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缠绵,或者诀别-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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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加拿大分公司有个新项目要上马,他想让你去。”
事情发生时远比你想的要快。事情发生时你就知道,所谓事先准备不过是一个玩笑,有再多时间做再多准备也永远不会充沛。听到陆师兄在机场所言我以为不过是董翩的一时冲动和朦胧意愿。这间公司实力如此雄厚,不要说加拿大分公司的新项目上马,便是中国某处的分公司有新项目上马我一个没毕业的硕研又有什么资格被派去参与。能来广州不过是因为他们买了安导的HBJC。却没想到,董翩竟不是说笑。
捏着手机,一时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样回复陆师兄的信息。
卫生间里伴着花洒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是安谙轻声哼唱的歌声,歌词隐约传出,是那首他曾千里之外在电话里唱给我听的《小酒窝》,“小酒窝长睫毛迷人的无可救药,我放慢了步调感觉像是喝醉了,终于找到心有灵犀的美好,一辈子暖暖的好,我永远爱你到老”
决断竟是这样的难。
曾听一位学姐说过,研究生时如果有机会被导师联系安排进入大公司,实习也好,帮忙也好,一定要好好表现因为以后毕业了就有可能被留在那间公司。不要以为现在研究生有多吃香,毕业后捏着文凭找不到合适工作的所在多有,何况是环工这样一个不算冷门但也绝非热门的专业。那位学姐就是费劲心力也没找到对口工作,最后进了一家企业作了行政管理人员。七年环工算是白念了。
我不想那样。这一路走来的艰辛我付出的是什么只有我自己清楚。我不想坚持七年毕业后却做与专业完全不搭界的行政或文秘,整日陷在人际关系的漩涡里与人打太极。我想进大公司做技术人员即使做到死也是技术部一名小职员可这是我悖离母意一意孤行选择的道路,我不想放弃。我喜欢做技术人员。我喜欢将那些遇到的技术难题与瓶颈一一解决后的欣喜与满足,就像练琴时克服掉错音,抑或又征服了某个变奏。
虽然当初董翩问我毕业后可否会考虑留在他公司,其时我断然拒绝说不想,可现在不是留在他的公司他的身边,而是去加拿大的分公司。我没有出国梦可我想有更大的平台更好的发展我不想辜负这一路走来的坚持。
如果放弃了这次机会我又不想留在董翩的公司毕业后又不继续念博士我也许只能混在一家没前途的小公司整日做一些没前途的厂房除尘机。我不想那样不想混在一家没前途的小公司整日做一些没前途的厂房除尘机。我想抓住这次机遇。
而且,潜意识里那个在广州时就已暗暗萌生的想逃离的念头,亦让我想将以此为契机,远走他乡。那样,我就不会再为与安谙在一起时想起董翩而感到愧怍和自惭形秽了。
想到这里我脊背阵阵发凉。怔怔望着卫生间的门。咫尺之遥安谙就在里面,可是明朝是不是就要远隔天涯?
安谙,如果我接受董翩的安排去了加拿大的分公司,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从此就要远隔天涯?
我不会幼稚到再欺瞒安谙,说这只是一次工作上的正常派驻。一个没毕业的硕研任如何天真愚笨的人也不会相信会有如此好事平白落到我头上。何况是如此通透的安谙。
安谙,我该怎么办?爱情与理想之间,可有选择如果有选择我又该如何选择?
卫生间门开,安谙边用毛巾擦头发边走出来,光着上身,只穿一条运动裤,赤足趿着拖鞋。我呆呆看着他,宽宽的肩膀,身材颀长,那样瘦没有一分多余脂肪胸肌腹肌却很分明,肩臂也很健硕。这肩臂曾不止一次抱过我。这胸膛是我的天堂。安谙。此刻你慢慢走近我,脸上带着好笑的表情,黑矅石一样明亮的眼睛略带顽皮地看着我,安谙,我才知道想要离开与决心离开,有着怎样本质上的区别。
我呆呆看着他,看着安谙走近我,一边擦头发一边对我笑,“拜托老婆,你这样眼神是什么意思?色心大发啊?”
要过几秒我才反应出他话中意思,要再过几秒我才觉得自己面红耳热。缓缓低下头,下意识把手机放在床头,我像只鸵鸟一样想,先不要告诉他,我要再想想。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他。或许等我想好后,我会拒绝董翩的安排,不去加拿大搞那个什么见鬼的新项目。
可是心底另一个小小声音分明在嗤笑,程旖旖,你真虚伪。真卑劣。为什么不现在就告诉安谙?为什么不肯正视你自己?你已经做了决定,决定要离开安谙,决定去加拿大。决定放弃你的爱人去加拿大。
“怎么了宝贝?面色这么差?刚才还好好的。是不是出去买早点冻着了?”安谙扔下毛巾俯身探我额头。我深深勾着头,不敢看他,生怕一看他,就会忍不住对他交待所有。我的决定。我的去留。
他毫无所觉,“没发烧啊。”拍拍我脸颊,笑着道,“难道被你老公的性感惊着了?也不用这样呵。”回身欲去旅行箱里翻衣服,嘴里仍笑着,“没关系的,想看就看呗,又不是别人。老公不怪你小色女发花痴”睫毛下望着他将移的腿足,似乎这一步移开就是离开,我突然拦腰抱住他。抱住,我的安谙。
他不再嬉笑,轻轻握着我紧抱他的手臂,“别闹,宝贝。”我不理,继续紧紧抱着他。我不是冲动我不是色心大发我只是舍不得你,安谙。别挣脱我,安谙。让我抱着你,就这样抱着你。抱到世界倾塌。安谙。
“傻囡囡,不知道早晨是男人最容易冲动的时候么。”他笑叹着挣开我手臂,低头看我,“怎么了旖旖,信息里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移开眼睛不看他,“是陆师兄,问我们玩的好不好”我不是一个诚实的人,我不由自主对他说了谎,但不诚实不代表我可以将谎话说得纯熟自然。
他静静望着我,不看他我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宁静而有力量地在望着我。我突然感到很累。累得不想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纯良无害表情继续骗他。我没有力气始终做一个不诚实的人。尤其是,面对他,如此爱我的安谙。我不想再骗他了。即使我还能奋起最后一丝力气将谎言与欺瞒进行到底,可心里的重负与疚愧却令我再也坚持不下去。
如果我也有良心,我的良心就是,我不可以再亵渎他,亵渎他给我的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爱。
尤其是听过昨晚那些祝福我们的新婚对歌。我怎能一边欺骗他一边与他相携丽江。然后待回到广州后再把一切真相摊开给他。丽江这块神奇美丽的土地,是他带了我来,如果这是我们生命中最后一次携手同游,我希望留在记忆里的是一份纤尘不染的片段。
“安谙。”我艰难开口,“信息的确是陆师兄发来的。不过不是问我们玩的好不好,而是告诉我,我要被派驻到加拿大的分公司。”这句话说完,心头如释重负,这句话就像终于被扯下的遮羞布,无论掩盖的是怎样一个丑陋仓劣的我,无论我说出所有后安谙将怎样看我,怎样决定,掉头就走,还是另作裁夺,我都将坦然面对。
心底那个小小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她对我说,做得对,程旖旖,不要再骗他,不能再骗他。爱如果不能坦白相对,就不要再妄言爱。
安谙一时沉默着没有说话,转身翻出衣服穿好。我默默看着他,等待庭审一样等待着他有可能地继续发问。可穿好衣服后,他只是望着我轻轻一笑,“来吃早餐吧旖旖,都快凉了。”
心灵的放逐
回忆到这里,我再也写不下去,心头揪痛令我不得不起身到餐厅做一大杯鸳鸯:沏一盏红茶,冲一杯咖啡,加调在一起,再加几匙牛奶。这是公司里一名香港同事教我的喝法,休息不好时对提神醒脑很有帮助,甜香滋味更有益舒缓紧张神经。无数个日夜,当我陷溺在回忆里疼得无法呼吸时,当我决定将这些过往书写下来却因难过难以为继时,我总要做一大杯鸳鸯,来麻痹自己。
思念,何其沉重,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样勇气那样毅力一意孤行花费一生气力去思念某个人。我曾经试过无数种方法想让自己解脱,可直到现在,我终于知道我不能。对安谙的思念如同符咒,如同透骨穿肉的脐环和耳洞,如同身上终生相随的刺青,当年的放手是因为所谓理智的抉择,可放手后我才明白,我放得下那段爱,却放不下这道叫作思念的符咒。
事实上,我们都无一例外地穿梭于时光之中,不断告别又不断踏上新的路途。不断相爱,又不断的悖弃。互相取暖又互相伤害,不约而同地有着孤独的宿疾,体味着边缘生活的落寞。在这些离别与悖弃与伤害里,我看到我们这个时代每个人的宿命,和自己的脸。也看到时间,消失的和经过的时间,像条奔腾的河流。
过去已然模糊不清。虽然从前的生命还在心里燃烧,但光芒日益衰微,最终只剩下记忆的灰烬。或许我们惟一能够做到的,就是把自己的迷失埋葬在自挖的树洞。如同我此刻的絮絮言说,只不过是因为,我没有法子展示,离开安谙后,我的悔恨与忧伤。
悔恨。人总是在得到当初希望得到的东西后才会掉转头惋惜那为了获取而不得不放弃的东西。比如爱,比如承诺,比如纯澈心灵,比如天真梦想。人性如此贪婪,永远没有餍足时候。我因此从不虚拟假设:如果当初我没有放手安谙,没有听从董翩安排去加拿大的分公司,今天又将如何?
也许,我会在安谙身边安然度日,面对生活中一些微小事情,悄悄思量:如果我去了加拿大,又将如何?
非此即彼。或此或彼。总是有取舍。总是要取舍。而取舍过后,你才会知道,取舍的意义,等同于祭祀。
电话响,看一眼表,晚八点,不会是公司里有什么事情吧?如果公司真有什么事,我也只能二话不说赶过去。
难得休一个周末,奢侈到我用近一整天的时间写下几千字,这对于我这样一个只擅长做测算做程序写分析报表写工作报告的人而言,实在是奇迹。安谙若知道安谙若知道安谙,他不会知道。
接起电话,里面好吵,不用细听也知道是在KTV,乱七八糟的背景音乐,有人在嘶声唱歌,有人在大声叫好。我将电话稍稍拿开一些,“喂,你好。”
“Mary吗?快来快来,我们在皇朝!”略显生硬的国语,一听就知道是董翩的表弟,邵正华。跟董翩一样,自小在国外长大,普通话说得却较董翩差太多,中文名字倒是起得一板一眼,初次见面就正经八百跟我讲他的名字是取“正气中华”和“风华正茂”之意。然后又嫌我的名字念起来拗口,执意送我一个再平凡不过的英文名,Mary。
Mary,海上的星星和辛酸,反抗的苦涩,海之女。这是邵正华道出的此名含义。他说,程,你的气质配这名字再合适没有。别看它普通,可普通的往往才最有力量。
我只好笑纳。不过除了邵正华,再没有人叫我,Mary。
Mary,我笑纳它是因为我听进了这名字中包含的“辛酸和反抗的苦涩”之意。
Mary,对于辛酸和反抗的苦涩,我再清楚没有。
“我不太舒服,你们玩吧,我不去了。”对着电话我道。回到广州近一年,我很少出去玩,无论是同事聚餐,还是公司年会,能推掉我都尽量推掉。我还是不擅长与人打交道。董翩说得对,我只适合搞技术。
“Mary,你是不是又是一整天窝在家里没有动也没有吃饭?”邵正华很大声地问,“周末是用来休息和放松的,你怎么每过完一个周末都像刚搞完一个项目似的?”
我笑而不言。邵正华也不纠缠,“翩已经去接你了,你收拾一下吧。”说完挂断电话,再不给我回嘴余地。
我苦笑着放下电话。去卫生间冲淋浴。从起床到现在,头未梳脸未洗,蓬头垢面女鬼一样。
擦头发时,裸身向镜,镜子里的身体依然年轻,我却看到了这具身体下缓慢枯萎的痕迹。时间无声消逝,它在日渐消亡。像所有的深情旧爱,像所有的天真梦想。
门铃响,董翩到得还真是快。随手抓起浴袍裹上去开门,董翩斜倚门边,淡笑望我。邪魅一如当年,我们初初相遇时候。
三载相识,我们早已熟稔到毋须客套寒暄。我转身自回卫生间擦脸,他脱掉鞋子赤足进来。
“你们玩就好,干吗非得拽上我。”我在脸上轻轻拍上基础护肤品,实在懒得化妆,素着一张脸走出卫生间,“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那种地方。”
“那我们就不去。”董翩微笑,“你没吃饭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我进房间找衣服,“我不饿。”衣柜里挂的除了套装就是衬衫,我对置衫扮靓还是不太在行。各色衬衫配牛仔裤是我不上班时最惯常的打扮。也最偷懒。
“周一我要去布鲁塞尔,就当为我饯行。”董翩歪坐在客厅长沙发里声音懒懒的道。
“你一年至少去十次布鲁塞尔,若每次都给你饯行我岂非不用做别的了。”我略觉好笑地道。要到真正进入这家公司我才知道,公司总部在布鲁塞尔,是董翩的家族企业,董翩不过是亚洲区执行总裁,当年把我安排进北美区下属的加拿大分公司,是找的北美区执行总裁,他的哥哥。为了我这样一名其时连小职员都不是的小帮工,真像陆师兄所言,他是铁了心了。偏偏,我也配合得极好
看着我走出房间,董翩微笑,“恐怕只有你才有自信把白衬衫穿来穿去。”
我无奈,“没办法,时尚的风标千万转,实在追不过,只得以不变应万变。”想起陆师兄曾说过的话,轻轻一笑,“这就叫技术人员的风采。”
拿起包正要跟董翩出门,电话又响,这一次是莫漠,“旖旖,我给你发了一封邮件,里面是我家宝贝新拍的照片。快看看快看看快看看!”
我微笑,“这次又穿的什么古怪衣装?”
“十八世纪的公爵装!”莫漠大声笑,“反串哦反串!我家宝贝真是靓,怎么穿怎么靓!”自从当了妈妈,她每天最热衷的就是怎样打扮她的宝贝,并用相机随时纪录宝贝的成长。
“好,我这就看。看完用不用写回执评语啊?”我笑。
“你看看就好。不期待你的评语。翻来覆去就只那几句,不是好看就是真好看要么就是非常好看。没创意没文采。不评也罢!”莫漠毫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