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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铁捕探情-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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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下,四目相对,他看进了她的瞳眸深处,再也无法挪开。

  当她夸张假哭时,她的黑眼仍是灵动活泼的,可此刻暗自垂泪的她,黑眸阗静,也不知在那平静无波的表面底下藏了多少不爲人知的悲苦,如今让他一点又一点地掏了出来,掏得越多,他越是难以放手。

  他以指腹拭了又拭,即便已拭干了泪,仍是以右掌捧着她的脸蛋,静静地凝视她,看那在柔和月色里缓缓浮现的美丽红晕——

  「啊,赶快洗碗了。」她慌张地转头,挪开他的抚拭。

  「我洗砂锅。」他浑身燥热,忙起身去水缸圉了水来冲砂锅。

  荆小田脸颊犹热烘烘的,她已被他擦过两次眼泪了。

  其实,她不爱掉泪的,可在他面前,她的心暖暖的,鼻头酸酸的,泪水就会不听使唤地流下来。

  在那大掌的抚触下,有若温柔的安慰,她渐渐地忘却忧苦,整个人也跟着傻了,痴了,不再是自己了。

  她连忙将双手浸到盆子的凉水里,让自己冷静下来;又想到阿溜的药费,回到了现实问题,便问道:「最近有没有赚钱的活儿?」

  「有。当我的丫鬟。」

  「我不是说这个啦。」

  「有一桩。但不是衙门的案子,是有人向我寻探子。」

  「有人要雇探子?那一定有钱拿喽?」

  「二十两银子。」

  「哇,这麽多!」荆小田一听,兴趣都来了。「是要深入敌军剌探军情?还是抓相公偷野食?抓娘子红杏出墙?寻哪家的漂亮姑娘」

  「都不是。」荆大鹏被勾起话题,也就聊了起来。「你还记得秦记古玩的案子,我进去时,你正在看一支小花瓶。」

  「我知道了。瓶身有一朵莲花,瓶底有个字,字里头有个『田』,老板还说是工匠的签名。」

  「那是魏王府的供佛花瓶,那个『魏』字就是魏王府的印记,但外人不知道,转卖了好几手,秦老阅不知货源,便胡诌是工匠的签名。」

  魏王府位于南坪城外,乃当今皇帝二弟魏王的宅邸;王府占地广大,自有它的护卫体系,平时侍卫守护严密,日夜巡守,出入管制,擅闯者一律视爲刺客,格杀毋论,一般宵小绝不敢太岁头上动土,自然也就没有南坪衙门效力之处。况且魏王爷尊贵显赫,往来的不是巨富,就是朝廷说得上话的高官,小小的南坪县衙完全攀不上边,魏王府可以说是南坪县内的一块小京城。

  「魏王府也没对外声张。」荆大鹏又道:「是他们的余总管听说我们查到了销赃的古玩店,自个儿跑来问,县衙这才知道那是魏王府的失物。」

  「那是有人偷出来了?」她问道。

  「是的。余总管後来又私下找我,说他们府内这两年来老是丢东西,虽然他查了所有的仆婢,就是查不出来。再这样下去,贼儿越偷越大,哪天让王爷王妃发现了,他这总管就干不下去了。」

  「所以他向你要探子,进去扮个丫鬟小厮什麽的,好能在下人里头查出个端倪?」

  「他以爲我手下有一批探子,个个身怀绝技,神出鬼没。」

  「有啦,那就是我。」这麽简单的任务,她当仁不让。「我去!」

  「你扮探子扮上瘾了?」他横眼看她。

  「不,我很认真看待这份活儿,虽然我不能到处嚷嚷说我是大鹏捕头的探子,但我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她眼里亮出光采。「就像你当捕头也是要当到最好,让全天下都知道咱鼎鼎大名、威震海内的南坪铁捕。」

  「我的名号只是拿出来吓唬人的。你当探子的都不能到处嚷嚷了,还想出名?」

  「你知、我知就好呀!不如你给我加封吧,名号就叫『古往今来第一神探荆小田』。」

  「我当玉皇大帝了?给你这小猴封官!」荆大鹏脸皮抽了下。

  「好嘛,人家我也给你封了古往今来第一铁捕耶。」

  「那是什麽唐朝的金大鸟,又不是我!」

  「哇,你都有认真听我说书,我好高兴。」

  重见她开朗的笑靥,他心情也放松了,跟她乱扯一通还满愉快的。

  他本不欲和魏王府有所牵连,但余总管一再恳求,而且保证守密,绝不让入府的探子身分曝光,更提供了丰厚的酬金。

  若以探子可能遇上的风险而言,进入王府不过是干干活儿,远比面对色鬼曹世祖或是假银恶徒、迷魂盗安全多了;况且她又不隶属衙门,无所谓干涉王府内务的问题,若能给她一个安心赚钱的机会,他何乐而不爲呢。

  「余总管的意思是,十天爲限,二十两银子。也许查不出来,但至少要提供一些线索和方向给他。」

  「没问题。对了,我会算给你佣金。一成好了,就二两银子。然後你找我当探子,欠债再扣掉一两。」

  「随你算。」

  「八哥哥,那我就去喽?」

  「再叫我八哥哥就不给你去。」摆张冷脸给她看。

  「好啦,八哥哥!」她不但再叫一次,还放软了嗓音。「诸葛大夫这边得花钱,我总不能一直厚脸皮积欠他」

  「你脸皮本来就很厚,继续厚下去也没人怪你。听着了,你不必一次付给诸葛,留点钱存下来,以後好买田,知道吗?」

  

  魏王府真是苛待下人呀。丫鬟们忙碌了一整天,晚上还得挤在大通铺上睡觉,荆小田缩手缩脚的,悄悄地下了床。

  她干了三天厨房丫鬟,提饭桶,搬菜盆,骨头都快散了,爲的就是从各房各院过来吃饭或端膳的丫鬟仆役口中听到些什麽。

  余总管的安排还真管用。大家平常在主子跟前大气都不敢吭一声,一来到厨房,便天南地北扯了起来,她倒也听到一些闲话。

  她往茅房走去,又溜了回来,躲在角落阴影处。昨夜她已锁定半夜跑出去、行迹可疑的红绵。

  打个哈欠後,果然见红绵离开房间。她一路悄声跟随,红绵熟门熟路的,完全避开巡夜的侍卫,最後来到花园的一处假山後头。

  「红绵。」一个男子声音出现。

  「顺哥。」红绵也唤道。

  哎呀,这是情人幽会啊。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想必是在

  荆小田顿时面红耳赤,努力将自己缩到假山层层堆叠的石头缝里,还好黑夜视线不清,就算她蹲在明处,也像是一块假山的石头。

  总算两人开始讲话,先是哥哥妹妹问着对方好不好,又说些想念的话,荆小田听得是肉麻兮兮,很想走掉,忽听得顺哥道:

  「今天中午我去拿饭,看到新来一个打饭丫鬟,该不会又是」

  「她不是。秀儿看到人就傻笑,傻里傻气的,余总管不知又收了人家多少钱,安插了个傻丫头进来,我看她做不了几天就会被赶回去。」

  「嗯,看起来的确不像。以前余总管一个个盘问不成,就安排些仆妇、心腹在大家之间拨弄,一听他们说话就知道是来剌探的。」

  「他当我们笨,我们就笨给他们看,一问三不知。」

  「唉,都怪王妃无情,爲了帮小王爷搬新院子,硬是不放她回乡下看病重的娘,等人都过世了,也不能走,还得留下来收拾旧院子的物件,点数无误後,才放她回去奔丧,她怎能不恨哪。」

  「大家都被逼到受不了了。小姐吃东西只要一个不合意,就往地上吐或整盘打下地,我们成天就忙着捡破碗盘。」

  「说到这,你割破的伤好了没?」

  「早好了。你们当门房的也要小心,毕竟东西是从门口出去的。」

  「你放心。别说这个了,给我瞧你指头的伤。」

  荆小田恍然大悟。看来府里的丫鬟仆役全连成一气了,难怪余总管问不出内贼。

  想必魏王爷这家人很不得人缘,下人才会偷东西报复。就算是余总管,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爲了保住他可以占尽好处的总管地位,一出手就是二十两的大手笔找贼,那麽他平时到底收了多少油水啊;而找到了贼後,并非交给衙门审理,那又是怎样一个难以想象的残酷家规私刑。

  她忽然觉得索然无味。每个人进来爲仆爲奴,都有他背後的辛酸故事,那个「她」和「大家」是谁,她不想再查下去了。

  擡起头望向夜空,好想现在就回去毛球他们身边喔。

  待红绵和顺哥离开後,她也摸着回房。走了一段路後,这才发现怪怪的,怎地屋子越来越大,一道墙壁走了老半天还拐不到转角。

  糟,刚才蹲太久,一起身眼花了,记错方位,走错路啦。

  她怕被巡夜侍卫查到,只能贴着墙寻出路,忽然前头一扇窗户猛地推开,差点打到她的头,接着一杯茶水往外泼了出来。

  好险!她立刻蹲下,不敢再动。

  「这茶凉了,给外头的花草喝杯好茶吧。」有个男人在她头上的窗户说话。

  「夜色如此之好,可别辜负了清风明月啊。」

  「王爷好雅兴,我爱看戏的,见到这月色,只会唱『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王爷?!荆小田全身一僵。饶是她再大胆,这下子连呼吸也屏住了。

  而且那个屋内男人唱曲的声音好耳熟,她记得有个爱看戏的老色魔,爱到连戏子都要占爲己有。

  「世祖啊,你能唱上这几句,不也是风雅人?」魏王爷的声音离开窗边,往屋里走去。

  曹世祖?!荆小田要晕了,真是他!怎会在这里遇上他!

  继而一想,曹世祖是曹贵妃的堂哥,魏王爷是皇帝的二弟,两人算是有姻亲关系。嗯,亲戚常走动也是合乎情理的

  窗户大开,里头的说话声音清楚地传到窗下她的耳朵里。

  「不过,我还是得说说你。」魏王爷又道:「人家唱得好,你以後再叫来唱便是,何必一个个往你屋里送。上回闹得满城皆知,也是给你一个教训。」

  「害我整整三个月不敢出门。」曹世祖生气地道:「可恶的荆大鹏又派了捕快,不时到我门口走动,存心拿我当笑话。」

  「南坪铁捕?听说他最近办了不少案子,风评一直是很好的。」

  「还不是靠他妹子!」

  荆小田正在开心魏王爷夸赞八哥哥,突然给曹世祖惊出一身冷汗。

  「怎麽说?」魏王爷问道。

  「衙门里有我的眼线,就说荆大鹏叫他妹子去扮妓女、还有扮富家小姐引诱歹徒出来。我怀疑那个骗我的秀官,正是他女扮男装的妹子。」

  「那也是人家有本事,办案总得要有方法。」魏王爷似乎对曹世祖的愤怒和抱怨不感兴趣。「我们现在还没成事,就叫你不要太招摇。」

  「王爷教训得是。」曹世祖声音小了。

  荆小田听得是心惊胆跳。这两个「尊贵」的人,竟然聊到了她,她是做梦了,还是看戏看太多了吧。

  她捏了下脸皮,再以指甲掐了下手背,嗯,会痛,不是做梦。

  「世祖,喝茶。」魏王爷又道:「人家有个好妹子,可以帮他破案,你不也有个更好的堂妹子,助你一世荣华富贵。」

  「不敢不敢。王爷这麽说就折煞我了,我能有一点点的发达,还是托王爷的福,将来也指望王爷您了。」

  「不是我说风凉话,你们曹家的福气都快被曹贵妃折光了,她是自作自受。」

  「呃,这个女人的嫉妒心是很恐怖的,连皇上也怕她啊。」

  荆小田明白,他们说的,正是市井间最爱聊的宫闱话题。

  曹贵妃因深受皇帝宠爱,个性刁蛮善妒,凡让她知道後宫有孕的,她皆遣人送去堕胎药,强迫其喝掉;因此搞到皇帝至今仍无一儿半女。

  「曹贵妃杀生太多,业障太重,年纪又大了,自个儿越发生不出来。」魏王爷语气转爲阴沉:「皇上无子,老大这一支就算断了脉。」

  「嘿,既然皇上无子,首选自然是王爷您的长公子佑机。」

  「最好是这样。内阁最近又提及立储,老大似乎正在考虑。可他从来没召见过机儿,就怕他另有打算,或是突然崩天去了,几个内阁老臣跑去联合太後,直接推老三出来,兄终弟及也不是不可能。」

  「不会吧,冀王爷这几年深居简出,不问政事,我看朝臣几乎都忘了他。」

  「这叫韬光养晦!」说话语调总是慢慢的魏王爷突然激动起来。「你说在太後和老臣眼里,他们偏心谁?」

  「早在先皇时,就偏心冀王爷了。」曹世祖火上加油。

  「那就想办法再让他继续饀光养晦,这你没问题吧?」

  「交给我老曹,绝对没问题。」

  「别太过分。我们总算是兄弟骨肉亲情一场,就像当年一样,不必要他的命,让他变成半个废人就行。」

  「王爷仁慈啊。」

  「哼,爲了我儿,能先铲掉一个,就是一个。」

  那阴森森的语气令荆小田头皮发麻。屋里头是在说书?还是在唱戏?怎麽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宫廷斗争就在一墙之隔演给她听了?

  她突然想念起荆大鹏,每回她当探子时,他总在附近守着她,不然就冲进来,神气地亮出腰牌抓坏人,她好想喊他进来抓屋子里的两个坏人啊。

  但这回他没办法进来,事实上王府的确是个守卫严密的安全之地;可从上到下每个人都心怀鬼胎,一点都不安全。

  今夜,她知道得太多了。

  荆小田昨夜好像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好不容易摸回丫鬟房後,倒头就睡;一起床就想去辞工,但总不能天没亮就去敲余总管的门,她还是得先将早饭的活儿做完再说。

  正在挖饭,忽听得门边一阵骚动,有人哭叫,有人说话,她看大家都跑过去看了,自然也要去凑热闹瞧个究竟。

  「紫燕跌倒了,那个你!」膳房主事喊道:「秀儿!快将这笼热粥送到小王爷那里去,别迟了,让小王爷生气我们又要去罚跪。」

  「我?」荆小田望向後面,差点忘了自己叫秀儿。

  她无奈地提起食笼,快步赶路,一路问到了小王爷的院子,侍卫见是个面生的丫鬟,在门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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