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故里-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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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上也不转身,只淡淡地说,“你怎么来了?”
“你问我怎么来了!?”容初云顿时觉得气血上涌,冲到炎上的身边。
她本是不信的啊,什么梦泽红珊妒佳人,什么空谷幽兰十里香,什么天上仙人谪神都,传得神乎其神,她不信啊,她不信有谁能敌得过她的五郎。可此刻见了,见了他的眉目,仿佛深藏在蚌体内的珍珠,缓缓打开,释放了所有凝固和延伸的美丽。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在做梦一般。这样的人,是否梦魂深处才有?
炎上抬头看她,“九王妃,我在问你话。”
容初云幡然醒转,难掩尴尬,“什么?”
他淡淡道,仿佛面对的是一员朝官,“为什么到这里来,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那声“九王妃”,好像在她的心口处碾过一般,无名怒火顿时熊熊燃烧。这个人撇的多清啊,三个字就把她的身份,处境,地位硬生生地摆在了面前,“你当我要来这个鬼地方吗?我是受了父皇的嘱托来请你回去的!要不是你动用了神策军,恐怕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县城里过得自在快活!”
炎上也不在意她的口气,只道,“你回去吧,我暂时还不能回去。”
“你说什么,你还不想回去!”容初云更加恼火,刚要发作,却听到门边脆生生的一个声音,“炎上,这是谁?”她侧头,看见一个娇俏的少年站在门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表情纯净无暇,像是幼年她闺中栽种的那株玉兰。她分明听到,那少年直呼他炎上。这个在红都,尊贵到没有人敢喊出口的名字。
轻尘走到炎上身边,看着面前英姿飒爽,容貌秀美的女子,低头问炎上,“炎上,这是谁?”
炎上看了容初云一眼,还是石康代为回答的,“这位是爷新娶的夫人。”
轻尘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这是炎上的妻子吗?她一直以为炎上还没有娶亲,原来竟有了一位这么美丽的妻子。她低着头不知道要说什么,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很多余,炎上却执了她的手,把她拉到身旁,“刚刚做什么去了?”口气温柔舒缓,像是最最温柔的情人,与刚才和容初云说话时的口气完全不一样。
“刚刚肚子疼,去去了”她难为情,不好意思往下说。
容初云看见他们亲密的动作,心中不快,“炎”她鼓足勇气,却始终不敢直呼他的名讳,只能说,“爷,请问你什么时候回都?!”天知道她本来应该在家里避暑,享受父母的疼宠,却因为皇帝的一道圣旨要来这个偏远的县城,寻她那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的夫君。炎上有什么好?双腿不能走,待她一点都不好,她不知道为什么爹要把自己许给这样的人!若是五郎,若是五郎,一定不会叫她受任何委屈!
“过一阵子回去。我在雾柳镇有未完的事情,你回去跟父亲还有祖母说,我一切安好,一定尽快返回家中。石康,你派人把夫人安安全全地送回去。”
“我不走!”容初云在屋中坐了下来,“我既然嫁给了你,你在哪我就在哪。何况不把你安全地带回去,父亲那里也没有办法交代。”她看了轻尘一眼,心想,想必这个孩子还不知道炎上真正的身份,炎上既然这么说,她也就这么回答。
“雾柳镇不是红都,吃穿用度,你都不会习惯。”
“那又如何?既然来了,我就不打算走了。我已经嫁给了你,自然就要担负起照顾你的责任!”容初云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轻尘,还有炎上和她交握的手。她一直在告诫自己,要装成一个大家闺秀,要变成一个真正的九王妃,好帮爹完成心愿,好帮助表哥。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对眼前这个明眸皓齿的少年有深深的敌意,全无好感。
炎上看着她,漫不经心地问,“五哥可还好?”
容初云一下子愣住。原来他们之间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这个问题是答还是不答?答,就证实了她跟五郎的关系,说出来大家都难堪,不答,他已经知道了,这样显得矫情。正犹豫的时候,石安推了门进来,“见过爷夫人。”
炎上松开轻尘的手,推着轮椅上前两步,故意停在容初云的旁边,“石安,下面的事情可都安顿好了?”
石安迅速看了容初云一眼,回答道,“如果不是夫人突然前来,应该就能够把师父的冤屈都洗刷掉了。现在为了不暴露我们,只能把大会延后。不如这样,爷先回去,我留下来把事情办好,然后再回去向爷详细禀报?”
“这样也好,你务必把这件事情办妥。石康也留下来,查明那个人到底被带到哪里去了。我跟小九,先行回去。”炎上说完,就转动轮椅,轻尘连忙站到他身后,帮他的忙。
容初云指着自己,“那我呢?”
“劳烦你,先住在驿馆或者县衙,那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我想如果你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与你成婚的那天并不在都中,我们并没有行礼,就不要告诉更多的人你来雾柳镇是来寻我的。”炎上说完,也不给容初云说话的机会,只侧头对石康说,“让人把夫人带到驿馆去,跟县太爷说,夫人要借住。”
“是!”石康走到容初云身边,“夫人,请!”
吩咐完,炎上头也不回地出门,只留下容初云一人气得跳脚,“你又要把我一个人丢下么?我是奉命来照顾你的!”
“不必。”炎上丢下这两个字,就消失在了门口。
回去的马车上,轻尘忍不住问炎上,“夫人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回山庄?”
“她自小娇生惯养,还是住在驿馆比较妥当。”
轻尘又问,“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吗?炎上为什么会跟她成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见炎上似乎很不愿意提起那位夫人,轻尘就转移了话题,“大伯的事情真的能够顺利解决吗?”炎上点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石安能够顺利解决此事。人证和物证都找到了,先前我们的确冤枉了他。”
轻尘点头,又想起一事,“我被春芳掳去的时候,看到那翠微宫主已经有了身孕那孩子是谁的?”
炎上惊道,“翠微已经有了身孕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更了,但是稍后会修文,请大家见谅吼。
然后,烟每天都会修改一下前文,尽量在更新的时候,不像今天这样了,吼~
第二十四回 情丝惆怅
轻尘点头,“是啊,我在金香楼的时候,见到过翠微宫主,当时我听春芳领主跟她说,要她保重肚子里的孩子。”
炎上的眼睛,像是光的沙漏,原本完整的琥珀色,零落成了一点点细索的情绪。轻尘看他沉思的样子,偷偷往他身边靠近了一点。
“炎上,我好累了,能不能睡一觉?”她揉了揉眼睛,很自然地趴到他的腿上,“以前我要有师父才睡得着,师父不见了以后,我有很久很久都没有好好睡觉了。炎上,你就借我一下,好不好?”她双掌并拢,恳切地拜了拜。
他到嘴边的话语,生生地吞了回去,原本要推开她的手,慢慢地放到了她的头顶。罢了,他妥协,“睡吧。”
她甜甜的笑,像一只被喂饱了的小猫咪,慵懒地趴在他的腿上,安安静静地睡了起来。很快,她的呼吸平稳,进入了梦乡。炎上低头看着她,沉思着。最初,是什么吸引了他?是她干净的目光,一尘不染的眸子,还是迷糊莽撞的性格?或许,都有。他的手珍爱地滑到她的耳边,轻轻捏了一下她饱满的耳垂,她不自觉地伸手拍他,他的嘴角涌现了一抹如花的微笑。
“师父师父”她在梦中呢喃,他轻轻松掉她的发辫,发丝如云一般散在他的身上,像是蚕茧,紧紧地缠住了他的身,他的心。纵使胸中有万千丘壑,手上握着千军万马,仍然敌不过她在那日午后,飞扬跳脱的神采。那么青春,那么富有朝气,他从那一刻察觉了自己的失守,而后步步退却,却依然被她不经意间攻城掠地,满盘皆失。他已经不小了,不再是当初懵懂进京的少年,那陌生而又恢宏的宫阙,锁住了他的双腿,锁掉了他的童年。从此,喜怒哀乐,都属于空中飞翔的雀,他除了影子,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啊。他,只是一个被摆放在楚河汉界的卒子,进退维谷,朝不保夕。他,只是一个双腿不能行走的废人,没资格,说爱谈情。他,只是别人眼中风光无限的傀儡,所有的亲人,朋友,都可能是淬了毒的箭,杀人不见血。他炎上,是这个世界上,最给不起别人喜欢的人。
想到这里,炎上放开了自己的手,生生地握成了拳。
吴伯驾着马车返回尘香山庄。轻尘没有醒来,炎上让吴伯不要叫醒她,只是吩咐下人把她抱回她自己的房间安置。石康和石安都没有回来,吴伯不放心别人照顾炎上,就一路跟着炎上回了书房。炎上进入屋中,转过头来说,“吴伯,你没有别的事要忙吗?”
吴伯搓着手说,“有的有的,只是,石家兄弟都不在庄中,担心爷一个人不安全。”
“我没事。”他伸手就要掩门。
吴伯急道,“等一下!老奴实在是不放心爷一个人,旁的人来照顾,又怕手笨伤到了爷。不如爷将就将就,让老奴来伺候吧?”说着,就要举步靠近。
炎上很坚决地摇头,“我能够照顾自己。你宿疾未愈,还有庄中的大小事情要费心,应该多多休息。我只是在屋中看看书,不作别的,不会有事。何况,石康和石安马上就回来了,他们不会耽搁太久。”
吴伯斟酌了一下说,“要不等九丫头醒过来,老奴让她来跟爷说说话?爷,您就别推辞了爷!”谁知他话刚说一半,炎上忽然“砰”地一下关上了门,只在门后淡淡地说,“不必了。”然后就再不发出声响。吴伯知道,他是生气了。可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生气?回来的路上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轻尘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可是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炎上并不在身边了。她不禁有些小小的失落,起身想要去看看萍儿,不知道她的伤势怎么样了。
她打开门,又闻到了那股夜来香的味道,浓郁的,有些欢闹的味道。因为睡了好觉,她精神十足,脚步也轻快了起来。走到花园一棵大树下,猛地抬头,发现树上似乎坐着一个人。她刚要开口叫喊,那人轻落在地上,对着她笑,“小九,几日不见,可曾想我?”
“你?你怎么会在这?!”轻尘往后退了一步,被他身上的脂粉味呛到,“你又去金香楼喝花酒了么?”
五郎近前一步,小声地说,“嘘,这里守卫森严,被他发现就不好了。我来这里,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轻尘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就竖起耳朵认真地听。谁知腰竟被他一揽,整个人被他带入怀中。她用力地挣扎,他却单手捂住她的嘴,贴在她耳边说,“我可知道你师父的下落,你乖乖听话,我就告诉你。”这一招果然管用,轻尘不再挣扎,只是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他。五郎挑了挑眉,放开手,然后把她拉到大树的后面,这才低声说,“你知道是有人要你师父的命吗?”
轻尘一惊,“他们要杀我师父?!为什么!”
“因为你师父身上有个秘密,可能会威胁到某个人的地位,所以他才设了个局,要除掉你的师父。”五郎凑到轻尘面前,点了点她的鼻尖,“你真的不知道你师傅是谁么?”
轻尘摇头。为什么所有人都问她这个问题?师父不就是师父吗?还能是谁。
五郎几乎贴在她的嘴角,呼吸犹如花香,熏人欲醉,“这个地方太危险,我不能久留。我只告诉你,若你进了红都,千万要小心九王爷这个人。他诡计多端,口蜜腹剑,而且身份复杂,你师父现在就在他的手里。”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这个,你还认识吧?”五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轻尘认出那是他师父脚上穿的鞋,“你怎么会有这个!”她从五郎手里一把夺过来,揣进自己怀里,怒视着他。
“这是我从九王府冒险搜出来的,是你师父的东西吧?如果你有机会进九王府,应该能查到很多的蛛丝马迹。你会发现有的人并不是真的在帮你,而是在害你,而我,才是那个帮助你的人。”五郎轻抚了下轻尘的脸,没待她发作,转身跃上了树枝,“小九,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说的是真是假,等你进了红都就知道了。记住我说的话,我还会再找你的!”说完,他便几步跳上了不远处的屋顶,而后纵身一跃,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轻尘看着手中的布鞋,心中百感涌动。她不懂,为什么从小就要跟师父四处流浪,东躲西藏,她不懂,为什么师父会得罪那朝廷中位高权重的九王爷,她不懂,刚才五郎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只想要回无歌山,想要和师父在一起,过简简单单的生活。
炎上曾说要帮忙救师父,她是不是该把这个情况说给他听呢?想到这,她转身就向炎上的书房走去,可刚走了两步,她又猛然停住。石安是近卫军指挥使,他听命于炎上,炎上会不会也是什么朝中的高官?九王爷,是整个红国,地位权势仅次于皇帝的人,如若师父真的在他手里,就算是炎上,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吧?她忽然想,也许炎上早就知道了师父被谁绑去,在什么地方,只是碍于那人的权势不好下手。毕竟,对手是九王,就算炎上是再大的官,也要忌惮他几分。她释然,反正那个九王就在红都,一切都等进都之后再说。
她暂时把心绪压下来,往萍儿住的地方走去,走到一处长廊,发现炎上正坐在廊下,看着黑暗中的庭院。月色下,他宛若一只飞散的孤雁,迷茫着,徘徊着,如何也找不到归处。她刚想要迎上去,却发现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因还离着一段距离,所以她转而迅速地隐入廊柱之后。只听那边炎上说,“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
“回主子,那传国玉玺确实是在雾柳镇。但具体在什么地方,属下查到这,线索就断了。”
“十四年前,蓝国发生的事情,可曾详细调查?”
“调查过,先皇帝死得很蹊跷,当时在场的御医,宫女,宦官,几乎全部死绝,先皇后那里的情况也是一样。继位者是蓝国先皇帝的弟弟,据说,他登基的时候,先皇后还没死,只是被关在冷宫里,直到十年前才过世。”
“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