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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淮上月-第4部分

小说: 淮上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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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温年纪四十左右,面色黝黑,目若紫檀,此时似已醉了,面上酡红,看到郗超笑笑:“嘉宾,过来,过来坐到老夫身边来。”
  郗超低头笑笑,趋至堂前,端正的坐在桓温空置的下首上,端起酒杯敬桓温:“大司马,公务繁忙,超来迟,自罚一杯。”
  桓温看着他,哈哈一笑,对着身旁的人道:“看,这便是我的小抚军掾。”
  郗超随着他的眼光看过去,这是个三十来岁的俊美男人,生得一双浓眉,白色对襟大衫敞着怀,头巾略略有些歪,鬓边些许发丝垂下来,更显得潇洒不羁。他似乎醉意已深,微眯着眼睛,轻轻吟道:“盛德绝伦郗嘉宾,江东独步王文度。哈哈,幸会。”
  桓温笑:“嘉宾,这便是我的世外司马。”
  郗超这才明白此人乃荆州司马谢奕,名满天下的贤人谢安石的亲哥哥。他早就听说桓大司马十分爱宠此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谢奕和郗超聊了几句就回身灌桓温喝酒,郗超不由有些暗暗吃惊,他跟着桓大司马已有年余,任何人见到桓司马都是毕恭毕敬,从未见谁这般放肆。
  谢奕感觉到郗超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笑着对他眨眨眼,侧身对桓温道:“符子兄,怎不见文度?我听王怀祖说他儿子在你府上任命,那小子那般高傲,竟然被你收服了?”
  桓大司马被灌得有些晕乎,嘿一笑:“你找他作甚?莫非你欺负完老子还要欺负儿子不成?”
  郗超听到这话不由好笑,他虽没见过这位潇洒不羁的世外司马,他的大名倒是如雷贯耳,听说他是个有名的暴脾气,之前与王文度的父亲王述王怀祖共事,王述做事一向手段柔软,二人政见时有不同,易发争执,有一回王述不知因为何事惹恼了他,竟被他足足骂了半日有余,什么刻毒的话都骂尽了,王述只是始终对着墙壁,一句话也不敢说,等到谢奕走后,这才问身边的小吏:“走了没有?”小吏道:“已去。”王述这才转身叹口气:“嗐,终于走了。”转过身来继续做自己的事,仿若此事没有发生过一般。
  “大司马说得这是什么话?不行,符子兄须陪奕再饮一坛。”
  大司马连连摆手:“不可不可,老夫已然醉了”
  谢奕二话不说,捞起一坛酒直接就灌,桓温紫色的锦袍前襟全染满了酒渍,摇摇摆摆的站起身向内庭避去:“不行不行,司马饶我。”
  谢奕也不管一众宾客,贴身便追了出去。
  下首的一个秘书丞对郗超道:“幸亏这谢司马长驻荆州,大司马简直拿他不住啊。”
  谢奕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桓温跑着跑着,迷迷糊糊的踏进一间屋,沉香夹着瑞脑的味道扑面而来。一个侍女走过来,语带惊喜:“驸马爷,您今日宿在这里吗?”
  桓温昏头昏脑道:“公主呢?公主在哪?”
  侍女不明所以:“公主公主在里间。”
  桓温急道:“待会儿谢司马过来你定要给我拦住。”说着就急匆匆冲向里屋。
  此时桓温妻子南康公主正歪在屋中榻上休息,看到桓温满身酒气跑过来,把她向里面一挤,歪坐在榻上:“夫人,夫人救我,老夫快被谢司马灌死了。”
  南康公主心里有分暗喜,嘴里却骂道:“你这老不羞,这么火急火燎的干什么?不就是那谢奕吗,你且在这里躺着,我出去帮你拦住。”说着,起身走出房门对着门口侍女耳语一番。
  桓温躺在榻上还不安生,见公主走过来:“怎样?”
  南康公主拍了拍垂髾下摆,“哧”一笑:“夫君怕什么?他谢奕再猖狂,难道还敢闯本公主的闺房?你且放心,他也是醉得七荤八素,我已经让侍儿引他到侧厢去睡了。”
  桓温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接过公主递过来的温茶叹道:“唉,这个谢奕简直太猖狂了。”
  公主抿嘴一笑,眼中似有流光闪烁:“若不是有这个狂司马,我怎么见得到驸马爷你呢?”
  桓温看着结发妻子,心下不免生出些许愧疚。
  




5

5、琳琅满目 。。。 
 
 
  
  阿茂留在姑母家的日子倒也过得十分舒心,姑母每日也会唤她去作陪,聊一些京口的事,还会出些题目让阿茂回答,也让阿茂写些字给她看,过后却不予置评。
  阿茂住的房间是姑母唯一的女儿韬之的,韬之姐姐今年十七,已在昨岁嫁到余姚刘氏,姑母常向阿茂抱怨表姐顽劣不好学,阿茂看到阿姊留下的临帖,却唯有落汗,她心里想:我怕是几世都写不出这样漂亮的字来吧。
  自王羲之六月返回健康之后,王家就重又热闹起来。
  阿茂在一日之内一口气见到了姑父和六个哥哥。
  姑父和他想象的并不一样,在她心目中他一定是穿着华贵的衣裳,打扮的极为精致,结果却发现他比伯父疏懒多了,常常连巾子都不带,只是散着发;宽大的衣衫半披半曳,松垮垮的领口露着精瘦的胸膛;手握一柄羽扇,一副对任何事都不甚在意的样子,阿茂想也许这便是名士风度吧,但他长得的确是极美的,像是画上的仙圣,和姑母极为般配,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做得出东床坦腹这样的事情吧。
  说起东床坦腹这个故事,还是伯母告诉阿茂的,在无数个午后,院中熏着一炉香,侍女在身后摇着扇子,伯母微眯着眼睛就会为阿茂娓娓道来一个又一个故事,说的最多的便是这东床坦腹:
  话说当年阿茂的阿翁郗鉴平复了苏峻之乱,挽救朝廷于水火之后,就向当时的丞相王导提议想要在他家里选一个女婿。
  阿茂虽然年纪小,却也听说过“琳琅满目”这个词语,刘氏告诉过她琳琅满目是形容有很多很多的美男,让人看不过来。而这琳琅满目最初就是形容琅琊王氏的男儿,当然多年后阿茂才明白“琳琅满目”说的是有才学有风度的好男儿,并不仅仅可以用美男这个词来一言蔽之,但是在那时小小的她也开始对那个神秘的王家产生了向往。
  话又说回来,阿茂的阿翁向家里有很多美男的王丞相提出想要找一个女婿之后,王丞相十分爽快的答应了,而且因为美男太多了,所以让阿茂的阿公到王家去任意挑选。
  当时的阿翁可是极有权利,姑母也是出了名的美人,于是王家那些“琳琅满目”的美男都想与郗家结亲,一日之间熏香的熏香,傅粉的傅粉,各个把自己打扮得既庄重又秀美,等待着雀屏中选。
  那一天,阿翁公务很繁忙,于是派去了一个文书前往王家,文书一进到屋里,就被震呆了:那么多出身高贵的美男坐等着他挑,和他亲切的交谈,每一个人都那么优秀,有的还在他面前展现起才艺来不止大厅,连东边的侧屋里都坐着好些,文书喜悦的向那边望去,一看,却不得了,只见一个男子头发披散,披着大袖衫子睡在侧屋床上,甚至于露出了自己的肚子,文书大惊,从而记住了这个人。
  过后,文书回去向阿翁报道了他所看到的情况,当他说出那个东床坦腹的青年时,阿翁抚掌:“好,好,此儿日后必当有所成,就是他了”
  于是这个人就变成阿翁的女婿,阿茂的姑父。
  伯母说完这个故事后,就会问阿茂:“阿茂,你可从这个故事中有所启发?”
  阿茂想想,迷糊答道:“嗯外公很有眼光。”
  长大以后,阿茂才终于理解为何伯母对这个故事津津乐道,因为这个故事象征着高平郗氏昔日无限的辉煌,琳琅满目权倾朝野的王氏子弟也能任君挑选,这岂是谁都能做得到的呢?
  王羲之注意到阿茂的时候笑了一笑,侧头看着王夫人:“真像她的母亲。”
  王夫人拿着纨扇掩着面笑:“我倒觉得神态像方回,反正就是不像重熙。”
  重熙是阿茂的爹,也是一名清秀俊逸的美男,和粗犷的郗愔气质实在迥异。
  王夫人又让几个男孩子前来见过阿茂。
  阿茂细细打量他们,心里想道:这些哥哥是不是再过些年后便会变作那些“琳琅满目”呢?
  为首的是玄之哥哥,十八九岁的样子,是王家的长男,生得白皙文弱,眉目清淡,让阿茂想起阿爹。
  其次就是凝之哥哥,生在韬之姐姐后面,看上去比阿茂的阿兄郗超差不多大,其实是几个男孩子中间五官生得最标致的,但是却没什么飘逸的气质,看上去有些老实木讷。
  涣之哥哥,十三四岁年纪,沉默文弱,不苟言笑。
  肃之哥哥,虽然比涣之哥哥还要小些,却因为喜欢骑射、蹴鞠,长得几乎和凝之哥哥一般高。
  姑母说过徽之哥哥是这几个哥哥里面最顽皮的,却长着一张漂亮的像女孩的脸,桃花瓣一样的眼睛,睫毛弯弯翘翘,粉红的嘴唇裂开,露出编贝一般的皓齿,冲着阿茂嘻嘻笑着,还拉了拉她的脸皮:“妹妹真可爱,像个馒头。”
  阿茂气结。
  随后就是操之哥哥,长得最像姑母,却和徽之哥哥性子差不多,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紧。
  一一拜见完所有哥哥,阿茂腰酸背痛的起身,看到站在一旁的献之,小大人一样审视着自己,忍不住双手勾住唇角往两边扯,瞪着眼睛,吐出红红的舌头吓唬他。献之怔了怔,竟迅速回了她一个鬼脸。随即又回复了一本正紧的模样。
  阿茂感觉自己仿佛出现幻觉,侧头看到徽之哥哥正看着他俩,一副似笑非笑若有所思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这个哥哥好像很不喜欢她。
  
  自哥哥们回来之后,阿茂就睡不成懒觉了,一大早的便会被王家男孩子们的喧闹声吵醒,虽然王家是世家,家世显赫,但是本朝实行的是九品中正制,也就是说有专门的中正大人根据家世、才德的评论,对各家子弟做出高下的品定,称为“品”。共分为九等,即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但类别却只有二,即上品和下品。一品无人能得,形同虚设,所以二品实为最高品。
  中正评议结果再交予司徒府复核,再送吏部作为选官的根据。评定的品第又称“乡品”,和被评者的仕途密切相关。任官者其官品必须与其乡品相适应,乡品高者做官的起点(又称“起家官”)往往为“清官”,升迁也较快,受人尊重;乡品卑者做官的起点往往为“浊官”,升迁也慢,受人轻视。
  所以,为了让子弟们有个好前途,姑父便把所有的男孩子送到有名的夫子那里去学习,这些夫子往往是中正大人同窗或好友,与中正大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对中正大人的喜好有着深切的了解,甚至可以左右中正大人的诸多意愿。其中以北城的张夫子最有名望,但他挑选学生十分严苛,在王家众多的男孩中,只选了徽之与献之。
  王家子弟鸡鸣既起,赶往夫子家,朝食之后开始学习诸子、经史,午后回来还要研习书法、绘画和琴艺,跟他们相比,阿茂觉得自己简直是活在天上。
  每日只是跟着姑母习些字帖,做些女红,认了不少字之后她还捧出韬之姐姐留下的书来自己看,虽然刘氏夸她大有进步,她还是觉得这些是远远不够的,她觉得自己离淑女实在是太远了。
  




6

6、 两小无猜 。。。 
 
 
  夏日午后,阿茂趁刘氏睡觉,偷跑到后园的池塘去玩耍,姑父王羲之酷爱养鹅,后园的池塘养着一群十分可爱的鹅,阿茂在京口时常看下人以斗鹅为戏,所以对这种动物很是喜欢。
  阿茂一溜小跑来到池塘边,看到那群正在觅食的肥鹅,一时玩心大起,提着罗裙一角飞快地向坡下俯冲,吓得那些鹅“嘎嘎”叫着仓惶地跳入水中。
  阿茂心情大好,侧头却看到不远处的木质亭子里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一坐一立。
  坐着的穿着一身碧纱衣,个子小小的,像是献之,立着的穿着一身湘色夏衫,看不清是徽之还是操之。
  那着湘色衣裳的道:“你每日这样苦写,有何意思呢?张夫子还不是不喜欢你的字。”听声音,阿茂判断出这是徽之。
  “阿兄请回吧,献之自己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献之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
  “那张老儿哪里懂得你的好处,大不了让阿爹去教训教训他,让他在建康名声臭掉,看他还教谁去。这老儿上次为了我没背出《左传》来,打得我手都捉不了笔十天内背出,这怎么可能”徽之抱怨起夫子来,语调颇为激愤,阿茂也知道,这个哥哥一向话很多。
  “阿兄,回去吧,不要打扰献之练字。”献之淡淡道。
  “你”徽之一时气结,侧过头去,却正好看到阿茂站在池塘边。他对着献之“哼”了一声,转身跑走。
  阿茂见他走远,这才慢慢的步入那个亭子,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徽之哥哥不喜欢她,虽然他见她总是笑的,但那露出来的雪白牙齿却仿佛会咬人一样,啮得她生疼。
  阿茂走近,才看到献之正用毛笔沾着笔洗里的水在青石板上一下一下的练着字,才写下的字便被夏天的热气蒸干,他从容地写下第二遍、第三遍无数遍。
  默默站了很久,阿茂看到那被水洗涤得格外光滑明净的青石板,不由对这个小小孩子心生钦佩,她歪着头道:“献之的字写得真漂亮啊。”
  献之看也不看她一眼。
  “只是”阿茂觉得自己不甚懂得书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只是什么?”献之到底是小儿心性,好奇地转过头去看阿茂。
  阿茂身穿鸭黄短襦,下面一条妃色罗裙系在腰间,格外黑亮的头发梳成两个丫髻。小小少女,淡眉微蹙的盯着献之手中的青石板。
  “献之,你的字写得好痛苦。”
  “呃?”献之有些不明白。
  阿茂自知自己的字比献之烂上百倍,心里很虚,怕把意见说出来被小阿弟耻笑,但是她看到献之那求知若渴的样子,还是说了出来。
  “阿茂觉得献之写字很痛苦,虽然献之看起来很勤勉,但却像是交代任务,没有用心。我以前很喜欢画画,还认识一个很会画花卉的人,我每次描摹他的画,已经很像了,可是放在一起,我的明显就粗笨些。于是我就去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他告诉我因为他画的时候对这些花草都包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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