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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天下有敌-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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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上一代的人过分刻意鼓动推动他们门徒相互争胜比拼的结果。
    ——他们的徒弟要是打输了,吃了败仗,作为师父的,就算风度再好,也是会不悦的,也难免斥责苛求他们。
    所以他们受到很大的压力。
    ——在他们成长与修炼过程里,温火滚、吴奋斗、余厌倦。梁伤心、何难过、罗睡觉、孙忆;日等都在这种比斗竞争下备受压力。
    在这漫长而孤独在山上独自练剑的过程里,他们都各自经历了不为人所知的凄酸苦楚。
    所以,他们都备有各的特性。
    对孙忆旧、吴奋斗、余厌倦等人的情形,温火滚可能还知之不详,但他却很清楚梁伤心和何难过的苦况。
    因为他们向他倾诉过。
    何难过最彷徨的时候,天天去拜神。他在峨嵋山学剑,峨嵋山有的是佛庙名刹。他天天拜,大声禀神,求神保佑,让他学成第一流的剑法,傲视同跻,让他不致让师父失望、责打,让他不致让梁伤心、吴奋斗等人瞧不起。
    他虔诚的祈求神明赐他智慧、给他力量。
    因天资所限,尽管何难过的剑法在江湖上已臻一流高手之列,但在同门七位师兄弟之中,他只不过是不上不下仅在其中的一人。
    他无法出类拔萃,技压同门。
    为这点,师父何剑听对他常有重责。
    他很惨。
    也很孤独。
    所以他的剑法更走难过的一路,跟他交手的人,就算能活命,也莫不难过难受。
    当他发现神明也不见得怎么保佑他的时候,而他每次比斗的结果都令他相当难过之后,终于有一天,他打翻了香炉,踢倒了神像,还大口大口、一口一口的,把炉灰、蜡烛、香校等全吞食到肚子里去。
    也不管这些正点燃着的香火的伤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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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这轿子像一座神宪
    梁伤心也一样。
    他跟何难过不同的也许只是:何难过吃灰吞香啃蜡烛,梁伤心则是拼命吃书。
    他吞食所有的书。
    他吃掉任何的书。
    原因是:何难过求助于神灵,梁伤心的武功也无法技压同门之时,受到师父梁斧心的责打后,只好翻查古籍书册,希望能求解得悟。
    但结果还是。
    不解。
    不悟。
    由于他读了太多的书,唯一增添的是一肚子的不合时宜,而且浪费了他个少时间和心力,使他的剑法甚至连孙菩提都远所不如,到后来,他荒废了的时光已追不回来,读书不能为他带来任何成功,反而使他在剑术上落后干其他同门,他遂把一切怨意发泄在书本上,他变得见书就吃。
    逢书便啃。
    他一见到书,甚至只要是有关于书的物体,他都全吃到胃里去。
    所以,他吃的不只是书,吃的还是纸、树、木头、梁、柱、檐、甚至木履和竹。
    有几次他还吃蜗牛和虱子,因为他觉得蜗牛壳、杏仁和虱子挤出来的内脏,味道很像木头。
    他还吃牛皮。
    尤其是犀牛皮。
    ——越是发霉,越是好吃。
    温火滚也有他发泄的方式。
    他不吃香灰蜡烛。
    当然也不吃木头树皮。
    他什么也不吃,但喜欢玩。
    玩火。
    在山上练功练剑的漫长孤寂的晚上,他喜欢玩火,点一圈火焰,不管烧了自己的茅屋还是茅坑,或烧了个山洞或整座山峰,甚至故意用火舌去的痛自己,他都喜欢火。
    喜欢玩火。
    喜欢用火光去照明、燃亮甚至焚烧自己。
    这嗜好很有自焚的危机,不过对他的武功也不无助益。
    他的剑法越使得淋漓尽致时,剑锋甚至还可以炸出火花来。
    他的剑足可杀出三昧真火来。
    每当他逼出真火时,他自身就像一把燃烧的剑,锐不可挡,锐不可夺。
    他本身就是一团火。
    有时候,温扫眉跟他两名师弟聊天、谈心,真个喝了差不多,说到心底里去的时候,何难过就曾表示过侮意:
    “就算神明不曾保佑我,我也不该吃掉那几尊神像,我吞下它了,就形同触犯天条。现在我已没有退路了,反而吃上了瘾,见神像就吃——大概这是神灵对我的责罚吧?”
    梁伤心则一点也没有咎意、他只到底意难平、忿犹未足:
    “我吃书。我恨书。我以后见一本就吃一本,遇一册就吃一册。有……”
    他恨恨他说:“我见读书人就吃,哪个书生遇上我,我把他连皮带骨都吞下去——”
    他狠狠地道:“我跟书有仇。”
    温火滚打杀敌手时,像一团焚烧的火球,但谈话时却很讲理,甚至在手势上还带有一点优雅和优怨。
    “当我死的时候,我要死得光明磊落,火火红红,宁死在烈火中——”
    “哪怕是最后一刻也焚烧,”温火滚好像还很憧憬他说。“如果那真的是我死的日子。”
    他是这样说过。
    而在这时候,他在对敌斩杀中发现:
    何难过和梁伤心面对那顶轿子的神情,就像他们一个正在吃着神像,一个正在狂吞着一本本厚厚的典籍一样!
    他们面对着那一顶文文静静、安安静静、平平静静的轿子。好像面对于军万马、引颈待刑、面对一座屡现仙迹的神龛一样。
    其实温火滚是说得潇洒。
    他还是婴孩之时,不知火为何物,以手相触,给灼伤了。
    少年的时候,他不小心玩火,烧掉了他的房子,也使他成为孤儿,所以才会让温辣霞看中,收他为徒,迫他在山上修炼,授他火的剑法。
    他常自喻为一根两根燃烧的蜡烛,实则如一条两面受力的火中竹,他一面自焚,一面炸出星火,一面自这火光焰花中灰飞烟灭。
    这也许就是温火滚的宿命。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宿命——包括可以不相信和不知道自己的宿命。
    这轿子仍然没有动静。
    ——在这种情形下,里面的人依然全无动静,如果不是轿子里面根本没有人,就是里面的根本不是人。
    温火滚要比梁伤心和何难过都更急。
    他怕自己再守不下去了。
    他快支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候,梁伤心和何难过突然有了动作。
    他们突然改变了方位。
    ——原本是一左一右,夹击轿子,而今变成一前一后,让这轿子里的人背腹受敌。
    这转变极快!
    ——到底是什么事让梁魔何怪会作出如此变换和因应来,温火滚毕竟跟轿子隔了一段距离,故尔没能感应得出来。
    然后何难过跟梁伤心一起作出了攻袭。
    何难过一挥剑,剑发出一声动人的呻吟和一闪而过的银光。
    这银光却不是直接攻入轿里。
    而是挑向一团正在街上熊熊燃烧着的火球。
    火球飞起,飞击绿轿,“砰”的一声,撞在绿轿上,花地炸了开来,火焰马上卷燃着了轿子,前前后后连同布帘都着了火,而银光碎片,幻化万千,迸射入轿内:
    那是“冰”。
    何难过的“冰之剑”。
    也是“剑之冰”。
    他这一招是“水火夹攻”。
    他的剑气是冰寒的,但挑起的却是烈火的,他用火攻逼出轿中人,再以“冰锋”打杀!
    他全力抢功,因为他无后顾之忧:
    梁伤心一定会为他掠阵。
    绿轿已着了火,就似金色的火焰绕缠着青色的龙。
    “剑冰”已像雨雪一般打入轿内。
    轿子里的人若不及时出来,那是死定了。
    “蓬”的一声,一物自轿后飞弹了出来。
    谁都要活命。
    火在烧,剑芒杀人,轿中人终于还是沉不住气!
    何难过笑了。
    他就是要轿里的人沉不住气。
    他就是要迫出轿里的人:
    ——出洞的蛇,总比仍匿伏在洞里的蛇容易对付些!
    他就是要在轿前发动攻势,让轿中人自后冲出——因为他知道梁伤心的快而伤人心坎之剑一定在守候和等待。
    只要戚少商一掠出轿子,就死定了!
    那道影子一掠出轿后,就遇上了梁伤心的剑。
    梁伤心剑侠。
    快剑。
    剑侠侠剑快快剑剑剑剑快剑,在刹那间,那道影子至少着了十几二十剑。
    到了最后一剑,那道影子已给一剑穿心,串在剑锋上,梁伤心这时才能稍为停了一停,住了住手——他出剑之快,一旦出手,连他自己也纵控不住,二三十招后,才能勉强稍停。
    当他可作稍停的时候,那道影子菩是一个人,早已七八剑穿心,人也斩成碎片。
    可是,那不是人。
    ——不是人是什么?
    那只是一道影子。
    影子?
    没有人,只有影子!?
    ——难道“影子”还会自行从轿中飞扑出来让梁伤心试剑么!?
    影子飞掠,何难过正心头一宽,乍见梁伤心快剑已刺着影子,更心里一欢之际,突然,轿子里,“格”地一声。
    然后黑光白光各一闪。
    何难过这时,突然心念一动:
    他想起一件事!
    他想起一个人。
    这样的轿子,这种对敌的手法,莫非轿子里的人是……!?
    他还没来得及想下去,甚至也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他的心口已然一麻、一疼。
    他的笑容就僵在脸上。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左右胸肋各插了两支箭,箭绷几自颤动。
    两支箭,一黑一白,箭杆上各雕“情”、“人”一字,箭簇已没入了他的胸膛里,痛入心肺,但一时间却未断气。
    到这时候,他惟有发出一声惨呼,咬牙切齿龈打颤地道:“你……你是——!?”
    只听轿里的人冷冷地道:“你杀人慢,我就让你死得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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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杀手的舞衣
    痛。
    看到自己胸膛给射入了两支箭的何难过,只觉得无比的惊恐,无比的难过。
    痛,而且怕。
    那两支箭的力道恰到好处,让他战斗力全消.但一时却没能使他致命。
    痛,但一时死不了。
    他知道那是什么箭:
    “情人箭”。
    ——这种箭矢,每一次发出来,都是一双一对,一黑一白,着则二支全命中,失则二支尽落空,就像情人一般,相傍相偎,相伴相依。
    能发这种箭的人定必是暗器高手。
    这种箭一旦发出,也极少失手。
    而这个发箭的人,几乎从来没有失过手。
    是以,何难过在这一刹间,不但觉得:痛,而且还绝了望!
    他没想到在轿里的竟是这个煞星!
    他也没想到他的剑冰焰火,非但没逼出这可怕人物,却使他一时疏于防范,反为其所趁。
    他更没想到以自己会栽在这儿,栽在这个人的手上!
    ——这简直是送羊入虎口:送凶手到衙门!
    何难过捂着胸,以剑支地,抬头望大。
    这刹那间,他又觉得苍夭在捉弄他,神明在玩弄他。
    他很难过。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在死前的一刻,是那么辛苦,那么难过。
    他开始后悔:以前下该杀人那么多,更不该把人杀得那么慢。
    现在他只想死得快一些。
    梁伤心剑快。
    剑使得快当然有许多好处,但也有点坏处——至少有一个坏处,就是不能说停就停。
    当地发现那事物不是“活人”的时候,他己多刺了十二剑。
    十三剑一过,他发现他在轿前的同僚己然中箭。
    轿里人也开声说了话。
    这一刹间,梁伤心什么也没想。
    他不敢多想:生怕一想就减弱了斗志。
    他尤其不敢去想轿中的是什么人——一旦细想,就会怕,一旦害怕,就失去了勇气。
    试问,没有勇气又怎能使出快剑。
    剑要快,得要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与决心。
    所以梁伤心再也不理会,更不打话,他一剑直刺向绿轿,剑未入轿,一剑已分成四剑,四剑再衍化成十六剑,一旦刺入轿中,又变成了六十四剑,他无论如何,不管怎样。都决心要把轿里的人刺成个千疮百孔再说。
    他的剑快。
    他的剑就快在不暇思索上。
    ——连想也来不及想,快到比脑筋转动还快的剑法,谁能招架得了?
    他的剑招完全靠自动反应,自然反射:要是敌人看到他的剑法才还招,招架,那就输定了,也死定了。
    可是,这一次他才发到第十八剑,心中一沉,已知道自己这次是输定了。
    因为他有一个骇然的发现。
    敌人并不在轿于里!
    ——至少,轿子内并没有活人!
    他显然在第十五剑时已有了发现,第十八剑生了警觉,但要到第二十三剑时,才能勉强止住了攻势,扭转回身,要对付那个不知人在哪里神出鬼没的敌人。
    可是,在他第二十一剑时,肋下已一痛。
    一物己自他左肋打入,穿右肋而出!
    也就是说,那物已穿透了他的心房,也穿过了他的身躯!
    ——他已给暗器穿心、透体而过!
    他要转身,已来不及。
    可是他的剑势,依然一发不可收拾。
    至少,是不能及时收势,
    他在第十五剑时己有了惊觉,十八剑时已下了决定,到第二十三剑便可收剑,但而今却在第二十一剑时给一利物射穿了心,他的剑招便更不能控制,收止了,反而还一剑又一剑的递了出去,到第二十六剑时他才感觉到痛楚,到第二十九剑时他的剑才开始慢了下来,到第三十五剑时他的剑招已经十分缓慢了,但他仍未能收住剑势,依然一招又一招、一剑又一剑地演练了下去。
    谁都看得出来,他已力不从心,可是,他的剑仍像一场舞一样,筋疲力尽还得要旋舞下去,而且剑光还在他身前交织成一层舞衣似的:
    ——那杀手的舞衣。
    “暗器”是从“影子”那边射过来的——不知怎的,那“轿中人”已悄没声息地“闪”了出来,跟那“影子”依附在一起,就在梁伤心对轿子发动攻袭时,他也发出了暗器。
    这暗器成功地穿透了梁伤心的心。
    梁伤心的心已伤。
    梁伤心的心很痛。
    他使剑到第三十二剑时,力已尽,这方才可以止了剑,捂心,惨吼:
    “你——无情!?”
    只见一青衣青年端然跃坐在那“影子”之旁,一手捂腹,剑眉深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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