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至河上-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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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药。”
沈判只觉得浑身这里热那里凉,而且痛得厉害,连话都没心思说。
“我扶你起来一点?海真——”
尹海真走过来,小心地将沈判的头抬高一些。徐荷书一看,这样,沈判还是没办法自己吃药啊好,好,我喂他吃
沈判看见徐荷书细白的手端着粗糙的大碗,便伸出自己的手去握她另一只手:“小荷”
尹海真退出了房间。
“小荷,你怎么来得这么快?”沈判心里想,难道她不是谢未叫来的,而是自己找来的?
徐荷书不给他他想要的答案,只说:“你没力气就别说话了。张嘴,喝药。”
勺子碰到他的嘴,药刚流下去,沈判就夸张地“嗷”一声无力的嚎叫。“烫!”
徐荷书不好意思地笑笑:“那等一下好了。”
“把我的嘴都烫破了,你得赔,亲我一下”
“好,看来还得凉凉你。”徐荷书撇着嘴把药碗往旁边一放,起身就要出去。
“哦,宝贝儿别走”
徐荷书又气又笑,几乎是狠狠地跺着脚走路。
她看到谢未从屋檐下离开了,平静的背影无声地在大雪中走远,转了弯。那其中的感觉,她懂得的。
屋里的沈判仍然恬不知耻、故作亲密地叫着:“心肝儿,快来呀喂夫君吃药”
徐荷书恨不能回去揣给他两拳,却忽然看到尹海真坐在那里好像在笑。
“你笑什么?”
“啊?”尹海真恍然回头,“没,没笑什么。”
“哼。”徐荷书看着连绵不断下得令人忧愁的雪,忽然说道:“你们人在这里,消息放出去了吗?会有人来接你们的吧?”
“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们在这里。大人决定暂时静居在这里。而且雪这么大,这里地形陷阱又多”尹海真这么说着,其实他心里明白,追击鞑子遭了埋伏致使惨败,沈判不愿这么废物似的被抬回去。他叹了口气,其实这又何妨呢?他们毕竟是大胜在先,这点挫败,算得了什么!沈判这样做,恐怕也不止是因为好面子,也因为他既已如此困顿,就打算在这里接受徐荷书的照顾和关心,让她分一点心给他
月光寺庙小,厨房更小。小和尚释然就在这间小厨房里做饭。这两天大雪封山埋路,没想到居然还会有香客前来烧香许愿,可见得心有多诚。
两名香客是一主一仆,穿着相当华贵,每个人身上的一件裘子拿去当了,恐怕都够月光寺大半年吃用的。安然与怡然暗自庆幸这两天佛爷开眼,领了两拨慷慨有范儿的施主过来。这黄姓的老爷出手比穿的还阔绰,许过愿就交给安然十两银子,说道:“快该吃中饭了,劳烦师父们给我们主仆添两碗斋饭。”
安然吩咐怡然,怡然便奔去后院找释然,让他做饭。
他简直是打算倾小庙所有,孝敬两名乐善好施的香客。
释然就这么在小厨房里煎熬,一个锅里煮着今日刚买来的米,他且去弄菜,切了两棵白萝卜,剥了一棵大白菜,往锅里多多的倒油,开始炝炒。正忙得热火朝天,忽然黄老爷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仆人和安然怡然。
他们都以为黄老爷怕庙里的饭菜不干净,要亲自来察看。释然也回头笑嘻嘻地说:“施主少坐,不一会您二位的饭就好了。”
“咦,怎么?师父们还特特的单给黄某人做饭?”黄老爷富贵的脸上一片亲切可亲,“这可使不得。大家的饭一块儿做一块儿吃得了,省得给宝刹添麻烦。”
安然笑道:“阿弥陀佛,那哪儿成?再说了,敝寺锅小,一下子也做不了十个人的饭,还是先做黄老爷的吧。”
黄老爷笑道:“十个人?难不成宝刹统共有八个人之多?怎么没见”
“哦,如今后院住着几位害病的施主,风雪阻住了,不能赶路。”
“哦,是这样。”黄老爷沉吟了一下,笑道,“既如此,那黄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位大师父,请,咱们到禅房坐坐去?”
“甚好。”安然退退身子,将黄老爷让出去了。
怡然犹对释然说道:“下点儿功夫,人家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虽说是斋饭,也别叫他笑话咱们做得次。”
释然抹了抹脸上被热气呵出来的水,笑了:“知道,二师兄放心!”
“嗯,这两天你多受累,那边四个的饭,你也得好生做着。”
“知道!”
“回头给你添件新袍子。”
“知道!”
“小心点儿,鼻涕别掉锅里了。”
“知道!”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同床共枕(1)
更新时间:2010…10…15 10:54:48 本章字数:3407
黄老爷和仆人来来这一顿饭吃得很称心,一个高兴就决定在这庙里留宿一晚。
安然脸色立刻变了。
“怎么,我主仆二人住在宝刹不方便么?”
安然忙摇手:“非也非也,只是我们月光寺地小房少,简陋不堪,恐怕委屈了两位施主。”
来来道:“我们老爷都没说委屈,你少推搪。”
“加上二位,敝寺多了六口人,能住的房间总共的只有四间,住持一人住了一间,我和两位师弟住一间,那四位施主现在占了一间,到晚上还得再给他们留一间”
黄老爷好像没听仔细安然所说的状况,只道:“大雪天都不容易,大家挤一挤,挤一挤就成了,我跟来来要一间就成,大师父给安排一下吧。”
安然不敢开罪这位财神,只得答应着去收拾了。
中午饭只有徐荷书与尹海真一起吃,沈判只吃了一点,谢未不见回来。徐荷书想,雪还是下得那么大,他去哪里了?难道是一个人走了?但若要走,他不可能不事先告知他们。
安然走过来,先念了声佛,然后温和地告诉他们:“实在过意不去,因为有两位香客留宿,所以今晚要委屈四位施主都住在这间房了,我们会在这堂里用木板子搭两张床不过请放心,晚上生着炉火,是不会冷的。”
徐荷书纵然不太乐意,也知道这庙条件太差不可挑剔:“有劳了,就这样罢。”
尹海真一向很有警觉性,但对所谓的“两位香客”也没感起兴趣。他并不是多事的人,好奇心也并不重,有人在大雪天气留宿庙里,实属正常。他在思考谢未的去向。
这个人,将他和沈判救了回来,却并不接受他们的谢意,也不领他们的好意。面上和气心里却保持着距离,对沈判那笑也是冷笑,对他那冷淡却带着温和。尹海真知道的不少。除了他知道的,他还想到,这个捕快其实是看不上他们锦衣卫的所作所为。不客气地说,是不齿。若非因为他们是跟鞑靼浴血奋战,他大概不会殷勤地为他们买药跑路。
徐荷书在房间里陪着沈判。
沈判一直是昏昏醒醒,将她的脸庞看成一片温柔的模糊,没有说什么话,却不愿放开她的手。徐荷书与他相处的时间里,安静的时候几乎没有。此时的安静令她很喜欢。窗棂糊的纸破损得厉害,可以看得见外面飞扬的雪花。她时而出神地看着这雪,时而不经意地看看沈判的脸。
男人的英伟的脸。苦苦地皱着眉宇,嘴是紧抿的,傲慢的嘴角长长的,好像在冷峻地面对着一个人,好像一笑起来,就会是一种对这人的蔑视。
跟三年前一样。
她记得在人群中,他是怎样的回过头来,傲慢地看着某个说话的人,容那人说完了,他挑着嘴角一笑,不褒不贬却也已令那人惶恐汗颜。他也曾回首寻找她在人群中的身影,那怡然自得的、闲淡无事的样子,令她看到了他也假装没有看到。
三年过去了,她成了他的妻子,他对她却没有了当初的那份从容。
她知道为什么。
天擦黑时,谢未回来了。一身的雪,在屋檐下拨落,还递给尹海真一个油纸包。装的是熟肉。
尹海真笑道:“可惜没有酒。”
“负伤之人岂能喝酒?”
他走进屋里来,徐荷书问:“你去做什么了?”
“抓贼。”
徐荷书笑了:“闲起来很无聊吧?”
谢未摇头:“其实主要是心情不好。”
“为什么?”
“你知道的。”
徐荷书低下了头,她还能说什么,现在说这话还有什么意思呢,勉强笑了一下:“抓到贼了吗?”
“没有。”谢未也笑了,“如今这世道,做贼的都很不敬业,下了点雪就歇手。”
“哥哥,你如果真的觉得很无聊,可以不留在这儿。”
“我不会走的,除非沈判好起来,或者他也走。”见徐荷书满脸是疑惑,他又说:“我们有约定。准确地说,是个赌局。荷书,你可不可以出去一会,我有话跟沈判说。”
“好。”徐荷书起身走了出去。
沈判是昏睡着的。谢未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催他醒来。
沈判睁开了眼,呵的一声笑出来:“内兄大人作甚?”
“你虽受了重伤,脑子可没有坏。记着我们的约定,到你可以正常走路的那天,如果她说喜欢你,愿意与你继续做夫妻,那我无话可说。不然,我告诉她一切,然后带她走。”
“我当然记着了。”
“别耍花样,除非你永远不想站起来。”
“呵,你可是小看了你妹夫。”
谢未沉下了眉头:“你大可以在嘴皮子上占便宜。但是你要清楚,我在这里,你要敢动她,休怪我毁约。”
“怎么说她也是我妻子,我要动她,她也心甘情愿的话,你难道也要插手吗?再说,我这个样子还能怎样动她?”
谢未便不言语了。
沈判笑道:“我知道,你是个君子,不夺人妻,为了她的真实感受,尊重她的选择”
“哼,你应该说我是尊重你。”
“好,好。”沈判来了精神,两手试着握拳,“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作为一个男人,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了别人,和那人夜夜芙蓉帐底翻云覆雨,心里都不感到难过愤怒,脸上都没有一点不快”
谢未大声地冷笑:“沈判,你想要激怒我?”
沈判却一脸认真:“我是真的不解,有时候站在你的位置上想一想,都觉得痛苦万分不堪忍受。”
“你还想我之所想?哼,奉劝你打住,不然,这回的赌约我可是赢定了。”
“别忘了,你如今还是她的哥哥,我收敛,你也要收敛,这才公平。”
“你最好快点好起来——厂卫的人恐怕早晚会找到这里,到时候,你想清净逍遥可不成了。”
“这倒是,多谢提醒。”
谢未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徐荷书正在菜地边上堆雪人。她玩得起劲,因为之前滚了一个大雪球而气喘吁吁满脸通红。谢未看着她没在雪里的鞋子,摇摇头,也没心情管她,也没心情搭理她,甚至,有了点怒气。
他何尝不难过不愤怒?他也嫉妒也痛苦!
天黑了。雪不管天黑不黑,仍然飘飘洒洒,只是比白天小了些。
睡觉问题已经解决。沈判与徐荷书睡在卧室的床上,尹海真睡在正堂里的木板上,谢未不与他们在一起,卷着一只褥子要去睡柴房。
徐荷书,唯一的女人,心里并不接受这个安排。她想和谢未调换去睡柴房,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她决定守着沈判。
炉里的炭火红红的,将房间逐渐烘暖了,只是有闻起来不那么舒服。
徐荷书坐在凳子上,趴在床沿睡。她告诉了沈判:“有事情就叫我。”
沈判无奈地躺着,深恨自己不能坐起来,站起来,将她抱上床。他只抚摸着她的长发,久久的,久久的。徐荷书也不管他,只睡自己的。昨夜整宿没有合过眼,她已经困得支撑不住了。
前院那边厢,黄老爷和仆人来来毫无倦意,稳稳地坐在桌子旁,开着窗子望着外面呼啸的风雪。他们在等待一个时机。
沈判也睡着了。
这睡着与白天的昏睡不一样,是自自然然的睡着。也许是白天喝的药药力开始作用了,迷糊的睡梦中,只觉得胸上背后的创口在痛,浑身冒汗。一些可怕的情景开始在他脑海中出现,他做噩梦了
“沈判?你怎么了?”徐荷书被他惊醒。
沈判长吁了一口气,彻底清醒了。
徐荷书给他擦着汗,问他:“要喝水吗?”
沈判摇头,他一点也不口渴。“荷书,到床上来吧,暖和。”
徐荷书笑着摇摇头:“我还没有做好和你同床共枕的心理准备。”
她说出了这样诚恳的话,令他心里一阵悸动:“我不动你,只要挨着你就好,也能摆脱这扰人的噩梦。”
徐荷书于是脱下了脚上单薄的绣花鞋
并肩躺在床上,他挨着她,她也挨着他。
她感觉得到他的激动。他的手也没有遵守他刚才的话,在她身上轻轻而有克制地摸索着。她容忍他这样做,眼睛呆呆地望着破旧的窗棂和外面的雪,心想,同床共枕的夫妻就是这样的感觉吗?温暖、安稳、舒服、紧张
“沈判,跟我说说话吧。”在被窝里,她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沈判气息有点急:“说什么?我只想做。”
徐荷书微笑道:“别说你有重伤不可以的,就算你好好的,我可也未必同意哎,你,你不想要命了”
“我这两日就和废人差不多啊。”沈判苦笑着放弃了,“荷书,倘若我真的成了废人,你会不会舍我而去?”
徐荷书幽幽地道:“说的我好像本就对你一往情深一样。”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夫妻。”沈判语气有些凄冷了,“倘若是三年前呢,三年前你嫁给了我,我成了废人,你会不会离开我?”
徐荷书答得很诚实:“不会。但我三年前也不会嫁给你的。”
沈判笑了一声:“我倒是后悔三年前没有使手段要了你。”
“三年前,倘若你不是恶名昭彰的锦衣卫”
“恶名昭彰?你终究嫌我是锦衣卫。刚才,我做了个梦,令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情”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同床共枕(2)
更新时间:2010…10…15 10:54:48 本章字数:3556
“久到如果不是这个梦提醒了我,我都以为自己忘记了。那时候我二十岁——”
徐荷书咬着嘴唇笑出了声。
沈判捏了一下她的手:“别笑,我在说严肃的事情。”
“我只是笑我那时候才六岁。”
沈判笑道:“那时候我若认识你,一定把你拐到我家来做童养媳。”
“接着说吧。”
“我二十岁,刚加入锦衣卫不久,每一回抓来要犯都要用刑,长官就命令我们在一旁观看。早就知道锦衣卫手段的残酷,我当时做好了心理准备,心想,连死都不怕,我还怕什么?就算是酷刑,只当是看杀猪宰羊就成了。那次,用的是‘刷洗’,施刑的人拿着一只满是锋利铁钉的刷子,先从那个犯人的手臂开始,一下下刷过去,瞬息不停,转眼间血肉横飞,那犯人嚎叫得令人胆颤心惊,很快就昏了过去,而这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