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常委-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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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新淡淡地说:“不用汇报了,我知道了。”说罢就撂了电话。
沉思片刻,他又撕开第二封信,歪歪斜斜的字体和信的内容,更一下牵动了他的视线。
尊敬的谢景新主席:
您辛苦了!我是城建二公司的一名下岗女工,从那天公司门前的风波中认识了您,觉得您是一位共产党的好干部。
我的右手在车祸中伤残了,我是用左手给您写信,字不工整,请谅解。
我想对您说,我写的是我发自内心的心里话。因为我患了间歇性精神病,刚刚出院,这封信也许迟到了,心里真是难过!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今年新年第一天,对于我和孩子来说,是一生当中最不幸的一天。那天,我们娘儿俩出门准备到亲戚家串门,不料途中我们坐的小三轮车被一辆轿车剐到沟里,最悲惨的事发生了。若不是有好心人报了“120”,把我们送去医院,我们母女俩恐怕早就没命了,但车祸造成我右手伤残,丧失了劳动能力,孩子也受了重伤,而且我们面对的是,肇事车辆逃逸,事故全部自己承担。我的丈夫在服刑,我又下岗了,昂贵的住院治疗费,叫我喘不过气来。我把自己家不足30平方米的小平房也卖掉了,就这样还欠着一屁股债。至今,当我拖着伤残的手提起笔,写当时那段痛苦的日子,还是忍不住泪如雨下。面对生活,我的心碎了,我们娘儿俩没有能力再活下去了。
在不知道去哪里求助的时候,我想应该找民政部门。当我拖着病残的身体走进那神圣的办公大楼的时候,在一间办公室里看到了那在电视里经常看到的领导,可当我正要进去的时候,却被一名工作人员不容分说地推出了走廊。希望仿佛一下落空,真是无法形容我当时的心情,我的心难过极了。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看着可怜的孩子,暗暗地说:妈妈对不起你,不行的话,我们一起到另外一个世界吧!就在我绝望的时候,公司工会于雅先主席带人来到我家走访。虽然以前在一个厂子上班,但我和于主席并不认识。但没想到于主席对我这个陌生人这么关心,在大家的关怀下,一个将要崩溃的家庭重新有了生机。春节转眼到了,于主席和工作人员又陪同区总工会冯勇进主席来到我们这个既不幸又万幸的家庭,送来米和面及生活费,当我们娘儿俩看到粮食和钱时,都哭了,眼泪也在冯主席、于主席和其他人员眼眶里打转。
工会的温暖,工会人的深情,感动了我们这个家,给了我们生存的希望、活下去的勇气,我们觉得有了精神支柱,情绪暂时安定下来了。但一想到将来孩子还得上学,还要交学费,我的心理压力又大了起来,要想真的走出困境,好好活下来,谈何容易啊!我们已是社会的累赘啊!就在这时,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传到我的耳朵里:区总工会冯主席被调走了,公司工会于主席又被停职了。天呀,这些好心人怎么都没有好报呢?我真的绝望了!经过多少天的反复思考,我觉得我苦命的人生之路也该走到尽头了。死是最好的解脱,一了百了。谢主席,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孩子可能已经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我万分感谢工会的厚爱,希望您和冯勇进主席、于雅先主席这些下岗工人的贴心人永远平安!愿工会之花鲜艳绽放,永远开在我们的心中!
残疾下岗职工 景红
谢景新看到信的末尾处,脑子里不由嗡的一下子!仔细再看,信纸上泪滴浸润的点点痕迹清晰可见,想必是含泪写完的。一种工会干部的沉重责任感使他来不及多想,推门而出。
市工会会馆和市总办公楼仅一墙之隔,而且后院有个通道可以直达。他快步走进菊花厅刚站稳,苏子跃等就在方军、尹玉的陪同下走进来了。谢景新迎上去与他们一一握手之后,掏出那封信递给尹玉:“你赶快去联系一下于雅先,他们城建二公司有个叫景红的下岗职工恐怕要出问题。办公室再去两个人,要快!”尹玉点点头,扭头走了。
谢景新还想说什么,直到尹玉的背影消失,他才走到桌前,在苏子跃身边的空位子上坐了下来。
20
平心而论,这绝对不是一般规格的宴请。
桌面、椅面,一律罩着洁白平整的布罩,餐巾像孔雀开屏般呈放射状地插在晶亮耀目的杯盏中。喝白酒的小杯、喝啤酒的高杯、喝甜酒的刻花杯、玉石般细腻的景德镇小碟小碗、勺羹,一律用消毒纸套包裹着,消毒筷很讲究地摆在碗边。正菜还没上来,但已能感到菜肴的丰盛了:红漆什锦大菜盘中,摆着当下这个时令不多见的大红樱桃、切得很精致的冷荤盘、橄榄油拌的苦瓜丝会馆在尹玉的直接领导下,接待水平就是同省城一些三星级酒店相比也毫不逊色。两位服务员小姐见大家落座,给每个人面前的小酒杯都斟上了泸州老窖。顿时,厅里充满了浓郁的酒香。
方军情绪很高:“谢主席,咱们一个菜上桌,两个菜唠嗑,三个菜开喝,是不是开始呀?”
“今晚这个聚餐,算是个欢迎会。”谢景新双手端起酒杯,站起身说:“欢迎老苏和各位领导来我们工会,先敬各位一杯。”
苏子跃在省里开会时和谢景新见过面,算是认识,听了他的话不端杯,说:“谢主席,别领导不领导的,你现在是市委大常委,市总大主席,今天到你这儿来,你是主人,主人嘛,总得有点表示,是吧?”
苏子跃话音刚落,谢景新二话不说,把杯子凑到嘴边,一仰脖就喝了。他喝得十分豪爽,立马博得桌上人的喝彩。
谢景新一带头,桌上的气氛自然活跃了许多。
“咱们能喝的,一口喝光;不能喝的,自己掂量。来,喝!”苏子跃好像精气神特别好,连着干了不少,领带也扯开了,油光锃亮的脑门儿上泛着红晕。酒下了肚,桌上的气氛热烈起来,大家都放松了不少。少顷,有几个盘子的菜就下去了大半。
因为心里有事,特别是刚才收到的那封来信,谢景新实在提不起太多的兴致,大多时间只是静静地喝他面前那一小杯白酒。方军注意到这一切,等该敬的都敬得差不多了,他不失时机地站起来说:“谢主席不会喝酒,我代表市总工会,对苏局一行到来,表示热烈欢迎。因为此行就是为我们市企业改制问题而来的,这是省总领导对我们工作的大力支持,我们深表感谢,敬大家一杯!先从苏局开始轮,全封闭、带甩干啊。”
又是一阵碰撞干杯。
苏子跃情绪更加高亢,凑到方军跟前说:“方主席,什么苏局不苏局的,叫我老苏好了。我这个人身材不高,水平不高,血压挺高;工作不突出,业绩不突出,腰间盘突出;大会不发言,小会不发言,前列腺发炎。”话音刚落,顿时大家哄堂大笑。“但是,今天我得舍命陪方主席喝两个,怎么样?”
方军忙说:“别,我喝酒不是强项。”
“怎么,怕老婆不让?看来现在国家经济体制改革了,企业改制了,家庭体制也得改变了。”
“变什么?”方军一时不明白苏子跃指的是什么。
苏子跃把杯子里的酒喝了一口后说:“你们没听说吗,现在的家庭体制是以孩子为中心,实行在丈母娘领导下的老婆负责制嘛。”
“哈哈”满桌的人又都给逗笑了。
这时,尹玉回来了,走到谢景新身边耳语道:“已经落实了,我们又派了两人。”
“小尹,你过来,老朽敬你一杯。”苏子跃端起酒杯冲着尹玉说。看来,他喝酒不是为了耍派给他人看,而是确实需要。
尹玉一听忙说:“苏局真会开玩笑,您雍容富态,仪表堂堂,额宽耳阔,一脸福相,还称老朽,那我们这些跑堂的岂不是要羞愧于世?再说上有省总领导,下有市总领导,怎么也轮不到小女子受敬啊!”话音刚落,引出一阵更响的哄笑。
苏子跃更是喜形于色,说:“尹主任好厉害啊,不简单,不简单。我59岁了,称老朽名正言顺嘛。好,先和在座的干一个,下来再和你单个操练。”这后一句“单个操练”的话,有那么一点那个的味道,在当地人的口中也暗指男女乱搞。尽管苏子跃是顺嘴说出来的,但在座的人都听出来了,尹玉自然也听了出来,脸一红,转过头去对身后的小姐低声说了几句,那小姐点点头走了。
谢景新觉得苏子跃有点过了,要退休的人也不该这么放肆,毕竟是省里来的领导嘛。加之他满脑子都是事,更无心恋桌,他站起身说:“老苏,各位,明天早上还有个全市工会主席的会,我得准备准备,就不奉陪了,方主席负责大家喝好。”
“哎谢主席,怎么说走就走哇?”苏子跃也站起来,“你看,我这正事儿还没来得及说呢!”苏子跃站起来。这样,大家都站起来了。
“大家都别动,对不起,我真有事,我自罚一杯,怎么样?”说完,谢景新一饮而尽。
方军和尹玉忙打圆场,招呼大家坐下。尹玉说:“我可以证明,我们主席今天已经是破例超水平发挥了,平常他是很少陪酒、喝酒的!”
苏子跃略觉失态,敛起笑容,连连颔首:“好,好,谢主席,我这带来一个材料,省总邵主席在上边有批示,你先拿回去看看,明天咱们还得找个时间跟市里有关领导再碰碰。”
谢景新接过苏子跃从皮夹里取出的复印材料,说:“好,告辞!”转身离去。
谢景新一走,苏子跃的情绪又上来了,把酒杯端起来,对着尹玉说“怎么样,这回该咱俩的了?”
“好啊,既然苏局这么看得起我,那我就舍命领情了。不过,这小杯子不行,咱们换大杯。”说着,她从身后小姐手里拿过两个高脚杯,摆在面前一个,让小姐给倒满,旁边的另一个小姐又给另一只杯子倒酒,不过没有倒满。尹玉对苏子跃扬了扬手说:“您自己挑吧。”
苏子跃说:“嘿,你还真有两下子,敢跟我操练大杯进行破坏性试验,好啊,来,咱们操练大杯。”说着,把手伸向那杯不满的。
尹玉端起了另一杯,说:“小女子长了这么大,从来没跟您这么豪爽的领导喝过酒,请领导以后多多提携,我先干为敬,把这一大杯酒喝了,苏局如果是一位亲民的领导,请您也干了!要不我会感到委屈的。”说完后仰脖把杯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
苏子跃顿时脸白了,满桌的人齐声喝彩。只有方军心里清楚,尹玉喝的是特制的酒,小姐至少在酒里掺进了一多半的水,这对尹玉来说,已经是老一套了。不过他不仅不说破,还夸张地瞪大眼睛说:“尹玉,别胡来,你从来没喝这么多的酒,别逞能!再说,也不能让领导一下喝这么多的酒啊!”方军这话看似劝阻,实则火上浇油。
“哎,方主席,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我再不能喝,也不能不给小尹面子呀!再说,我要是不喝完这杯酒,那就是有不亲民之嫌呀。”
苏子跃话音刚落,旁边的人还不知怎样反应,尹玉却立马接过话说:“亲不亲看表现嘛!”她这话似乎一语双关,说得在坐的人都笑了起来。
“好,看好,一口干。”苏子跃说完,也一仰脖灌了下去。
方军忙说:“苏局海量,苏局海量!先吃菜,先吃菜。”说着他又转过头来指指刚端上桌的清炖黄鳝,对其他客人说:“来,吃黄鳝,吃黄鳝,咱们这儿做这个拿手。”
“什么黄鳝,文绉绉的。”苏子跃拿起筷子哆哆嗦嗦地夹起一块肉,又一把按住尹玉的肩,说:“小尹,来,来来,这个可是好东西。”说着,把筷子伸到尹玉的脸前,要给她喂下去。
满桌的人都面面相觑。方军心里更着急,想帮尹玉又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可是不帮她,眼下的场面对于尹玉来说,可真是件难堪的事。
尹玉的脸一红,但很快一笑:“哎呀,苏局,这可是你们男人的大补,您吃了最好,我要吃了,那不是浪费吗?”说着,她满脸灿烂地顺势一推,把那块鳝鱼肉推到了苏子跃的嘴边。
苏子跃也许感到了言语上的失态,忙就坡下驴说:“好好,还是小尹体贴我,小尹体贴我!”说罢,把那口肉塞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起来。满足从他脸上流泻开来。
一个令人尴尬的场面很快被尹玉几句话化解了,满桌的人都松了口气。方军不由得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饱含赞赏之意。
吃完饭,餐具被迅速撤掉,服务员又端上瓜子、饮料、水果。水果都是进口的。大家吃着,苏子跃又感慨地说:“人家外国的东西就是好吃,咱们怎么就整不出来呢?”
“是啊,上次去法国考察,街上卖的苹果个个都是一般大,几乎是一个样,而且都消过毒,拿过来就能吃。”有人附和说。
大家议论了一会儿外国水果,说得蛮热烈。方军没出过国,只去过一趟香港,也就插不上话。他来市总工会这么多年,出国机会也不少,但他都让给老一点儿的主席了。在这一点上,大家都很佩服。去年,省总工会组织部分工会领导去澳大利亚学习考察社会保障问题,给S市一个名额,方军分管这一块工作,按理说应当去,但他主动说,比我老的主席都没去,我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这次就不去了,态度颇诚恳,让大家都很感动。由此,大家对方军的好感也与日俱增。
这时,苏子跃问:“差不多了,该休息了吧?”
“再放松一下不?”方军所说的“放松”,有另一层内容,也就是麻将、卡拉OK、桑拿、按摩,下级官员接待上级官员,每每酒足饭饱之后,如果关系重要,都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苏子跃自然知道这里面的潜台词,一听兴致很高:“行,怎么都行!难道你这里还有什么名堂不成?”
“哪里是什么名堂,只不过——”方军指指楼上,“我们这三楼有几间房,是给上级领导和同志们来办事提供的。尹主任考虑得挺周到,说是领导们来,工作挺辛苦的,晚上休息什么的总得有些内容,就买了张台球桌、弄了个棋牌室,还搞了个小型桑拿房和卡拉OK厅。规模虽小,但内容嘛,也算小而全吧。”
“放松是必要的,但也不能过度,这是我的观点。”苏子跃一本正经地说明,但很快又露出笑容。
21
谢景新从会馆出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