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缠绵,或者诀别-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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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什么都没有对我做。
在他想了我两年半之后,在我给了他机会之后,他什么都没有对我做。
他到底想要什么?
洗过澡出来,他已经醒了。坐在窗前的摇椅上,看我从浴室走过客厅走进卧室。他的头发湿湿的垂下额角,纯棉睡衣,我这才发现卧室里原来就有一个卫生间。
我站住。忽然感到窒息。他这样子出现在我清醒的时刻,沐浴,睡衣,帘幕低垂,幽暗的落地台灯。这让我感到窒息。
什么都没做也许只是因为我醉了神智不清。
他走过来。站在我面前。略敞的衣襟里面是健身房打造出的结实而紧致的肌肉。
我不由想起安谙清瘦的臂膀单薄的腰身。
他的手抚在我肩上。我全身一阵抑制不住地轻颤。
昨晚我吻过你。还记得吗?他问。
我摇头。心狂跳起来。
如果这是我欠他的终究须还的债,我宁愿在我不知所为的情形下接受一切。
他抬起我下巴。轻抚我脸颊。我刚搽过浴室洗手台上的海蓝之谜。柔肤液,润肤霜,眼霜。高档护肤品令我白璧生辉。他的手指令我僵如雕塑。
他在我唇上轻轻亲了一下,放开我,说,等我一下,我换好衣服送你去学校。
我说,为什么?
他说,什么为什么?
我说,你懂我的意思。
他沉默一会,说,从来我都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得到对我已不是终极意义。他自嘲地笑一下,我真正想要的也许只有你能给我。
我想问你想要什么爱情还是失落我又能给你什么爱情还是失落。他的唇落在我唇上,轻轻吻住我,封住我欲冲口而出的话。
生命中,确切来讲该是生命中清醒时,第一个来自异性的吻,猝不及防突袭而降,我惊惶失措,完全不知所对。
分开后很久,我才能慢慢忆起,那两片嘴唇的淡淡清香。
若离于爱者
这已是我两天来第二次从实验室溜走。安导知道了非狠K我一顿不可。可安谙猛然现身实验室门口,一脸愤怒阴沉要杀人的表情,我想我不走他搞不好会拆掉这幢大楼。
你昨晚去哪了。他的声音可以直接做消暑饮料。
一个朋友那儿。
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连个电话也不能打吗?
我忽然心硬如铁,冷冷地说,为什么?我们不过是同住一个屋檐下互不相干的两个房客。
长久的沉默后,他摔门而去。
一滴眼泪落在脚面。凉凉的,沁入心肺。
如果一切终究是错,终会成空,莫若还未开始,就结束。
直到此时此刻,我才能正视我真实的内心。我知道我已经不知不觉开始喜欢安谙,也不讨厌那个男人。但他们一样的令我迷乱和恐惧。
如果你在大学女生宿舍住过至少四年,亲眼目睹过身边一段一段的悲欢离合,如果你从出生那天起就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从小到大从未有过异性楷模,从未体味过正直男性的温和亲切予以的疏导抚慰,如果你在童年时不止一次惶恐的看见你的寡母怎样怒斥和力拒男人的挑逗与骚扰,如果成长过程中你遭遇过一次龌龊卑污的迫近与威胁,如果你的身边一直充斥男性的丑陋与自私,急功近利与忘恩负义,负心与背叛,谎言与虚伪,如果你最好的唯一的朋友为情所困遍体鳞伤,你就会明白这绝非老处女式的刻意矫情和虚张声势。绝不是。
在这个誓言如风感情如风的年代,我不想从一棵自强自立的小树变成男性天空下飘泊的枯叶。随风起落,化泥成尘。
我不想有一天安谙对我说,如果你够理智,你就不该对一个少年的成长过程视而不见。
我不想有一天那个男人对我说,我要的,其实你也给不了我。我要的,只是欲求不得欲罢不能的挑战过程。
我不想成为任何一种情任何一个人的藉口和理由,承诺和负担。
我不想像莫漠那样夜夜掏心饮泣哀伤欲绝为了一个男人丧失自己所有人生目标和支点。
我只有我自己,人海茫茫,茫茫人海,我只有我自己。我没有受伤的资本和养伤的余地,我没有退路可走。我只有自己保护自己。
所以我只有选择离开。
那个男人,他的怀抱让我想起我从未经历的父亲的怀抱,他的成熟,让我有短暂的飘摇的依赖感。温和而安全。
那一切,也不过都是幻觉。
我昨晚给过他机会,还债的机会,今天早上,也给过。他不要。就算了。有效期过了,我欠他的,两清了。
也许这也正是他从未得到而我恰恰能够给予的。
而安谙,我亲爱的可爱的安谙,十八岁的小男生,体贴温柔,心细如发,清秀帅气的小男生,我无可逃避的喜欢他。喜欢跟他在一起。一起吃他做的饭,一起看DVD,一起给花浇水,一起散步,一起聊天,一起看书。
一起生活。
可是我得有怎样的胆量和勇气,才能说服自己不顾后果不计得失不论成败地去喜欢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对他们这一代年轻人来说,爱情,可能只是朝花夕拾,转瞬即逝。
我逃避,是因为我惊惧。我躲避,是因为我卑鄙。我不确定自己的防御能力,就只有选择退避。
如果不想被别人伤害,就只有以守为攻,率先伤害别人。
一段话骤然浮上心头,一如多年前我匆匆扫过同桌覆在物理习题册下那本武侠小说时恰恰看到那段佛谒时的灵光照心: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急病
上帝说应该有光,于是就有了光。我现在需要一滴水,谁又能给我一滴水?
午夜无边的黑暗,吞没病弱无助的我。黎明遥遥无期,身子如火如荼。客厅的电话不时响起,我不知道是不是安谙。我希望那是安谙。可我没有力气爬出去接。一团火一直在烧。从头顶心到脚底心,从喉咙口到胸口,从四肢到百骸。火势没有阻拦的蔓延。超速的蔓延。黑暗。悄无声息的黑暗。悄无声息的吞噬。悄无声息的消逝。是不是这么多年的努力与坚守,在此刻,即将成空。转眼成灰。
眼泪滴滴滚落,滑过脸颊,连那泪也是热的。沸腾的。
烧吧。烧吧。一摊血慢慢在熬。
开门声响起,安谙回来了。这几天他一直消失。我的门关着。他不会进来。他从没闯进过我房间。现在更不会理我。
他在我门外停留片刻。他也许只是确定我是不是在家。我的灯黑着。黑暗中无声无息。他的脚步声移到客厅。厨房。餐厅。寂静中他在外面咕咚咕咚喝水的声音清晰可闻。水。给我一杯水。进来看看我。别这样让我在你一墙之隔的地方绝望死去。干涸而死。给我一杯水。救救我。我在心里呐喊。发不出一点声音。喉咙口火烧火燎。我正被一点一点焚化。安谙。进来。看看我。救救我。咫尺之外有火在烧。
我奋力挣出一点力气,把手一寸一寸探到床头柜,抓住台灯,他买给我的小熊台灯,璀璨黄水晶的灯罩,死命推到地上。山崩石裂的爆响。黄水晶晶莹盛开。
他在门外大声叫,谁?你吗?有事吗?
我绝望的闭上眼睛。我再没有力气抓住第二根稻草。
所谓稻草,却原来也不过是一叶浮萍。
母亲含笑的脸忽然绽放在黑暗的夜空。我好像还看见了外面的星空。星星们闪烁如金。我们终究是殊途同归。
安谙在外面敲门。我没有丝毫办法回应。
原来一墙之隔的咫尺,就是天涯。
黑暗中我泪流满面,星星们对我摇手相望。从未谋面的父亲,是否也转瞬即见。如果你相信人死后真的会有一个天堂。
有人说当你接近死亡的时候,你能看见上帝或死神的脸,他们都有绿色的眼睛,温和蔼然对你微笑。
我看不见绿眼睛的上帝或死神,在我前方摇曳着母亲给病魔摧残的脸,美丽尽逝。
在我,却是无尽的慈悲。我喊,我叫,我流泪,我哀求。妈妈!妈妈!妈妈!
这个字眼从她去后,我再不对人提起。只是有时,在梦中,一个人哭泣。因为我已永远失去。我不提起,是怕面对,活生生的死别与孤寂。世上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你不会明白那有多么惨痛与绝望。
妈妈。
我喊了无数声。在心底。我说不出话。喊不出声。甚至不能告诉一墙之隔的那个人我多么需要他的帮助。
妈妈。
这个从不敢提起的字眼,令我涕泗横流,肝肠寸断。
一股强烈刺鼻的味道冲击我所有的感觉器官。来苏水的味道。医院的味道。我憎恨极了的味道。一闻就想呕吐的味道。难道这就是地狱或天堂的味道?如果是这样,我宁愿做一个飘荡在阴阴界的孤魂野鬼,永不超生,也不愿忍受一分一秒这可怕的味道。
喉咙依然火烧火燎。我抑制不住地干呕起来。这该死的味道!
一杯清甜冰凉的水触在唇际。我以哺乳动物的本能张口即饮。酣畅淋漓。水迅速渗进我干涸的身体。从上到下爽到极致。
然后我才发现,我其实没死。而之前我还以为那是传说中的孟婆汤。
睁眼即见一张焦急的脸。一对熬红的眼。两道关切注视我的目光。
是安谙。
泪水汹涌而下。
到底还是他救了我。
我伸手轻抚他长满胡茬儿的下巴,完全不假思索。从不知道,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子也可以长出这么浓密的胡子。而我好像从没看见过家里的卫生间有刮胡刀或电动剃须刀。
他的泪水顺颊而落,流过我的手指,沾湿我的手心。
“我真吓坏了。”他说。声音哽咽,充满疲惫。“我还以为你会死掉。”
“谢谢你救了我。”我轻轻说。高烧把我原本清柔甜美的嗓音变成破锣。
“你该谢谢我送你的小熊台灯。”他用医用药棉拭去我满脸的泪水。然后探了探我额头,“烧有点退了。”
医生进来查房。我看见窗外夜色正浓。
“你总算醒了。”医生操一口绵软浙江话对我说。
我对医生微笑。
“你男朋友吓坏了。两天两夜没合眼。一直用酒精棉给你物理降温。”医生出去前对我说。
两天两夜吗?有这么长时间吗?男朋友?他吗?
“学校那边我给你请过假了。还有茶坊和酒店。茶坊的艾姐还来看过你。”他指指床头柜上的鲜花水果篮。
我点点头,“谢谢你。”忽然反应过来,“物理降温?你!?”
他一脸不在乎地说,是啊。别人做我不放心。何况你命都是我救的,我有权利对你负责到底。
我一下子气急败坏,又羞又窘。如果就这样无知无觉地被他看遍全身擦遍全身,这条命,我宁可不要。
他得意洋洋看我,坏坏的笑,说,看也看过了,摸也摸过了,不如嫁了我吧。
我抓起床头柜上一次性水杯狠命向他砸去,他头一偏,躲开去,说,怎么,谋杀亲夫吗?握住我继续摸索武器的手说,算了吧。你这么老,给我看我都不看,奇Qisuu。сom书物理降温范围只限你的四肢,唔,大腿除外。
我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突然瞪起眼睛摆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说,你怎么这样?你可别告诉我你还是处女呵。
我用静脉注射的手抓起枕边一摞酒精棉狠命摔在他脸上。他大喊一声,小心针头!在他的喊声中,那只静脉注射的手腕鼓起一个大包。
原来你是一个自虐狂。护士出去后,安谙对我说。
我笑笑地看他。他刚刚慌里慌张跑出去找护士的样子和焦急的神情,让我很是舒坦。
你还笑。他看着我,又好气又无奈的,手腕都青了。疼不疼?他轻轻握住我手,轻轻摩挲。
我摇头,挣回我的手。让我出院吧。我说。
你烧还没退呢,不能出院。
我要出院!我像小女孩一样撒起娇。心里一个小小的声音在狠狠骂自己,你怎么能用这种口气跟一个小男生说话。果真是病了!另一个更大些的声音却冲出喉咙继续撒着赖说,我讨厌医院的味道,一闻就想吐。我们回家吧。回去吃药一样的。我用食指挠挠他刚刚握住我手的手。好吗?
他想一下,好吧。出去找护士,结帐,办出院手续。
我问他一共花了多少钱。他说没多少钱。我说没多少是多少。他说就是没多少嘛。我说那是多少。他说没有你的问题多。我说一千还是二千。他说哪里会那么多。说时他不看我的眼睛。我说怎么不会?住医院最花钱了。我妈妈那时我打住。我从没跟人说过我母亲或我家里的事。往事不堪回首,自己都难以承受,又何必与外人道。
你妈妈那时怎么了?他问。
没怎么。你不告诉我就算了,我就按两千块钱给你吧。
我说过没有那么多。我也不要你钱。
我不管。总之这钱我必须给你。
那以后再慢慢清算吧。把水果篮拿一下。他把水果篮递到我手里,我接过,他弯下身子,把我拦腰横抱起来。
你干嘛?我惊呼,快放我下来。
你太虚弱,不能走路。他抱着我昂然走出病房,医生护士病人所有人都向我们看来,还有人看我腿上是不是打了石膏。
我能走。我小声抗议,大力挣扎,羞不可抑。
别闹。他抱我冲进电梯,电梯里二三个拿着大包小裹的中年妇女看稀奇一样看着我们。
我用手捶他。他把脸贴近我,低声说,再闹我打你屁股啦。他的长发散在我脸上,口里喷出的热气烤得我似欲融化。我不再挣扎,拎果篮的手揽住他腰,另一只手拂开他的头发。他头发真好,浓密丰厚柔滑粗韧。沉吗?我轻声问。
他摇头,比猪轻多了。
你这样子人家会以为我患了绝症。
不会,至多以为你刚刮掉一个孩子。
我擂他一拳,你再胡说八道我把你的救命大恩一笔勾销。
别,我还等着你以身相报呢。他垂头看着我笑,整齐的牙齿闪烁如银。他真是好看。熬了两天两夜还是这么好看。面色苍白也好看。漂亮的小男生。
电梯到一楼,打开,外面的人纷纷让路,齐齐注目。我把脸埋在他怀里,羞得不敢看任何人。心里窃喜。这是第一次给人这样抱。给一个男孩子这样抱。如此的大庭广众众目睽睽。
临近六月的杭州,暑意逼人。他汗流浃背,衣衫尽湿,坐进出租车里却告诉司机把冷气关掉。我说对啊你出了这么多汗不能吹冷气容易感冒。他用整条胳膊揩一下顺颊而落的汗水,长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