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至河上-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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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未笑了:“我在这里,是因为受人之托去找你。”
“受人之托?谁?!”
“就是沈判。”
徐荷书简直不敢相信:“你见到他了?他还活着,他在哪儿?”
“就在我们要去的那个寺庙里。”
“是你救了他?”
谢未点点头。
沈判率领的轻骑队在鞑靼的兵马包围中企图突围,人人俱是力战几名鞑子,伤亡惨重,沈判自己也受了重伤,几乎被对方斩落马下。而连夜赶路的谢未终于到来,及时到来。他救不了更多的人,却救了沈判以及与沈判寸步不离的尹海真出来
徐荷书高兴极了。她实在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样。
“但是,你怎么会离开京城来到这儿?”
谢未说真话:“我是来找你的,但忽然知晓来了鞑子,锦衣卫沈判已去追击余孽,所以,我就赶去了。”
徐荷书笑了:“我知道,你是捕快。”
“其实,我亦是不希望沈判死,亦不希望你成为寡妇。”
徐荷书淡淡地笑:“多谢哥哥成全。沈判他怎么样了?”
“腹背中箭,腿折,但于性命无妨碍,只是需要很长时间的休养。”
“你呢?”
“我很好。所以沈判让我去找你,告诉你他的下落。”
世事果真是无常。二十多天以前,她与他还如胶似漆,他们与沈判还如大敌,今日,他竟是救了沈判,还为他们夫妇传递消息——以兄长的身份。
“你真是太任性了。这样雪天,你一个人跑出来,没有人知道是不是?我也知道你在沈判家里闹了一场事,多亏他给你化解。”谢未的话听在徐荷书耳里,是兄长在教导妹妹吧。
还是非常难过。
“哥哥,你说离开京城来这儿是为了找我?”
“是。”
“有什么事?是家里出事了吗?”
“不是。”谢未早已决定把来之前要对徐荷书的话暂时压下。在沈判大好之前,他不会告诉她。“只是想来看看你,或许还能凑个打猎的热闹呢。”
几片雪花被风吹着落在了徐荷书的衣领里,凉。一刹间,她真想什么也不顾,靠在他怀里让他抱着她。虽然手被他很自然地牵着,但她也知道,这种亲密其实是一种距离。
她必须习惯这种基于兄妹亲情的亲密,必须把这种亲密认定是基于亲情的
“哥哥,你最近几天还喝很多酒吗?”
“不喝酒了,改成喝水了。”
“这就对啦。你别走这么快,我跟不上!”她冷得声音发颤,每说一个字都好像咬牙切齿。
谢未立即顿住脚,将她扯进怀里横抱起来。只道当时是寻常,未料此刻心情会这样矛盾。他从刚才看到她开始,就恨不能将她贴在怀里。而她在他怀抱里,不敢回想,不敢感受,只抓着他的衣服。
他抱着她一步步踩在深雪里,向前行走。
她梦呓一般说:“谢未,为什么你会是我哥哥?”
“莫名其妙我就成了你哥哥。”
“我不相信你是”
“那就别信。”
徐荷书苦笑:“哥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和苑桃才分开。”
“与你无关,是我不能自控。我也丝毫不曾后悔。”沈判说得朗然,“沈判受了重伤,知道京城里有精兵前来增援,也就放了心,现在他心里想的只有你。你是不是要好好照顾他呢?”
徐荷书几乎是毫不迟疑:“我照顾他。”
“好。”
“谢未,其实我一直在后悔一件事。”
“什么事?”
徐荷书觉得自己是豁出心底保存的最后一丝隐秘:“你我在回到京城之前,其实有好几次机会,我可以把身子给你,但是我没有。现在我很后悔。”
谢未好像静止了一下,笑道:“我也有很多次想要你,但都忍住了。不过,现在我并不后悔。”
徐荷书在想,如果我早就是你的人,那么纵然后来知道你是我的哥哥,我也不会这么遗憾,我也许会很容易转为去爱沈判。
她知道谢未会知道她的这种想法,但她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是“并不后悔”。难道他认为那是大错特错的事,没有做才是对的,做了之后发现违背人伦,会让他后悔?
“荷书,你爱上沈判了吗?”
“我决定努力去爱他了。”她这样说着,笑了,“你以前不是经常夸他吗,说他怎样怎样好,我如今也觉得他好。”
谢未苦笑:“好,你努力去爱他吧。沈判这个人,我祝他好运。我也祝我好运。”
“哥哥,你一定有好运的。一定会有更好的姑娘爱你。”
谢未大声笑了起来:“我相信。到时候,一定让你见见那个姑娘。”
很快,他们就到了那座寺庙。天也亮了。
这是一座很小的寺庙,名曰月光寺。从外面看上去,已经被大雪覆盖得很有禅意,在寒风飞雪的装饰下,更显古朴与萧杀的古刹气韵。只是,在这荒僻之地,这座小庙香火不盛,度日艰难,每个季节都要靠着后院种的几块菜地补贴日用。老住持倒真是潜心修佛的僧人,世事不问,也不操心多拉拢些檀越,也不管庙中缺吃少穿,座下的弟子几年间几乎逃光,他也不甚在意,只有两大一小三个弟子还在。可以说,老住持就是在等死了。可这一天,忽然来了个一个男人,连拉带扛带着两个伤员,要借住小庙。
几个和尚是老实人,见血都晕,有心拒绝,但一看到来人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他们面前,顿时就酥了心。迅速地收拾出一间几年都没人住的房子来,赶到集上添置了些东西,不但有给伤员病人用的,还有给他们自己吃穿的。这一下子,小庙就于雪中焕发出生机,连新年都有盼头了。
破房间里,沈判与尹海真一个躺着一个靠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尹海真伤得不太重,支撑着走到房间门口,喘口凉气。
当徐荷书的身影出现在房前,尹海真不禁叫道:“夫人!”
“海真!”徐荷书迎上去,“海真,你伤在哪儿了,严重吗?”
“不碍事的。夫人您终于来了,大人在里间躺着呢。”
“嗯。”徐荷书闯进了里间。“沈判!”
沈判依靠在床头的墙壁上坐着,满面含笑怡然自得地看着徐荷书。
徐荷书一愣,这人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精神看上去还不错嘛,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
“小荷,你来啦,冷不冷,快来夫君床上暖暖身子。”
“嘿,你还活着哪!”徐荷书不理会他嘴上占便宜,笑嘻嘻地走到床边,“听说你断了一条腿,现在是单腿大侠了,给我瞧瞧。”
“咳,这纯粹是造谣。我只是因为思念你,心碎了,我受的是心伤。”
“不贫嘴了,让我瞧瞧你伤得怎么样。”徐荷书掀起了气味很不好闻的僧人的被子。沈判的左腿从胫到股都缠着厚厚的纱布。“这条腿折了?”
“折了。折了而已,还能复原。”
右腿上似是一道刀伤,也缠着纱布。徐荷书摸着他的两条腿。“疼吗?”
沈判笑道:“你一摸就不疼了。我胸口上还有伤,你来摸摸。”
徐荷书忍着没骂他,只瞪了他一眼。
“你冷吗?”他看着她似乎穿的很少,靴子还是湿的。
徐荷书却忽然向外面望望,想起了什么:“我的我的马呢?”
“死了。”
“死了?”
“被鞑子砍死的。尸体在那里应该已被埋掉了。”
徐荷书一听,眼泪就流了出来。
沈判拉住她的手:“你别伤心,它死在战场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改天我陪你去挑一匹好的来。”
“它还病着没有好呢”
“我发觉了。”沈判说完这一句就垂下头昏了过去。他的伤势根本不允许他动弹一下,他却勉力起身坐了起来,跟徐荷书说说笑笑。此时便支撑不住了。
“哎,沈判!你可别装!”
谢未走了进来。“伤得太重了,让他歇着吧。”
徐荷书扶沈判躺下,给他盖好了被子。
外面的雪无休,她脸上的泪也不止。这一天一夜,她都有种隐隐约约的预感,现在知道十年确实已经战死,她并非震惊,只是不可避免地伤心。“这一天,我害死了两匹马。”
谢未叹道:“不要怪在自己头上,战场杀戮、坏天气,本来就是荼毒生灵的,人都不能幸免,何况是马?”他拿出一双小巧玲珑的布鞋来递给她,“你先换上吧。”
竟然是绣花鞋,虽然有些单薄,但无疑是女孩子穿的。
“我从附近的人家买来的。”
“谢谢哥哥。”徐荷书泪中带笑。
尹海真已经在屋檐下生起了一堆火。徐荷书便把自己的靴子和衣服挂在火边烤。旁边还有一只炉子,一只药罐放在上面烧着。她打开盖子一看,里面是黑黑的药汁,一股刺鼻的苦味扑面而来。
尹海真道:“这些是大人需要喝的药,多亏这位谢兄弟弄了来。”
“你知道他是谁吗?”
“卑职知道,是夫人的兄长。”
谢未笑道:“尹兄,我说过了,别把我当成她的兄长,我姓谢,她姓徐。”
“是,是,谢兄。”尹海真大概知道其中原委,以为谢未是还不习惯做徐家的子嗣,便笑着,不再言语。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小庙和尚
更新时间:2010…10…15 10:54:48 本章字数:3646
这座小小月光寺里的两个年轻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见庙里来了个美丽的女子,兴奋程度不亚于之前收到一锭银子。年轻和尚是难免思凡,又经月不管老的少的见不着一个女人。小和尚是因为来的这位女施主“很好看”。
三个人远远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平时很少去的那间房,房前,徐荷书呆呆地坐在火炉旁,好像在想什么事情。尹海真扭头看到他们,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
两个年轻和尚立马掉头就走。小和尚还没知觉,看着尹海真向他走来。
“啪!”小和尚光光的头上挨了一巴掌。
虽说一向没少挨两位师兄的打,但尹海真的面相实在很严厉很凶恶,小和尚吓呆了。
“小兔崽子,看什么!”
小和尚这才反应过来,嗫嚅道:“你为什么打我我又不是看你。”
“小小年纪,还是出家人”尹海真虽然这么说着,也觉得说理其实无用。
徐荷书喊道:“海真,别吓着他。带他过来吧,在雪地里站着做什么。”
尹海真便拎着小和尚的胳膊带他走过来。
瘦不拉几的孩子,穿着厚厚的破棉袄,袖子还嫌短了似的,两手腕光秃秃地露在外面,十根手指黢黑,而且裂开了口子。
“坐在这凳上吧,烤烤火。”徐荷书看他实在可怜。
小和尚却不怕生,直接就坐在了凳子上,然后才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徐荷书笑道:“你念的这句佛是什么意思,知道吗?”
小和尚吸了吸鼻涕,一双有点受惊的眼睛分明就是毛孩子样儿,哪里还有出家人的淡泊:“知道。就是‘好’的意思。”
“对着雪能念这句吗?”
“能。”小和尚便扭转身子,向屋檐外的飞雪低头合掌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也是‘好’的意思?”
“是的。”小和尚很认真,“下了雪,开春儿庄稼就长得好,老百姓有粮食吃,就好。下雪是佛祖慈悲。”
徐荷书与谢未都笑了起来。“小师父说的真好。”
“是师兄教得好。”
徐荷书好奇了:“不是你师父教你吗?”
小和尚摇摇头,想了一想,忽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
小和尚压低声音:“师兄说,师父老糊涂了,教不好我,他教我。不过,那是我小时候的事了,这两年师兄离开这儿了,才回来看过我一次。”
谢未问道:“你为什么不走呢?”
小和尚摇摇头:“我没功夫,到外面会被人欺负。师兄这么说的。”
“听起来,你这位师兄是个人物,他叫什么名字?”
“阿弥陀佛,小僧法号释然,师兄法号畅然。”
畅然和尚?!谢未不禁大笑,原来小有名气的采花贼畅然和尚出身是这破破烂烂的月光寺。徐荷书却没听说过畅然这个人,只好奇地看着他。谢未简言概述,讲了那天畅然栽在方爱手里的事情。徐荷书哑然。转念一想,这样一个人还教育这小和尚呢,岂非引人入歧途?
尹海真却开了口:“释然小师父,你师兄是怎么跟你讲女人的?”
释然挠挠光头,挺有点不好意思:“师兄说,女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我问他为什么是‘东西’,女人不是也是人吗,他也给我说不清楚,说等我长大了就会明白。”
谢未叹了口气。
徐荷书笑道:“小师父,你几岁啦?”
被他们叫做“小师父”,释然倒做起僧人的样子来:“小僧十二岁了。”
因为吃穿不好,他怎么看也不像十二岁的样子。徐荷书点点头,问他:“倘若你看到一个女人被人欺负,你怎么办?”
释然答道:“劝那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徐荷书笑出声来:“倘若那个人不听你的劝,执意行凶呢?”
释然转了转眼珠,回答:“我报官府去。”
“很好!”谢未大声赞道,“报给官府是对的,但是,看到有人做坏事的话,要尽自己的力量却阻止他,保护无辜的人不受伤害。”
释然道:“小僧懂得。佛祖说过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好孩子。”徐荷书很欣慰,这个小和尚本心无疑是善良的,也分得清是非对错,不用担心他会走上歧途。
一个年轻和尚忽然出现在侧前方的雪地里,跑得气喘,直冲这儿摆手,叫道:“释然,你干嘛呢,快过来,来香客了!”
释然回头望望师兄,应道:“就来了!”
徐荷书问:“他叫你去做活吗?”
小和尚点点头:“来香客了,安然和怡然师兄要去招待,我得去弄饭。”
“你小小年纪,他们就让你做饭?”怪不得这双手这样粗糙。
“没事儿。”释然来不及多说,笑了一下便跑走了。
徐荷书想跟过去看看,却听尹海真说:“夫人,药好了!”她忙把药罐子端下来,走进房间的小小正堂,破桌子上已经准备了两只干净的碗,她就将药倒在碗里。
谢未看着她弓着身子,两只手紧张又僵硬地捏着药罐的两耳倾斜着。她并不擅长做照顾人的事情,但这番举动还算不错,药汁一滴也没洒。倒好后,她转身看看尹海真:“是现在让他喝了?”
“是的,夫人。”
“好。”徐荷书便捧着碗走进卧室。沈判还在昏睡。
她试着叫他:“沈判,醒醒,醒醒”
沈判果真就缓缓睁开了眼。
“吃药。”
沈判只觉得浑身这里热那里凉,而且痛得厉害,连话都没心思说。
“我扶你起来一点?海真——”
尹海真走过来,小心地将沈判的头抬高一些。徐荷书一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