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青遥-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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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从何来,你心中又何尝觉得欢喜。”玫瑰梅说着,捡起金盘中的梳子,开始为花深深梳发。花深深叹气道:“召你前来果然是不祥呢。”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诶?一句都不想闲聊么?我在武府的时候,你曾透露我不少信息,令我事半功倍。多谢。”
“你叫我来为你梳头,不会就是为了说谢谢吧。”
也没有必要。玫瑰梅停下了手中的梳子,望着镜中的花深深。她特特将她召来,是怕她在牢狱中受苦么?不。破阵乐才不会用区区皮肉之苦来惩罚不懂事的妹妹,能惩罚不死族人的唯有无尽的死亡而已。玫瑰梅双眼微眯,手中握着花深深一缕秀发,感觉重似千钧。
花深深陶醉般深吸了一口气:“我很喜欢人界。初到那里时最难忘的,便是人界的绿树,远远望去,青翠欲滴。烈日时走在树荫下,抬头望去,从树叶缝隙中漏出的阳光如点点碎金,随清风摇曳着,闪烁为金色的十字光线”
玫瑰梅眉头微展,继续为花深深梳头。偌大的宫室之中,只有柔发与梳齿摩擦的细响。
“不光是晴天呢,还有雨天,下雨也很好看。雨真是奇妙的东西,如绵绵的视线般,将天地连为一体。淋着大雨在旷野中走一场,感觉从身体到心灵都被洗净了。”
“雨后的彩虹,也很美”
玫瑰梅竟然不由自主得接话了。她不得不承认,她在人界生活多年,也是十分得爱着人界。在武府的时候,她经常一整个下午什么也不干,托着腮蹲在窗下看雨。天空是那般压抑的铅灰,从中滴落的雨滴却是那般洁净透明。她觉得很神奇。有一次她呆呆看雨,南歌子从身旁经过,她竟忘了打招呼。第二日天晴之时,南歌子却差人送给她一个盒子。打开一看,其内空空如也;贴耳一闻,尽是昨日雨声。
美好的回忆。
“只可惜没有见过雪呢。”花深深撇撇嘴。玫瑰梅已将花深深的头发从头至尾梳过一遍,不知不觉中,梳落的长发已落如薄絮,轻风一吹,便飞飞扬扬。居然落了这么多头发。花深深再次皱眉,没说什么。
“玫瑰梅,雪是什么样子,你见过吧,给我讲讲好么?”
玫瑰梅将梳子轻轻搁下。她神色再次严肃。头发已经梳完,她没兴趣听花深深继续说下去:“如果你想看雪,自然可有机会看到。大小姐还有其他事吩咐么?”
还有机会看到么
花深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少女的头发如内心般柔软,也如内心般脆弱。不知为什么,遥灵他们一行人走后,花深深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不像从前那么独立,跋扈,只要自己开心,就丝毫不管别人。
花深深转过身来望着玫瑰梅,粲然一笑:“雪是看不到咯。不过魔尊爹爹说,人界的树叶已经开始凋零,层林尽染,很是瑰丽”
花深深,该不会
玫瑰梅不可置信得看着花深深。不可能吧,这种要求,就算花深深敢提,魔尊也未必敢应。但是这种事一旦实现的话
“我和夏孤临将在人界完婚。地点呢,就定在黛花山砚主旧居。”
呵。居然真的会这样。玫瑰梅无奈。花深深这般要求何其任性!人界完婚,岂非为夏孤临逃婚大开方便之门?遥灵等人又会有何动作?还有黛花居,那是晏离兮之妻亡故之地,可不是一点半点的不吉利。看来这场婚事注定太平不了,花深深也不打算让它太平。
“为了以防万一,我打算让你作我们的护卫。”花深深认真得继续道。
让玫瑰梅做护卫。只让玫瑰梅做护卫。
不可能的。这种事魔尊怎么可能答应。这简直就是集体潜逃。真不知道花深深用了什么办法让魔尊答应下来的。玫瑰梅转念一想,魔尊答应也有他的道理。他必然有把握,夏孤临既然已归降,就绝对不可能叛离。至于那个把握是什么,玫瑰梅却无从得知。
“你去准备一下。明日卯时我们便启程。”
“是。如此,属下告退。”
玫瑰梅拱手,转身时看了一眼金托盘中的嫁衣,缝制极为精致,刺绣也是别具匠心。她出殿后并未离去,而是拄着狼牙棒在殿前站了一夜。卯时一到,新娘盛装,红霞遮面的花深深便扶侍女而出,走到玫瑰梅身前,轻声道:“我们走吧。”
晨光未出,残月悬于天际。一缕魅红与一袭紫黑相携,游魂般浮出殿门。花深深刚刚走下台阶,殿前的灯火便一盏接一盏亮了起来,在她眼前铺陈出一条流光的道路。顷刻之间,九黎宫上下灯火通明,有如白昼。执灯宫女的红裙在夜风中飘拂,如朵朵杜鹃盛开,美不胜收。
只可惜,那道路尽头捉刀而立的甲士,却如污点般将喜庆气氛破坏得荡然无存。花深深与玫瑰梅默默走去,那甲士微笑等待。及三人相遇,花深深停下脚步道:“是乐乐。你来干什么?”
“大小姐何必惊慌呢。属下不过‘目送大小姐’最后一程。”
破阵乐仿佛确认什么一般,将花深深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继而终于皮笑肉不笑得为她让开道路,拱手道:“恭送大小姐,魔尊大人会一直为大小姐亮着满宫灯火,直到大小姐回来。”
是吗。花深深并无表示。这满宫灯火太过刺眼了,即便是隔着红盖头,那光线依旧强得叫她不忍直视,灼烈得,如同魔尊注视的目光。
他是要看着她把这条路走完吧。
花深深扶着玫瑰梅的手,走入了传送法阵。等了许久,只不见夏孤临来。花深深想象不出,他素日一身黑衣,今天穿上大红色的新郎装会是什么样子。
花深深和玫瑰梅站了足足有一炷香时辰,也不见夏孤临来。破阵乐禀道:“大小姐,用不用属下去催一催?”
“没有你的事。”
“大小姐是金枝玉叶,岂容夏孤临如此放肆。他现在,毕竟还未正式成为魔尊大人亲封的新任左使。”
破阵乐态度愈来愈傲慢,花深深见夏孤临不来,心中颇有些着急。他该不会不,夏孤临不会是那种软弱之辈。那他究竟在拖什么?再这般等下去,别说破阵乐,连魔尊爹爹也会生气的。
又过了半柱香时辰。破阵乐道:“大小姐,属下还是去迎一迎新郎官吧。我只怕这九黎宫太大,他一个人走迷路了。”
“可”
“不必。”
花深深循着这稳健浑厚之声回头。她不由轻掀盖头,终在华光流曳的地面,寻见了那双穿着青蛟裘靴的脚。她将盖头一点点打开,终于看到了她朝思暮想的身影,英挺飞扬,姿颜雄伟。十个日夜以来,她每次探视,只能看到他憔悴的背影而今次一见,那个战无不胜,浑身是胆的夏孤临似乎又活过来了!
花深深的笑容便在看到夏孤临的眼神时停住。这双空洞无神,阴影深沉的双眼,真的属于夏孤临么?这双眼睛,除了凌厉懵懂的杀意,所剩的只有无尽混沌。他是夏孤临。是死了的夏孤临。纵有万夫莫敌之勇,也不过是一具失去灵魂的战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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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过中秋加更,我过中秋断更坑爹呢这是!坑爹的校园网我好不容易赶出来一章你居然崩溃了啊有木有!!不管怎么说还是在能上网的第一时间把昨天那章补回来吧。。抹汗。。
221 九月雪
夏孤临如一滴重墨,将鲜红的画面重重染黑。花深深黯然放下盖头,没有说话。夏孤临的杀气倒是让破阵乐精神一振。他笑道:“新郎终于到了?耽搁了这么久,居然连新郎装都没换上?”
这时说话真是找死。玫瑰梅对破阵乐怒目而视。破阵乐对青玉案做过什么,夏孤临想必早已知道。如今见了夏孤临,破阵乐非但不躲着,反而还要出言挑衅,活腻了么?
破阵乐不知死活得,轻佻得看着夏孤临。夏孤临回以冷漠的眼神。要知道,实力并不是决定一场战斗的最终因素,强者固然可怕,疯子比强者可怕。没有心的人,最为可怕。
夏孤临只短短看了破阵乐一眼。现在他的心思,没人能看透。他淡淡道:“我们走吧。”
他踏入法阵之中,忽然抬起头,望着魔界上空风云变幻的天空,如同那天空上会诞生出一座崭新的城池般专注。风云的阴影却无法投入他的眸中,因为他的眼中,已经空无一物。
花深深一路只是沉默。直到透过面前的红纱,依稀辨认出那片开始泛黄的苍翠,她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黛花山。她扶着玫瑰梅的手,小心翼翼跟在夏孤临右侧不远不近的地方,走近了黛花居的竹篱门。熟悉的草木清香令她心中有种心酸的快乐。记得这里,是她第一次吻夏孤临的地方。她吻得很专注,很用力,仿佛要将毕生的爱用这一个吻来倾诉。
因为她知道,那是她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吻了。
她嘲笑着自己,跟夏孤临走进竹屋内,命玫瑰梅在门口把守。玫瑰梅仍像昨晚那样,拄着狼牙棒站在门口。待屋内脚步声消失,她方抬头去看天空。
怎么人界的天空也是如此混沌。过了卯时,太阳还没出来。今天,是阴天么?
同一时间。武府小客厅。
“什么?大哥他回人界了?”凤川太过激动,将满盏的茶盏往几上一拍。武陵春倒是安静异常。他一手捧着茶盏,另一只手捏着盏盖轻拨着浮于水面的茶叶。遥灵正色道:“是南歌先生传回来的消息,那还能有错。”
“那南歌先生呢?”话梅问。她抬头看着遥灵,提着茶壶的手悬在空中。茶水从半倾斜的壶嘴中漏出,一滴一滴落入已斟满的茶碗里。
“南歌先生倒是还在魔界。来人界的,只有大哥,花深深,和玫瑰梅。大哥和花深深将在黛花居成婚,而随行护卫只有玫瑰梅一人。”
是么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有些不敢相信。这番情景,愚蠢得就像魔尊亲手把夏孤临送还给六公子一样!魔尊不会做这么没脑子的事,难道又是陷阱?可即便是陷阱又怎样,遥灵他们明明知道夏孤临就在黛花山,绝不可能不去劫他!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就去黛花山!”
“慢着。”
已经站起身来的遥灵被武陵春拉住。武陵春道:“遥灵,你难道忘了魔尊与大哥的约定么?如果婚事被破坏,猎魂将怎样,苍生又将怎样?”
“切”遥灵只得忿然坐下。众人都又黯然,武陵春心里又是别一番思量。他想着那日萧阳春对他说过的话,夏孤临真的会甘于归顺魔尊,心如死灰度完残生么?他不会。但如果不是那样,他又会怎么做?是曲意逢迎,在魔尊手下韬光养晦,待实力增进之后,再一举灭杀魔尊么?
确实有这种可能。魔尊虽招夏孤临为婿,但不可能对他全无设防。既如此,夏孤临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反败为胜?
武陵春实猜不中夏孤临的心思。但他有种预感,或许那天,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遥远。
武陵春捧着茶,却在茶水中瞧见了遥灵郁郁不乐的脸。什么时候,她竟又站到武陵春身前来了。武陵春抬头道:“怎么了?”
“我心里烦闷,想去青玉姐姐的地方呆一天。春哥要不要派个人跟着我?”
武陵春很快明白了遥灵的意思。若是遥灵一个人出了武府,她是真的去了缀锦绣庄,还是半道上就折去了黛花山,谁又知道。但派个人跟着也未必济事。丫头小厮之类,带一百个都不够遥灵甩的;凤川跟去,多半会跟着遥灵一起胡闹;若是自己同去那更是算了。自从那日吵过之后,遥灵对武陵春说话都一直客客气气,不自然得紧。两个人还是不要独处的好。
“不必。遥灵自去便是。”
遥灵一言不发转身而去。她自然不能胡闹,也不想胡闹。她已经没有任何莽撞行事的资本,六公子还剩多少英明可供她去挥霍?她独自径直去了缀锦绣庄。刚刚辰时,还未有客人来庄里订货,小丫头们大约也是摸清了这点,各自懒觉。遥灵没有惊扰她们,悄然进了内院。
阶前无落花,庭木无冗枝。一切皆如青玉案在时,素雅洁净,幽静宜人。整个庭院之中,仿佛被青玉案的气息所笼,仿佛停留在过去的时空般,不见丝毫凄然。
遥灵没有再度流泪。回到过去的幻觉并未让她悲伤,也未让她欣喜。她只是平淡得看着这一切。青玉案凭栏,观花,喂鱼的影子依旧在眼前幻化而又消散。遥灵独自步上二楼青玉案的闺房。兰麝扑鼻。落叶般的过去席卷而来,流年乍暖,尘香还寒。
遥灵淡然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相遇的一幕幕再次浮上心头。纸飞鸢逼婚的那日,青玉案坐于铜镜前飞针走线,刺绣着牡丹。那时遥灵便觉得,青玉案不像是在刺绣花朵,更像是对着自己镜中的影子,刺绣着自己。这世上所有的牡丹花加起来,都不及她十分之一的美。
遥灵走到铜镜前。她忽然想找寻一下,青玉案那日绣的牡丹花还在不在。青玉案心事之下刺绣的牡丹,应该不会随便卖掉或者赠予别人。
在哪里
遥灵一一开启青玉案的妆奁,针线笸箩,胭脂香粉,丝线图样,如同具有灵性一般,在遥灵开启盖子之时睁开了眼睛。遥灵捡起那一束束丝线,一盒盒银针,谁也想象不出来,青玉案仅凭一针一线,如何在丝绸锦帛方寸天地中,描绘出世人艳羡的神奇。一个那般神奇的女子,集尽天下美丽,却在世人还未了解她之时便悄悄去了
遥灵打开了房间内所有箱盖,青玉案的气息如花香般从内播撒而出,温柔得包围着,令遥灵内心稍安。
她早说过要保护她的啊。
她曾经为她梳发,自信满满得保证,她一定可以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千万不可灰心失意。
结果
遥灵从抽屉中找到了那朵未绣完的牡丹。鲜艳如嫁衣的红绸上,牡丹还未绣完,一半盛放,一半凋零。果然自从那日之后,就再没动手绣过么
遥灵望着牡丹发呆,却听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以及小丫头的哈欠声。她并没躲闪。小丫头打开门,仍然闭着眼睛,端着水盆站在门口打哈欠。嘴巴好不容易合上,才惊醒似的大叫道:“姑娘!姑娘回来了!几时回来的?我们怎么都没察觉?”
睡眼惺忪得将遥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