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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部分

二〇五信箱-第53部分

小说: 二〇五信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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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延低下头,前方两个女人的舒缓谈笑,竟仿佛自成一个完满的世界。曾几何时,自己多么渴望,能够这样随意地与母亲说一说,聊一聊,哪怕只言片语,一个温暖的微笑,也将是时日更迭里,值得珍藏的快慰。然那个殷切的念想,最终磨灭在不耐的背影后,遗落在无尽的等待中,至今早已,逝水无痕

他慢慢推着轮椅往前走,无声地吸了口气。昨晚秦可可的话,一直回荡在耳边。不是不想多陪尹心玥,可这些年的隔膜,年深日久的积习纵使现在对面而坐,母子俩人也再无法轻松地交谈,冷场,无穷无尽的冷场,令人扼腕憾恨。习惯的力量何等惊人,心的藩篱,怕是这世上最牢不可破的固防吧?即使——怀着爱

“我来推吧,”正胡思乱想着,封毅轻拍了下他的肩:“你歇会儿。”

“嗯”许延笑笑,正打算松手,封毅的手机就响了:“你先接电话吧。”

“好。”封毅掏出电话,眼神一凝,随即落后几步。

许延的心莫名急跳起来,身后几米空旷的距离,仿佛蓦然生成一股无形的压力,那是种异样不安的预感,包藏着某个意料之外、又必然如此的困厄他轻轻转回头去,封毅的脸色竟已冷肃如冰。

悠悠天地间

老天爷是公平的,只要肯拼搏,必将有收获。这是老人家常说的一句话,一个彻头彻尾却传诵千古的励志谎言。种块稻子都可能遇上天灾虫患,何况波谲云诡的人生呢?事实是,很多时候,奋力求成、不懈进取,结果往往失去的更多。

两千年初,政府出台一系列政策托市、救市,银根松动,税收减免,首付降低,鼓励百姓购房消费。在这一大背景下,中国楼市以始料不及的速度全面反弹、快速升温,终于走出九十年代中期的低谷。

二〇〇二年,房价上涨速度远超大多数人预期,投资客不断涌入,在许多一线城市,囤房炒楼成为风潮。一些不良开发商,为迅速拉高销量,回笼资金,制造楼盘热销假象,利用居民急于炒房牟利的投机心理,私下协议虚高楼价,再以折扣方式返还虚增款项,使炒房者可从银行贷出百分百房款,零首付购房成为可能。

上述多种因素叠加,推动房价一路飙升,不断刷新历史高位,远超经济发展水平和大多数居民的承受能力,楼市迅速畸变为类期货市场,脱离真实的民生需求状况,泡沫迹象显现。

为确保普通购房者的合法利益,营造透明商品房消费环境;,维护房地产市场健康发展。二〇〇三年底,政府出台相应政策干预,遏止过火投机炒房行为,银行放贷迅速收紧,个人购房优惠取消。与此同时,一手房成交量显著下滑,房价相应暴跌,楼市回归理性,恐慌开始蔓延

这世上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才会有放弃,才会有坚持。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坚持都值得赞赏,也不是所有的放弃都没有价值。

走出牢狱之灾的阴影后,萧齐很想坚持,想重建生活的美好。这种坚持一度狂热而迫切,也带来过短暂的成功,这越发坚定了他淘金的信心。却无奈时运不济,成功只向他挥了挥手,就不带一丝云彩地远走。零三年末,做生意,生意失败,进楼市,楼市崩盘。一个接一个沉重打击接踵而来。

介绍他向同一个开发商零首付购楼的生意伙伴,不过早出手半个月,就赚翻了天。可跟风而去的他呢,手中原价一千万的楼盘,遭逢政策突变,一套也卖不出去。眼看着市值暴跌三成却束手无策,加上虚增的二百万贷款,三个月苦守,换来五百万巨债。

萧齐最终选择了放弃,在举国欢度黄金周的喜庆声浪中,咬牙闭眼,义无反顾地投入了温暖的永定河。对他来说,彻底放弃,是最正确的选择。在失去意识以前,他微笑着想,他的那些可笑的坚持,破灭的梦想,这无稽的一切,都将随着生命的停止而告终。至少,不会累及他人。

然他始料不及的是,命运竟然用又一个玩笑,无情粉碎了他最后的奢望,他最终被过路的行人救起,求死无门的‘幸运’,败坏了他所有的勇气。

当许延半个月后变卖全部房产,提清所有积蓄,外带十万借款,赶到北京时,透过病房清透冰冷的玻璃窗,终于见到萧齐虚无一物的空洞眼神,与几年前毫不客气将他拒之门外那个孤高的长者,何止判若两人。

“贪妄、偏激、卸责,急功近利,一意孤行!”封毅用力将烟头摁灭在走廊尽头的垃圾桶里,一拳砸在窗棂上:“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帮这样的他还债,究竟有没有意义。”他望向窗外斑驳的树影:“血缘的牵扯,是唯一的理由,可我对他,只有厌憎!”

“你少抽点!”许延一把夺过他拿出的烟盒:“你要理由,我给你!”如果说萧齐的求死只带给他旁观者的心寒,那封毅的气恨不甘,却让他感同身受地痛苦:“这是一笔良心债,不管他是什么人,不管他做的事多么令你鄙夷和不耻,但没有他,就没有你,这是不争的事实!”他轻拉住封毅握拳的手:“用一贫如洗换取心安理得,哥,其实你跟我一样,觉得值。”

那是封毅唯一的一次抱怨,此后,再未听他就萧齐的事儿说过什么。北京的五月,时有风沙,两个人常常捧着一份盒饭、几个馒头,就着自来水,坐在住院部楼下水泥崩裂的残旧回廊里,沉默不语、用力吞咽。

一星期后,萧齐的健康状况基本稳定,精神却持续消沉。除了一个年迈的姐姐和封毅,他在世上已无亲人,而两人都无法亲力照管,萧齐本人更不愿接受。为了付清养老院半年的收费,许延将预订回G市的机票换成了慢车硬座。

离开北京的前两天,两人从东直门换乘几趟公交车,来到怀柔县雁栖镇西栅子村。稍事休息后,沿着村南小路上行,找到一段坍塌的墙体的缺口,登上了久负盛名的箭扣长城。

人间四月天,匆匆染绿了柔曼的柳枝,催红了艳丽的桃树,迎来五月一碧如洗的洁净蓝天。阳光清澈地从天外散撒下来,明媚绚烂得让人睁不开眼睛,洁白的花粉星星点点,肆意飘扬在甘纯馨香的凉风里。

这是一段峥嵘奇峻、原汁原味的野长城,整段城体蜿蜒出壮丽的W形,状如满弓扣箭,蓄势待发,最险之处接近90度角。一座接一座荒凉破败的峰火台,收藏了不计其数壮烈骁勇的远古英魂。大块白云岩砌成的残损墙体,负载着数世更迭金戈铁马的历史烟尘。逶迤跌宕于峰险壑怒的苍莽群山之间,默然陈述着白驹过隙与沧海桑田,辱宠不惊地消失在游客怅然慨缅的视野尽头

封毅在前拉着许延,一路几乎无法对视,小心试探可以着力的岩石,谨慎移动脚步,贴紧崖壁控制重心,爬过陡峭垂直的险窄天梯,终于踏上海拔一千多米,依岩而建、危踞绝壁的制高点——鹰飞倒仰城楼。

两人顶着怒放的骄阳,凌风而立,俯视脚下的万丈深渊与苍翠松柏,遥望远处屹立山巅的镇北楼,握着彼此湿漉漉的指尖,齐齐长舒一口气,终于绽开这段疲于奔命的灰暗时日里,第一个纵情欢畅的微笑,一如那满山的桃花,肆意烂漫燃烧。

从这里往下看,壮观雄伟的箭扣如一段轻灵柔软的丝带,在浩瀚蓝天下随风飘舞,岁月凝固成头顶的白云,悠然静肃:“哥,我觉得,它们都在说话”手下每一块凹凸不平的残垣断壁,仿佛都在窃窃私语,怆然细叙着历史的沧桑生命飘在半空,随时都会消逝,许延轻声低语:“我们,真幸运”

“嗯,我们,”封毅扶着坍塌残破的墙砖,握紧他的手,微笑着说:“很幸运。”

几对年轻男女,在领队和两个向导的引领护助下,脚踏登山鞋,手持登山杖,继他们之后也爬上城楼,惊魂未定地大呼小叫。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当即瘫坐在地,随行的另一个女孩,筛糠一样抖,半晌之后掏出背囊中的饮料、面包、火腿肠,青白着脸不停往下灌,完全不顾其他同伴善意的取笑。

“听说这段儿野长城,”许延从封毅的背包里翻出矿泉水,喝几口递给他:“摔死过不少人。”

“嗯,”封毅接过来,仰头喝干剩下的半瓶:“但这一段儿,是长城最美的地方。”

“对,要不怎么说,无限风光在险峰呢?”一个湖北口音的高个子男孩,咧开嘴大喘着气,意气风发地笑问:“你们就两个人?厉害啊。是兄弟吗?”

许延闻言但笑不语。

“嗯。”封毅微笑着搂住他的肩,见他不时偷瞄那个大吃大喝的女孩,心疼地问:“饿了吗?叫你在山脚的村子买点吃的,偏不听”

“咱们有吃的啊,”许延不待他说完,眨眼一笑,伸手从背包里掏出个塑料袋,小心打开,里面竟装着两根嫩绿的黄瓜和一个馒头:“瞧,这瓜又脆又清甜,比她的东西好吃多了。”边说边递一根给封毅,自己也惬意地咬一口。开玩笑,兜里只剩最后三百块应急,以那村子的惊人物价,哪儿买得下手。

“这些”封毅怔了半晌,抬起头,看着他,轻声问:“哪儿来的?”

“嘿嘿,”许延诡笑着附耳过去,洋洋自得:“旅馆的免费自助早餐啊,我随手顺了几个”话没说完,就猛然落进那人怀中

许延震惊不已、惶然无措苍穹之下,长风之巅,在周围游客或惊诧或鄙夷的异样视线里,在这座连苍鹰也要仰飞的奇伟城楼上,封毅紧紧抱住他,无法自控地颤抖。

那是,一个坚强而自尊的男人,用尽全力压制的哽咽

那绝无仅有的一滴泪水,顷刻洞穿了他酸涩的心脏

却只能,装作不知

这样的一个男人,如此的强悍而自傲,从不曾在任何艰难困境中软弱退缩,却为了不能给他一顿丰盛的午饭,当众怆然泪下

许延紧咬牙关,遏抑泪意,用力回抱那悲伤的爱人穷尽一生,那透骨的疼痛,都不会消减,更,无法遗忘

(附注:本章所提政策调控,楼市震荡,炒房黑幕,纯属虚构,如有雷同,概不负责。)

凉风起天末

病退后的尹心玥很闲,闲得她不得不将过去反复回忆。无孔不入的闲暇集结成一把齿列细密的梳子,条理分明地篦过单调平稳的一生,最后什么都没落下。她很沮丧,自己为什么还没年轻过,就老了?为什么还没享受过,就只剩承受了?

她日复一日端坐在那张红木高脚凳上,神情专注地思考分析,苦心孤诣地推断论证,却陷入更深的沮丧当中。她忘了,人生不是算术题,有些东西是经不起推敲的,比如感情,比如生活。因为,人若是把什么都想通了,想透了,那么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没有意思又不甘不愿,于是生命的热度在她身上起起落落、落落停停,藕断丝连地犹豫不决,有时眼看着就要偃旗息鼓,一不留神却又活了过来。

那是段异常艰涩的日子,对于许延来说,艰涩得几乎不愿去细想。生活象个自行其事的顽童,将他在四室一厅与X行柜台之间反复推搡,偶尔玩儿腻了,便一脚踹去二院留医部。

在留医部充斥着各种药剂、针剂、消毒剂的复杂而沉郁空气里,将一份报纸从头到尾、巨细无遗地轻声诵读,直到眼花缭乱、夜幕低垂,直到尹心玥倦极睡去,为她掖一掖被角,再踏着蹒跚月色离开。

热情的盛夏似乎还没在G市站住脚,秋风就马不停蹄摘去了枝头的青绿。公车哐当哐当地在满地枯叶的拥堵街道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晃荡出无数个无解难题。

本以为银行工作就算没大作为,待遇方面还能过得去,却在拿到第一份代办员工资时,当堂傻了眼:七百三十六元二角六分,存折还是他亲手送进打印机的,那阵吱吱喳喳的咏叹呻吟何等振奋人心,不想竟吐出了这串令人啼笑皆非的数字。

在全国物价水平名列前茅的G市,这点儿钱除去交通费,扣划的午餐费,还不够给尹心玥炖几碗汤,更别提交夏紫菱的学费,还丁珉爸爸的借款。许延拿着存折百思不得其解,X行工资向来公开,上月初他帮不少老员工打过存折,基本工资都在三千以上,难道自己眼花了?还是打印机出错了?少给他打了个数?

“老弟,别看了,”三十来岁的峰哥将库存箱扔上小推车,吊儿郎当过来拍他一掌:“就是这数目,一个子儿也不会多。”

“为啥?”许延已经没有惊诧,只觉费解:“一月二十六个工作日,工资七百?!”

“不然还想怎样?你以为你是正式工?”峰哥是他的‘师傅’,也是代办员,为人心直嘴快爱发牢骚,业务却一个顶俩,他嗤笑道:“你不知道?咱们代办员可是X行之最啊,干的是最苦最累的,拿的是最少最次的。”

“这不是典型的同工不同酬吗,”许延道:“也有人愿意干?”

“切,不干?不干你走哇,四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那还不满大街蹦?”峰哥揶揄道:“安心熬吧,等你把那些爷,”他隐晦地指指楼上领导办公区:“的屁股都捂热了,一年一度的转正笔试、业务测评全达标了,说不定就能,”他说着在许延那本折子上‘啪嗒’一弹:“在这上头加个零了。”

“你熬了多久?”许延将存折塞裤兜,弯腰封上自己的铁皮箱。

“不多不少,”峰哥拎起一边箱耳,跟他一块儿提溜上手推车,拍拍手:“整七年。”

许延愕然失语,换下工作服烦躁地晃向公车站,为了一套职工福利房,熬七年或者更多年的代办员待遇,真能划算?

“辞了。”封毅不知道在电脑前捣鼓些啥,随口说:“下楼给我买包烟吧。”

“辞了?”一晚上讲得口干舌燥,这死人连头都没回过,许延恼火地一步蹿上前,抢了他的鼠标说:“你到底听没听啊?”

“咋没听呐?”封毅正看得目不转睛,吓了一跳,这才惊觉踩了猫尾,赶紧回身抱住那人,赔笑哄道:“不一直在听吗?七百、七年、福利房”

“那辞了干啥呀?”许延拧眉道:“人才市场天天水泄不通,更高学历,有工作经验的,还满天飞着落不下地”

“飞就飞啊,”封毅揉揉他脑袋:“不飞哪儿能找着好巢。”

“说的倒轻巧,”许延叹口气:“三两棉花二两纱,”他拨开封毅的手,烦躁地站起身:“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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