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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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持不下?恐怕未必。
莫说是嬿婉这等正与之角逐的当事人,即便是身在一旁的缦舞也能看得出来,与蒙面男子相较,嬿婉的实力实在差了一大截。
——那人并未使用全力,而嬿婉的额头已沁出细密汗珠。
再这么下去,吃亏的只会是嬿婉!
缦舞正欲上前阻止,谁想头顶上方传来冷冷说话声:“放了我徒儿。”
一抬头,房檐上临风伫立的,不正是自己的师父,轻寒!
“师父?1缦舞与嬿婉不约而同出声唤道,仰头目视着那抹玄色身影如谪仙般翩然而至,缓缓落到院落中间,旋身之际扬袖挥开紧紧缠绕在一起的长鞭长剑。
原本互相牵扯的力道忽然散去,嬿婉往后跌了几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立刻上前站到轻寒身旁,“师父”
话未说完,被轻寒轻轻挥手打住,她见轻寒一副冷峻笃然的模样,也就乖乖退后不再开口。
轻寒凤珝二人四目相交,一个是白衣胜雪,一个是玄衣泼墨,两人视线于空气中相撞,未有言语,未有动手,已叫旁人倍感压力。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轻寒,他缓缓掠过了凤珝,将视线投到凤珝身后的缦舞身上,沉声开口:“我的徒儿在这儿叨扰了阁下一宿,轻寒特来道谢,未免给天绝门带来太多麻烦,我就此将我徒儿领回去了。”
这话说得客气,但谁人心里不懂其中深意?
“轻寒庄主未免太小看我们天绝门了。”纵然轻寒开口时客客气气,可他凤珝就是不愿卖他这个面子,“无非吃饭时多一双筷子,我天绝门又怎会招待不起?”
嬿婉沉不住气,长鞭一甩,又要动手,幸而被轻寒阻止。
“婉儿切莫如此焦躁。”轻寒说着又转向凤珝,冷峻的脸上未见波澜,一开口,确实让众人皆为之一惊,“我将赤霄宝剑归还,还请阁下让我将我徒儿带回,阁下认为这样可好?”
纵是凤珝也未曾料到,轻寒竟愿意以千辛万苦才得来的赤霄宝剑作为条件换回缦舞。
在轻寒那张似水无波的面容之下,也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而动容么?还是说,于他而言,缦舞之外的,才真正叫做微不足道?
缦舞也为轻寒的话吃了一惊,她从来不曾料到,自己这看似冷若冰霜的师父,竟会为自己牺牲至此。可她不过是如此渺小,凌烟山庄也好,凌烟阁也罢,少一人多一人都无足轻重,何必为她放弃早已到手的赤霄宝剑。
不值得——缦舞自认她并不值得用那柄绝世利剑来做交换。
代价太大,太大。
“好。”
听不出多么波澜起伏的情绪,干净利落的一个字,却如同平地里升起的一道惊雷,重重落在缦舞的心上。
只是一瞬,她觉得自己的心上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凤珝的面上仍是淡淡的,嘴角含着妖娆魅惑的浅笑,只是没有再看缦舞一眼。
一眼也没有。
“不过,我要你再答应三个条件。”凤珝又补充道,同时伸出三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至于条件为何,我现在还不曾想过,就算你欠着,相信堂堂凌烟山庄庄主总不会说话不算数的,是不是?”
缦舞朝着轻寒使劲摇头,但他好像没看见,眼都不眨一下,一个“好”字便轻易地脱口而出。
肩膀颓了下来,这个时候的缦舞早已看不清眼前纷扰,她从未觉得自己像现在这般失败过,师承轻寒整整十年,到头来反而成了别人要挟自己师父的筹码。而她的师父,在她眼中一贯从容睿智的师父,怎么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应允下来。
嬿婉看着眼前这两个一语不发表情别扭的人,心下一阵迷茫,他们到底是在闹什么情绪?打从出了天绝门,缦舞始终绷着张脸,以往她总是最爱黏着轻寒的,怎么今日突然转了风向?
再说说这轻寒,分明察觉到了缦舞的不对劲,却仍是不愿开口,惜字如金放到此时此刻倒变成了一种煎熬。
坐在凤珝为他们准备的马车上,缦舞闷闷不乐的样子尽数落入轻寒眼中,面对江湖风云变幻,他能运筹帷幄滴水不漏,可是面对这个女子,他却变得手足无措,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马蹄的踩踏声,车轮的碾压声,盖过了彼此的心跳,喧嚣,却比寂静更压抑、更可怕。
长久的无言之后,缦舞再不能忍住心间疑惑,直视向轻寒双眸,“为什么要用那么重要的东西作交换?赤霄宝剑,江湖中多少人对它虎视眈眈,可你竟这么轻易就将他拱手相让了。”
她只是不能明白,轻寒一世英名,怎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叶障目了呢。
缦舞的情绪有些许激动,而轻寒的态度则令她更为不满。
《凌烟乱》苏窨 ˇ不如结心肠ˇ
从头至尾轻寒都不曾辩驳,好像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过。面对缦舞的质问,他的回应始终如一,三缄其口不发一言。
若他解释一句或许缦舞也未必会如此激动,只是他的态度总是这样不冷不热,反倒是触怒了缦舞。
试想一下,自己口干舌燥说了老半天,对方却是无动于衷,连吭都不吭一声,换做谁都不能淡定。
缦舞的性子本就淡漠,这叫做对方是轻寒,自己才会这么上心,若是换做别人,她怎可能如此失态。
关心则乱,大约说的就是缦舞这样。
只是自己的关心只换来别人冷眼相待,叫谁心里都不好受。
马车甫一驶到凌烟山庄大门口,缦舞跳下车自顾自地就踏了进去,面上的不悦明明白白摆在那儿。轻寒看见了,只当没有瞧见,慢悠悠地下了马车,往山庄里头走。
“师父。”后面的嬿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急匆匆地跟上去叫住了轻寒。
轻寒停住脚步,回过身来。自己这徒儿要说什么他怎会不明了,只是
“什么都不必说了,庄里事务繁杂,等忙完了这阵再讲吧。”轻寒温润的声音里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仪,叫嬿婉生生吃了瘪。
师父都发话了,她如何还能够继续纠缠。
无力地目送轻寒挺拔坚毅的身影缓缓踏入庄门,一个拐弯然后不见,嬿婉深深地叹了口气,感叹于这二人的脾气,都实在太过倔强。
回到房里的缦舞忿忿地往床上一坐,想起一个月前在这山庄里看见的那一幕,又添上这回的事情,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正当她想得出神之际,门口传来嬿婉的声音:“舞儿,我可进来了。”也没等缦舞开口,她推了门进来,径直走到满脸失落的缦舞身边,挨着她在床沿坐下。
“师姐。”缦舞唤了一声,随即又闷闷地垂下头。
见自己这师妹如此沮丧,嬿婉又叹了口气。这两个人,总是这样别扭,到底打算僵到那一日。
倒不如由她来做个和事老得了。
嬿婉对缦舞和轻寒两人之间的冷战已经看不下去了,分明是一片好心,分明是关切备至,怎么竟弄巧成拙,变成了而今这等局面。
她拉过缦舞的手,语重心长地对她道:“舞儿,你可知道师父为何带着赤霄宝剑去到天绝门?”
行事之前欠缺考虑,不够周全。缦舞心里是这么想的。
“还不是为了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嬿婉放柔了声音继续说道,“那一日你被凤珝班导劫走,你可知师父有多着急?他急急忙忙回到凌烟山庄,取走了刚刚到手的赤霄宝剑,歇都不歇又上了马往天绝门赶。那个时候,我都已经带着曜堂和影堂的精兵能将出发来救你了,可师父一意孤行,仍谁都拦不住他。他这样做还不是担心你的生死。”
轻寒心里对缦舞的担忧明明那般强烈,面上却又装得满不在乎。他为了她千里绝尘孤身前往天绝门,将自己的安危统统抛诸脑后。
而她呢,到头来却不识好人心,错将恩情当怨恨,错怪了他。
疾步飞奔出去的时候,缦舞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嬿婉释然的表情。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才能让他们省点儿心呢。
全然没有理会别人奇异的眼神,缦舞一路狂奔,跌跌撞撞地跑进了轻寒的屋子。
刚巧凤瑶从轻寒的屋里出来,和缦舞打了个照面。
缦舞看她一眼,凤瑶只当没有看见,仰着脖子踏出屋子,残阳余晖洒在她脸上,带上了几分诡异。
缦舞也未多想,进到屋子里的时候轻寒正坐在案前提笔写着什么,抬眼见到缦舞,手里的动作一滞,片刻之后放下笔,绕到了桌前。
“师父”轻寒自顾自地在桌前倒了杯茶坐下,而缦舞却是迟迟不肯走上前去,在门边上踯躅良久。
轻寒挑眉,“怎么了,站在那里做什么,进来说话吧。”他自然是知道缦舞的来意,恐怕嬿婉这丫头都已经跟她说了吧。
听见轻寒唤自己进去,缦舞方才犹犹豫豫地往里边儿挪了挪。她的指尖绞着身侧的衣摆,低头默默不语。
千言万语堵在嘴边,张了张口,竟不知该从何说起,清冷如她,也就只有在面对着这个男子时,才会这般慌乱无措,不知所为。
见缦舞这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轻寒也没催她,只静静注视着自己这个难得露出羞赧神色的徒儿,等着她自己开口。
缦舞咬了咬牙,终于鼓起勇气,“师父,我都知道了,其实师父?师父1
话未说完,她便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没有任何预兆,轻寒忽然吐了一大口鲜血,面色尤比纸白,与他被染红的衣襟对比鲜明。
“师父你怎么了?1缦舞的心里顿时乱了方寸,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无力地跪坐在地上的轻寒,眼中是漫溢的焦急与担忧。
方才还是好好,怎么说吐血就吐血了?轻寒又接二连三吐了好多血,看得缦舞整颗心都揪到了一块儿。她急得眼泪都快落下来。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正打算起身出去喊人叫大夫,才一动了动,手腕子霍地被一股力道握住,低头一看,轻寒的手已死死握住她的手腕,适时阻挠了她离开的举动。
“不要惊动别人”轻寒的声音听着有气无力。
缦舞惊讶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不容易克制住心中慌乱,“你都这样了还不看大夫吗?”她又气又急,任性也该有个度,都吐了这么多血了,还有何好遮遮掩掩的。
轻寒仍是死死抓着缦舞的手不肯松开,眉心紧紧皱在一起,深深吸了几口气,稳住内息,复又开口道:“扶我起来。”
照着轻寒的吩咐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扶到边上的床榻上半躺了下去,缦舞手忙脚乱地替他顺着气,她不敢贸然给轻寒输送内力,在不明原因的情况下,若是一招不慎,就会要了轻寒的性命。
“师父你”缦舞扶着他,检查不出他哪里有受伤的痕迹。
“我中了毒。”轻寒轻描淡写地将自己身子的状况一语带过
稍事歇息了一下,轻寒盘腿坐在床榻上运气调理内息,不一会儿,他猛然睁开双眼,喷出一大口黑红色的血。一旁的缦舞这才松了口气,毒血被逼出,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吧。
中毒,谁这么大胆居然在凌烟山庄对轻寒下手?而且,居然能够被这人得手,轻寒怎会如此大意?
缦舞怎么都无法想通,倏地念头一转,忆起了方才进来时迎面撞上的凤瑶,某非可她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缦舞百思不得其解,她见轻寒的脸色稍稍缓和,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师父,究竟谁人这么大胆,竟然在你身上下毒?”
只见轻寒双眸微眯,阴鹜之色毫不遮掩地流露而出,冷声道:“是庄里的人。”
内贼所为?缦舞首先否定了这个想法。凌烟山庄能够屹立江湖数年不倒,其中一半可归功于庄内的手下全都是精挑细选悉心栽培,他们的忠诚怕是能与死士相提并论。
若不是内贼缦舞的注意力再一次落在凤瑶身上,这个女人的嫌疑应该是最大的,但,她实在想不出凤瑶有什么理由向轻寒下手。
抬眼之际,发现轻寒眼底寒潭一篇,冰冷的眸光似是能将万物凝结。看他的样子,恐怕对下毒之人的身份早已有所料想了吧。
“师父知道是谁下毒?”缦舞问。她急切地想要证实自己内心的猜测,凤瑶,究竟是不是凤瑶!
谁知,轻寒只是淡淡摇头,也没言明知或不知。他轻轻阖上双眼,再不能让缦舞从他的眼里捕捉到蛛丝马迹。
他是不信任自己么?缦舞的心里狠狠抽痛了一下。
只是早已闭起双目的轻寒无法看见缦舞脸上浓重的忧伤。
之后的数日,轻寒就像是从未中毒过一般,淡定从容地在山庄内外溜达,每日与一众掌门人商讨对付天绝门的对策。表面上一派波澜不惊,缦舞却隐隐看见了隐藏在表象之下的波涛暗涌。
回到凌烟山庄之后,缦舞时不时就会看见那些掌门人聚在一块儿,也不知在商议着什么,每每被缦舞撞见,立马调转风向说起一些诸如天气之类家长里短的闲话。
当她缦舞三岁孩童么?若不是心里有鬼,作何如此虚假。
遵从轻寒的意思,缦舞并未将他中毒的事情声张出去,就连得城七和嬿婉她都绝口不提,未免节外生枝,给轻寒煎药调理的担子也顺理成章地落在了缦舞肩上。
她每日亲自下厨,屏退一干下人,花上好几个时辰替轻寒煎药,随后又端去轻寒的房里,看着药碗一点一点见底,知道被喝了个一干二净,复又拿着碗出去洗干净。
一切都是这么自然而又有条不紊。
直到这一日,缦舞照例煎好了药端去轻寒房里,方走近屋子,她敏锐地察觉到房间里有人,除了轻寒之外,尚有另一人的气息。
她捧着药碗小心翼翼地凑到门后,屏息聆听里头的动静。
“赤霄竟被他藏到了那个地方,哼,凤珝果然狡诈。”
“主子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静观其变。”
“那您身上的毒”
“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夙翎之毒虽不会立刻伤及性命,但若是长此以往不能解毒,恐怕”
“不碍事。”
“”
“好了,你先退下去吧,山庄里人多眼杂,不宜久留。行事多加小心。”
“是,属下告退。”
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缦舞侧着头在记忆中搜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