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疯子-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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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茗渊满眼血丝地望着他。
——要杀了他!怎么杀!生煎还是油炸!
就在她一个人慌神之时,夏笙寒已然轻步走开,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她随即回到房中,抱着阿尘哭道:“呜呜呜他威胁我!他居然敢威胁我!”
“你方才的气势到哪里去了。”阿尘无奈地摊开手,疑惑道,“你以前真的没有见过他?”
傅茗渊重重地点头:“真的没有!”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阿尘举起一根手指,慢悠悠道,“酒后乱”
那最后一字还没出口,就被忽然跳起来的傅茗渊打断:“不可能!老师特地交代不许我喝酒的,再说我几乎没怎么出过博书斋总之不可能!”
“好像的确是这样。”阿尘托着下巴沉思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总不可能是他潜进来偷走的吧?”
“很有可能!”她不过随口开了个玩笑,谁知傅茗渊倒是认真了起来,“他是个疯子,没准就有这癖好!”
阿尘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以慧王的地位,想要巴结的姑娘都排到城外去了,何必跑过来偷你的肚兜”这般说着,低头看了看傅茗渊的胸口。
“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傅茗渊捂住双肩大哭,又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她究竟和慧王在何时见过。不多时宴会已经进展到了末尾,百官都是尽兴而归,她作为主人自然要去送别,好不容易将一干人全部送走,望着满院的狼藉,扶额叹气。
这要收拾到什么时候啊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什么声响,转头一看,竟是景帝倒在了桌上,似乎喝得很醉,将脑袋埋在臂弯里,沉沉睡着。
天呐,怎么偏偏把小皇帝给留下了
她正欲上前去扶,却见一只手从容地从后方探来,将景帝的身子架了起来,一转头,果然是夏笙寒。
“王、王爷”她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先带陛下回去了。”夏笙寒与她微微一笑,看起来分明是个正常人,“傅大人晚安。”
如此正常的对话,令傅茗渊感到是不是在做梦,下意识地揉了揉眼。对方察觉到她的动作,又是一笑:“本王送的礼物,傅大人可喜欢?”
疯子真的是个疯子!他有没有好好吃药!
再过两个月即是到了年休,勤奋的百官们终于开始忙碌了起来。傅茗渊新官上任,朝中之事自然不能不管,是以这个长假与她的关系着实不大。
近日她在朝中总是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精神不正常的慧王。小皇帝最喜欢这个皇叔,她作为帝师必须日日面对他,简直是比下地狱还要煎熬。
据她的观察,这慧王的起居很简单,概括来说便是四个字:无所事事。
他时常举着伞蹲在花丛边幻想自己是蘑菇,或者就是突然不知所踪,几个时辰后从某个奇怪的地方钻出来。
傅茗渊曾经上太医院去打听过这种病症,大抵意思就是说这是疯病,怕是小时候受了刺激,根深蒂固,应该治不好。
从那以后,她每次看慧王的眼神都带着怜悯。就这样大约过去了一个月,她也算是摸清了这个人发疯的规律:每次当你认为他正常的时候他都不太正常,你认为他不太正常的时候他又似乎挺正常。
总结来说便是四个字:无药可医。
她长这么大的确见过疯子,但还真没见过这么可怕的疯子。
那是一个晴空朗朗的早晨,趁着小皇帝还没起床,她便在御花园中溜达了几圈,怎知刚一到便是一抹深紫映入眼帘,再定睛一看,那是一把紫伞。
她很快认出了这是谁的伞,也很快看到了举着伞坐在花园里的那个人。
被逮了个正着。
夏笙寒一动不动地坐在花圃前边,举着伞好似在思考人生。傅茗渊看不见他的脸,侥幸想着他是否睡着了,可还没经过他身旁,便听到一声低语:“傅大人起的真早。”
他还是没有动,僵硬地举着伞,只是嗓音肃然低沉,似乎是正常了,又似乎还是不太正常。
“我我来散散步。”傅茗渊露出一个颤颤的微笑,“王爷在做什么?”
“我在寻找生命。”他扬了扬手里的一朵山茶花,低头看书。
“你继续。”
她转身便走,准备回御书房呆着去,可走到一半却忽然闻见一阵轻微的风声,不解地转头一看,似乎望见一个细小之物从她眼前飞了过去,而对面的树丛倏尔动了一下,但又像是错觉。
她不解地看向夏笙寒,只见对方依然坐在原地,慢悠悠地收回了手,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继续看书。
大概是钻研出了新的寻找生命的方法?
傅茗渊意识到不能再与这个疯子相处下去了,遂急忙离开了御花园。朝中之事半点不简单,小皇帝再这么傻下去,估计怎么被人弄死的都不知道,她肩上的担子可真是重啊
在朝中呆了这么久,她也算了解了宫中的许多事。左右二相虽然厉害,但说到底不足以撼动皇权;真正让她感到不省心的,是景帝的那一帮亲戚。
先前便已说过,小皇帝有一群皇弟,各自有支持者,不过因年纪都小,就算想玩什么滑头也不足以造成威胁;而如狼似虎的那些,恰恰是景帝的一干皇叔。
撇去那疯子不提,而今仍在宫中的王爷共有两个,只不过这两人是两个极端。
六皇叔湘王是个人中龙凤,看似不怎么管事,但兵部的柳尚书以及大理寺卿都是他提拔上来的,手中之权也大,放在身边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
这样一个人,不把他弄去藩地,反而放在宫里,真不知道先帝是怎么想的,竟连老首辅都没有对此表示异议,敢情这些人都是选择性无视了湘王的存在么
而另一位王爷,则是与云太师走的比较近的潭王,个性随和,没疯没傻没野心,总的来说非常正常。
不容易啊这朝里居然还有正常人。
这会儿小皇帝还在为了国子监的事和她闹别扭,听闻那个陆司业被打了屁股,不但气焰没下去,还扬言要让她下台,斗志满满,令众人惋惜:真是不长记性啊。
如今左右丞相都在朝中争新人,偏偏没人要这个陆子期,一看就是个满腔热血却脑子不好的青年,到底是怎么当上司业的。
景帝似乎刚刚睡醒,揉着眼来到了御书房,没精打采地打了个招呼:“老师,你来的还真早啊。”
傅茗渊向他行了个礼,道:“陛下,关于国子监一事,微臣思考过了。”
小皇帝一听便来了劲,忙问:“你同意了?”
“不。”她摇了摇头,“正如微臣先前所言,平白往朝中添置三千个闲职,二相也不会同意。我也想过是否可以为各县的学堂拨款,但地方并无规模化的学堂,难免会出问题。”
景帝泄气地望着她,皱着眉:“说来说去你就是不同意,竟然还拖了这么久。”
“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傅茗渊幽幽地补充道,“既然陛下想要参考陆司业的意见,微臣倒是有个提议,不过需要在乡试上做一些改变,所以要与礼部尚书见个面。”
景帝一听便来了兴趣,想知道她口中的新办法是个啥,神采奕奕道:“好,小皇叔与礼部熟,让他带你去!”
如今一从景帝口中听到“小皇叔”三个字,傅茗渊的腿就反射性地一软,“不,微臣自己去就好。”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有人推门进来,她不用看也知来人是夏笙寒,果不其然听到那一声温和却又让她浑身发抖的话语:“傅大人对于地形应当还不熟罢?就由本王带你去好了。”
苍天呐,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受伤」
首辅要在礼部有所动作的消息,在朝中不胫而走。百官纷纷耐不住好奇,一问才知,是这傅大人想就乡试的问题与礼部尚书讨论一下;不过更令他们好奇的,是这慧王也跟着到处跑。
朝中是个人都知道,小皇帝虽然没心眼,但也不是真傻,那么多皇叔里就与慧王最是亲近;而慧王是疯子亦是人尽皆知。所谓要想一个人没有威胁,要么是死的要么是疯的,这句话说的很在理。
傅茗渊跟在夏笙寒的后边去了礼部,每日都想着怎么远离此人,可小皇帝总是喜欢把他们两人凑在一块,似乎是认为让他亲近的两个人也亲近亲近,说不定可以组成一个坚固的三人帮。
她对此只想“呵呵”两下。
不懂事的皇帝,女扮男装的帝师,早就疯了的慧王。
这可真是个奇妙的组合。
近来慧王没怎么发疯,对于肚兜一事也未再提,可每每当傅茗渊以为他忘记的时候,他又会含沙射影地提醒她,简直是要将她逼疯。
她摸不清慧王的心思,亦不知对方给她送这个肚兜来,是不是因为知晓了她的女子身份。
疯子可是口无遮拦的,如果将这件事大肆宣扬,她可不直接完蛋啊。
看着她每日提心吊胆,慧王总是更加开心。她心里苦啊,却无处诉说,只好每日回家抱着枕头痛哭流涕,对此阿尘也只能表达安慰。
退朝之后,小皇帝又起了玩心,遂将二人撵来了礼部,独自一人在御花园中找小宫女玩去了。礼部尚书名为何昙,一听说二人来了,忙不迭前来拜会。
夏笙寒好奇地在四周打量一番,问:“矮子,我们来这里到底做什么的?”
“”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跟过来了啊。
傅茗渊望了望他,不确定他是否听得懂,但还是解释道:“先前我想过在县级办学的问题,但由朝廷派人终归不可靠,不如在乡试之中新添一场考试,通过者即可拿到国子监亲授的证明,届时由这些人开学堂,方可从朝中领取补贴,一来不用在朝中平添人力,而来学堂规模化的问题也得以解决。”
夏笙寒瞧了她一眼,耸肩不语。
果然听不懂她真是高估了疯子。
何尚书听她说着,似懂非懂地悟道:“傅大人的意思,是要在各省为讲师发个证,持证者才可以领取补贴,以此解决拿钱不干事的问题?”
“何大人英明。”她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夏笙寒,目光里写着:是个人都比你聪明。
何昙捋了两把胡子,摇头啧啧道:“这恐怕有些难办啊。礼部出的乃是科举的试题,可我们要如何考核那些教书的先生?”
傅茗渊揖手道:“这就是我来请教何大人的理由。”
何昙陷入了沉思,表面上是直点头,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情愿。
首辅大人可真是会给人出难题啊,这乃是本朝史无前例的事,他当过不少次考官,见过几千个考生,倒还真不晓得什么样的讲师才能被授予领取补贴的资格。再者,下个月就是年休了,他还等着回家带孩子呢
傅茗渊早知这事不能一蹴而就,但没想到对方犹豫了这么久,正想着是不是不应该施加如此大的压力,却闻沉在一旁的夏笙寒忽然道:“你是不是也该考核我一下?”
他将伞撑在地上,直视着她,目光明亮,似乎很感兴趣。傅茗渊浑身一哆嗦,问:“考核你什么?”
“考核我是不是个合格的疯子啊。”
“”
脑子有毛病啊这是!
傅茗渊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但又一想,这人本来就脑子有毛病,遂没再接话。
“天下之大,各行各业都有所不同,每个地方的习惯也不一样,到哪儿去找一套统一的试题?”夏笙寒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就算是和我症状不一样的人,也可以被称为‘疯子’的。”
这回没听懂的是何昙,老脸一皱,捂起了额头:噢天呐,这疯王爷怎么上礼部来了
傅茗渊怔怔望他,忽然像是悟出了什么似的,渐渐陷入沉思。
诚然在这件事上她没有考虑到地方的因素,在各地开学堂的先生们或许是授的课不同,或许是教书方式不同,何尚书会这般犯难,自是因为以如今的情势无法拟出一套适应所有地方的试题来,那么以此为基础,她的提议就不成立了。
想明白这个问题后,她又叹了口气:早就该回了这件事,可她怎么也和小皇帝与那个陆子期疯起来了
待她二人走了之后,礼部的一干人听说首辅大人打道回府了,年休之前不会再有多余的工作了,纷纷相拥而泣,感叹道:有慧王在真是太好了啊,疯言疯语就把傅大人给说服了。
此后,由于傅茗渊一直对此事持消极态度,小皇帝在热劲过了之后也懒得搭理了,可那位陆司业却没有死心,整日在国子监宣扬着要给首辅大人一个下马威;傅茗渊只当他脑子有病。
科举要到明年才会举行,即是说而今朝中的官员大多心里有个谱。新上任的首辅再怎么厉害,人脉也不及左右二相;小皇帝年纪轻又贪玩,横竖不靠谱,朝中还有湘王坐镇,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不会选择为景帝掏心掏肺,这是最令她发愁的。
因此,而今她与景帝身边的人,只剩下
她残忍地偏过头一望,瞧见举着伞走在她身旁的慧王冲她一笑,问:“傅大人不回博书斋么?”
不知不觉中到了傍晚,二人正从礼部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准备去与景帝道别。傅茗渊闻他这般问,心中倏然警惕了起来,棱他道:“你问这个作甚?”
难不成还想跟着她回家?别别开玩笑了!
见她像个兔子一般瞅着自己,夏笙寒笑意更甚,莞尔道:“本王有个不情之请。”
她不假思索地吼道:“除了去我家什么都行!”
“那就去我家。”
“啊?!”傅茗渊盯着他似笑非笑的脸庞,下意识地捂住肩膀,“你想干嘛?!”
“之前过年的时候陛下不喜欢人多,我一直答应要单独与他庆祝但他一直没什么时间。本是想明日在博书斋举办,但既然你不愿意,就去慧王府罢。”言罢,他不紧不慢地抬头,指了指她手放的位置,幽幽望她一眼,“傅大人想到哪里去了?”
“你”她气得牙齿打颤,深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