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后 作者:葡萄-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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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叫听的人心里升起一阵难受。
锦鲤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只是因为出身不好,运气不好,被四皇子买去训练作奸细。
陆芜菱再一次觉得果然是天地不仁
然后她并没有办法如她所愿,允诺她说绝对不会向罗暮雪透露告密。
锦鲤等不到她的话,只好自嘲一笑:“殿下说,您是君子,他是为了救您助您,您不会小人行径去泄密。”
陆芜菱猛地一转身,冷然道:“锦鲤,你在府中,罗将军待我如何你是知道的。”
“我不去告密,于你们而言,自然是君子了,若是罗将军有事因此被你所害,于他那一边,我又是忘恩负义!”
锦鲤面色一变,手在衣袖下紧紧握拳。
陆芜菱沉吟道:“看着你死,我亦不忍,但是回去后我会把你调去打杂粗使,不得再靠近罗将军或是他的房间书房,而且我会看着你,只要我发现你有异动,绝不会再容你。”
锦鲤双目铮铮看着她,最后凄然一笑,道:“如此也好。”
回到罗府,陆芜菱立时下令,把锦鲤编入打扫后花园的粗使婢女之中,不得再靠近罗暮雪的房间,从一个大丫鬟降为粗使小婢,月钱也降了许多,地位更不用说,在府中实是一件不小的事。
一时府里议论纷纷,仆婢们均无心干活,只管八卦。
有说菱姑娘实在不容人,刚跟了大人没几天,原先两个贴身婢女,一个被发卖,一个被贬为粗使婢女,何况那个锦鲤还生得实不算好。
也有人说,锦鲤不自量力,生得这副模样还要爬床,被菱姑娘发现,发落了是活该。
繁丝也听闻了,跑来问她为何如此。
对着繁丝,陆芜菱也不好说实话,只道:“她适合做粗使女婢。”
繁丝便以为大家猜的没错,恐怕锦鲤是对着将军不规矩了,惹怒了陆芜菱。
陆芜菱道:“大人身边缺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你细心也知道规矩,你去吧。”
繁丝有些不愿,但是陆芜菱坚持她也无法,只好应了。
罗暮雪回来也果然第一时间听说了此事,又看身边伺候的丫鬟从锦鲤变成了繁丝。忍不住也问陆芜菱:“锦鲤做了什么错事?为何突然贬到后院去。”
陆芜菱自然不好跟他直说,只淡淡道:“她得罪了我。”
罗暮雪有些惊讶,在他看来,陆芜菱并非骄奢之人,在这样境地里更不至于仗势凌人,而且之前和锦鲤处得不错
以她的性格,怎样也不至于翻脸无情才对。
而且又不肯解释
他苦思不得,突然灵光一现。
锦鲤对自己,不但照顾得极好,确实有时候有些自己有两次隐隐觉得她眼神不对不过藏得极深,并不像荷花那样招摇,自己也不愿意去理会一个侍女的小心思不知道陆芜菱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陆芜菱莫非为此才容不得她?
一念及此,罗暮雪倒是隐隐有些暗自欢喜。
罗暮雪想到这里,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握住她一只手:“你放心,我岂是那等人”
陆芜菱莫名其妙,不明白他到底让自己放心什么,看了他两眼,默默抽回手。
这一晚,罗暮雪心情倒是极好。
陆芜菱被召去了乐府一次。
罗暮雪那天轮值,叫了两个亲兵护送她去。
乐府并不像那些优伶之辈是下九流,虽多是吹拉弹唱之人,但毕竟是饷供皇家,都是中正平和之乐,并非些淫词艳曲,且乐官品级虽低,总还是有品级的。
但陆芜菱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设在皇城外西南角的乐府地方不大,自然不能和各部相比,但门口垂柳成荫,倒是别有番味道,远远便能听到,其间乐声悠扬。
陆芜菱在琴乐上造诣并不高,当年陆纬便是天性不辨宫商角徵羽,她母亲倒是不错,可惜她没怎么继承到母亲的天赋。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太喜欢这样的皇家音乐。
接待她的两个乐官年纪都已很大,六七十岁,垂垂老矣,也没什么精神,跟她说了下,其实清平调都有制式,原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不过走走过场。
写这样的诗,无非都是为皇帝歌功颂德,实难出彩。
陆芜菱心中烦闷,听完道别走出来,迎面碰到一个年近三十,大约二十七八岁的男子,男子穿一身很低调的半旧青色素缎袍,低眉敛目,但是面目颇俊,有股柳瘦梅清之气。
看到陆芜菱,他一怔,便朝着她作了一揖,目光一直随着她走出去。
陆芜菱觉得他奇怪,又觉面善,仔细想想,方才想来来:
这是当年教大姐琴艺的赵先生,自己也曾跟他学过几天,后因没有天赋,就罢了。
大姐出嫁后,陆芜荷请求父亲让赵先生教她来着。
不过陆芜荷是像了她妈,于弹唱上头十分有天份。
原来赵先生是进了乐府。
陆芜菱也没再多想,出了乐府,柳树底下,等她的马车旁,除了原来两个穿着赤铜兵甲的亲兵,又多了黑衣黑甲黑马的罗暮雪。
御林军本来是银甲,只有统领是黑甲。
贴身的全身甲胄紧紧裹着罗暮雪修长有力的身体,越发显得宽肩窄腰,双腿笔直修长,如在弦的箭,出鞘的刀,充满力量和美。
黑发和黑衣一般漆黑,越发显得双眸似星,面目如玉,却不是温润的玉,而是雕琢的玉。
艳阳翠柳,不能减弱他一分冷意和力量。
这样的男人,似是为战场而生,只有他的马,他的剑才与他般配。
陆芜菱步履端庄而轻盈,走过去,走到他面前。
罗暮雪低头看着她,虽未有笑容,目光却和煦了一分,“都好了?”
“嗯。”陆芜菱点头。
“走,”他抓着她手,一手在她腰臀处一托,将她送上了马车。“回家。”
一白一花两匹马儿打着响鼻,拉着不甚华丽,却坚固质朴的柏木马车,起步晃晃悠悠朝着皇城外界走去,在青石路上“踢踏”作响,旁边有一身纯黑,坚不可摧的骑士亦步亦趋地相伴,后面跟随着两个家兵。
一行人渐行渐远。
锦鲤独白
凌晨卯时初,锦鲤从后院侧面小屋里木板床上爬起来,别的床上的小婢们也开始翻身揉眼,慢慢爬起来,个个呵欠连天。
锦鲤不以为苦。
她当年被训练时,什么苦都吃过,早起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何况之前伺候罗大人,也是要早起的。
天还未亮,小婢们虽只是粗使婢女,起床气还是有的,人都有这么个心,心中不爽,便不免想要找人发泄,除非是本身十分通情理,或是家教甚好,或是自制很强的人,方可免俗。
这些小婢们自然不是上述三类人,她们在府里地位最低,自然也很难有迁怒的对象。
可是同一族群里个体也是有所区别。
比如说锦鲤这样一个以前只能她们趋奉讨好,如今却得罪了人,落得和她们一样的正是很好的对象。
“锦鲤姐起那么早干嘛?”说话的长脸小姑娘叫五花,鼻子有点大,头发稀黄,但是因为脾气坏力气大,能撒泼,在小丫头里面不少人怕她。她拖长着声音,明显带有挑衅之意。
锦鲤笑了笑,她当然不会跟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般计较。
另外一个小丫鬟甜丫一直喜欢跟着五花后头,连忙冷笑说:“锦鲤姐习惯了伺候大人嘛,可惜啊”
五花和另一个没开腔的小姑娘都噗嗤笑了。
那不开腔的小姑娘在桌上的铜镜上再次照了照自己,笑嘻嘻道:“还以为荷花姐走了,锦鲤姐姐就该出头了呢,真想不到呵呵,锦鲤姐为啥要去得罪菱姑娘?这真是找不自在”
甜丫阴阳怪气冷嘲热讽道:“锦鲤姐姐以为自己来得早,比菱姑娘资格老呀就是锦鲤姐怎么不照着镜子看看自己模样呢”
五花大笑。
不开腔的小姑娘又笑道:“菱姑娘那个模样,真是仙女一般,就是性子太冷了,看着傲得很”
甜丫一边梳头一边笑道:“人家本来就是千金小姐,咱们这样的,做人家的丫鬟都不够,不过是落难了而已。就不说别人,就看她的丫鬟繁丝姐姐,咱们通府的丫鬟也没有她那样的体性儿,那样的气派,更别说她的主子了”
“听得如今是繁丝姐姐伺候大人了,繁丝姐姐体贴周到,一定能够伺候得大人称心了”
其实这些小丫头,未必对陆芜菱和繁丝有什么爱戴或好感,之前被责罚时,恐怕暗地里什么难听话都骂过,然后为了刺激锦鲤,却是句句好话,仿佛对陆芜菱和繁丝有多么喜爱崇拜。
这席话对锦鲤自然也不会伤筋动骨,不过听到繁丝如今伺候罗暮雪,锦鲤却不禁有一丝黯然袭上心头。
她面前也有一面铜镜,暗淡无光,可也照得出她黝黑平凡的面容。
她年龄并不大,青春使得她平凡的容貌也有几分光彩。
四皇子府里采买培养作为细作安插各大臣府的下人里头,当初进去最后能培养出来的,十之二三而已,女子则大都容貌美丽。
美丽的女子用作何用,自然也很清楚。
锦鲤作为有限几个不美的,能够胜出,因为她急智坚韧。
可饶是如此,因为她生得不美,进了府里也只能做最底层的丫鬟,所以,最后也只是被安排到不受重视的五品武官府中。
锦鲤却很感激上天厚爱。
她貌陋手粗,罗将军却不曾嫌弃,还让她贴身伺候。
只因在将军眼中,丫鬟并非取乐的玩物,只需要忠心能做事,不需要美貌。
锦鲤虽然怀有目的而来,要想忠心并不可能,但是却还是觉得将军对自己有类似“知遇之恩”。
且将军年少英武不说,处事也极为公正,虽然对下人不苟言笑,却也从不任意打骂责罚。
这样的主人,下人想要起敬慕之心是很容易的。
她也看到了,他的面容身体都如此俊美,气宇轩昂,他武功高明,身手敏捷,她看到他夜夜挑灯夜读的认真,看到他夜深时应酬回来之后眼底的疲倦。
这样的男人,没有女人会不喜欢。
尽管她自知自己容貌鄙陋,身份低贱,并没有资格得到他哪怕一点青眼。
在同是婢女,生得比自己好的荷花跃跃欲试的时候,她没有一点动静。
她不敢动心。
婢女爬了床当姨娘的大有人在,可是荷花至少还有一些美貌,可能能得到男人一丝怜爱,自己这样的,只是令人耻笑而已。
何况,自己还是个细作啊。
四皇子府买这些贫苦的孩子回来训练时,自然都是考虑了掌控问题的,大家都有软肋被捏着,锦鲤也不例外,她有个弟弟,就在四皇子府里当差。
有一天,自己会站在罗将军的对立面,背叛他,伤害他,让他深恶痛绝,甚或,最大可能,自己会死在他手里。
锦鲤抱着这样痛苦矛盾的心态,细心一点点照顾着罗暮雪的生活起居,最多,也不过表现出一些体贴,细致,聪慧和娇憨也许,这也是她不由自主想要表现给他看的,她没有美貌可以吸引他,只能将这些表现出来让他对自己有些好感。
结果似乎有一些,虽然罗将军并无心思对婢女有好感,但是比起看上去更风光的荷花,将军似乎还是更信赖和欣赏她一点。
直到,陆芜菱的入府。
在她入府之前半年开始,将军就有些不对了,他会看着书便怔怔地出神,会辗转反侧,会突然面孔潮红,甚至,早上给他收拾房间床铺会发现他自己洗好了底裤。
那个虽然衣衫头发不整,面目憔悴却也掩不了气质清华,容貌端丽的少女被他拉进后院时,锦鲤便不由自主收敛了笑容。
她知道自己无法站在他身侧,可眼看着另一个女子就这样占据了他的心,她还是无法对这女子有丝毫好感。
她暗地里冷眼看着这女子的彷徨挣扎,虽然她身上难以挑出什么讨人厌的地方。
她看着将军要她值夜侍寝,看着她甚至还自裁过,看着他们时好时坏
她除了黯然自伤,别无他法。
有时候真想设法害害陆芜菱,给他们搅点事。可一来陆芜菱这人实在不容易让人恨起来,二来罗暮雪也不是会听下头丫鬟进言的人。
她只能沉默,最多只能给荷花煽风点火,纵容一些事情给陆芜菱闹点不愉快。
后来四皇子让她密切注意陆芜菱,她倒是起了心思,故意把陆芜菱在府里说得很惨,希望殿下一心疼把她带走。
她说罗暮雪是如何蹂躏陆芜菱,希望激起殿下的嫉妒。
可惜,四殿下虽然见了陆芜菱,还是让她回来了。
陆芜菱把她贬下来做粗活,倒是让她安心了。
做粗活就接近不了罗暮雪,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又是四殿下自己的所为害得她被贬,总怪不了她吧?
锦鲤看着铜镜,微微笑了,觉得很安心。
身后小丫鬟们的各种冷言冷语,对她一点伤害也没有。
她手脚利索收拾好自己,出去被管粗使丫鬟的婆子又数落一顿,同样没有介意,痛痛快快干自己的活去了。
打扫收拾后花园什么的,也是挺好的,要是能安心这么干下去,做个没用得细作,真是再好不过了。
至于罗暮雪,远远能看他一眼就好。
盥洗室
这日雨下得极大,哗啦哗啦,仿佛天上真有一盆盆水往下倾泻,虽是下午,西边天空乌蒙蒙一片,把日色压得极暗,只有偶尔的金黄色闪电撕开天空,带来骤然间的亮。
大风吹走暑气,带着一种湿润的水腥味,让人觉得爽快又觉得湿热,水击打在檐头声音极响,仿佛能洞穿那坚固的黑色琉璃瓦,最终却不能,而是从沟瓦处汇集成湍急的小溪,然后从滴水处泻下,冲在廊下的青草处冲出临时的小水塘,青草在里面随着水蜿嫚,仿佛已变身为水草。
陆芜菱站在廊下仰首凝望着天空这一番激烈的仪式,闪电时屋檐下的下套兽被电光照映显得青面獠牙,形状可怖。
陆芜菱却觉得亲切。
她从小到大,曾多少次如此站在深深的庭院里仰望这样的大雨?
从小就喜欢大雨,那是一种突然可以脱离日常生活的感觉,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天气不用再去正院向贾氏请安,也许,只是因为这样的天气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