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天-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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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话音刚落,刘东急急从外面进来,俯身拜礼:“娘娘,外面临平公主与宁王殿下一起到了。”
“快请。”
再见凤云深,满脸愁云,红肿了一双眼,似乎哭了多日。凤宜玶脸上情绪好不到哪里,俊眉微蹙,目色轻飘。
“蓅姜,怎么办,安庭被困在落水,怎么办,若是华将军不愿出手相救,那安庭岂不是九哥不允我进宫找你,我只得拖到今日,已经再等不下了。”话再说不下去,凤云深呜咽难抑。
“蓅姜,你,还可好?”
我抬头,嘴角只有微微笑意,看不出其中喜怒悲欢:“不好也得好,日子总要过下去。”
“我听说”凤宜玶话刚出口欲止,似乎知道了内情。
“的确如此,我已经答应把长生交托容妃照顾,不出意外的话,哥哥应该会很快回来了。”
我话音刚落,凤云深抬起头,惊异的看着我,就似不相识了一般,泪垂香腮,掩不住,脱口而出:“为什么把长生交给她抚养?”
我笑笑:“只有这样,哥哥才能回得来,所以你不必再哭,只管安然在将军府等着他回来就是。”
“蓅姜”
“无妨,我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自然也已经想的透彻,不必多说,我心里有数。”
事情一时间变得颇为尴尬,凤云深本来打算找我商量,却未曾想到其中这般纠结,凤宜玶应该已经知道内幕,竟然没有告知自己妹妹,这般跟着进宫,似乎有其他目的。
凤云深去看长生,我与凤宜玶并肩走在回廊之中,外面雪色静然,满眼素白,馨冷的风穿堂而过,撩过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针刺一样的寒。因为上次见面时候那般坦白,再次遇见时候,俨然有些沉默,或许是彼此心知肚明,或许是无能为力,走了很长一段,凤宜玶才开了口。
“蓅姜,这一次,你一定要舍长生,不管你愿与不愿,只有舍了长生,华安庭才能回来,他回来了你才能日后日子过得安稳。”
我浅笑,眼睛望向前方,问不对答:“宁王幼时可与姚家有过交情?”
凤宜玶一怔,直直看着我,点了点头:“之前姚家是站在御煊一边,实为得力靠扶,那时时常与他到姚府商事,算作熟悉。”
我撩眼望他:“新婚滋味如何?”
他尴尬的转过眼,望向院中一片雪色:“心知肚明,又何须再问?”
我侧过身,转到他面前,凝视他淡然的眼:“我猜,那玉珏现在就在你身上。”凤宜玶顿了一顿,伸手从怀里掏出东西,坠于我眼前,艳红如血,血月上开出一朵红莲,十分美艳。
“你随身带着它,说明你有心,你若有心,那我可否信你?”
“以蓅姜的心思,相信一个人太难,事到如今,你还能信谁?”凤宜玶的话不急不缓,就似珠打玉盘,敲出轻脆声响,回荡在我心头,点出深浅不一的苦楚。
“这话说得好,人不能信,可不信人不足以成事,何况,我不信佛,至少人比佛要可靠的多,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我抬手,撩过玉珏在手,轻轻摩挲:“既然皇上最为信你,我焉有不信之理?”
他的手毫无顾忌的覆上我的,将那冰冷玉珏包在其中,我不欲收手,只顾笑靥如花:“我若足以你刻骨铭心,是谁之幸?”
他眼里掠过一抹狼狈神色,似乎又被我翻出那道伤口。
“我可否当做是我之幸?”我轻言。
凤宜玶苦笑,俊脸上寂寥黯淡,原是人人都有苦楚,又有谁是一路坦荡,心安理得。
“如若蓅姜愿意,我自当不会让你失望,可堪一信。”
这句话至我听见起,那么多年过去,依旧如我手中的那块血玉珏般,历经久年,依然鲜色如新。我到最后终于懂得,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说来复杂,就如我与凤御煊,似乎拉锯牵扯,从伪装到深爱,至始至终不曾单纯,不曾纯粹,如此的爱,深刻了一辈子,也痛苦了一辈子,纠结了一辈子。
如凤宜玶对我的那般情深,却又十分简单,纵然是人所不能信的桥段,一见倾心,二见深情,似乎也成了刻在时间里,历久弥新的一个图腾。看见它,怀疑它,试探它,利用它,到最后也不得不承认,天底下,却有如此深情。
不是不珍惜,只不过我这般卓绝的人,感情亦是如此,留下风情万种,却始终情系一人。我的确冷情,那是因为我总能狠下心,去舍弃,去算计,这一生,参透的早,也是最先放下的那一个。
我刚回到屋子,刘东急急上前,似乎等了我许久,一番而语,我轻挑黛眉:“陈英那般说?”
“正是,当时可是被容妃把眼前人都给支开了,连陈英这等贴身侍候的也不留下,片刻之后,元妃离开时,说是容妃赐了许多东西。第二日华将军就跟着入了蕊心宫,依旧是遣了奴才,一个不留,不过这一次,元妃并不在场。”
刘东顿了顿,犹豫开口:“娘娘,您说那元妃七魂九窍,主意多得很,会不会也是出了这馊主意,害了我们公主?”
我暗忖,那元妃是个人物,上次厌胜一事,的确被她看穿,可惜华瑞莹的草包肚子,装不得二两酥油,急急跑来质问我,倒是弄得她例外不是东西。她似乎也看懂了我借厌胜挑拨他们关系,若是用这次摆一道害我,算是有立场。
因为若是我为元妃所处,也一定会这么做,机会不盯紧,便不知道未来还是不是再有机遇。何况这借口万无一失,华瑞莹不能再生,若是膝下没个一儿半女,这后宫还能安坐几时?到时候用不着皇后下手,她自己就渐慢破败。那元妃尚未形成火候,又怎么能让这么大一棵头顶树轰然倒塌?一面讨好了华瑞莹,还非常巧妙的合了父亲的心思,又能扳我一城,一举三得,她稳赚不亏。
我冷笑,一只彩凤步摇,捏在手中,微微一晃,流苏轻碰,脆响动听:“看吧,这次她算计我,也会有人替我挡回这一道。以为华家就是依靠?我看她还能靠着多久。”
“娘娘,接下来”
“让元妃多开心几日,长生这一去蕊心宫,皇后那里自然也有耳目消息,不难猜得出谁暗里下的主意,多行不义必自毙,待看元妃如何搬石头砸自己的脚,那人焉能放过这么心计的姐妹,怎么会。”
刘东似乎明白,幡然醒悟:“娘娘上次说道,看吉嫔嘴里还能咬出谁来,难道是元妃?”
我撩眼,眉目眼角笑意盈盈:“皇后盯着元妃可不是一日两日,她的心思,还不是处处避着华瑞莹,生怕皇上发觉姚家与华家之争,与我,又是失了长生,又被天仃所害,吉嫔偷我病志录,我自然是于此无关。试问宫里还有谁可嫁祸?攻华家,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就是元妃身后的江家,吉嫔这一次咬出的人,不是她还能是谁?”
“娘娘妙算。”
“这世间的人都是凡人,没什么妙算神机,仔细思索前因后果,若是能算对了人心,接下来的所为,也就不难猜得出。后宫倾轧,环环相扣,无不是踩着彼此攀升,排除异己,打消结营,又有何难猜?”
“娘娘说的极是,待他日娘娘步步高升,可只手后宫之天,不怕小公主回不到您身边来。所以娘娘切勿太过担忧,养好身子,韬光养晦,养精蓄锐。”
我深吸一口气,冷言笃定:“没有人能从我手中抢走长生,便是那人是万万人之上的那一个,也不可。长生不会久去,迟早会回到我身边。”
我坚信如此,女人成为母亲,就意味着,可以遮风挡雨,甚至如男人般,顶天立地,不为别的,只为身下幼小骨肉。此时的我,心坚无比,有了目标,总比茫然更能让人精神百倍。
回想今日与凤宜玶那一番话,心里也算安慰不少,便是被人说作卑鄙,那也无妨,在这后宫,情爱救赎不了我的低微,伟大与崇高也拯救不了我无势,又有谁的手段就光明正大?那我何须思考那么多。
我细细给长生刮掉头上的胎毛,希望她日后能长出一头,如墨般的黑发,等到那时候,我也许就会给她梳发髻,装扮的可爱纤巧,看她笑语嫣然。
两日后,捷报送至御清殿,凤御煊第一时间来兰宸殿报喜,我的笑凝在嘴角,心中却是一半苦,一半甜。哥哥回来了,受了一身的伤,却留下一条命,正赶往京城。凤御煊下令乔征前去落水外驻守,连同父亲与江家父子,都跟着哥哥一起回京。
朝夕之间,间距极短,我以正常方式度过我与长生一起的最后一日,喂她吃药,哄她睡觉,只有这般往常,我才能安稳下心思,一步步走好我谋划的前路。
元宵节又至,宫中灯火通明,今日是哥哥进京之日,因为伤势严重,直接送与驸马府修养,凤御煊只召见了父亲与江家父子。
傍晚时分,蕊心宫来了人,我早已将长生收拾一新,命邀月将往日长生喜欢的玩具,穿的衣着,包的被褥,甚至是喝药的青花瓷碗一一打点好。
未曾想到,华瑞莹竟然亲自前往,今日神态,稍有不同,不似我曾想到的尖锐得意,而是十分淡然:“蓅姜放心,当日我曾说过,待长生甚比亲生,你若想看,尽管来看,我不阻拦。”
我委委一拜:“至此,长生就交给姐姐照看,劳您费心。”
“不必如此,你的孩子,也算是我的孩子。宫里有许绍看着,不会生事,你可放心。”
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又浩浩荡荡而去,带走了长生,也掏空了我的心。突然之间,甚觉这冰冷宫殿异常萧条空旷,念由心生,这话当真如此。
“娘娘节哀。”奴婢奴才跪了一地,神色哀寂,看得我心头也是一震。这就是弱势的下场,任人欺凌,眼睁睁看着,身无一物,刻骨铭心,至死不忘。
“罢了,莫要再提及此事,我不想听。”我折身走进里间,身心俱疲,倚在榻上,望着那微弱摇曳的烛火,愣愣发呆。
输,不会输得一败涂地,赢,亦不会赢得天长地久,只不过是此一时彼一时,一朝一夕而已,既然如此,我何愁没有翻身之日?
54。拨弄
木桶之上,水雾氤氲,被纱帐拢在其中,就似置身于九重天外;不似在人间。水很热,烫得皮肤发红,有些微微刺痛,我倚在边缘,望着水中浮着的药草花瓣,不发一言。
“娘娘,水还温着吗?要不要再去让刘东烧一些送来。”
“邀月,拿点酒过来。”
邀月迟疑,终是转身出去了,半刻,去而复归,手里端着银盘,上面有一只玲珑琉璃高颈壶,一只瑰彩琉璃盏。
“娘娘,坐蓐期不能多喝,您少喝一点。”
纱帐被撩起,银盘送入,房间又恢复冷清一片。斟满一杯,我不犹豫,仰头饮尽,酒精,呛得我整个喉咙火烧一样,眼眶也被灼红了,酸胀,疼痛。
一杯,两杯,三杯,烈酒下肚,似乎畅意不少,人不似之前崩那么紧,游走崩溃边缘。我狠狠屏住呼吸,任凭木桶中的水把我彻底淹没。
我似乎在哭泣,周遭的水那么热,却没有我的眼泪温度更炙,我用手捂住自己的脸,颤抖隐忍,可堪我停留之处,究竟在哪里?只觉得身无一物,两手空空,连自己都可怜自己。
“娘娘,娘娘。”
我坐起身,背靠在木桶边,水滴淋漓,蜿蜒而下,划过皮肤,就是一道凉。眼依旧酸涩,药汤滑进眼眶,又酸又辣。眼前朦胧,我用力眨眼,方才清晰,生怕被看出破绽,只好遏住喉咙,稳了稳神,轻声问:“什么事情,不得片刻安宁。”
邀月恭顺道:“娘娘,刘东在外面,说是有重要事情要禀报您。”
“你唤他进来,让他在屏风后面候着。”
“奴婢这就去唤他。”
不知是水热的缘故,抑或是酒精的缘故,头脑昏沉,安静的阖上眼,水汽如浓雾,我略有喘息,听着心跳声几乎要跃出胸膛,身体越发轻飘。
“娘娘,刚刚得到的消息,张允死了。”
我嘴角不断上扬,像是月弯,留有好看的弧度。
“剩下那一人呢?”
“禀娘娘,处理干净了,出了宫之后才动的手,不曾留下痕迹。”
我缓缓睁眼:“做得好,本宫自然有赏,下去吧。”
“谢娘娘。”
人走,房间空下来。冰冷的笑还凝在我嘴角,眼色却柔和许多。
我撩过长发,用玉簪别住,端起酒杯,仔细把玩,犹是那灯光下的瑰彩琉璃盏,发出绚丽而妖娆的华彩,酒无色,却也似被染尽了,垂头一望,自己清艳精致的脸,亦融入其中,满是笑意,却冰冷无比。
那玩忽职守的宫女,不过一颗棋子,当初走开,也不过是琐事而耽误,哪里是什么张允的召唤,又怎么遇见吉嫔。我答应留她一条命出宫,讨条活路,她便什么假话都敢说。
这宫中,闲言碎语尚比脚快,话一出口,便是已经传入他人耳目,哪些人留不得,谁心情都有笔明帐。做了许多,也不过是想让凤御煊自行心里清楚,有些人,不如表面那么温驯,吉嫔也好,元妃也好,谁背后都有另一张面孔,又能信得着谁?
如此,有些人便不必我亲自下手,要他们命的,大有人在,总有背后的影子,先下手为强。都是现成来的棋子,如今用完了,我怎能留下这么一条把柄,这世间,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于此,她只得送死。
张允之死,那是必然,姚氏控制了吉嫔,况且张允当初目睹刘东在兰宸殿后院烧木人,闹得(又鸟)犬不宁,现下皇后发现吉嫔又与我受天仃有嫌疑,张允又曾是她派往兰宸殿的下人,这一圈复杂关联,怕是又要把姚氏自己的嫌疑给缠了进去。
局设越大,竟然如此手忙脚乱,张允死了又如何?不是还有马德胜,宫中下人多不胜数,替罪的,栽赃的,人才多如流云,不差一二。
而那马德胜也是人精之上,看来他很了解我的意思,干干脆脆的送张允见了阎王。背后这一手推的极好,到底是活的时间久了,有些地方,作为我们这般在上的主子,也要另眼相瞧,我是,想必姚氏也是。而与他本身,更少人知道他与我的关系,也是他安身之保证。
不知是不是酒喝得有些多,恶露重血,略有腹疼,因为泡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