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寂寞何所思-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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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并不觉得她的人生是一部传奇。她生活在繁华如梦的扬州,她是荒陵第一富商的千金,她有着不俗的容貌,她还有敏慧的心智,但是,这都不足以成为传奇。作为一个女人,她随时做好准备,准备着有一天会嫁给一个陌生人,她会慢慢学会和那个人相处,学会融入他的世界。云裳觉得,这是女人的命中注定,并没有什么好郁卒的。但是云裳也这样想:只要心是自由的便好。
云裳看过很多写才子佳人的话本。和很多待字闺中的女子一样,云裳羡慕那样的故事,云裳也希望,自己的故事也将是一个传奇。
但是,若无法成为传奇,那也无所谓。她翦云裳,还是翦云裳。
然而,人生最传奇的地方,就是你永远不会知道在下一刻,你会遇到什么人。也许就在前面一处毫不起眼的地方,改变你一生的那个人,就那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了,从此,你的人生,便成了一个传奇。
所以,就是那一刻,北邙山上,雪地墓碑,毫无预期的相遇,还有那个人头也不回的擦肩而过,注定了云裳的一生。
云裳想:到底怎样才算是传奇?是否一定要轰轰烈烈?
云裳想:其实传奇很简单。当你遇到那个人的时候,那便是传奇。
元旦之夜,皇帝荒翼在长宁苑设宴,召几个儿子以及翦云裳宴饮。
这场宴席算是一次家宴,荒翼不仅召了儿子们,还让分属平民的翦云裳也参加到这场家宴之中,这不仅仅说明了翦家在荒陵的地位,还证明了最近大家都在传的事,那就是,荒翼要让翦云裳做太子妃。当然,到现在为止,荒翼还没有明确表态,但是,就从今日这座次,也足以说明一切。想来日后太子得到了翦家的势力,这个太子之位,怕是会越坐越稳了。
此时,荒翼肃然坐在上首,几个晚辈分坐左右两旁,后边站着各自带来的侍卫和奴婢。云裳右边坐着太子荒元,左边坐着一个略带稚气的皇子。对面最下首,那天在北邙山上遇见的人,荒霭,他一身素净的袍子,正盘腿坐在那儿,来时裹在身上的披风柔软地搭在他的腿边。他坐得很端正,却并不让人觉得僵硬。他脸上的表情很淡然,那种恬静的感觉,让人看着,自己便也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云裳淡淡扫了他一眼,心道:这般谪仙似的的人物,如何会生在皇家?
虽然没有听觉,但荒霭还是很敏感地感觉有人在看他。
云裳见荒霭忽然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方向,心知荒霭发现了自己在悄悄观察他,却也不惊慌,而是抿着嘴朝荒霭友好地笑了笑。然而荒霭就像是没有看见云裳的笑容一般,若无其事地把眼光移到了别处。
云裳好歹是翦家的千金大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忽视?她脸上甜美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有些尴尬。今日进宫,本是很兴奋的,因为只要一想到可以再次见到那个人,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期待起来。明明是晚上的宴会,她却从清晨起来就开始梳洗打扮,那时,她看着菱花镜中自己的影子,心想:原来,真的是女为悦己者容。
可是现在,云裳的心情低落起来。她想:哪里是为“悦己”者容,自己,分明只是为“己悦”者容罢了。
为何,他都不看我一眼呢?哪怕只是一眼呢?还是我翦云裳有哪点不好,让他不喜欢,所以才连看都懒得去看?
云裳暗暗咬了下唇,心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要跟你问个明白——可是,要怎么问呢?
坐在云裳旁边的荒元看看云裳,又看看依然一脸淡然、与世无争的荒霭,冷冷哼了一声。
这时,荒翼见大家都已坐定,便宣布宴席开始,宫人们踩着碎步、捧着食盘盈盈而来。
众皇子齐声道:“谢父皇赐膳!”
荒翼向来没什么笑容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慈父般的笑容。
几个儿子们一个个看过去,荒翼心中有些伤感。养了这么多儿子,却找不到真正适合做皇帝的料。但同时又感到一些安慰,不是做皇帝的料,如果再没有做皇帝的野心,他们的一生,应该会福寿双修吧。单纯地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来看,这何尝不值得高兴?
“今日家宴,就不用那么多规矩了,大家随意,就当是寻常百姓家元旦佳节的团圆饭吧。”
“是。”虽是这样答了,不过荒翼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大家都矜持着。
有些皇子心中暗道:这莫不是父皇假意试探吧?不知这次又设了什么套等着人去钻。
荒翼看看左右,见大家半晌都不动筷子,心中明白这是什么原因,苦涩地笑了一下,拿起银筷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大家这才纷纷动了筷子。
荒翼放下筷子,想说些什么,见座下除了荒霭和翦云裳还拿着筷子,其他的人也已经跟着自己放下了筷子,荒翼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到底是什么时候,与儿子们之间的关系,竟然变得连陌生人都不如。他们怕他,他们防着他,时时刻刻地怕他、防着他,不敢有丝毫逾越。
人都说,君是君,臣是臣。但是,当君与臣、父与子这两种关系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悲剧。
环顾四周,忽然想起,上一次与儿子们在这长宁苑宴饮,是在好几年前,具体几年,荒翼已经记不清了。那时候,佑儿还没有被贬为庶民,他还在自己身边,想见他了,他做错什么事想对着他大骂一通了,总是可以很快把他召进宫。
记得那时候,因为刺客的事,自己整整冷落了他两年,元旦的时候召儿子们宴饮,他不仅没有赴宴,反而在第二天冲进宫里来一把火烧了这长宁苑。
至此,他便成了庶人。
如今长宁苑已经重建好了多年,佑儿,却再没有回来过。
想至此,荒翼再没了兴致,草草吃了两口,交代说“你们兄弟几个好好聚聚吧”,便由秦公公扶着起身离席了。
众皇子们纷纷站起来恭送父皇,心中无不暗暗吁了一口气,然而不知为什么,却总觉得心里闷闷的、沉沉的,压得人不舒服。
荒翼走了,此刻宴席上最大的,自然是刚被封为太子不久的荒元。众皇子们纷纷端了酒杯,笑眯眯地恭贺他登上太子之位,有的还开着玩笑说“以后啊三哥你可要多照顾着弟弟我啊!”不过,他们心中真正的想法,谁又知道呢?此刻,他们没准儿正在心里祖咒他呢!
荒霭也端了酒杯过来敬酒,荒元冷冷看他一眼,还是跟他喝了,又跟他低声说了一句话,不过声音太小,大家都没有听见。
热闹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大家很快便没什么话说了,于是有人起身告退,没过多久,这席也就散了。倒是有一两个感情较好的相约着到谁家继续喝酒。
如此一顿饭,竟然吃了一个时辰都不到。
“翦姑娘。”
听见有人唤她名字,翦云裳茫茫然抬起头,见荒元正笑望着她。
“翦姑娘,我送你回府吧。”
整个宴席上,云裳一直在暗暗纠结荒霭的事,没想到这宴席不知不觉就散了。
正要答太子的话,忽然瞥见荒霭起身抖了抖披风,裹到身上,往长宁苑外走了。当下“啊”了一声,也不做多想,猛地从席上站起来,追着荒霭的方向而去。身后侍婢见自家小姐竟然对当朝太子无礼至此,心里又是惊又是怕,眼见太子脸色难看得跟什么似的,连忙告罪了几句,躬着身子快步退下,去追翦云裳了。
荒元望着翦云裳消失在长宁苑大门的身影,恨得咬牙切齿。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这口气,于是抬脚要跟去把翦云裳从荒霭身边夺回来,谁想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这手看似没有用什么劲,却正好是按在他肩部的痛穴上,叫他疼得瞬间动弹不得。
回过头去,见身后一双紫色的眼睛正戏谑地看着他。
荒元正在气头上,怒道:“洞庭洛!你做什么!不要以为你帮我,就可以不懂规矩!把你的手从本太子的肩上挪开!”
洞庭洛眉一挑,从善如流,收回了手,道:“洞庭洛似乎跟太子说过,这种时候,太子的心力不应该浪费在不该浪费的事情上。啊,还是——太子喜欢上翦云裳——”
荒元眼一瞪,怒吼道:“怎么可能!”
唔?反应这么激烈?太子,你也太纯情了吧。
“既然太子并不喜欢她,而她又喜欢霭皇子,太子何不成人之美呢?”
“哼!我为什么要便宜那个聋子?!”
“咳!太子,你不觉得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么?”
“还有什么事?你不是说,大哥暂时还不会到京城里来么?”
洞庭洛一笑:“除了你大哥,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人对太子你的皇位虎视眈眈?刚才那几个相约着去喝酒的人,你以为,他们当真只是去喝酒这么简单?”
“你是说——”
“他们到底在谋划些什么,太子最好派人打探打探,早些揭破了他们的谋划,太子也有更多的精力去对付大皇子不是?”
“洞庭洛,虽然我不知道为何区区一个郎中竟然有如此心机,不过,你对我,真的很有用。若是日后,我荒元果真做了皇帝,我希望你可以继续留在我身边帮我。”
“呵呵,洞庭洛的去留,等太子真的做了皇帝再说吧。”又道,“不过,洞庭洛要奉劝太子一句:不要再派杀手行刺荒佑。”
荒元一惊,派杀手这件事他做得已经够隐秘了,没想到,洞庭洛竟然知道!
第五十九章 蕊儿之死
荒元一惊,派杀手这件事他做得已经够隐秘了,没想到,洞庭洛竟然知道!
“荒佑的身边有人保护着,你能够杀掉他的几率太低了,反而适得其反,引起他的戒心。这次是第一次,就算了。下次若太子再做如此行为,别怪洞庭洛不帮你。”
荒元脸色一黯,道:“但是,我不杀他,他便要杀我。若是我先杀了他,他便杀不了我了。”
洞庭洛一愣,忽觉荒元着实可怜。
说实话,这世间还有哪个人像他这样,爹不疼,娘不爱,从小缺奶,长大缺爱,小时候就一直被同胞兄长荒佑的光芒遮挡住了,现在好不容易熬到太子的位置,还要忍受残酷而无奈的兄弟相残?
也许,就是这样的经历,让他变得既别扭又矛盾,怎么看怎么不讨喜,但是相处久了,又觉得,他其实并不是那么不可理喻。比如说他府上的那些下人们,无论他们的主子发起脾气来的时候说话多恶劣,他们都会当做耳边风,吹吹就过了,从不会记在心里。
太子府的管家就曾跟洞庭洛说过这样的话:太子其实是个很好的主子,洞庭公子你看,他总说要老奴告老还乡,但是都说了这么多年了,还没哪一次是当了真的。
想至此,洞庭洛看着荒元的眼睛,道:“请太子放心,在太子登上皇帝宝座之前,洞庭洛一定竭尽所能保护太子。所以,也请太子不要再做将来会后悔的事。”
我恨你,我要把你杀死,看父皇还怎么疼你!
小时候,被父皇扇了一巴掌的荒元捂着肿起的脸朝他大吼,原本清脆的童音被他吼得那么嘶哑刺耳。
太子,我敬你一杯。
皇弟,你最好多喝一杯,说不定,以后就没机会喝了。
刚才在宴会上,他这样跟他说。
也许,越是柔软的心灵,越是容易受到伤害。那时候那么小的孩子,却得不到父爱。荒元啊荒元,你原本应该是个心地柔软的孩子吧,不然,怎会被父皇伤得这么深?
荒霭独自一人走在长长的甬道里,两边是高高的宫墙,墙上墙下都堆着积雪。
这时,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挡在他面前。他有些猝不及防,后退了半步,借着银色的月光,看清了眼前的人。她穿着一身橘色衣裙,腰间宽宽系着一条暗红的绫罗,一双含情的双目带着莫名的情绪望着他。
“原来是翦姑娘。”见前路被她挡着,又道,“翦姑娘找荒霭有什么事么?”
云裳面上不觉一红,迅速低下头去,想了想,又鼓起勇气迅速抬起头来。
“那个,霭皇子,我的侍婢忽然不见了,这宫里又大又黑,我怕迷路,想跟你一起走,好不好?”
荒霭认真地读着她的唇,正要答话,忽听有丫鬟在身后大喊:“小姐,呼、呼,小姐,总算找到你了!”
云裳瞬间只想一头撞死在宫墙上,这丫头,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说谎的时候来呢?这下糗大了!诶?不对!荒霭他是听不见的,现在,只要趁他还没看见那丫头的时候,把她支走,那就好了!
于是暗暗在身后跟丫鬟比手势,那丫鬟也机灵,在最初地莫名其妙之后,迅速了解了她家小姐的意思,便又跑回这条甬道的那一头,跑之前,还回过头中气十足地道:“小姐,加油!阿扬支持你!加油!”
汗!这分明是欺负荒霭他听不见嘛!居然敢欺负我的心上人,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这时忽见荒霭抬起手掩住嘴,那表情,还有那眼神,似乎是在偷笑。
偷笑?难道他刚才看见那丫头了?!
“你、你在笑什么啊?”
荒霭摇摇头,连连咳了几声。“笑?姑娘误会了,我只是着了凉,有些咳嗽罢了。”
呼——!云裳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怎么可能在偷笑!他又听不见!
荒霭兀自“欣赏”了一会儿云裳脸上生动的表情,道:“翦姑娘,走吧,荒霭送你回家。”
“嗯!”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云裳很开心,低下头去的时候,没有看见荒霭微微弯起的唇角。
与此同时,在离京城不算太远的一个小镇上,曾经的大皇子、现在的庶民荒佑,正半倚在客栈二楼的栏杆上喝酒。这天很晴朗,可以看见银色的月亮挂在天上,唯一不足的是,这月亮并不是满月。
“公子!公子!哎呀!公子!你在这儿啊!”蕊儿转过了回廊,终于看见了她家公子。“公子,要喝酒也别在这儿喝啊!你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可叫蕊儿怎么活?”
荒佑看了蕊儿一眼,想起上次她被燃起的柱子倒下来砸到,便问:“你的伤好些了?”
蕊儿立马热泪盈眶。“公子,你真关心蕊儿!蕊儿要一生一世跟着你!一辈子都不离不弃!”
荒佑皱眉。“你到哪儿去学了这一堆肉麻话?”
蕊儿委屈极了。“戏文里不都这样唱么!怎么,公子不喜欢?”
荒佑白了她一眼,懒得再理她,继续喝他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