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天-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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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总是肉长,可于现在的我来说,肉已化石,人人都有可被宽容饶恕的理由,却无人能知,长生羸弱之苦,我失子之痛,远不是他人轻描淡写一句,能饶人处且饶人便能偿还的。
就算深入这后宫已是幻化成魔鬼又如何?我宁愿成魔做鬼,也绝不做魔鬼脚下,最卑贱不如的牺牲品。
“走吧,出来久了总是不好。”我起身,还有些不稳,邀月赶紧扶住我。
“娘娘,这茶,您还喝吗?”
我瞥一眼,扬手将茶倒入池中,面上无笑:“这酒,早就已经醒了。”
回去殿堂之时,凤宜玶早已入了座,脸上依旧淡漠,看不出蹊跷,我亦是笑容可掬,回到位上。凤御煊坐在台上,目光掠过我,浓了一分,深了一寸,嘴角暖意,顿时浅了。
我无慌乱,自然而然,凤御煊眼厉的很,一分一毫的差池,也会让他动了心思。浅笑浮在嘴边,端过酒杯,再饮一口。
见我又喝,刘东上前伏在我耳边轻声道:“娘娘,您少喝一点,刚刚福公公传皇上话下来,让奴才顾着您一点,不能再喝了,喝多了头疼。”
我弯弯嘴角,并没说话。刘东张眼瞄了一眼周围,歌舞尽兴,酒酣人醉,方才伸手递上帕子,极轻声道:“娘娘,您不在的时候,裕嫔也出去过了。”
我面上依旧笑靥如花,却是心中一凛,我倒是不怕其他人明目张胆的告我一状,便是说了,凤御煊也未必回信。可若是华韶嫄那丫头,能出什么事,可不好说。搬弄口舌是非,那绝对不是她会做的那一套。
这一夜凤御煊没有来,姚氏生辰,自然是要留宿凤宫。我坚持不喝解酒汤,昏头昏脑,泡了药汤,居然清醒起来,夜半无眠,坐在软榻上点灯读书。
我的确被晚上遭遇凤宜玶之事乱了心思,或许是自己太过偏激,从头到尾,凤宜玶所表现出来的感情,并不为我理解。到底是我太世俗自私,还是他太过阳春白雪,明知不可等,不可爱,却一定要深陷其中,就似上了瘾,成了心魔,总不能忘怀,苦了他人,更苦了他自己。
我无数次心中定数,此事有诈,可过了许久,也未曾见到有半分蹊跷,或是不妥,究竟是我们谁错了?
我苦笑,上天作弄便是如此,若是当初真为凤宜玶带走,也算安分嫁为人妇,相夫教子,说不出这般更好,还是如眼下一般,落入深宫,算计陷害,便是杀人都可不必眨眼的后宫嫔妃来的更好。
对凤御煊的爱,愈发深刻,凝在我心头会生出极致疼痛,扭绞翻覆,疼的眼眶发紧。可看到凤宜玶,仍旧也会心头难受,这样一个人,不该有如此境遇,没有完整人生,到处伤口疼痛,我与他之像,似乎同我与凤御煊之像,有些重合。
突然便觉得无可抑制的孤寂,似从头泼下的冷水,让我身体跟着心一起冷,我裹紧丝被,无济于事,空虚,茫然,无助,齐齐涌来,如狂风骤雨,重创心口间。
只可惜,再美再深的爱情,也抵挡不了深夜冷寒,薄衾不暖。我爱的人,不在我身边,而爱我的人,也不知何去。最怕这般,需要之时人已不在,而人在之时已万事自足。
心在红烛一节节染尽之间,在夜色愈来愈浓重之时,冷如寒铁,一抽一疼,一疼一冷。整整一夜,我不曾合眼,红烛早已燃灭,房间一片黑,直到外面天光熹微,我仍旧坐在原位,面前摊开那本一页未翻的书,这一夜,我便一直盯着书看,似乎在黑暗当中,我依旧看的清楚,可我不知道我究竟读懂了哪些。
“皇上万福,奴才这就去唤娘娘。”
“不必吵醒宸妃,朕看过就走。”
我听闻院子里有人说话,急忙起身往床边走,岂止这一夜未动,双腿已麻,跌跌撞撞奔向床边却扑撞在床脚,痛得我出了声音。不敢耽误,急急上床,拉了帷帐,阖眼假寐。
门被推开,声音轻微,然后是细碎脚步声,珠帘微响。眼前一黑,人已经走到床前。凤御煊定了定,没有走,反是拉开帷帐,坐在我床边,我正奇怪,他突然伸手从被子中握住我的手,温暖而宽大的手,而我的手,凉如冰。
凤御煊并未说话,坐在我床前许久,终是帮我掖好被角,拉上帷帐,出了去。走之前,我听到不远处,轻微合书的声音。
直到听见关门声音,我方才睁了眼,眼眶酸涩,灼热,胀痛,湿润。竟是何时,这个男人,可以如此掌握我的情绪,我的委屈与忍让,我的失落与孤寂,他懂吗?若是真的懂了,又能如何?
转眼已经入了十月,怀森由我一手照顾,与我颇为亲密,稚嫩婴孩,有一双纯净而无辜的眼,每每看见他的眼,我便想起落英苑的元妃,母子这般相似,的确是在扎眼。他最喜粘着我,喜欢我抱着他坐在榻上翻书,安稳睡在我怀中,甜美至极。
我对怀森的感情十分特别,谈不上如华瑞莹对长生那般珍视宠爱,也亦不能说厌恶。这牵扯事中每一个人都无辜,何止只有我怀中的婴孩呢?
可我仍旧愿意温暖他,曾几何时,我自悲自怜,却绝口不提,世事之间,也许只有一个巧合弯转,就可改变人的一生一世,对于他,我竟不忍。
“娘娘,淑妃娘娘求见。”
我回神,抬起头,将熟睡的怀森交给邀月:“准见。”
不多时,淑妃进了来,见我坐在榻上,面目带笑:“妹妹怎么不午睡一会儿,我还担心扰了你清静。”
我笑笑:“刚刚哄睡怀森,姐姐呢?打哪过来?”
淑妃眯眼笑,赶紧走到我跟前,坐上软榻,轻声细语:“我刚从兰妃哪里过来,今日看来,兰妃似乎怀的是个男胎。”
我撩眼,浅笑:“那便恭喜兰妃了,一举得男,贵不可言。”
淑妃敛了笑,略有焦灼,贴得更近道:“我说妹妹啊,你怎么还说这般无谓的话,兰妃是何等角色?你不知,我焉能不知,心比天高的主,从前是因为不比容妃和妹妹的受宠,也得暗暗压下心中不满,多少次与我抱怨,都记不清楚了。”
我侧眼看她,笑靥如花,她一愣,似乎觉得有些莫名:“当日不比今时,兰妃自己也道,若是生下皇子,他日一定要贵于他人一等。”
“哦,那姐姐岂不是好机遇,平日与那兰妃关系融洽,甚于姐妹,她若是飞上枝头,也少不了你的好事。”
淑妃不屑,提及便是蹙眉一叹:“怎么会,妹妹是不知兰妃是何种人,今日落魄,称姐道妹,他日风光,眼高看人低,哪里能顾忌那么多,我还不知晓她了。”
“那姐姐的意思是”我故作不明意义。
淑妃虚笑:“妹妹这般精明,也无需我多赘言,后宫如是,各有各活,可总是人单力薄,姐姐我也不愿争出那一份天地,安生过这一生也是不错,如今也是决议,日后一定以妹妹马首是瞻,还望妹妹多为照顾。”
我巧笑:“姐姐真是,净说些笑话逗弄蓅姜,贵有皇后娘娘,犹是姚相幺女,许与权贵永州侯,可见不是一般胜势。宠有容妃,平日里那一般相待,姐妹们也都有所见,姐姐缘何选定妹妹?”
淑妃闻言,笑意更深,缓缓开口:“我虽是没有与他人一较高低的本事,可看人倒是绝准,他日能荣冠六宫之人,必是宸妃娘娘一人而已。”
我收回眼,笑意犹在:“以后的事谁能说定呢,不过,姐姐这一番预言,倒是个好兆头,不是吗?”
我正与淑妃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外面刘东进了来,俯身拜过:“娘娘,裕嫔娘娘求见。”
我挑眉,嘴角带笑,看淑妃面色略有不自然,淡淡道:“准见。”
刘东刚出门,淑妃看向我:“妹妹,这裕嫔比那兰妃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可要当心。虽说自己姐妹,可入了后宫同为妃嫔,那可是各有各心思的。”
我挪眼,笑看淑妃:“姐姐果然一双眼,厉的很呢。”
“姐姐,你身子可好了点?”华韶嫄刚进门,一脸笑意,橘色纱缎穿的十分适宜,说着,忙走向我。
“恩,醒来时候有些头疼呢。”我淡语。
“那姐姐喝点这个。”说着伸手递过一个淡绿瓷瓶:“妹妹偶尔也有小酌,有时难免过了头,就勾兑些温水饮下,安安稳稳睡上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一点不觉难过呢。”
我接过瓷瓶:“妹妹真是有心。”
华韶嫄转过眼,看了一眼淑妃:“原来淑妃姐姐也来看娘娘啊,那兰妃姐姐呢?你们没有一起过来吗?”
淑妃面色一顿,略有尴尬,瞥眼看我,轻声道:“兰妃身怀六甲,眼看要临盆了,如今不宜多行动。”
华韶嫄笑笑:“那妹妹不打扰姐姐们闲聊了,先告辞了。”
见华韶嫄调头离去,淑妃方才吐出一口气,不甘道:“若说眼厉之人,有何止是我一人,这裕嫔着实更胜一筹,看起来比那容妃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但笑不语,轻啜香茶。
天气渐冷之时,寒痛之症又复发,我更少出门,终日陪着怀森。六个多月的孩子还不能走,将将会坐,歪歪斜斜,需要靠着东西。
刘东说,长生已经会发出简单字音,容妃整日逗弄她开口,却不见她蹒跚学路。我也去看过几次,似乎体质过于柔弱,双腿还无法撑起自己身体。如是十个多月的孩子,就算无法走路,也可在搀扶之下,都会迈腿学着试,偏偏长生一点迹象都没有,我心急,找许绍去问,答案也无非就是,长生天生孱弱,骨质太软,怕是要等多些时候再看看。
怀森倒是康健,也很乖巧,平日里安静少哭,跟我格外亲。
“娘娘。”刘东进门,弯腰走进,低头在我耳边低声交待。我一滞,怀中的孩子感知有异仰头看我,我伸手去抚,他温驯的窝在我怀里,细细把弄手中那只布缝的兔子。
我垂眼,有些心浮气躁,淡淡问:“马德胜如是说?消息可确实?”
刘东点头:“回娘娘应该不假才是,这一些东西都是交到他去做的,何况还是皇后身边最亲近的张正所交代。”
“也好,那观赏石屏不是日日摆在她寝室中是吗?”
“是的,至娘娘送时,一直都放在那里,未曾拿走过。”
“也好,那就什么手脚也不必动了,静等孩子落地之后再说吧。”
“娘娘真的就等着?”
我侧眼看他:“不可动,免得到时候逞了哪个背后小人的心,笑里藏刀的,又何止是皇后一人?”
“娘娘意思是”
“那日你说裕嫔继我之后,也跟着出去了?”我轻声问。
刘东点头:“的确,娘娘出去不久,裕嫔就跟着出去了,过了一段时间才回来。”
我轻叹,漫不经心摸着怀森细软的头发,垂眼寻思,若是华韶嫄真有看到什么,也并不会如华瑞莹那般,急欲张扬。这种角色,或许与我心思一般,不到最能恨下杀手之际,断不会揭出来。如是这般,还真有些麻烦。
“娘娘,药汤来了,让奴婢给你搓一搓腿脚吧,这样效用会更好一些。”邀月端着一盆热腾腾的水进门,顿时一股药味扑面而来。
“不必了,你们都下去,水冷了,我再唤你们来。”
“娘娘,奴才刚刚听闻,华副将军胜利而归,估计再有几日,便可进京。”我闻言一愣,嘴角弯弯,总算是还有一点可值得欣慰之事。
五日之后,哥哥凯旋而归,我与凤云深跟着凤御煊一同,在大殿之上,迎他归来。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哥哥身披盔甲,英气逼人,与他平日,断不能比。
这一去几月有余,哥哥黑了一些,壮了一些,不似我从前熟悉的那个倜傥风流,俊美之态。他跃马而下,沉重而银亮的盔甲,清脆作响,阳光之下,泛出亮白刺眼的光。哥哥从容自如,步上高台,离我们越来越近。凤云深身形颤抖,不能自抑的留下泪水,我看了也是心中微微一酸。
等待纵然是疼,可至少还有期盼,古来征战,几人能回,我遥与他十万千里,生死未卜,归期不知。从前落水之围,仍旧让我心惊胆战,总是想听到他的消息,却又怕听到噩耗。如今,人完好站在我面前,一瞬间,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能落下一半,原好无恙。
“我就说,哥哥一定会赶在嫂嫂临盆之前赶回来,你看,果真被说中了。”
凤云深不语,只管低头拭泪,哥哥伸手揽过她,转头看着我微笑,那是一种无法被阻隔,不管远离多久,总是在看到第一眼,方能认定,那些熟悉,从不曾浅淡远离。
“皇上,臣这次收复落水,也生擒了乌河大将玛尔里,十五万将士,死三万五千,其余都被臣带回。收缴敌军将士约十万,士兵留落水驻扎的乔将军那里,臣只将将领带回,只等皇上发落。”
“安庭这次做的极好。”凤御煊重重落下这一句,笑意浅浅,幽寂深彻的眼,满是赏识之情。的确,他需要这种可独当一面的将才,就算日后收拾朝堂之重臣,也好有坚实后盾,羽翼尚未丰满之时,只得不断聚拢能臣,为他所用。
“今晚设宴,朕为将军洗尘庆贺。”
“谢皇上恩典。”哥哥跪谢。
这次出征,哥哥十分争脸,凤御煊连连奖励,赐他三品安远将军,倒是惹了不少人的红眼,觉察出皇上有意扶持,于是忙忙套进关系。就连后宫嫔妃也竞相与我道贺,连那兰妃也不落人后,拖着即将临盆的身子,亲来兰宸宫看我。
“姐姐这般光景,实在该好好呆在宫里歇着,这几日落雪,路不好走,出了岔子可不好。”
兰妃用帕子拭额头,气喘吁吁:“可不是,拖着这么重身子,走路实在有些艰难,不过太医也说了,多走动,有助于生产。何况是妹妹有这等喜事,我怎么也得走一遭呀。”
我撩眼笑笑:“姐姐甚是热心呢。”
兰妃跟着笑的狡猾:“谁不知道华家三女入宫,生得各个绝色美艳,全的盛宠,可我总是跟你走的近些,有什么事也只能跟你说说,其他人,我可不敢。”
“哦?”
“妹妹不知道吧?我上次听素影殿浣衣的宫女私下嚼舌头,说是那裕嫔,在寝宫里面学着妹妹那一番穿着,最喜欢着红色里衣,做些娇媚之色,勾住皇上脚步。”
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