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院·流年-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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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羽还想再寻托辞,安森却已然披衣下榻,出门唤了吉如丰前来,直截了当道:“麦羽有孕了,这会儿有些不适,朕想了想,还是得将麦连奕请来,这事便辛苦你去跑一趟。”
吉如丰怔了好一会儿,欣喜道:“果真?那当真是该恭喜皇上了!”
安森摆一摆手,“先别急着恭喜了。你记着,在路上的时候便也把麦羽的情况与他大致一说,措辞上多注意些,尽量不要让他太气愤,你该是有分寸的吧。”
吉如丰沉吟片刻,苦笑道:“奴才自会慎言,只是这天下父母心皇上实是交了奴才一件棘手的差事哪。”
安森轻叹一声,“若连你都觉棘手,朕便真不知还能叫谁了。你快些去吧,不管怎样,他是麦羽的父亲,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怠慢了的。”
吉如丰稍一欠身,“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
安森回来时麦羽已经坐起身来,双手紧抱着锦被,倚着床栏怔怔发着呆。
安森坐回她身边轻拥住她,这才释出已按捺不住的欣喜若狂,欢喜道:“羽儿,我们快有孩子了,我真是不敢相信,我们快有孩子了!”
麦羽微微皱眉,一扭身便将身子从他怀中挣脱开来,漠然道:“我此番怀孕,是你意料之中的吧。”
安森怔愣的望着她,“什么意思?”
麦羽缓缓吁出一口气,别过头去,“你不承认,便当我没说吧。”
安森仿佛被浇了一头冷水,不可思议的摇着头,“你觉我算计了你?我承认是想过此事,可是也并未刻意计划过什么,我们如今已这样亲密,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么?如何就成了那样不堪的事?”
麦羽凝眸不语,片刻开口时,却已生出几分心酸之意:“我有孕之事,依然是不能声张的吧,除了我爹爹之外,任何太医,不,任何人,都不可以知道,是么?”
麦羽灼灼目光淡漠笼罩,安森却低低垂眸,良久沉默。初冬夜翦翦冷风自交窗的缝隙透进屋内,惹得灯烛不安分的摇曳跳动,照得他面上种种难堪,悲哀,痛心,愤恨交替而发。麦羽只沉默注视着他,心下却一分分酸涩清冷下去,终于轻握了他的手,言语动容而恳切:“我并非不爱你,也并非不爱孩子。可我本就无名无份,这个孩子,必然也是无名无份的。我自己倒也罢了,可是孩子我怎么忍心,安森,你又怎么忍心”
安森陡听出她话中意向,倏然间只觉寒战兢兢,不禁抬头急道:“并不会一直这样!你的委屈我从来都明白!羽儿,我多么盼望,多么高兴,你有了我们的孩子,我真的很想要这个孩子”
麦羽迟迟不语。
安森微微发抖,双臂情不自禁的搂紧了她,声音越发低哑卑微似乞求一般,“羽儿,羽儿可以么?”
麦羽终是抬起头来,直直望入他殷殷期望的眼眸,轻声道:“那以后要怎么办?”
安森轻拂开她汗湿的额发,郑重道:“我们的孩子,我怎会委屈了他?”
医者父母心
麦连奕晚上并不当值,吉如丰不得不出宫至府上一请。麦连奕见吉如丰深夜亲自前来,心里没来由的只一紧,“吉公公,您怎么来了?”
吉如丰满脸堆笑,“麦大人,皇上有请麦大人过去一趟。”
麦连奕愣神片刻,“现在么?”
吉如丰小心翼翼的陪着笑:“是的,就现在。”
麦连奕说不出的不安,一边赶紧应道:“是,那我这就过去。”一边又想了想,小声问道:“麦羽不是已经回到宫里了么,怎么了?没去?”
吉如丰赶紧摆手,“不不不,麦姑娘自然在宫里,麦大人先请随奴才去吧,待奴才一路慢慢与大人说来。”
麦连奕只得先随他上了马车,因他心中忐忑,只听着路面的马蹄声哒哒,也觉甚是扎耳,终于是按捺不住,向吉如丰问道:“吉公公,我近日听到一些涉与麦羽的风言风语,心中不安得很。”
吉如丰沉吟片刻,踌躇着缓缓道:“麦大人,皇上很喜欢麦姑娘”
麦连奕颤巍巍按抚着胸膛,抖着声音道:“很喜欢是个什么意思然后呢?”
吉如丰强笑两声,这才开口道:“是麦姑娘有孕了,皇上的意思,希望麦大人能够照料好姑娘这一胎,这事皇上唯一能信任的就只有大人您了。”
麦连奕怔在车厢长榻上,只会呆呆的不断摇头,口中却喃喃重复道:“我最担心的事情我最担心的事情居然还是发生了,皇上皇上怎能这样!她还是个小姑娘,皇上怎能这样!!”
“哎哟麦大人,您可小声点!”吉如丰连忙掀开车窗锦帘看了看四周,又赶紧道:“麦大人可不能这么说啊,皇上从未逼迫过她,麦姑娘自己也是愿意的”
麦连奕好容易恍过几分神来,遂即恨恨道:“她知道什么!她这样天真,哪里知道后果!”
吉如丰赶紧又劝:“麦大人,恕奴才直言,麦姑娘也迟早要嫁人的,难道什么人还能比咱皇上更好么?”
麦连奕怒极反笑,“是么?可偏偏我们家不愿贪图这个富贵荣华,不过只求一心相待之人,皇上再无所不能,却是这个世上最不能一心的!”
“原来麦大人是担心这个,”吉如丰松了一口气,缓心笑道:“请麦大人放一百个心,皇上待麦姑娘,那绝对是真心的。”
麦连奕冷笑一声,“你若说皇上喜欢麦羽,我多少倒也信个几分;真心待她?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吉如丰愣了愣,又摇头道:“麦大人别这样说,皇上待麦姑娘极好,怎么会是笑话呢。”
麦连奕睨了吉如丰一眼,恨恨咬牙道:“吉公公说得这般自然,想必是认定了皇上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只要他高兴,旁人的身家性命又算什么!”
吉如丰见他越发激动,只好闭口不言。
麦羽裹着大氅木然坐在长椅上,只觉心中悚然。事情本身倒也罢了,她初返家那日的矢口否认,才最是让她忐忑。如今甫一回宫便全盘暴露,想来父亲定是失望透了。
安森一直静静揽住她,麦羽也依依将头靠入他怀里,二人各怀心事,只沉默相拥。
吉如丰轻手轻脚的走进来,欠身禀道:“皇上,麦大人到了。”
麦羽顿时紧张,本能撑起身子来,安森只稍一点头,“请进来吧。”遂转头轻声安慰她,“没事,没事。”
麦连奕随着吉如丰来到安森跟前,漠然跪拜道:“微臣参见皇上。”
“爹爹!”麦羽心头一酸,连忙起身去扶父亲。麦连奕哆嗦着抬头望向女儿,却见麦羽面色苍白黯淡似一张白纸,心中不由又气又痛,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安森含笑颌首:“麦大人不用客气,坐下说话吧。”
麦羽连忙扶了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本想陪父亲同坐,却瞧见那边安森朝她微微招手,只好又坐回他身边去。
安森遂温言道:“麦大人,事到如今,朕也不便瞒你,想来吉公公在路上已跟你说了,”安森微笑的顿了顿,转头望向麦羽,又将她手拉过来,毫不掩饰两人的亲密,“羽儿的身孕,还请麦大人好生照料,朕只信你一人。”
麦羽右手被安森紧紧抓住,不觉双颊滚烫,她悄悄抬眼去看父亲,却见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咬着牙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气氛一时尴尬,麦羽也颇觉不自在,便轻轻碰了碰安森,眼神示意他先回避一会儿,安森稍事沉吟,遂也点点头站起身来对两人道:“如此,便你们俩单独说会儿罢。”
麦连奕见安森背影渐远,方才松下了一直拘着的礼数,他看麦羽一眼,欲言又止又别过头去,不住叹气,麦羽见状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怏怏垂首玩弄衣角,俨然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麦连奕终是打破沉默,一开口却先问:“为什么说谎?”
麦羽仍是不敢与父亲对视,心虚道:“我也并非是有意隐瞒,只是实在不知如何开这个口,我自己心里也很矛盾”
麦连奕看了她好一会儿,叹气道:“可方才在路上,那吉公公说你是自愿如此的,是这样么?”
麦羽低眉轻声道:“我不能喜欢他么?”
麦连奕摇头不已,“你喜欢他什么?喜欢他是皇上,还是喜欢他有一副好皮囊?他再千好万好,不能真心待你,半点意义都没有!”
麦羽闻言有些负气,不觉稍稍扬了声气:“那爹爹如何就一口咬定了,他不能真心待我呢?”
麦连奕不住摇着头,冷笑好一会儿,又道:“是么?既是如此,那爹爹问你,他除了让你把孩子生下来,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
麦羽心头一堵,“爹爹指的是什么?”
麦连奕瞪着她道:“你无名无份的把孩子生下来,以后要怎么办呢?事到如今,皇上可有什么打算?你又有什么打算?”
麦羽黯然无语,片刻低头道:“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打算,可他很想要这个孩子。有些事情我其实并不十分清楚,爹爹也别问了。”
麦连奕定定注视着她,“你自然是不清楚,可爹爹很清楚——”见麦羽怔怔,又继续道:“你可知太医院一直备有一种药,是给侍寝后的女子喝的。”
麦羽不愿细想,只皱眉道:“我不曾喝过,爹爹到底想说什么?”
麦连奕忽地冷笑:“你不曾喝过,却不代表没有人喝过。皇上这些年,虽说不常亲近女色,却总也不乏曲意逢迎的官员和属国,老是喜欢将美貌女子往他身边送,而皇上也并非每一次都拒绝,偶尔会留下一个两个然而侍寝之后,却必然赐药一碗,绝不允许她们留下他的子嗣,更别提名分了,所以”
麦羽心头酸涩一抽,却只摇头打断:“我与他在一起这些日子,从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麦连奕眉头紧锁,压低声音道:“你以为你特别不同么?虽不知他为何要你生下他的孩子,可是就无名无份这一点来看,你跟那些女子又有什么两样!”
麦羽沉吟着道:“可他待我极好,从未让我受过委屈,我平白猜度这些有的没的,对他实在太不公平”
麦连奕闻言又气又急,连连跺脚道:“对对他不公平?你这个傻丫头!不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该如何收拾,还在这里担心他!皇上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耽溺成这般模样!”
麦羽咬唇须臾,方才缓缓举目望向父亲,言语执定:“我绝不是他从前的那些侍女,我是倾慕他,却并未失去理智,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若待我不好,我也不至这样念着他。”
她仿佛是咬着牙一般,一字一词说得极是掷地有声,麦连奕神色愕然,只凝目直直盯住她,半晌,却轻轻苦笑,手指慢慢揉着额角,倦然道:“罢了,你把手伸过来,让爹爹瞧瞧你哪里不好罢。”
麦羽暗自舒一口气,赶紧伸过手去。
麦连奕闭目一边听着脉息,一边随口问道:“你今日才回宫,怎么大半夜的就急着叫爹爹来呢?是突发不适了么?”
麦羽羞涩低头道:“是方才见红了。”
“方才?”麦连奕只消凝眉一霎,便即刻猜出了端由,只瞧着女儿毫无血色的脸,他便心痛得几乎要发疯,好容易按捺下去的愤怒又被激发到极致,“他明知你有孕还强行与你行房事,他还是人么?!”
“爹爹!”麦羽急得满脸通红,“你别这样说,他也刚才知道!”
麦连奕心头极恨,咬牙切齿的斥道:“你才是别一昧的维护他!你这般执迷不悟,往后有你的苦头吃!”
麦羽见父亲气得发抖,赶紧乖觉的避开这个话题,转而道:“爹爹诊了这么一会儿,可有什么问题么?”
麦连奕虽是气不打一处来,却多少也担心女儿,摇头道:“虽然没有大碍,可胎象的确是有些不稳了。”他稍事平静,想了想又道:“其实爹爹并非擅长妇婴科,怕万一出现什么状况措手不及,太医院另有”
麦羽赶紧打住父亲的话:“皇上不愿声张此事,所以才只请您来看。”
麦连奕怔住半晌,皱眉问道:“为何?”见麦羽不言,遂冷冷而笑:“还说从未让你受过委屈,这难道还不算是委屈么?”
麦羽幽幽摇头,“皇上自己也有委屈,爹爹也别老怨他了,并非是什么大事,我都不觉有什么。”
麦连奕望住她好一会儿,才凄然苦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就知道是这样,罢了罢了,你也不要指望他了,你现在有孕在身,最是娇弱的时候,万一一个疏忽,弄出什么三长两短来,可怎么是好!他既是这般将你撂着,你不如就告诉他,让他允许你回家来养胎,等孩子生下来,你身子恢复也好了,到那时,如果他还记着你,你再到宫里来也罢;若真是弃之如敝屣了,也没有关系,你还有家里的亲人,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情,家人永远都接纳你。”
麦羽眼眶微红,“爹爹放心,我自会照顾好自己,只是回家养胎这件事,他必不会答应。”
麦连奕轻轻按住女儿的肩头,沉声道:“你好好跟皇上说去,就说我们会尽全力保得孩子平安出生,让他不必有后顾之忧。”
麦羽凝眸良久,若有所思。
冬夜的冷风分外凛冽,刮在人脸上似刀割一般。安森只着单衣的颀长身影在此寒夜中犹显萧索孤清。
“你似乎没能劝成什么。”
吉如丰唯唯垂首:“奴才无能,未能替皇上分忧。”
安森淡淡摇头:“罢了,即便是他对朕再不满,也是疼麦羽的。只为着这一点,朕便是不能和他计较的。”
患得患失
麦羽本欲多送父亲一程,然而麦连奕瞧见外头风大,便说什么也不让她出来,父女俩便只在清平殿前含泪道别了。麦连奕走出清平殿,见安森站在外头庭苑,怔了半刻方紧走两步上前跪拜。
安森淡淡一笑,“朕方才就说了,不用客气。”说罢向殿内望了一眼,“她怎么样?”
麦连奕恍若未闻一般,照旧委着身子,依礼道:“羽儿并无大碍,皇上放心。”
安森见他这般,也不再多说,只简单道:“那就好。”
麦连奕遂起身告辞,安森默默看他走出两步,却突然又唤住他:“麦大人!”
麦连奕赶紧回来,曲膝道:“微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