!一嘴酒气,这个样子怎么进教室!司马主任在教室里,被看见了你们会挨处分的,你们回去吧,不要上晚自习了!明天早自习的时候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也太不象话了!”
柳老师虽然嘴里说我们不象话,但她的行为还是在维护我们俩个。这个样子如果落到司马知北老师手里,非挨处分不可。看样子酒喝多了人就欠考虑,我怎么就跟着风君子来上自习了呢?
……
第二天早自习的时候,我和风君子推开了语文教研室的门,只有柳老师一个人在里面备课。柳老师见我们两个人进来,首先没有管我,而是把风君子叫过去训道:“风君子,你也太不注意了,自己出去喝酒也就算了,怎么把石野也叫上了……我也不说你了,刚才打电话告诉你妈了,你自己回家听训去吧。”说着话把他赶走了,只留下了我一个人。
我觉得柳老师对风君子太客气了,这么轻松就让他过关了。然而她却留下了我,不知道会怎么批评我。风君子走后,柳老师站了起来,走到我身前说道:“石野,我让风君子走,却把你留下来,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柳老师为什么不坐着说话?非要站的离我这么近,我的手心都出汗了!自从青冥幻境中的色欲劫之后,我还是第一次与她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柳老师的个子大概有一米六五,比我矮了十几公分,说话的时候微微仰着脸。这张美丽的面孔我曾多次在臆想中回忆过,但她真的离我这么近的时候,我却不敢去直视。只有喏喏的说道:“没,没有,做错了事情,就应该接受批评。”
耳中听见柳老师叹了一口气,她缓缓说道:“石野,你和风君子的情况不一样。风君子出身书香世家,从小所受的教育和处的环境不同。他家教甚严,所以偶尔在外面有所放纵,但回去之后还有约束,不至于出格!你呢?你没有他天资聪明,家庭环境也一般,所以自己更要管好自己。你到芜城中学来读书的机会不容易,如果自己不珍惜就太可惜了!你这个年纪,很容易走错路,所以要小心。”
听得出来柳老师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我只有连连点头。柳老师又说道:“我知道你入学的时候是你们全乡的第一名。但是芜城几百万人口只有这么一所省重点,你在这里只能算中游。你可能会感到失落。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想,也没必要和同学出去喝酒。人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没必要一定要和别人比!”
不得不承认柳老师是个非常称职的好老师。她不像现在很多老师或者家长那样告诉孩子“你要考第一,你应该是最棒的”,而是告诉学生要对自己负责。可是柳老师恐怕有点误会了,我和风君子出去喝酒并不是她说的原因。只听柳老师接着在说:“风君子的成绩很好,但未必是个好学生。他喝酒是有传统的,我们班还有一个学生修佛,这两个人被称为两大‘骛人’。我在这里说并不是批评他俩,那是他们的特色,但不是你的,你没必要去模仿。中学时代,最重要的是形成自己独立的人格。”
我今天终于知道风君子被称为骛人的原因了,原来只听说过酒肉和尚,今天第一次听说了还有酒肉学生。柳老师后来又说了很多话,我不得不承认我很感动。但最终她也未能免俗,拿出了最传统的一招——写一份深刻的检查明天交给她。
从教研室出来的时候,发现风君子还躲在门口等我。他听说我要写检查的事情,反而兴奋的一拍大腿:“那真是太巧了,明天找个没别人的机会去交检查,顺便把那幅画也送给她。”
……
“石野,这幅画你是怎么得来的?为什么要把它给我?”
这是第二天,我找了一个机会把这幅画放到了柳老师面前,地点不是在语文教研室,而是在她的宿舍中。
我又把对张先生编的那套瞎话对柳老师说了一遍,最后模仿着张先生的语气说道:“鉴定这幅画的人说看题款是五代的徐熙所作,看笔法粗笔浓墨、略施杂彩,是徐熙典型落墨花,很可能是真迹。我在上面看见了柳明功的收藏印,我听说柳明功是你的曾祖父,那这是你们柳家的东西,我想我应该还给你。”
柳老师定定的看着我:“我们家确实有这么一幅画,是我表叔家的东西,二十年前抄家的时候失去的,我小时候还见过。石野,我以前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还有如此见识!不过这东西非常珍贵,而且已经易主,我怎么能收下呢?”
我心中暗叫一声惭愧,真正有见识的人不是我,是张先生。我既然把这幅画拿出来了,就一定要柳老师收下。反正照我的说法得到这幅画也没花什么成本,这次只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这一次我和柳老师的关系似乎颠倒了,我的口气很坚定,一定要把画还给她,而她显得很犹豫。显然是想收回祖先的东西,但又不想就这么拿走。
最后她还是决定收下了这幅画,拿回家给她父亲看一看。她问我想要什么,她可以给我一笔报酬。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要她的钱呢?如果想换钱的话我就不给她了。我没说什么就赶紧离开了,出门之后才想起来检查忘了交。我自己并不清楚,经过了这件事情,我在柳老师心目中留下了特别的印象。
……
“张先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什么是人劫?”
“人劫?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难道你想学道术吗?还是别人要你来问的?”
“是我一个朋友要我问的。”
“朋友?不管是谁,你告诉他,人劫就是天劫!”
什么?人劫就是天劫?风君子曾经告诉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