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院·流年-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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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羽含笑摇头,按住她肩头悄声道:“你在这儿跟我东拉西扯,却把人家孟叶晾在一旁,人家能高兴么?”
肖蓓恍然会意,垂首浅笑间越发的面红耳赤起来。
徒增烦恼
麦羽刚走到家门口,便听见后面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她诧异回头,却见着孟叶笑眯眯的向她走来,一边走一边道:“跑得还真快,一转眼工夫就不见人影了。”
麦羽愣愣的看着他走到跟前来,心里隐约觉得不妙,“你出来做什么?”
孟叶浑然不觉,反问道:“你又出来做什么?”
麦羽莫名窝火,心急道:“我自然是回家,倒是你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跑出来?”
孟叶见她语气不睦,不由一愣,“生什么气啊?这不看见你走了,我才跟出来的么,对了,你怎么会回来的?”
麦羽叹气不止,只得先答道:“我今日刚回来,也就十日而已,你赶紧回去吧,不然蓓蓓该误会了,你这般不避嫌的跟着出来,她还不知会怎么打量我呢。”
孟叶眼神黯了一黯,却站立不动,只蹙眉道:“你都知道了?”
麦羽点头高兴道:“当然,蓓蓓今日一见到我,便迫不及待的对我说了。她很喜欢你,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认识她这许多年,还从未见她这般欣喜若狂呢。”
孟叶微微皱眉,“你这话是在取笑我么?”
麦羽一愣,“你怎能这样想呢?我便是替你高兴罢了,有什么好取笑的呢?”
孟叶苦苦一笑,“那你觉得我高兴么?”
麦羽怔了好一会儿,“听你的意思是尚且犹豫么?那若是如此,那你今日为何又出现在肖家呢?”
孟叶长长叹气,好一会儿才又幽幽开口:“爹爹自作主张的操办了此事,也没问过我的想法,甚至都没有告知我,只待我知道的时候,他们几乎已是就此敲定了。我今日本是不愿来,可爹和娘摆出各种利害关系,软硬兼施,我迫于无奈,只好勉强走这一趟,不料竟然碰见你了。”他自嘲的一笑,“倒也不算白来。”
麦羽见孟叶这般神伤,也多少有些不忍,小心道:“你不愿意是觉得蓓蓓不好么?其实蓓蓓自有她的好处,并且她那样喜欢你,以后必然也会对你很好,你到底是有什么不满意呢?”
孟叶微微叹息道,“说不上不满意,却也说不上满意,从前也见过,却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印象,婚姻大事关乎一辈子,我哪里能这样草草便应允了呢?”
麦羽惊道:“你们真的见过?方才蓓蓓也这样说呢!”
孟叶轻轻点头,“从前在一些外臣宴饮上有过几面之缘,印象中很是清高孤傲,冷冷的不爱理人,我还听说她脾气有些坏。”
麦羽愣了下,赶紧解释道:“你对她有偏见,这样很不好。她这样的成长背景,难免会有些娇气,但尽管如此,她也不失为一个好姑娘。”她嗔他一眼,“姑娘家哪有不娇纵些的,这点事都不能包容么?好好的事哭丧个脸。”
孟叶不住叹气,“我并非是没有容人之量的人,你多少该是知道的。问题只是——我不喜欢她。”
麦羽倒吸一口冷气,肖蓓方才的羞赧喜悦犹在眼前,若给她听见孟叶这句话,必要伤心死了。她微一思忖,忙又劝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然而婚姻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且看看周遭,大多数人的日子不都是如此么?”
孟叶低头轻轻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若换了是你,你会甘心么?”
麦羽一时被问住,片刻沉吟着道:“命里有时总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人有时候,真是不必那么固执。”
孟叶听了不由皱眉,随即一动不动的盯住麦羽,“你是为了劝我答应这门亲事才说这样的话吧,旁人倒也罢了,我实在不相信你会是这样听天由命的人。”
麦羽笑一笑,平和道:“你何以这样说呢?我的确是在劝你没有错,可若眼下是一个火坑,我能赶着你往下跳么?于蓓蓓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若你为人不堪,那即便她再如何动心,我劝她掐断念想还来不及,又怎会在此推波助澜?无论是作为你的朋友还是蓓蓓的朋友,我都觉得这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良缘难得,你实在不必这般抗拒。”
孟叶眉眼间俱是难以言说的无奈和悲哀,一时却无话可说,只焦头烂额的侧过头去,过了好一会儿,却又转过来,轻声问道:“这些日子都没有见你,也不知你好不好?”
麦羽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我很好,你放心。”她往肖府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温言劝道:“你还是快些回去吧,不管你心里有什么想法,这样贸然的跑出来,总归也是不礼貌的,还在我家门前这样站着说话,叫人瞧见也太不合适了。”
孟叶勉强笑了一下,“我知道了。那我看着你进门,我便离开罢。”
目送麦羽回家后,孟叶却也并未返去肖蓓家里,而是沿着街边漫无目的的胡乱走着,倒也并非是故意为难,只是单纯的觉得尴尬。他本是心思恪纯之人,极少尝试过这般苦闷,而一想到麦羽那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孟叶心中更是越发难过,难过得竟觉心口都隐隐发痛起来。
麦羽这厢,也没有立刻进屋,只在自家庭院的石凳上坐了一会儿,她脑中有些混乱,亟待一一理顺。人非草木,孟叶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们之间,从最初起就不可能,事到如今,更是越发不可能。这个道理她很清楚,可是孟叶似乎不明白,还在做无谓的期待,抱着无谓的执着,徒增彼此烦恼。
麦羽叹了口气,正要起身回屋,却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伴着珠翠的叮铃急促而至,她抬起头,却见肖蓓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肖蓓开门见山,质问的声音听来尖刻而冰冷,“孟将军人呢?”
麦羽一怔,反问道:“他不是在你家么?”
肖蓓气得跳脚,“你前脚一离开,他后脚便跟着出来了!怎么?你是要说没见过呢,还是说不知道呢?”
麦羽有些恼了,蹭的一下便跳起来,却起身太猛,不由得一阵眩晕,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口中却发狠道:“你这话说得也真是稀奇,自己留不住孟叶,却来找我撒气,算什么本事!不过既然你来了,我便也告诉你,我自然是没见过,也不知道!”
肖蓓恨得咬牙切齿:“亏我好心好意请你过来还与你介绍,原来你们竟是早就认识,你岂非是耍我!”
麦羽哭笑不得,“你一开始何曾提过孟叶的名字了,别说我根本就不知你们那桩事,就算我知道,怎么你看上的人我便连认识都不行么!”
肖蓓气得柳眉倒蹙,咄咄逼人道:“只是认识那么简单便好了!他抛下我们一屋子人追着你跑出去,现在又不知去向,你倒说说看,这算怎么一回事!难怪孟叶在这件事情上推三阻四,闹了半天,原来是你这个内鬼在里头作祟!”
听她一味的口无遮拦,麦羽也越发火了,“好啊,那我不妨告诉你,孟叶知道你脾气很大,唯恐不好伺候,便给吓跑了。所以你若再无收敛,只怕是真要嫁不出去了!”
肖蓓一张俏容涨得通红,气得说不出话来,直憋了好半天,才口不择言的吼出个恨恨的字眼:“滚!!”
“我滚?”麦羽冷冷一笑,“你搞清楚些罢,这里是我家,该滚的人是你!”
直到听见外头动静消失,姐姐麦娇方敢小心的走出来,她朝门外望上一眼,确定肖蓓已经走远,这才回过头来,对麦羽无奈道:“你俩便真正是——不见面挺念叨,一见面又嫌烦。你不在家里的时日,她倒还没事便跑家里来念叨你,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过半天工夫,反而吵成这样了。”
麦羽余怒未消,且想到方才费了那许多唇舌,绞尽脑汁的为她说好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无理取闹,活该被人嫌!谁娶谁倒霉!”
麦娇听出关键,惊喜道:“你的意思是说蓓蓓喜事将近了么?”
麦羽尚在气头上,也懒得解释,只幸灾乐祸的冷哼了一声,“难说。”
麦娇无奈摇头,“行了,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她,她也不是今天才认识你,也就嘴上较较狠,吵完了过两天便都好了。”麦娇说罢笑吟吟挽过她来,“快些进去吧,爹爹都回来了。”
麦羽脚步骤然一停,没来由的心虚,“爹爹怎么这会儿便回来了?”
麦娇点点头,“是,宫里特地差人到太医院告知了爹爹,说你今日回家来了,爹爹听了自然是坐不住了,便也告了假急急忙忙的往回赶了。”
麦羽试探道:“那爹爹没有说什么吧?娘又说了什么么?”
麦娇沉思片刻,“这我真不知道了。娘给爹爹瞧了瞧你那对头枕,随后两人便转到西阁说了好一阵子的话。”麦娇叹了口气,又低声道:“我也瞧着爹娘脸色不太好,他们回避着我,我也不好问了。大约是有什么事,要亲自问你的。”
麦羽心头有些打颤,脚下也犹豫了,只在麦娇半推半拉之下,硬着头皮进了屋里。
质问
麦连奕正坐在西阁与夫人聊话,两个人声音压得很低,时而摇头而叹,面色皆是沉重。然而一看到麦羽进来,麦连奕却还是几乎喜极而泣,连忙起身来迎接,“一大早便听到小全子说你今日回家了,我还不敢相信。怎么,这回算是放假么?”
麦羽见父亲眉目慈祥,言语关爱,紧绷的心情也稍稍缓些,遂也附和着巧笑应道:“是,放假十天。”又殷勤的哄着麦连奕:“爹爹最近消瘦了不少,可是女儿不在身边的缘故么?那往后我便经常回来看您,好不好?”
麦连奕一面侧头打量着女儿,一面叹道:“爹爹为你这事没一天省心过,寝食难安,如何能不消瘦?你倒好,只顾自个儿逍遥去了,就算差了小全子定期来报个信儿,你就不能露个面么?”
麦娇掩嘴笑得不怀好意,“其实爹爹大约也多虑了,您瞧妹妹这般面色粉润笑容明媚的,不用说自然是过得极好。而且啊,爹爹在太医院这么些年,都从未有过这么长的假,羽儿才去多久,便能十日十日的休息。看来,皇上对羽儿很不错呢。”
麦连奕闻言面色瞬间沉下来,转头狠嗔她一眼,“口无遮拦!这话也能随便说的么?”
麦娇呐呐收声,麦羽面上更是烫意隐隐,急忙低了头掩饰,又道:“姐姐说笑两句,爹爹也当真。”
麦连奕满面严肃,“这事也能拿来说笑,当真是过得腻烦了么?”
麦羽心口一堵,却也再不敢说什么。她并不知道,她和安森之事在宫里已有些许的风言风语传出,虽然大多只是无甚依据的捕风捉影,但确也传到了麦连奕的耳朵里。
麦夫人见状道:“好了,娇儿你先回房间去,我跟你爹爹有话要单独问妹妹。”
麦羽暗叫不妙。目送着麦娇走出去,方转身强笑道:“爹娘说话便说话,怎么就偏要把姐姐支开呢?”
麦夫人也不解释,只示意她坐下,轻轻叹了一声,才开口道:“羽儿,娘现在要问你一些事情,你可否答应娘,全部都如实回答?”
麦羽笑容微僵,却极力镇定道:“当当然了。”
麦夫人微一颌首,“好。那娘问你,你在皇上身边这些日子,皇上对你态度怎样?”
麦羽心里突突跳得厉害,母亲一语便戳中根本,是她始料未及的,眼下这个问题,仿佛是说好或不好都无甚妥当。她稍稍顿了下,小心斟酌着用词,最后道:“总之还算是相安无事吧。”
麦夫人紧盯住麦羽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片刻的静默之后,不动声色的微笑道:“相安无事?还真是巧妙的回答,避重就轻的便一带而过了。”她清亮目光掠过放于一旁的碧玺锦盒,片刻又重新注目于麦羽,淡淡道:“能赐你这样的东西,皇上想必是很喜欢你吧。”
麦羽面红耳赤,一时不敢随便回答,只得讪讪道:“娘说到哪里去了,不过一对头枕罢了。”
麦连奕闻言微微皱眉,口中却温言道:“麦羽,有件事情,爹爹想说给你听。”
麦羽趁母亲望向父亲的片刻,忍不住擦了一下额上几欲低落的冷汗,问道:“什么事?”
麦连奕轻轻吁出一口气,“你知道方太医吧?”
“方太医”麦羽只觉似乎是听说过这个人,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了。
麦连奕皱着眉不断摇头,“这么快便忘了?就是皇上此前的那位侍医。”
麦羽恍然大悟,“他不是已经”
麦连奕闭目点着头,“没错,可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
麦羽一脸茫然,“我都忘记这事儿了,又哪里知道这些呢,爹爹以前不是说由刑部在查么。”
“刑部是不可能查出来的。”麦连奕望向窗外,只见暮色渐染,氛围越发诡秘撩人,他接着道:“方太医那日是因见罪于皇上而遭诛。随后,皇上为转移视线,便将此事丢给刑部。刑部官员心知肚明,自是不敢真查,一句‘查而未果’便将此事无限拖延了。如今,如皇上所愿,大多数人都忘记这事了。此事j□j我们不得而知,但爹爹觉得,若是真是有罪,大可正大光明处置,何必如此藏着呢?”他话锋一转,“可是羽儿,旁人可以忘记,惟有你不可以,因为你——是今日的临深渊履薄冰之人。”
麦羽脸色有些苍白,却极力稳住声气:“爹爹到底想说明什么呢?”
“爹爹不想你忘乎所以。”麦夫人接过话来,深深望住女儿,“羽儿,爹娘已经猜到一些事情,本是很想听你说清楚,可是此时看你的样子,却仿佛并不打算说什么。”
麦羽几乎不敢看母亲,只垂着头小声道:“要说什么?”
麦夫人将声线压低到极致:“皇上没怎么你吧?”
麦羽脸颊的烫意直直烧到了耳根,却强装愕然道:“不知道娘是什么意思?”
麦夫人秀眉紧蹙,麦羽此时的尴尬和遮掩被她尽收眼底,她缓缓摇着头,沉沉叹了一口气,转而柔婉道:“咱麦家虽有三个孩子,可是你爹爹总是特别疼爱你,从小到大总事事由着你,宠着你,从来不舍得你受半点委屈和挫折。”她语调凄凄,又是一叹,“兴许是你爹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