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歌行-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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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是个不苟言笑的冷面人。他共有九个孙子。父亲、二叔、三叔各自贡献了三个。我虽出自长房,却不是长孙。但只有我,是打小爷爷手把手亲自教大的。
可是,当我长大懂事后,才发现自己在冯国公府的处境竟是无比的尴尬——
我在爷爷面前最得脸,却最不得父亲的喜欢。
娘给冯家留下了三男一女。除了我,哥哥和姐姐都是父亲的心尖肉,掌中珠。我从小,只能远远的望着父亲和他们在一起练剑,一起玩耍;看着父亲开心的朝着他们笑,回应着他们的撒娇可是,只要我一走过去,父亲的脸色,马上就变的严肃无比。父子伦常,长幼有序。
我不是白痴,我能体会的出父亲心底对我的排斥
有一天,父亲在酒后指着我痛斥,说母亲离世的原因,都是因为要生出我这个逆子克星出来
一切都撕破了,我终于明白了长久以来的原因。
那一刻,我有些恨娘。
娘对我来说,只是祠堂上的一个小小的牌位。可是,她在父亲心中,却是一道永远不能忘却的心伤。
哥哥说,娘亲长的很漂亮。
哥哥说,父亲和娘亲的感情很好。
哥哥说,父亲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续弦的原因是,父亲跟他们三人立了个誓言:姨娘就是姨娘,永远成不了你们的娘
我真的恨她,为什么,要以你的离开,将我送到这个世界上来为什么,要让无辜的我,来承载别人因爱你施加的恨意
那年过年,爹病了。
我悄悄的跟在哥哥们身后问安,还是被他发现了。
他咆哮着扔了药碗,狠狠的将我骂了出去!若不是哥哥们拼命给拦住了,我的身上,定会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我木然回了自己的小屋。将门锁上,泪流满面。
看来我这一生,是注定要罪恶深重了。
我从出生便背负着娘亲的血命,被至亲所嫌弃厌恶,且永世,不得翻身。
从此,我再也不会笑了。
我用心的读书,我没命的练剑。我去学爷爷安排给我一切应该学习的东西。
我将文武之道,当做了内心唯一的发泄之所。
下人们说,我长的越来越像爷爷了。那冷面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冯国公年轻时的样貌
爷爷抚须说,谁说仕不过三代,他的孙子,将远胜于他。
我十五岁生日那天,爷爷将我带到了一处园圃。
他面色沉静的从纸包中取出一些鲜艳的红果子,“严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仔细的望了望,摇头。“该不是,什么花的种子吧”我猜测着开了口。
“对。”爷爷淡淡的弯着嘴角,“你看那里”
我抬眼望去,盛夏的骄阳中,一丛娇艳的红花在迎风怒放着。
“好漂亮啊!”我惊呼着,“这么大朵的蔷薇花,怎么从来没见过呢?”
“这不叫蔷薇。”爷爷走了过去,“你看看它的枝干。”
我忙细细观去,其枝秆多刺,观之狰狞恐怖。
“这花叫什么名字?”我突然来了兴趣。
“离娘草。”爷爷淡淡的回答着,“乡土人都这样叫它。”
我愣住了。离娘草这花的名字,触动了我心头的伤疤我伸出手,试着去接触它的尖刺,却被无情的扎到了手指
“我却更喜欢它的另一个名字。”爷爷从袖中拿出绢巾,缠住它锐刺猬集的茎部,一用力,将其折断。
“叫它‘刺客’。”爷爷端详着花,一字一顿的说着,“其颈锐刺猬集为豪侠之气,花开香如海,可远观不可亵玩,真乃花中豪客也。”
我接过了爷爷手中的“刺客”,突觉清香四溢,悠爽之气扑面而来。
“隐藏于坚韧中的绝代风华,为刺客之心。”爷爷轻轻拍着我的肩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绝情明志,方能成刺玫之瑰丽”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我快满二十岁了。
秋闱之前,爷爷给我定了一门婚事。我的妻子是他亲自选的,一个家境尚可的小家碧玉。
关于婚事和妻子,爷爷搬了几坛子酒,跟我谈了整整一夜。
爷爷说,妻子,就是要温良敦厚,恭顺贤惠;要遵从三从四德,不要缠着男人令男人在外做事牵挂分心;妻子最主要的用处就是替冯家开枝散叶,给为夫者守好家业内宅最后的最后,我好像醉过去了
那年秋闱,我一鸣惊人。进士及第一甲第三名。我成了大周最年轻的探花郎。
放榜那日,爷爷破天荒的当众开怀大笑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提亲的媒人几乎踏破了冯国公府的门槛。各方的显贵高阀、王公贵戚的使者如潮水般涌上门来貌不惊人的我成了大周最炙手可热的快婿人选。
爷爷成竹在胸,统统婉言拒绝了。他当初特意将成亲的日子定在放榜之后的第三天,就是这个目的。诸位,不好意思,冯严,有婚约了。
“致仕”在家的冯国公做了两件令朝野震惊的事情。
一是新科探花冯严火速娶妻了。
二是冯探花放着好好的庶吉士不做,入东宫做指挥副使了。
朝野得出一个结局,冯国公——老糊涂了。
我无比的钦佩爷爷,因为他深思熟虑后做的事情几乎没有错过。
在朝中磨砺十年寒暑,不如在新君身边陪上一载春秋。
时间和事实证明,我当年规避锋芒、收敛触角、低调入东宫是步绝妙之棋;而爷爷为我选的月如,也是个难得的称职好妻子。
月如温婉贤淑,孝顺宽厚,她让我体会到了了从未体会过的温情和幸福。她不嫉妒,不乖张,孝顺,贤惠,最主要的是,她为我生了两个儿子。爷爷要求孙媳妇的条件,她全部达到了。而且,月如在有身孕的时候劝我将一直跟在身边的小雨收了房,还主动的找了些品貌端良的婢女让我挑选我收了小雨,好言将其他婢女退回了。我当时的心中,燃烧着爷爷为我规划好的宏图大业,这些男女之事,还无甚大兴。
月如惶恐的来找我,她竟以为是婢女的身份让我误会了。她有些无措的解释着,她会马上去打听情愿做妾的良家少女我苦笑不已,我现在的心思全被东宫的事务占据着,哪里有暇他顾。我只得含糊的安慰她,说她既然跟了我,做了我的妻子,我就给她一个媲美古人的“天长地久”吧。
这话一出口,我就觉得酸腐的利害。我心底突然有些好笑,我什么时候,竟也会说如此风月的话语来了呢?难道是我的本性,还是鲜活风趣的?
月如愣住了,她当时的表情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她极度呆滞的盯着我,然后,泪水夺眶而出
我伸手拥抱住了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不知不觉间,我的心内竟也柔软了起来。女人啊,我暗暗长叹,真是容易哄骗的,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她竟感动至此
其实,“天长地久”我的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未尝不可啊。只要你想做,又有何难呢?
我人生的全部激情,尽在东宫。爷爷临行送了我八个字,“忠心事主,韬光养晦。”我理解,主子的事,高于一切。夹住自己的尾巴,低调做人。
我越来越发现,东宫太适合我了。
太子殿下与爷爷说的一样,也是个不爱多言的冷面人。他很器重我,慢慢的,我在他的身边,知道和参与的事情越来越多。我成了太子殿下最忠心的亲信之一,我的命运,已经与东宫紧密的联系到了一起。
只是,那个新科探花郎的招摇身份,给我带来了不少的烦恼。
我虽已娶妻,但仍得了很多女子的青睐,其中包括那个东宫大尚宫,许婷。
许婷的性子很直爽,那一日,她径直来侍卫所找我,说若是我同意休妻再娶
当年的我,从没见过如此阵势。我慌乱了,我望着这个我曾经只能高高仰望的高贵女子,窘迫的无言可对,只能面红耳赤的落荒而逃
后来,东宫传出了关于我和许婷的流言。兴奋的流言被不断添油加醋,风言风语一时甚嚣尘上。
我有口难言,气愤万分,我执念找出了始作俑者,并狠狠的打了他一顿。怎么能红口白牙污人清白呢!我根本没有答应休妻,我和许婷之间是清白的
如此,却使得东宫人尽皆知了。
连太子殿下都被惊动了。他有次玩笑的对我说,许婷不愿嫁人,许少傅很拿女儿没有办法,我若是对许婷有意,他可以下旨赐婚,两头大嘛。
我的脸腾的红了,我无法用爷爷的理由来禀明太子,我只能支吾着跟殿下说,我答应月如了,要给她个媲美古人的“天长地久”
从此之后,我在太子殿下及东宫人的心中,成了一尊光辉无比的完美神像。
但从此之后,许婷却成了整个东宫的笑柄。
我终于明白,我办了件很蠢、很蠢的事情。
我惭愧。
我这一生将愧对与她。且只能愧对
爷爷说的,绝情方能明志。男人不能为女人的事心软,不能因为女人,而有任何的心绪牵连。
平心而论,许婷是个各方面都远胜于月如的女孩子,可惜,她的家室太过显赫。可惜,我必须孤身上路,不能和外界有任何的牵连
我只能咬牙,继续赶路。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年轻的梦里,经常会出现许婷开朗直率的身影
自此,东宫护卫公主、郡主、赏宴贵小姐的重任全部归了我,东宫各殿的娘娘,也都点名让我去替着上香祈福。没别的,理由就是——“太子放心”。
太子对我,是真的越来越放心了。他竟恩准我可以出入内宫巡查,无加避讳。
此令一出,冯严是东宫太子的得力心腹,便毋庸置疑了。爷爷很欣慰,说我没让他失望。
那段时间,我真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寒来暑往,又是一年踏青节。
我照例率领着东宫的侍卫,乔装护卫着以月光公主为首的一群千金小姐嬉闹春游。
可是,这次春游,我的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我发现隐隐中有什么眼睛在暗暗盯着我好奇怪啊,我纳闷的很,这一行公主小姐的有什么跟梢的价值?难道,是有人想要暗中解决掉我?以除掉太子的左膀右臂?
我死死握紧了剑鞘,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流光街,流光桥头。金水河畔,人流如织。
踏上桥石,我不祥的预感达到了顶峰。我感觉我正慢慢进入了一个圈套,这个圈套似一个漩涡,令我无法抽身,无法回避
“有人跳水了!”桥头有人尖叫!
“小姐——”有丫鬟在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谁来救我家小姐啊!她是被人挤下水的!”
“冯严!”那可恶的月光公主是个极度泛滥好心的人,“快救人!”她下了命令,“谁的水性好,快下去救人!”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谁的水性比我好啊这若是个杀我的陷阱,我只能自认倒霉了我只得脱下了外衣,跃入了冰冷的水中。
救的及时,那女子还在水里遥远的扑腾着。只是,慢慢的好似没了力气,开始向下沉去
不好,人快不行了我飞快的抄到了她的后身,环着腰身将她提出了水面——她的腰好细啊,在接触到她身体的第一瞬,我竟有了如此的反应
那小姐,出水后竟使劲吸了口气!然后——平静的回头来看我!
那双黑眸,在水气弥漫中如星星般闪亮,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愣住了——她在身体放弃挣扎下沉的同时却能刻意屏住呼吸;一闺阁小姐落水获救的第一反映竟不是手脚乱抓、还有心思转头来看我的相貌
她会水。一定会水!
“救命啊——”她发觉了自己的失策,开始苦着脸,胡乱的挥舞起四肢来。
“别动!”我冷冷的呵斥着,这是何方派来的妖精,现在才想起来补救破绽,晚了!
她见我起了疑,竟闭目装起了死。我冷笑着,将她扛上了岸,狠狠的扔到了草坪之上。
你再装死,待会我就让你生不如死我披上了外衣,冷笑着瞥着她。
她还算识实务,马上就睁眼醒了过来。我这才仔细的开始端详起她来——长的还算清秀,只是过于干瘦了些,她被丫鬟扶了起来,如瀑的乌发如水蛇般紧贴在身上,纤细的身姿水淋淋的在凉风中颤抖着,别说,还另有一番弱柳扶风的风情呢。
见我直直的审视着她,她那美丽的双眸明显的开始游离起来,她心里有鬼啊呵呵,我竟突然有了种猫戏弄耗子的快感
“多谢恩人救命之恩”她心虚的垂着头,楚楚可怜的向我道谢。
“要谢,谢我们家小姐。”我冷冷的挡住了她的话,我倒想看看,她再如何跟我搭话看来,今日跟梢的人,是来配合这场接近我的美人计的?走“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俗套路?我不屑的哼着,可这幕后之人也太不重视我了吧?派来的这货色只能勉强算个美人吧
事情的后来,太令我汗颜了,竟是我自作多情了。
这个女子,竟是针对月光公主来的。
她看起来和公主很熟,公主竟放弃了春游,专门找处安置了她
是夜,我闷闷的回了东宫,心底百感交集。
我也说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那女子落水意欲何为呢?她的幕后将她安插到月光公主的身边能有什么用呢?你说,那月光公主有什么用呢?!她在太子身边,还没有我的用处大
哦,原来我没有那么重要啊——这一刻,我终于读懂了自己心底里的失落。
我以为,这事情很快就会过去。
可是没想到,在不久后的万寿节,我又遇见她了
三月十五,陛下生辰,东宫照例遍赏宫人。
我率队巡查路过集萃阁的时候,竟无意间发现了一个令我差点窒息的身影!
她穿着低品女官的服饰,恭顺的接过内监赏赐。
就是那个妖精!没错!她化成灰我都能记得!
她竟混来了东宫?!
我当时惊愕的不能言语了,难道是月光公主将她送来了东宫?!我觉得事情非常的不妙,向左右问明了她的姓氏,赶紧朝启泰殿跑去。
太子殿下在听我复述完事情的经过后,竟一点惊讶的神色也没有。
“她会水?”太子只是轻声重复了这一句。
我点头,又赶紧摇头。“属下只是推测”我突然觉察到了君前言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