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常委-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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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车停下来:“停,等这些工人过去,咱们再走,别把泥溅他们身上。”
出租车司机扭过头来,有些奇怪地打量着眼前这位乘客:“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我们都这么干,甭挣钱啦,还不得喝西北风去!”
谢景新笑了,安慰道:“别急嘛,耽误的费用我们补上。”
司机半信半疑,上下打量了对方一遍:“你是干啥的?”
坐在后座的市总工会办公室女主任尹玉忙说:“这是从省里新来的我们市的总工会主席,市委常委。”
“喔——”司机的嘴呈现一个“O”形,有两秒钟的“定格”:“我看也像个大官儿,你看你那耳垂儿多大!嘻嘻,我叫孟东。”停顿了一下,又好奇地问:“市总工会的大楼不就是解放广场边上挂大红牌子那个?行,气派。还是你们政府机关好啊,到时开支。”
尹玉白了他一眼:“我们是工会,怎么是政府?”
“工会不就是政府吗?”孟东一脸茫然。
谢景新与尹玉对视了一下,哭笑不得。
孟东却一本正经:“我看你们那大楼里每天上班的男男女女不少哇,好像还都挺忙活的,能有啥事啊?”
尹玉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们成天忙得要死,这家伙竟然这么说!她想给他来一顿机关枪,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跟他说什么?工会工作,他听得懂吗?
谢景新笑着问:“你知道有个《工会法》吗?”
“哦,好像听说过。对不起,我是法盲。”
尹玉挖苦道:“你这出租车司机成天在道上跑,连《工会法》都不知道,也太孤陋寡闻了。所以你就不知道工会干啥了。”
孟东的脸微微一红,不服气地说:“说实在的,社会上的事,你还真难不倒我,不信你就问。但工会到底咋回事,我是真不太明白。不光我说不明白,你在道上拽两个人问问,谁能说明白?反正以前我们厂子有工会,好像组织赛个球了,发个困难补助啥的。哦,对了,现在的工会是专门为农民工讨工资的吧?”
谢景新无奈地瞅了孟东一眼,说:“以后多跟我联系,你就知道工会是干啥的了。”
孟东乐了:“以后有啥事,找您行不?”他把“你”换成了“您”,问得小心翼翼。“当然可以了,咱们可以建立点儿联系,你成天在市面上跑,听的东西也多,把老百姓的事,特别是工人哥儿们的事,多给我说一说。”
孟东一听合不上嘴:“那太好啦!”他很快意识到刚开始那几句话有点“那个”,忙抱怨道,“咱的哥太不容易了,您不知道,早上一睁眼,就欠人家200元的滋味,我告诉您,有一点儿能耐,都别干这个!”
“这活儿得注意力高度集中,出一点儿事,一天恐怕就白干了。”
孟东一看谢景新挺随和,话更多了:“可不是嘛,成天眼睛瞪得像个泡似的,警察一敬礼,顿时就傻。都说出租车好违章,大哥,不,领导,我们也不愿意违章啊,可不违章挣不到钱呀,这油是一个劲儿地涨,可人家老板到晚上收租子,是少一分也不干啊。咱这熊地方,人贼穷,打车的又少,你说挣不到钱,老婆孩子谁养活啊!告诉您吧,真难啊!”
“这块儿,不是说煤矿工人挣钱多吗?”谢景新问。
“多?屁吧,那是以前。现在这里有套嗑,您听说过吗?叫四多:男人乌龟王八多,女人妖精婊子多,当官的斧头耙子多,工人下岗失业多。你咋到这熊地方来当官?”
谢景新笑道:“越是这样的地方,越需要有人来干嘛!你属于哪个出租汽车公司?”
“天都。”孟东挂挡重新启动车子。
谢景新听说过,天都的规模在全市出租汽车公司里也是屈指可数的,便问:“现在你们那出租车司机都上‘三险’了吗?”
孟东茫然:“啥‘三险’?”
尹玉接过话:“就是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工”
哦,对不起,行话我听不明白,你说养老保险我就知道了。咳,别提了!我属于那种‘两不找’,就是单位不找我,我也不找单位。谁给你上那玩意儿?我以前是城建二公司的现在要卖给个人了孟东不由得加了一脚油,但车子刚蹿起来,又被紧急制动,谢景新的头差点儿撞到前挡风玻璃上。原来前边发生了拥堵,攒动的人头与大小车辆混杂在一起,干脆把道封死了,不像一般交通肇事。
尹玉一惊,怒目而视:“咋回事,给我慢点!”
孟东似乎对这种“狐假虎威”不太买账,无动于衷地说:“哦,对不起!”
谢景新却不以为然:“没什么,走,下去看看怎么回事。”说罢,打开车门。
尹玉那弯弯的柳叶眉一下拧了起来,恶狠狠瞪了一眼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急忙从另一边下车跟上去。
也许她天生就是干办公室主任的料。各种复杂而琐碎的事务性工作,经她手一调理,仿佛顿时就有了头绪。她的发型总是弄得很精致,但看上去又似乎很普通。脸形稍长却不显得消瘦,明亮的眼神里,总流露出一种使人爱怜的有点贵族气的忧郁,又透着职业女性的安详与宁静。她在公开场合,脸上总是笑容不断,但那种笑容里包含的内容却是千变万化的。在上级面前,那笑容包含着亲昵;在老同志面前,则带着由衷的尊敬;在同僚面前,她的笑容潜藏着优越和自信;在下属面前,她的笑容则常常是和她不可抗拒的意志联系在一起的。此外,她非常会穿,很平常的衣服,经她一搭配,立刻效果不一样。就拿脚上的高跟鞋来说吧,差不多隔两天就要变化一下,或果绿,或乳白,或淡黄,或绯红,那纤细的鞋跟让她的腰脊总是挺得直直的。
此时她懊悔不已,真不该听任谢景新打车从火车站回来。本来谢主席从省委党校学习回来,她精心安排市总那辆新款奥迪,由她亲自带车去省城接。可谢主席却说不用了,坐火车回来很方便;下了火车,又说打出租车回去,正好顺便了解一下民情。她当办公室主任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样的领导,这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她这个办公室主任还怎么当?但新领导啥脾气,她还没揣摩透,司机把她送到车站,她就把那辆奥迪放回去了。
这时孟东喊道:“哎,领导,咱们拐回去绕着走吧,可能是城建二公司那帮人闹事了,一时半会完不了!”
不说这话还好,一听说有人闹事,谢景新似乎更来了兴致,甩开大步朝人群走去。尹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跟上去。
11
谢景新47岁,农民后代,全村摆脱“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第一人。
考上某著名高等学府后,毕业分配到省委机关,一干就是20多年,是多年的后备干部。省委的干部,在省城呆惯了,泡油了,舒适的机关,优越的待遇,温馨的家庭再加上到哪儿都说上句,潇洒都潇洒不过来,谁还愿意下到偏僻的穷市去任职?如果下去,也要争取到东南部沿海的市,到政府权力部门。当然,愿去的不一定能去,不想去的也不一定在机关里就坐得牢靠。一切得经组织安排。
谢景新是二话没说就接受了这个任职。因为他真心诚意想到下边去干点事业,除主要考虑到自己需要基层工作经验外,还有心理上的原因,就是在机关待久了,一切仿佛都索然无味。他不想在上边庸碌无为地浮着,在机关里有如囚禁在笼中的鸟儿,无法施展自己的两翼,也没有翱翔的自由天空,他认为,与其在办公室里整天写那些无休无止的材料,不如痛痛快快地沉下去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他多次跟有关领导流露过此意,每次都小心翼翼,因为不仅要躲过同僚的耳目,还要瞒着妻子肖莉。她是省电力公司的财会处长——一个垄断行业里十分优越的职位。对谢景新要下去任工会主席,特别是去位置偏僻、经济落后之地,肖莉是一百个不同意,两口子当晚就吵了一架。
走马上任之前,省委常委、省总工会主席邵真找谢景新谈话,说:“S市在我省属于欠发达的地区,典型的资源型城市,由于资源逐渐枯竭,截至2002年年底,全市50万职工,就有18万人下岗失业,城里这边有一大批企业要破产,涉及职工4万多人,那边农村又恰恰连续几年大旱,有的人甚至温饱都成了问题。历史欠账多,各方面条件也差,而且各种社会矛盾也很复杂,职工队伍稳定问题,也很突出,你这个市委常委、市总工会主席的担子不轻啊!”
谢景新心里“咯噔”一下。S市的困难他知道一些,但没想到如此严峻。他望着邵真那张严肃而慈祥的面容,忽又想起了自己结婚时曾对肖莉说过的有生以来最狂的一句话:我有征服欲,没有一定的困难,就无所谓征服;也有权力欲,没有一定的权力就很难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邵真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说:“越是非凡之地,越是方显英雄本色。在政界,往往是条件最好或条件最差的地方出人才、出干部。”
邵真在省委常委里分管群团。谢景新在办公厅,不属她分管,跟邵主席不太熟悉,平常几乎没有什么接触。他以为邵真是个很威严的领导,没想到一接触竟然是这么蔼然可亲,说话这么有水平。他没有转弯抹角地假客套,表态时言词干脆利落,字正腔圆:“我一定尽职尽责,把全市工会工作搞好,决不辜负领导的希望!”
12
前边,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已经把一个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赵永东板着一张阔脸,手指着众人,大声呵斥着:“你们这是干什么?要干什么呀!啊?”
众人突然遭到这一声呵斥,有些六神无主,现场分贝一下子就降了下来。尹玉认识赵永东,对谢景新说:“这是城建二公司的党委赵副书记兼工会主席。”
“闪开——”突然从人群里闪出那个谢本义,大喝一声凶到赵永东面前,一脚把大门踹得‘咣’地一声:“听说要让我们强行买断,拖欠的钱什么时候还?还让人活不活啦!不行,咱们一起上市政府!”
“对!”人群里一片应和声,大有一呼百应之势。几个领导模样的人乱作一团,说服,劝阻,疏导这时,于雅先从人群中走出来。眼前的局面也令她意想不到。本来,她是来通知九点在会议室召开部分职工代表会议的,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而这时经理办竟然下令关闭大门,这引起大家情绪有些失控。她大声喊道:诸位工人师傅,请保持冷静,我们工会代表职工说话,一定能把情况反映上去请大家相信工会组织赵永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什么?胆子真不小,工会发挥什么作用?这不是跟公司对着干吗!
“于雅先!你已经被停职检查了,不要再煽风点火!”赵永东一把拽住于雅先,正好与她的脸几乎“零距离”。
尽管在不同场合和角度,明着还是暗着,他都无数次看过这张脸,但如此之近,还是第一次。
那是张越看越受端详的脸儿,不算很大眸子,也许不算多么动人,但却深沉得似乎有一种高雅的气质蕴涵其中。最近,赵永东看到一个报道,美国科学家研究认为,每天凝望漂亮女性有助于男士健康。这个研究小组进行了为期5年的观察,发现那些目光每天都能“遭遇”漂亮女性的男子,血压相对较低,脉搏跳动缓慢,心脏疾病也较少。
就在赵永东走神儿的瞬间,于雅先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本人责任自负,绝非职务行为,更跟别人没关系,请放心。”
“我放什么心?我们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能脱逃干系吗?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什么?是——稳定!”
谢景新虽然还没看出多少门道,但很快有了头绪。凭他的直觉推断,可以肯定,那些老实巴交的工人,不是因为自己的切身利益受到严重侵害,一般不会用这么大的声势到单位闹事。他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眼前的干群对立势态不能再继续下去,自己必须立即出面制止。
尹玉在旁边扯一下谢景新的衣袖,低语道:“谢主席,这破地方,官不像官,民不像民的,您可当心啊!”
谢景新头也不回地拨开众人走到大门口。
赵、于二人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赵永东抢先道:“哎哟,这市领导驾到,怎么也不事先发个通知?”赵永东在电视上见过谢景新,亲热地上前握手,那张脸庞瞬时阳光灿烂:“哦,谢主席,我叫赵永东,咱们到办公室。”
他似乎有意让谢景新回避这个场面,但谢景新却丝毫没有跟赵永东进去的意思,问:“老赵,怎么回事?看来这里问题不少啊!”
于雅先见状,好像碰到救星,立刻把事情的前后大致讲了一遍,并特意把工会的态度和想法又描述一番。
尹玉跟于雅先熟些,一把拉住她的手,给谢景新介绍道:“她是这个公司主持工作的工会副主席。”对于这个介绍,于雅先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她毕竟已被停职了。一着急,于雅先白皙的脸上竟泛出一层红晕。
谢景新的目光一般是不在女人脸上停留的,但这时还是被这个颇有气质的脸庞牵动了一下,凝眸片刻,说:“哦,你是这个公司工会主持工作的副主席?工会是职工利益的代表者,代表者就是代言人,在突发事件面前,首先站在职工一边,把职工团结在自己的周围,这是工会的责任,无可非议嘛!”
于雅先得意地瞟了一眼赵永东。对方显得很尴尬,几次嘴唇翕动,欲言又止。不过,赵永东毕竟是个很机敏的人,片刻,他话题一转,说:“谢主席,你是市领导,我得对您的安全负责呀,这帮工人在火头儿上,是什么过激行为都可能发生啊!”
“没这么严重吧!”谢景新微笑着走到谢本义旁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位师傅,贵姓啊?有话好好说,踹门就不对了。”
对方白了他一眼,不屑一顾:“不关你的事,咸吃萝卜淡操心,走开!”
赵永东见此情景,立即板起面孔历声喝斥道:“你小子真不识抬举,咋不睁开眼睛瞧瞧,他就是咱们市的市委常委、市总工会的谢主席!”
谢本义先是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貌不惊人却颇有气度的工会主席,尽管他不太懂这市委常委是个什么职务,但知道这官衔不小,顿时口气有些变软:“免贵姓谢。他们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