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至河上-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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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判便松开了手。徐荷书义正词严地道:“沈大人,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天气,你觉得强邀一个女子去贵府上,是正人君子的所为吗,是你这样身份人的所为吗?就算你刚才帮过我,也不能反正,市恩是不对的”
“我可没有市恩,我只是顺水推舟。”沈判的心仿佛被夜色中的美色撩拨,态度变得轻狂。“今天,你的嘴怎么这样红?眉色为何这样翠?我以前见你时,你可从未施过脂粉,今天是怎么了?难道说你没有一点引诱我的意思?”
徐荷书涨红了脸,不知如何作答。
在见沈判之前,她的确是在房中给自己淡妆。她也许是存了心思要打动他,不但为这次可以顺利来看谢未,也为以后很可能会求到他帮忙。
她感到羞耻,也深深地感到了做贼心虚是怎么一回事。
沈判道:“我喜欢你这样。今天的你,比那一回用‘六出梅’‘流云’剑法对付我还要惊艳。”
“我回家了,再见。”
沈判又去拉她。徐荷书反身拧手,上跨一步,顺带将他一推。没有推到。不是她力道不对或者力弱,而是沈判太过强壮魁梧。
他却没有在肢体上纠缠她,接着原先的话说:“只是探望过那个犯人后,你的脸色就变了,满是忧悒,还有泪痕,虽然也美,却令我很不舒服。”
“你真是太啰唣了!”她不管他,继续走。
“难道说,你心里装着那个犯人?”
徐荷书停了下来,想到自己有可能在无意中给谢未带来额外的灾祸,便走回沈判面前,微微笑着,平静地说:“他有妻子了,他妻子还怀了孩子,两人恩爱得很。我这么说,你满意吗?”
“哈哈”沈判笑了起来,“不早说!”
徐荷书瞪了他一眼。
“哎呀小可怜儿,落单的滋味不好受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对我好一点儿。”话虽轻佻,样子却是真格的。
徐荷书笑笑,道:“沈大人,我今天刚刚赶回家,都没有来得及休息,真的已经很累很累了。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沈判终于恢复到锦衣卫指挥使的风度:“是我不周到了!荷书,请回吧,好生歇息。咱们改日再见。”
这时候,咔嚓一声雷劈的巨响,紧跟着是一道道闪电。夜色诡异得像有话要说。
徐荷书紧赶慢赶,在灯火朦胧的街道还是淋了雨。天,毕竟转凉了,雨水打在身上是冷的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死生契阔(2)
更新时间:2010…10…15 10:54:45 本章字数:3816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淋成雨人。而白花因为一直没有看到徐荷书已经哭得声嘶力竭。正在换下湿衣服,母亲同丫鬟就把他抱过来了。
可怜的白花,见到徐荷书便大功告成似的安静下来。当她把他接在怀里,感到这个孩子就像依恋|母亲一样将她紧紧抱住。小脸枕在她肩上,一只小手抓弄着她的头发。
徐珏也过来了,问她:“见到谢未了?”
徐荷书点点头,将那封在小心保护下仍然半湿了的信递给父亲。徐珏看了,并无要紧的事,只是里面有几句特别令他宽慰,又有几句令他忍俊不禁。徐夫人奇怪道:“什么好笑的事?”
徐珏笑道:“说你女儿的,夸得不成样子。”
徐荷书抢来那信,只看了两眼便笑道:“父亲曾说王素处事如何严谨恭肃,我看他也会夸大其词,意气用事。”
徐珏叹了口气,忽然说:“这次你没有能到达荆州,也不足以为憾。这场雨看样子要下个几天,等雨停了,咱们就收拾行李,准备车辆”
“咱们这就要回荆州?”
“是时候了。”
“大夫不是说您”
“哪有那么严重,我坐得了车。京城不是久居之地,罢官归田,罢官归田,我既罢了官,就应该归田。”
“父亲,是有人对您施加压力了么?”
徐珏笑道:“施加压力谈不上,只是听到一些言语,而且如今正值平定宁王叛乱,是多事之秋”
徐夫人道:“还不是那些狼心狗肺的言官,说你父亲挂了冠却留了心,在京城赖着不走是在等重回内阁的机会。”
徐荷书道:“父亲如今在家静养,回不回内阁,在于皇帝的意思,他们说这些无聊废话做什么。”
徐珏道:“君子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我还是及早回乡归田的好。”
徐荷书想了想,笑道:“那我期盼这场雨下久一点。”
徐夫人道:“你这孩子,不是老早就想离开京城回荆州吗?”
徐珏道:“她如今是人在北京城,关心京城事。”
“哎”徐荷书忽然蹙眉,“荷书,你既看不上那个锦衣卫指挥使,咱们还是早早走人为好。我看这几年,这人是疯魔了,幸好人还不坏。差一点的,见你父亲下了台,还不得巧取豪夺把你抢了去。”
徐荷书不想听她说这些,疲倦地将白花放在床上,自己也难以支撑地躺了下来。母亲不同意白花与她一张床睡:“大姑娘家,这像什么样子?”
徐荷书眯着眼睛,娇痴地笑道:“反正,就是这样子了。”
徐珏道:“方之栋和梅云听说你回来了,天刚黑就来瞧你。这会儿,梅云还在等你呢,你不去探她吗?”
徐荷书挣扎起身:“云姨来了,在哪儿?”
门外便传来梅云爽朗而悦耳的笑声:“小姐,我在这儿!”
于是,这个夜晚,丫鬟小洛、小满陪着白花在外间睡,梅云与徐荷书在卧房里同榻而眠。
梅云与方之栋早就被徐珏嘱咐:你夫妇二人随我多年,如今我要归乡养老,你们就不必同去了。我知道,老方一直想有自己的家业,你们又是习武之人,好动不好静,普救街上那座酒楼,老方瞅了很久了,这些银两足够将那酒楼盘下了,你们就在京城做这酒楼生意吧
梅云与方之栋感动多于激动,这位老主人三十多年居官攒下的家产并不丰厚,居然拿出了这样厚重的一份礼给他们,情意之诚挚简直不容推脱。是以连日来,二人打点着那新近着手且重新命名的“如林楼”。如林,取自《孙子》中“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之句。——他们夫妇对徐珏的敬爱与忠诚显而易见,已无需言语盟誓。
徐荷书也很为他们高兴,心里想着,除了没有孩子,云姨这辈子可以说已经圆满了。但梅云不以为意。她不想要孩子。于是,方之栋也不要求她生孩子。梅云与方之栋的感情,一直令徐荷书暗暗称奇。她自己的父母,只是相安无事,波澜不惊,却不像方梅二人那样柔情蜜|意、心心相印。
外面仍然雨声哗哗。
徐荷书的头昏沉沉的,却忍不住要想谢未,想着今晚去看他时他的样子和他说的话,想着明天会发生的事情,想着明天之后可能是怎样一种局面甜蜜、酸楚、紧张、忧虑
身体却不由自主发起抖来。
“怎么了?”梅云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啊。哎呀,身上怎么这样热!”
徐荷书轻轻地说:“我没事,云姨,就是脑子里乱哄哄的睡不着。”
梅云叹道:“傻姑娘,想人呢是不是?你今天去大牢看那个捕快了?”
徐荷书嗯了一声。
“唉,小姐啊,你有情,人家却娶了别人,如今有难,你有义,却也得不到什么。别多想了,走一步看一步。”梅云忽然笑了一声,“换作我,宁可看他死,也强过看他跟别的女人好。”
“嗬,云姨这样说,如果方叔真的有了”
“那我一剑杀了他,然后自杀。”说得轻描淡写的。
徐荷书怔了好一会,才道:“云姨,给我讲讲你和方叔年轻时的事吧!”
梅云慈爱地捋了捋她额上的头发:“荷书,将来,会有一个男人与你同床共枕”
“我知道。”她知道,却也知道那“将来”会有多么遥远,也许到她白发苍苍的时候,“将来”也仍是将来吧。
“那个男人爱你疼你,也占有你的身子。可是,你是否能分清他是钟爱你这个人还是迷恋你的美貌?”
徐荷书支吾道:“我能分清。”
“他说好听的话,给你山盟海誓,给你承诺,你不要都信以为真”
“哎呀云姨——我是要你说你和方叔的事,说这些做什么。”
“在开始我的故事之前,我是想告诉你,真情是发于内心的,不附着在任何外物上。所以,你只需听凭自己的心声去行事,而不要被外相所欺所阻。”
“可是,终究会有不能改变的事情阻碍着你呢?”
梅云笑了:“我不相信着世上真有不能改变的事情。”
“如果一些事情在有悖于义和理的情况下才能改变呢?”
“你的方叔,曾经也这样认为。当时我如果也这么想,我和他便不会有今天。”
徐荷书笑道:“我知道云姨一向是个外刚内刚、横行无忌的人。”
“那时候,我还是个小丫头。跟随在夫人身边。因为性格像男孩子,所以跟当时的几位护院大哥交情很好,他们教我拳脚,教我喝酒,有时候还带着我打架”
徐夫人也不管她,也不太喜欢她,后来因为一次出门才改变了看法。一个小贼偷了她的荷包,当时的梅云只有十八岁,脚下就像踩了风,没多远就追上了那贼,还给了他一顿好打,直打到他叩头求饶,保证痛改前非才罢休。从这以后,梅云的厉害就出了名。每年徐家都会有适龄的丫鬟和小厮嫁娶,和她同龄的丫鬟一个个都嫁了人,却没一个男人敢娶梅云。
至于方之栋,这个武艺不凡却在武举考场失意的年轻人,亲眼目睹贵胄子弟因走了后门而晋级登科,十分不忿而备受排挤构陷。徐珏偶然得知此事,说了句公道话,保住了方之栋的性命。方之栋本是想着学得好武艺,货与帝王家,如今帝王家门槛难迈,将他摔得头破血流,他也就灰了心,甘心情愿投在徐珏门下做事。
徐珏能够救得方之栋,其实有赖于家中一名慧眼识英雄的丫鬟提供消息。这个丫鬟,名叫孔竹。
十六岁的孔竹温柔贤淑,对新来的方之栋格外关怀,不但照顾他的衣食起居,还聆听他的苦闷和快慰,宽解他陪伴他。谁都以为这是会终成眷属的一对。不久,徐夫人便把孔竹指配给方之栋。
这期间的梅云却害了一场大病,几乎一命呜呼。病好的那天,正是方之栋婚期的前一天。
这天,将要做新娘子的孔竹不再来看将要做新郎官的方之栋。
方之栋却依然听见了温柔的敲门声。开门一看,外面站着的是徐夫人的丫鬟,二十二岁的梅云。他听说过她,也见过她耍拳脚,虽然有模有样,却有种小女子的娇憨。他不指正她的“武功”,她却来批评他的身手。有一次,大家观看方之栋演练武艺,都齐声叫好,梅云却撇嘴道:“一点也不好看。”
梅云来找他,是有什么事?方之栋还不及问,她就已经开了口。
“我病了好多天,以为自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方之栋很迟钝地道:“现下姑娘已经大好了,真是可喜可贺。”
“你不要娶别人,我嫁给你,好不好?”她面色绯红,目光坦诚,显然是思虑已久鼓足了勇气来说。
方之栋顿时倒抽一口气。
“好不好,你说吧!”
他心潮澎湃“好!”终于激动得一把将她抱住。然后,他牵着她的手,去面见徐珏和徐夫人,请求他们把梅云许配给他,而不是孔竹。
孔竹很快也在场了
孔竹是温柔女子,不会撒泼不会纠缠,只默默接受了突然发生的一切。第二天,她便告假回家。不久,就被家人赎了出去——其实也是徐夫人放她出去的。
方之栋与梅云成亲。后来,他们听说孔竹也已经嫁了人。
“荷书,你说,当年那晚我做的对吗?”梅云幽幽地问道。
徐荷书很是震惊,没有想到方叔与云姨是这样走到一起的。“我我不知道。但是由现在来看,你做的没错。”
“说我拆散别人的姻缘也罢,说我放浪大胆不知廉耻也罢。那晚,我若不将病中思量了千百遍的心里话说出来,我会失去唯一的机会,失去幸福,后悔很多很多年”
“你甚至都没有顾得上考虑后果吧?就没有想到方叔出于感恩和道义可能会拒绝你?”
梅云又笑了:“这就是做女人的一点机敏和聪明了。那时候,我感觉得出他也是喜欢我的。他虽是武者,性格却比较温吞,当时的情势已是车到山前,我若不主动挑明,他是会安于现状的男人,也需要送上门的机会推自己一把。”
徐荷书情绪泠然,叹道:“云姨,你真了不起”
“只因那时的我特别看清了死生契阔,所以我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徐荷书念着这再熟悉不过的诗三百句子,听着小雨打在屋瓦上的韵律,渐渐沉入了不知何处的梦乡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死生契阔(3)
更新时间:2010…10…15 10:54:45 本章字数:3832
这场雨,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停过。只是从早起就显示出一派秋雨绵绵的气象。徐荷书坐在离北镇抚司最近的一间茶馆里,命弟弟徐松诗和一个家丁前去会审处大堂外收集消息,并不时回来向她禀报。
终于她等来了第一回消息:已经开审,杨尚书和罗文周受审,还有两个古董字画行的老板;谢未不在场。
难道现在还不到提审谢未的时候?
又两盏茶的工夫,那家丁又回来了:两位内阁大臣审案顺利,看样子快结案了;谢未仍然没有到堂上。
徐荷书沉不住气了。她想,会否是谢未受刑伤得太严重,无法到场,主审官打算改日再审他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自己这个幼稚的想法。“小郑,你让少爷去北镇抚司的大牢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小姐!”
徐荷书从青花杯的茶水里看到自己凝眉愁容的样子,不由得多了两分浮躁,心神不定地隔着卷起的帘子向外出神地望,一会又转过脸来,漫无目的地望望远处的客座。
一个桌旁放着算命挑子的客人正向她微笑侧目。那人头发花白,眉目精神而精明,一部收拾得很漂亮的胡子显示着他算命人“仙风道骨”的气派。这样雨天,街上的算命先生到茶馆里歇业避雨也不算稀奇,只是,这场雨从昨天就开始下了,为何他今早还要出来开张?既然冒雨开张,为何这会儿在茶馆里招摇地休息着?
这些只是一瞬间的想法,徐荷书仍旧低了头,忧心着她的忧心。
“姑娘。”
徐荷书猛地抬头,发现那算命先生居然到了她的对面,躬身站着,好像在询问是否可以坐在这儿。
徐荷书不耐烦地道:“我不算命,请到别桌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