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个故事-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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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六章
虽然伍钦旸在古董方面自认才疏学浅,但汝官哥钧定这五大名窑的名声还是听说过的。汝窑又历来被称作五大名窑之首,成品以“青如天,面如玉,蝉翼纹,晨星稀,芝麻支钉釉满足”为主要特色,仿制难度极大,流传至今的真品不过七十余件,可以说是相当罕见。如果八苦斋里的这个青釉水仙盆确认是真品无疑,虽不能说是无价之宝,却也当得起一句价值连城了。
伍钦旸并不质疑他哥的眼力,但又好奇这么一件稀世珍宝怎么会出现在这样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古董店里。说话间兄弟二人已经绕过屏风回到了里间,那老人面上也恢复了之前的冷淡神色,然而那双略显浑浊的眼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动容之意,细节处就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伍钦旸是不明白玄珏的一句话怎么就让他激动成这样,见那老人草草收拾了地上的茶盏碎片,指了位置叫他们坐下,又在杯里添上热茶,方才叹道:“后生可畏”
伍钦旸从他的感叹中读出一丝莫名的萧索,恰合了这八苦斋之前给人的感觉,这时又听那老人对玄珏问道:“你这百步穿杨的本事倒是不赖,不知是跟哪位师傅学的?”
玄珏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这才回答道:“我是没跟人学过这些,只是偶尔听家父提起过一两句,又侥幸见过几次实物罢了。您之前说我照本宣科,本来也是如此,今日之事全凭几分运气,班门弄斧,还让老先生见笑了。”
那老人道:“你既有这份眼力,再说这话未免过谦,但年轻人懂得这点倒是很好。”语气里已渐渐有了些温和之意,又继续道,“既然如此,你不妨再来猜猜这件汝窑青釉是什么来历。”说罢双手合拢,似是很期待玄珏又一次的回答。
伍钦旸本以为这老人让他们进来就该单刀直入地说镯子的事,谁料还是在那个汝窑的水仙盆上纠缠个没完,但经过刚才的一来一回,伍钦旸又隐隐觉得这“来历”二字似乎有什么深意,反正他现在也帮不了玄珏什么,只能坐在这里当个哑巴静观其变了。
玄珏闻言略一沉吟,心中对那镯子也有了几分肯定的猜想,便回答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水仙盆应该是件冥器,您说是吗?”
那老人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点点头道:“不错!”又撂开手道,“你们不是想问那镯子的事吗,这就问吧!”
他这么一说反倒让玄珏不知道问什么才好,也只得先把自己的猜测说出:“那我就冒犯了。这水仙盆既然是件冥器,那我猜老先生从前恐怕是位摸金倒斗的手艺人。如果这镯子真是老先生店里的东西,那十有□□是和那水仙盆一样的来历,应该也是件冥器。”说完便仔细观察着那老人神色的变化,见他神情微微一动,又听他强笑道:“你倒是看得清楚!”
这已经是玄珏所能想到的最合乎情理的推断了。汝窑青瓷是国家级的文物,民间收藏断不会流落到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古董店里,但如果换个角度进行思考,假设它不为人所知的原因是它的所有者不敢把它的存在公之于众,那这件事情就变得清楚多了。近些年来国家对盗墓的打击力度极大,一些长久无法脱手的赃物最终也只能成为盗墓贼的私藏。汝窑青釉水仙盆的价值不言而喻,一旦消息走漏,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几乎是件不可能避免的事情,所以就算风声不紧的时候也不能贸然出手,联络好买家悄悄交易才是他们一贯的做法,也只有盗墓贼才会对古董的来历讳莫如深了。
但玄珏的猜测也只能到此为止,毕竟镯子背后的真相才是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伍钦旸却被他哥话里的各种神转折给唬得一愣一愣,最开始无非是觉得这老头脾气怪异,现在看来他似乎还是个金盆洗手已久的老盗墓贼。伍钦旸一直对他们这些以盗墓为生的人有种特别的好奇,那是因为在他如魔似幻的睡前故事里几乎很少涉及到这个神秘的行当。不过想想也是,秦致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足够他开个小博物馆了,犯不着再去偷别人坟里的东西,肖云鹤又是个警察,不可能知法犯法,这就间接导致了伍小同学对盗墓的了解不深,知道个洛阳铲和黑驴蹄子就已经是极限了,忍不住又多打量了这老人几眼。
谁料偏偏撞上了这老人略显严苛的视线,伍钦旸顿时觉得十分尴尬,就在这时那老人又道:“把那镯子拿过来吧!”
伍钦旸连忙将锦盒从口袋里取出,正要递到那老人的手里,却突然发现他眼底竟有一丝隐隐的惧意,便下意识地停住了自己的动作。那老人瞧见伍钦旸的反应,苦笑一声道:“罢了!”话音未落,便主动伸手将那镯子接了过去,用指尖拨开那锦盒上的布扣,又取来一方素色的手帕将镯子从盒子里捧出。伍钦旸这才惊觉这镯子的颜色似乎比早上浓艳了不少,那些深红色的絮状物几乎已经飘满了整只镯子,流动着的感觉也变得愈发明显,仿佛一只吸血的精怪,随时都能从身上滴下血来,散发出一种艳丽而又冰冷的光泽。
这老人将镯子用手帕垫着放在桌上,并没有用手去碰,又指着镯子道:“这东西是怎么到你们两个手里的?”
玄珏便把胡文凯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那老人想了想,点了点头,又继续道:“你说的不错,这镯子的确是件冥器,也是当年我父亲带上来的最后一件东西”
伍钦旸见他面色惨然,知道等待着他们的或许是个很长的故事,连忙凝神细听起来。
那老人道:“我本家姓陈,祖上就是盗墓起家,说句不夸张的,当时村里如果有十户人家,那最少也有八家是做这一行的,余下的那两家也都和这事脱不了关系。后来我父亲在镇上开了个瓷器厂,但这些地下的生意还是一直没能放下,遇到好货就转手瓷器厂再卖出去,每年也能有一笔不小的进项。我十三岁那年开始跟着我父亲下斗,这事儿发生在我十九岁那年”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又继续道:“我父亲有个师兄,算是我师伯吧,姓程,是个鉴玉方面的高手,我父亲又在瓷器方面略知一二,也有法子出手,所以在这件事上我们两家也有自己的规矩。玉器归师伯出手,得来的钱四六开,反之亦然,除开这两类之外的东西就由他们兄弟商量着来,他们关系又好,这么多年也没闹出过什么矛盾。”
“那年春天我们下了个北宋的官家墓,起出来的就是外头那个汝窑的青釉水仙盆。我爸知道这东西的来头太大,一旦被人盯上这麻烦也就大了,就决定先把东西压在手里,等过一段时间再想办法出手,但又不愿师伯白忙活这一场。师伯也明白我爸心里的想法,就主动问他还想不想做笔清末民初的生意,不想去就算了,又不是多缺这笔钱,在家休息一段时间也就是了。我爸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弥补一二,跟着就答应了下来。”
“之后过了大概不到两个月吧,我爸就带上我和师伯他们一起出发了,目的地是在燕鸣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里,据说是一户杨姓人家的祖坟。民国初年已经不兴修那种大的墓室了,况且一般人家也修建不起,那值钱的也只能是死人身上的东西,也就是随葬品。这次的墓似乎是杨家一对年轻男女的合葬,但等我们把土挖开之后,师伯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冥婚的格局,而且女方的棺材腐朽得非常厉害,几乎能看到里面的白骨,这只镯子当时就套在那女尸那具白骨的手腕上。”
这老人一提到那具已经化作白骨的女尸,眼里的畏惧之意又更深了一些,狠狠咽了次口水方继续道:“当时它就是这种血莹莹的颜色。我爸以为是蓝田的血丝玉,就将这镯子从那白骨的手腕上给褪了下来,之后交到我师伯的手里。我师伯接过来一看,觉得比起血丝玉来这更像是翡翠的质地。当时市面上纯正的红翡很少,能有这个镯子这一趟就算不白来了,挖人祖坟毕竟是件损阴德的事情,我爸就劝我师伯赶紧离开,谁知道”
“就在这时天上突然开始打雷,但没有下雨,我们这一群人先是面面相觑,之后扑通一声全跪下了,开始对着那具女尸的棺材磕头,嘴里还不断地念着心经自保。我师伯稍微懂得一些风水方面的知识,就一面磕头一面对我爸大喊,说这女尸可能不愿意别人拿走她棺材里的东西,必须赶快把镯子给还回去。我爸拿了那镯子就要往那骨头的手腕上套,谁知那骨头却突然从棺材里坐了起来,而且还变成了一个穿着戏服的漂亮女人,朦朦胧胧的,一会儿是个骷髅,一会儿又是张白的吓人的脸。当时的我已经完全吓傻了,就听见我爸大叫了一声,我师伯反应过来,抓起一把糯米就朝那女人的身上撒了过去,又让我赶快去抓我爸的脚腕。等我壮起胆子朝那个棺材看过去的时候,我爸已经大头朝下地栽了进去,我连忙抓住他的脚腕把他往外拖,谁知道他就像一个空了的面口袋一样,我用的劲儿太大,一屁股就坐在了那个坟头前面。这时跟我们一起来的那两个人已经跑没影儿了,那女人也从棺材里站了起来,身上和脸上被那把糯米烧出了许多黑色的小洞。我师伯大吼了一声,把带来的糯米都朝那女人扔了过去,之后抓着我的手腕就开始朝公路的方向跑”
说到这里那老人的额头上已经全是冷汗,显然这多年前的一幕至今仍让他心有余悸:“后来天上开始下雨,我师伯拉着我不停地跑,但是一直没能看见公路的影子。我师伯就说糟了,这是遇上鬼打墙了,咱们可能出不去了。当时我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听了这话差点儿没晕过去,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雨里突然出现了几束手电筒的光,是当地派出所的警察,问我们是什么人。我师伯就说我们是来燕鸣山旅游的游客,不小心迷了路,警察就把我们带回了派出所,又给我们找了干净的衣服。我师伯看他们不像是来抓盗墓贼的,就说我们还有三个同伴在山脚下走散了,一边看他们有没有怀疑我们。派出所的人听我师伯这么说,立刻又派了一队警察出去找人,直到第二天天亮才回来,但只找到了我爸的尸体,说是从山上掉下来摔死了,其他两个人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师伯不能当着警察的面说我们是来挖人祖坟的,只好谎称那两个人已经回到了附近的镇上,现在已经联系上了。最后我爸的事情被当成了游客的失足意外,可我知道我爸不是从山上摔下来的,而是被那个棺材里的女鬼给害死的。”
“但是我们一直没听警察说起有谁家祖坟被挖的事,那两个人也一直下落不明,就和人间蒸发了一样。之后我和师伯在当地殡仪馆火化了我父亲的尸体,带着他的骨灰回到了家里。但是那个女鬼却并没有放过我们,我们两个离开燕鸣山根本就没有用!因为就在我们回到家的第二天早晨,这个镯子就出现在了我师伯的枕头旁边,就像只冤魂不散的鬼!我师伯拿着镯子找到我,跟我说这恐怕不是红翡,而是传说中的血玉,是那具女尸的血透了进去,而且当初的事情恐怕也不是她不想让我们拿走镯子这么简单。他还说这件事情既然因他而起,他就一定会想办法处理,让我不要担心,但没过多久师伯的儿子就出了车祸,让人在路上给撞死了。师伯非常伤心,我却觉得十分恐惧,因为我害怕下一个死的就会是我。就这样过了一段胆战心惊的日子,我听说师伯找到了一位高人,设法净化了这镯子上的怨气,等我再看到这镯子的时候它已经变回了普通的翡翠玉镯,但师伯却憔悴了很多。师伯对我说这镯子不祥,我们两家都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如今这件事情算是了了,让我不要再记挂这件事,盗墓这种损阴德的事情也千万不能再做了。后来师伯和他的妻子一起搬到了市里,几年后又生了一个儿子,我和他的来往也就慢慢少了,但我一直记得师伯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老人一口气说了许多,到最后就连声音里都充满了颤抖之意。伍钦旸听得心惊,万没想到这镯子还同这老人有这般诡秘的渊源,但感叹归感叹,他还是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位师伯姓程的事,就在这时又听玄珏问道:“既然如此,这镯子理应在您师伯那里,那最后怎么又会在您的店里被人买走呢?”
那老人解释道:“我师伯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之后这镯子就一直由他的小儿子保管。谁知今年七月的时候我师伯的儿媳突然拿了这镯子来店里找我,托我设法将镯子卖掉。我心里虽然对这镯子忌惮颇深,但师伯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况且他们夫妻二人也对这镯子并不知情等到九月这镯子终于被那姓胡的买走,我还以为总算能了却一桩心事,谁知道这镯子竟又找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其实还没写完
但是真写完的话就相当于两章的量了orz
所以还是把它分成两章吧
不然可能要等一个礼拜才能更新呢_(:зゝ∠)_
☆、第一一七章
伍钦旸听他最后这句低语颇有些在劫难逃的赴死之意,心中难免恻隐,却又觉得是这老人挖人祖坟在先,这四十多年的担惊受怕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转念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同情的地方。这老人停止了自己的讲述,神色也慢慢变得平静下来,又端起那杯已经冷透了的茶喝了一口,淡淡道:“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就一并说了吧。”
玄珏道:“那我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您那位师伯的小儿子是不是叫程怀安?”
程怀安是程昌骏父亲的名字。玄珏从这老人的话里判断出他和如今的程家仿佛并不亲近,不然没理由对程昌骏的反常只字不提,他又是熟知这镯子内情的人,程家父母如果了解他和这镯子之间的渊源,必定会来他这里追问解决的办法,那就不单单是托他把镯子卖掉这么简单了。
而程昌骏又是个小辈,平日里可能很少有机会见面,听起来这老人还是与他父母来往的多些。前段时间玄珏又和伍钦旸一起去局里打听过程昌骏女友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