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上月-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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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茂的鬓发有些乱了,垂下几丝在脸侧,衣襟也乱了,露出里面月白的小衣,目光中蕴含着几许不解与羞愤,献之这才晃过神来,起身安抚的抱住她,一壁轻拍着她的肩膀,一壁伏在她的颈畔若叹息一般的道:“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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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超午睡刚起,在门口看到靖安,一笑:“怎么,只你一个回来了?”
靖安躬身:“是,王家留大小姐多住两日。”
郗超低头,长长睫毛轻颤,“呲”一声笑了:“就那么难舍难分吗?这也就要嫁了,成何体统?明儿个便派车把那丫头给我拽回来。”
靖安赔笑:“老奴看大小姐还是很惦记回来的,只是献之少爷少年心性,舍不得放人罢了。”
郗超笑:“你倒是知道了。”
正要往门外走去,便看到周氏的婢女急急跑了过来:“少爷,老爷从京口过来了。少夫人说您醒了就快些到前厅去。”
阿爹?郗超颇有些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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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超才走到前厅,便看到堂中坐着一个老者,花白的胡须,正瞪着眼睛一只手指着茶杯数落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女:“这么好的茶叶,你怎么泡的这样酽?这样精贵的东西,怎可这样浪费?你这败家的东西,知道这茶多少钱一两么?败家”
这洪亮的声音,这威风的形状,可不就是阿爹么!
一旁的周氏看那侍女有些吃不消,插嘴道:“阿爹,因着阿爹刚刚才吃了猪手和羊酪,儿媳害怕因着油腻阿爹难以消化,所以才让下人将这茶泡得酽了些。”
郗愔十分不满,他素来因为周氏未生养而对她颇有些怀恨在心,加上来到儿子这金灿灿奢靡不堪的府上一座,越发的痛恨她的浪费,恨不能找机会逮着她教训一番。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他泛起水泡眼正要开骂,却被将将进门的郗超打断了:“阿爹,这么热的天,您上京有何事?”
这才忘了刚才那茬,一脸严肃却掩不住欣赏怜惜的看着自己心爱的长子:“咳咳阿爹知道你身子不好,特来看看,你阿娘本来也要跟来的,她身子不好,被我劝回去了。儿啊——你无妨吧。”
周氏看着公公对自己和郗超反差这样大,在心里翻起了白眼。
郗超笑笑,跪在郗愔的面前:“无妨,只是有些畏寒罢了。”
郗愔环视前厅四周,看着那波斯国的屏风,大食国的地毯,啧啧道:“这些都是圣上赏赐的?”
“是。”
郗愔颇为激动,一只手敲了敲一旁的琉璃屏风,叹道:“好东西,好啊。你也算是对得起你爷爷了,如今皇恩浩荡,你切记要报效朝廷啊,若只是畏寒,便不要在家里养着了,还是做正经事的好,明儿个就穿了袍服上朝去。”言毕,眼睛冷冷扫了一眼周氏。这一扫倒是好,看见周氏身上看似朴素的白色织锦纱衫上碧色丝线绣着无数鸟儿,每一只鸟儿的眼睛竟都是珍珠所嵌,不由有些怒了,指着周氏道:“你这衣裳”
公公的口水都喷到了脸上,周氏只觉大事不妙。
郗超面无表情道:“阿爹不要怒,如今儿子在建康为官不比在京口乡下,媳妇她每日还得与那些权贵夫人结交应酬,免不了要穿得精贵些,不比阿娘整日不过在家数钱,穿甚都无妨的。”
“你?郗嘉宾,你这个”郗愔听得懂儿子言语中的讽刺,一时气得无话可说,向身后招了招手,过来三个女子,皆生得膀粗腰圆,很是猛壮,都穿着一身极不相衬的花花衣裳,垂手而立,有一个还偷偷抬起头来害羞的看了一眼郗超。
郗愔嘿嘿道:“怎么样?不错吧,这是你阿娘精心为你选的房里人,个个都是会生养的好相貌,你看这肩膀、这腰身、这屁股啧啧”
郗愔的目光在三个女子身上很是流连了一番,恋恋不舍的收了回来,正色对着郗超道:“我年纪大了,诸般事情不如你们年轻人清楚,不过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却是万古的真理,这三个女子你就留下了,从今日起,你轮着宠幸”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留言啊留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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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父与子 。。。
周氏颇有些惊骇,抬头去看郗超,郗超朝她笑笑:“你先把人带下去吧,我还有话和阿爹说。”
周氏恭顺的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任何时候只要见到郗超那一脸一如既往的淡定,她便觉得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反正他总在那里,反正他总会护着她的。
周氏平静得对郗愔行了个礼,旋身出了厅堂。
郗超看了一眼上座的父亲,温和道:“父亲母亲身子近来身子可好?”
郗愔摆摆手:“我和你阿娘素来身体就壮健,你倒不必理会我们。反正你阿爹我只要求你且记住一条,好好辅佐皇上,你自小就聪明,家里就靠着你了,加上如今圣上对你又如此这般,你自是要肝脑涂地才能回报万一”
郗超默然听着,一双眼失了焦,只是怔怔看着桌面。
如此这般肝脑涂地
辅佐皇上回报万一
皇上
万一
他眼中浮现出司马奕那张女气阴柔令他反胃之极的脸,只是觉得一阵阵冷意袭来。
他只要上了那朝堂,看到大殿之上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孔,就想吐。
就想吐。
就想吐。
只要看到他那双细长的眼睛对着他轻轻一勾,他整个身子就莫名颤抖起来。大殿之上仿佛像那日甬道一般,呼呼涌着大风,冷得彻骨寒心,他想把他从那御座上拽下来,杀了这个狗东西。
狗东西。
他想说:“落在我郗超的手上,我必定让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郗愔端起手中的碧绿茶汤,正待要饮,不经意看到茶汤中倒映出儿子的那阴鸷锐利的眼神,煞是耍诺檬忠煌幔鎏痰牟杼榔昧诵┏隼矗κ怂呐圩印
郗超忙叫一边侍立的婢女伺候郗愔更衣,郗愔抬头看了看儿子那平和温柔的双目,一时只道自己怕是出现了幻觉,因着长年修道,心里道难道天师大人显灵,幻化出他儿子的形象对他有所警示?
“老爷,请随奴婢们更衣。”侍女们娇柔的声音,打断了郗愔的思绪,他这才回过神来,一壁抱怨着刚才那侍女将茶汤泡得酽了,这衣服污了怕是洗不干净了,一壁在美貌侍女的簇拥下向内室去了。
郗超叹了口气,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周氏,笑了笑:“怎么还在?都安顿了吗?”
周氏点点头又摇摇头,像少女一般不知所措的绞着手中绢帕,看着颇惹人怜。
郗超走过去,抚着她的背轻声道:“没什么的,多大点子事?先把这三个女子放在后屋,等爹走了,就配给庄子上的佃客便是了。”
郗超的声音很温柔,周氏有瞬间怔忪,她喜欢听他与自己轻声慢语。显得这么体贴这么周到,让自己忍不住的贪恋再贪恋,即使永远也猜不着他的心,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总在身旁。
郗超见她沉默,问道:“还有何事?”
周氏嚅嗫:“阿爹似乎对我很是不喜,所以,晚膳不知该如何才能令他老人家满意”她虽做了十数年郗家的媳妇,和公婆共处的时间倒并不多,即使回了京口,她也不过是像客人一般被招待。
郗超笑了笑,嘱咐道:“阿爹喜爱吃汤饼、寒食,你记得准备,上回大司马送来的那只灵芝,你吩咐厨子和着肉食炖做羹汤,若是让阿爹带回去,他怕也是舍不得吃的。”
周氏嘟嘴道:“爹爹年纪虽大,身子倒是极好的,在京口时全家去踏青,我都要快累死了,他老人家还健步如飞的;夫君身子这样弱。那灵芝我原是留给你”
周氏话未说完,就见郗超向她望了一眼,只是淡淡一眼,却叫周氏颇有些无地自容。她知道,他不高兴了。
可是她有什么错,本来便是如此,可是她还是屈服了,面对这个人她总是舍不得忤逆,总是没出息的忍不住去承认错误,去讨他欢心:“夫君好吧,我去准备了。”
郗超依旧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
周氏将将离开,靖安便拿了一封信走到门边:“少爷,桓大司马的信。”
“呃?”郗超面上似乎有几分开心,接了信,细细看过,淡淡道:“大司马要回来了。明日便到。”
靖安点点头:“如今北边也不知道怎么样?听说桓大司马似乎又有意于北伐。”
郗超一笑:“连你也知道了。”
靖安笑:“如今各处都在议论呢,老奴也不过是捡了个耳朵听到了。”
郗超目光犹停留在信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顿了顿:“这些事便先不要管了吧,你且安排下去,明日就去把阿茂给我接回来,就说老爷回来了。”
靖安想起那一对情深款款的小儿女,叹气:“这事怕是有些为难。”
郗超笑了,将信随意置于案牍之上:“为难吗?那你明儿给我备上车,我自去便是。”
一家人正吃着晚膳,郗老爷一壁责备儿媳浪费,说自己在家平日不过食些韭根豆粥,一壁满足的吸溜着面前的乌龟灵芝羹。
郗超见他很是开心,便提议让郗愔多住几日。郗愔虚虚应了,看了看旁边,见没几个人,小小声对郗超道:“儿啊,听说大司马要回京了,可有此事?”
郗超点头:“爹爹倒是关心得紧。”
郗愔一笑,越发谨慎的凑到郗超耳边:“听说桓大司马对咱们京口的部曲很是喜欢啊。说咱们京口兵可用可有此事?”
郗超回头:“父亲说这是何用意?”
郗愔嘿然而笑,拍着郗超肩膀道:“阿爹虽老,也不糊涂,你知道,你阿爷留下的那些部曲还在我手中攥着,嘿嘿,如今大司马又意欲北伐,呵呵,不如我们和大司马合作,到时功成,尚可以分一杯羹。”
郗超不由倒抽一口气,父亲分明是没有理会桓大司马的真正意图,大司马那个人,霸道的很,卧榻之前岂能容他人酣睡,关乎利益之事,斩杀朝臣无数,这些,他郗超是最清楚不过来。且不说分一杯羹,他当初赞京口兵强马壮那句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觊觎他们郗家的兵权,阿爹想要和他合作北伐,恐怕不但不能得到他的赏识,怕是还要惹祸上身。
这等与虎谋皮的事情还是不要做的好。
更何况,那北伐真的可以胜利吗?
如今燕国皇帝骁勇善战的慕容恪去世,太子慕容暐也不过垂髫总角,大司马一定觉得此乃时不我待的好时机,可是燕国却还有吴王慕容垂坐镇,加上一旁的秦国君主也非昏聩之士,若是对燕国施以援手,恐怕,前途堪忧
郗超将手中酒盏轻轻置于桌上,淡淡道:“父亲若是愿意听孩儿一句,便好好在京口养老便是。”
郗愔本来在家已为这事酝酿许久,此次来便是要和儿子商议此事,顺便探探他的口风,毕竟郗超在桓温身边呆了十余年,应当比自己对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司马更加了解,只是没想到,郗超竟想都未想便一口回绝了他苦思良久的提议,煞是气人。
郗愔心里虽然有几分恼,面上却是干笑:“嘿嘿,老夫只是随口说说,嘉宾不必放在心上”说着,心事重重的举起了面前的羊酪,却并未饮上一口。
郗超吃过朝食,便乘了牛车去接阿茂,车未行多久,他觉得车内颇有些气闷,掀起车帘子透透气,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骑着一匹马正往前边狂奔。将将擦过他的牛车。
他心中有些生疑,喝了一声:“赵三。”
那赵三竟真的转了头过来。
靖安连忙将牛车停下,那赵三也乖觉的牵了马过来,恭敬的叫了一声少爷。
郗超点点头:“你这是去干什么?”
赵三抓抓头:“这个老爷昨儿个晚上写了一封信,让我今儿个一大早,给大司马府送去。”原来那郗愔昨日见儿子不同意,心想着儿子毕竟年轻,不能看清形势,自己左思右想,决定还是给桓温去上一封信,终是搏一搏才好。
郗超冷着脸,伸过手:“把那信给我看看。”
那赵三其实是郗愔在京口的家仆,此次才跟了郗愔上京,正紧的主子并不是这个久居建康的大少爷。
而且因着郗愔特特嘱咐过他这信得等大少爷出门后再送去,他大略也知道老爷是有心瞒着郗超的,但是他也不是个糊涂人,心里明白整个郗家,其实真正掌权便是在这位心机深沉的大少爷,得罪谁都能不能得罪这位主,于是乖乖的把信呈给了郗超。
郗超也不说话,拆了信,看得一身冷汗。幸亏是截住了这封信,父亲果然没有听自己的,自作主张要去相助大司马北伐,嘴里喃喃念着信末那句:“方欲共奖王室,修复园陵好,妙极妙极”三下两下将那信撕成粉碎。
略略思索,新铺了生宣,摊平在牛车中的案牍上,自取了一支笔仿着郗愔的笔迹新写了一封信,信中描述如今年纪大了,病痛缠身,不堪人间,想要求得闲散的封地静养,希望大司马可以接收京口的兵权云云。
写毕,郗超落款郗愔,将信晾了晾,复又装入原先的信封,递给赵三:“拿去送到大司马府,一个字都不可以向老爷透露。”
“是。”赵三素来知道大少爷做事的手段,不敢有半分怠慢,将信装入怀中,复又上马,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如约日更
其实俺们超超哥哥不是个吃素的主
相当的厉害的
大家等着看吧
马上就夫妻生活了
鄙人还真没写过呢
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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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美人阿兄 。。。
黄昏永远让人觉得恍惚美好,还带着一点点莫名的忧伤,阿茂一如既往的跟在献之身后,二人沿着山间小路默默走着。
献之那双描金木屐在雪白的袍摆下若隐若现,黄昏的风似乎也带着橘子那柔润清新的颜色,肆意拍打着献之那悠长广阔的双袖,让它犹若鸟翼一般扬起,复又落下。
阿茂记得他们总是喜欢这样默默走着,走过瀑布山上的小路、会稽山的幽径,清凉山的仄道。他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可是有的时候,甜言蜜语也是极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