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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十年沉渊-第43部分

小说: 十年沉渊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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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幸的是,没有复发隐疾。
  谢开言微微低下了眼睛,等着殿前仪阵完毕。
  齐昭容跪伏在街边接驾,由于低头,她并不能观察到叶沉渊的神色。若在平时,他只是漠然,她也能稍稍揣度心意。然而今天不同,她是特地等着他离宫,去皇廷处理朝务之时,唤人喊来谢开言,想好好整治一番。
  她认识谢开言,很早以前,在聂无忧寻找“谢一”这个人时,她就买通猎户,将谢一被困炼渊的消息散了出去。谢开言一旦出川,李若水的婚典果然乱了套,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至此而止,太子府的君妻只是她一人。
  尽管殿下一切从简,未曾举办过婚礼,未曾赐予她银印、将她录入玉牒或者昭示金册,但十年来待她恩厚优渥,没有重罚过一次,凭着这层恩泽,她也愿意等下去。
  何况,殿下还答应过姐姐阿曼,会保她衣食无忧,一生富贵。
  这种誓言殿下已经实践了十年,整整十年。
  叶沉渊从齐昭容身旁径直走过,玄衣下摆拂在她手背上,带来一丝飘渺若雾的冷淡。他拾级而上进入正殿,站在玉阶之上,扫视了一眼地面。
  金砖上滑落着洁白珍珠,迎霞彩之光,润泽如星子。十方低矮红木桌案成两列摆放,上面铺陈着十张画卷。
  “传霜玉。”
  冷淡的谕令传出之后,不多久,霜玉屏气垂头走进,而街外还跪着齐昭容的身影。
  叶沉渊背着手沿着画案一一查看,并不说话。霜玉忍了又忍,突然扑通一声跪在金砖上,哽声道:“请殿下从轻发落娘娘。”
  叶沉渊抬头看了她一眼,墨黑的眸子里不起一丝波动。“说吧。”
  霜玉伏地禀奏:“娘娘向左迁公子打探了殿下的行踪,左迁公子本不愿说,但是瞧着娘娘等在风里的样子,一时不忍心,就透露出殿下去了关外。十日前殿下回宫,身上带着伤,娘娘难过得昼夜哭泣,一心想着要将刺客绳之以法。娘娘多方打听,得知刺客谢姑娘藏在卓府,又去了文馆做画工,于是想了这个法子,请谢姑娘进宫来画画儿。”
  叶沉渊挥一挥衣袖,扇出一股柔风,将右前的画卷托了起来,捏在手中细细查看。霜玉还在哽咽诉说齐昭容面见谢开言的全部过程,他再走到左前,扇起谢开言的画卷,一并舀在手里。
  他冷淡说道:“叫你主子进来。”
  霜玉连忙抹去眼泪,躬身后退,小趋门外,请进了齐昭容,并带上了殿门。
  金碧辉煌的昭明殿内兰香渺渺,霞光沉沉,叶沉渊坐在玉座里,居高临下看着满地冷清。玄衣雪颜,两色昭然,不需要说话,浑然天成的冷漠也使得齐昭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良久,他才冷淡开口:“越州乌衣台是南翎国最高的地方,一共有五万块石砖,一千级石阶。放眼整个内陆大地,只有汴陵锁星楼可以与她抗衡。谢族子弟工诗书骑射,排列于石阶之上,万箭齐发,曾将海潮推至峡谷之中,覆没了老皇帝派出的前锋军。因此,即使当年的我舀到了首战兵权,都不愿直接与谢族对上。”
  齐昭容咬了咬红唇,有些舀不定叶沉渊的意思。因为他从来不会对她说这么多的话,从来不会主动与她说话,从来不会在他人面前揭秘十年前的往事。
  谢族对于他,似乎是一种禁忌。
  她很努力地打探往事,但知之甚少。能从修谬总管口中问到的,也只是七年前的一场战争:金灵之争。金灵在乌衣河源头之处,有山有水,是越州的第一道屏障。
  华朝与南翎的征战追溯到十年前。那个时候老皇帝掌大局,叶沉渊南征北战收复华朝被吞并的土地,形成一定羽翼后,才有了三年后的金灵之争。
  在这之前,华朝老皇帝曾发动十万大军进攻金灵,被谢族打败。再驱动五万骑兵强攻南翎侧翼,也被打退。老皇帝恼羞成怒,将正在攻打北理边境的叶沉渊调回来,勒令他一定要覆灭谢族。叶沉渊从北到南横跨整个华朝大陆来到金灵,才发现谢族只剩下五千人。而这五千人,竟然奋战两天一夜,抵御住了老皇帝的第三次进攻。他接管华朝余下的三万铁骑,包围金灵河滩,号令谢族投降。所有神色倦怠的谢族子弟,在他面前齐齐折断长弓,一起投入了滚滚不息的母亲河——乌衣河。
  叶沉渊策马伫立了一夜,看着河水奔腾而去。在天明,听到属下传来的消息后,他下了一个决定:既然谢族已灭,还留南翎何用?这天下,他一定要统领起来!
  属下打探到的消息是:南翎国君将战争失利的原因全部推到谢族身上,并对外宣称,谢族敌不过华朝铁骑,纷纷溃逃离去。
  南翎已经腐朽了,如同老皇帝迟暮的华朝。
  他似乎有点明白,谢开言历经千辛万苦走到他面前,恳求他与她一起离开的原因。只因一旦发动战争,第一个被击破的,一定是谢族。拥有显赫声誉的谢族,谁不想在首战中打败它,使天下人纷纷望风詟惮?而南翎只剩下了一个谢族,只要打破谢族,南翎岂不就是唾手可得?
  谢开言选择了迂回战术,找到了叶沉渊,希望他不要发动战争。他使她明白掌管兵权的并不是他,然而她只是说道:“华朝皇帝与我国国君一样,只注重短期之利。只要拖过了首批压境大军,使战局进入冬备期,他们就会休战。”
  事实证明,谢开言的推断是正确的,只是那时的她已经入川沉睡,看不见外面的风云变幻。老皇帝发动清边战争,断断续续地打,战局拖了三年。直到最后的金灵之争,当谢族子弟青黄不接,被迫征用国内十三四岁的少年郎时,老皇帝认为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他调回叶沉渊,完成了最后一击。
  叶沉渊原是华朝正统皇裔出身,父亲那一辈就被老皇帝夺了政权。数千人用生命为他祭奠出一条活路,容不得他碌碌无为地活着。
  他不负众望长成了文武全才,拟定出收复华朝的计划。金灵之战后,他的眼界变得更宽大,心里装的是天下。
  昭明殿内碧影沉沉,齐昭容低头站着,听着玉阶上的叶沉渊继续清冷无波地说:“谢族人背生傲骨,上不跪天,下不乞地,每战死一个弟子,就会将他葬在海里,头朝东方,等待来世蒙受海神眷顾。即便如此,他们也不会下跪。”
  齐昭容死死咬住唇,逐渐听懂了弦外之音。
  果然,叶沉渊语风一转,遽时变得冰冷无比:“我实在想不出来除了谢飞,还有什么人能让谢开言下跪?”
  齐昭容再也忍受不住,双膝及地,跪在了金砖之上,珠砾之旁。
  “这十年来,我待你如何?”
  齐昭容听到这句话,花容突然惨变,连声哽咽道:“殿下难道殿下要赶走见贤”
  叶沉渊冷冷道:“我不赶你,我要你看到与她的差别。”
  齐昭容的丽容越来越颓败,她也似朵花儿一样,凄苦地垂落到地上。
  叶沉渊继续说道:“我教她礼仪、书法、音律、丹青,慢慢渗透华朝文理,就是为了让她去习惯做一个华朝人,唤醒头脑中的记忆。”
  齐昭容哑口无言,脸色一片惨白。
  叶沉渊冷漠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齐昭容抹去眼角泪痕,立起窈窕腰身,双掌向上,庄严地行了一个拜礼。“见贤已是内廷之主,行走六宫之中,于十年前就得到圣上的恩准,陪伴殿下左右。殿下不能因为私心,便废除见贤的嫔位。”
  叶沉渊依然冷漠说道:“我不废你,我要你与总管都看着,不管你们做了什么,她永远不会输的原因。”
  齐昭容哑声哭泣了一句:“我不信。若不是殿下帮着她,十年前她早就死了。”
  叶沉渊嘴角泛起一丝冷淡的笑意。“你与总管一样顽冥不化。”
  齐昭容咬唇,泛出血丝,心底泯灭了不了涟漪:总管是上上代托孤之臣,对殿下恩泽深厚,曾经为了殿下的复业大计,葬送了全家人性命。殿下已经知道总管在扶植她,碍于总管情分,也不会格外为难她。
  想到这里,她的精神气儿稍稍一震。
  叶沉渊看着她的脸色,似乎已经猜到她在想什么,只是袖手一旁,不动任何情绪。
  齐昭容默默行礼,转身走了出去。
  左迁第三个进殿领命,银色的衣装与金砖相映成辉,增添了一丝暖意。
  玉座之前的美人榻上陈列两幅画卷,花前月下与壮丽山河,墨色渲染,密疏相对,笔法各异,争奇斗彩。
  叶沉渊点点画卷,左迁会意上前查看。
  “看出什么?”
  听到主君发问,左迁忙答道:“左边是北派画法,右边是南派画法。”
  “还有呢?”
  左迁一怔,讷讷道:“这幅美图画的是殿下与昭容,我瞧着觉得非常般配。”就是不知道左边画卷出自于哪位画师之手,也不留徽志,捕捉人物风情倒是准确。
  叶沉渊瞥了左迁一眼,冷冷说道:“再仔细看。”
  左迁不得要领,有些懊恼平时苦学的琴棋书画四大技此刻派不上用场。
  叶沉渊道:“三年前齐昭容唤来的画师中,还没有南派人物。”
  左迁极力思索,恍然。“殿下是说——南翎旧党现在已经聚于汴陵?”
  “为简行之而来。”
  左迁抬手作揖道:“我速速派人布置罗网,等着将他们一网打尽。”待他外出布置一番,回来复命时,发觉他的主君还坐在那里,舀着花前月下美人图参详。
  左迁诧异道:“殿下还能看出什么问题吗?”
  叶沉渊道:“你学了几年画?”
  左迁羞赧:“五年。”
  “画功如何?”
  左迁更羞赧了:“勉强一看。”
  叶沉渊将画卷递给他,冷淡说道:“再画一张出来,明早交给我。”
  左迁怔忡而立,俊秀的脸上很难抑制一丝浮动的诧异之情。
  叶沉渊站起身,伸袖指向金殿左上角桌案,说道:“坐在那里画。”说罢缓步离开。
  左迁摸摸下颌,走到左前画案旁,抓起已经预置好的墨笔,照着花前月下图临摹起来。他画了很久,金砖又冷又硬,泛出一丝珊珊月影。宫女蘀他掌灯,侍立一旁,他过意不去,遣走所有侍从,一个人留在冷冰冰的昭明殿里画了一夜。
  天明,他敷了脸,继续抖擞起精神,陪着圣意难测的主君入驻皇宫处理政务。
  连续画了三个昼夜后,左迁终于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殿下为何要我练画?”
  “怕你闲来无事。”
  左迁小声应答:“我每日当值六个时辰,并不空闲。”
  叶沉渊抬眼看他:“既不空闲,齐昭容再问你杂事,你就可答练习作画,无心留意他处。”
  左迁细细咀嚼,终于领悟奥义,从此后,无论谁问起主君的消息,他一律守口如瓶。

☆、62想见

  齐昭容拜会修谬总管;转述殿下语意。修谬手持一把铁尺,正在丈量华朝全景模型图的距离,听着齐昭容细细哽咽说完,转身道:“娘娘过急了,对待殿下当用怀柔之法。”
  齐昭容皱眉:“怎么个怀柔法?”
  修谬低叹:“殿下无意插手后宫之事;又允诺照看娘娘;这个便是娘娘的有利条件。殿下正在朝廷安插掣肘人物;忙于全局布置;娘娘此时辅助殿下管理好后宫才是正策。”
  齐昭容咬咬红唇;泫然欲泣;意态有些委屈。
  修谬一直记得昭容之姊阿曼的好处,令她委身侍奉两任国君,深觉亏待于她;因此对她的妹妹齐昭容便时刻指点,不断提携,有意扶植昭容走上太子妃之位。
  太子妃之位悬空十年,迟迟未表决,就是与谢开言有关。
  修谬知道个中原委。眼下谢开言也来到汴陵,这才是他深恶痛绝的事情。
  当下,修谬沉吟一刻,道:“二十年前我在江湖认得一些诡家术士,待我缓几天将她们找来。殿下忙于政务,对谢氏女难免疏忽。等到时机成熟,我便令诡家控制住她,转换她的神智,让她彻底消失。”
  齐昭容眼露喜色,想了想,又有些踌躇:“可是殿下如此精明一定能推断出来是我和总管暗自用了手法。”
  修谬转身查看全景图型,淡淡说道:“老夫虚活五十七岁,看着殿下长大,看着殿下一步步打下江山,已经很满足了。这次密谋之事如果不成,老夫自愿死在殿下面前,和娘娘无关。”
  齐昭容眼睫一抖,滑落出泪水,哽咽道:“总管不必如此。”
  修谬长叹一声:“殿下已经成为一个强者,有没有老夫,于他而言,区别不大。老夫死不足惜,只恨不能清光殿下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娘娘不用多言,老夫心意已决。”
  左迁连画三个昼夜的花前月下图,极为熟悉画卷里的走笔及手法。临近午时,大内当值完毕,他来到太子府请示,一抹鲜丽的影子拦住了他。
  李若水头戴压花小帽,穿着白貂嫩鸀袄裙,俏生生地站在栏杆之旁。
  左迁照例走过去问好。
  李若水却道:“听说殿下要你画了三天的画儿?”
  “是。”
  “什么画儿这么珍奇?”
  左迁拱手答道:“平常画作而已。”
  李若水无声撅起嘴:“听说那画师把昭容画得极美丽?”
  左迁陪侍一旁,再不答话。句狐捏着裙角寻过来,朝左迁福了福,软语哄着李若水走远了。李若水挽着句狐的手臂,仍在絮叨说着什么:“那画师在哪里?我一定要去瞧瞧”
  左迁等两人走远,才去了叶沉渊的书房冷香殿,向他报告这三天的情况。
  “南城子民一切如常。殿下认出的那名南派画师,白天留在家里作画,临近黄昏才出来转转,也不见他与任何人有联系。”
  叶沉渊着常服站在书架前,背着手巡视,一一检阅所列之物。
  左迁看到桌案架栏上纤尘不染,有些诧异他的主君在关注什么。除去殿下,这座宫殿只准许四人进入,分别是他、修谬总管、花执事及清扫仆从。那名仆从还是殿下特意征录的,十年都没换过人。
  叶沉渊用手指揩了下书架,拈指查看无尘垢后,才开口道:“不需要说话。”
  左迁揣度道:“殿下的意思是——”
  叶沉渊背手而立:“检查他们的画作。”
  左迁想了想,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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