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宸宫-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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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贵为盟国公主,且母仪天下,岂可──”沈奕生了薄怒,怎么也料不到她会当面要挟他。
“身份尊贵又如何?带来的不过是责任与灾难。”路映夕唇边挑起凌凉的笑容,话语突然一顿,寒了语声,“不过,权势有时确实是好东西。本宫若要沈大人的师妹生不如死,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沈奕张口欲斥,可又语塞。是他理亏在先,又如何能怪她威逼?
“沈大人,你想清楚。如果你照实说,于你及你师妹都没有损失。如果你不肯说,那么弊处就会立显。”路映夕负手背后,冷淡晲他。
沈奕心底几番挣扎,怔怔看着她清冷的丽颜,莫名感到一丝心疼。她看起来这样强硬毅然,可是他却觉得那不过是她的面具。
“皇后。”默然良久,他终是开了口,低低说道:“微臣相信皇后决非卑鄙之人,微臣只希望,今日的对话只有皇后与微臣二人知道。”
路映夕郑重颔首,静待他的下文。
沈奕轻幽低叹,徐徐说道:“这几年来,修罗门一直暗中注意着韩家山庄和贺氏的动静。韩家与贺氏一向互不往来,形同水火。但不久之前,韩家有人找上贺老将军。”
路映夕眼睫轻动,心中巳隠约猜到其中一二。
“早前贺贵妃不幸滑胎,其实贺氏一族并未尽信兰姑的说法,而是认为背后必有人主使。韩家异常积极地查探此事,最终让他们查到弓头绪。”沈奕停顿下来,静默地注视她。
“于是韩家把消息告诉了贺氏之人。”路映夕轻声接言,慢慢说道,“贺贵妃自滑胎之后,便与本宫交好,实则是潜伏蓄锐,等待一举报复。”
“微臣知晓的都巳说了,至于皇后的猜测,目前并无真凭实据,微臣不敢置评。”沈奕面色沉着,没有妄自下定论。
路映夕无奈扬唇,苦笑道:“难怪本宫孤立无援。原来是这样环环相扣的关系。”韩家意在怂恿贺氏与她为敌,不管结果是她败,还是贺氏被她反击,韩家都可坐收渔翁之利。而贺贵妃,怕是恨她恨到骨子里了。虽非她亲自下手,可却真真实实是邬国害她失去皇嗣,害她失去了那天大的希望。
“阻力太大,要查明真相实在太难。”沈奕发自真心地感叹。即使真相昭然咕揭,可是没有证据又有何用?除了皇后,后宫每个人以及她们背后的家族都不希望此案真相大白。
“本宫心中有数了,多谢沈大人相告。”路映夕向他致谢,不再为难他,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微臣告退。”沈奕揖礼,复又抬首望她一眼,低声道,“皇后保重。”
路映夕在心里无声地叹息。因果循环,业报自受,原来她并不完全无辜的。
折身入了内殿,回到寝居,刚刚于桌旁坐下饮了盏茶,就听‘砰’地一声,寝门被人用力推开。
“皇上?”她惊异站起。
“路映夕。”皇帝反手关上寝门,冷冷地连带姓唤她。
“发生了何事?”路映夕蹙眉,他为何满目阴鸷?是知道了她单独召见沈奕?
“朕问你,之前如霜滑胎,是否与你有关?”皇眉目沉冷,浑身透着一股森寒之气。
路映夕一怔,本能反问道:“皇上派人监听臣妾的言行举动?”
“你还敢质问朕?!”皇帝陡然大怒,一掌拍在桌沿,震得茶盏啪霹飞跳,“朕知你召见沈尚书,这也就罢了,但你将殿门紧闭,朕才命人暗中守卫。岂料竟真让朕发现了惊天秘密!”
“什么秘密?”路映夕凝了心神,抬眸望着他。
“你还想装傻?”皇帝冷笑,额角暴起青筋,“你没有毒害蕊儿,但杀害了朕未出世的皇嗣,一样罪不可恕!”
“臣妾没有。”路映夕轻应,低了眸子,长睫垂盖下来。她没有做过,但却是她父皇所为,也与她亲手无异了。
“没有?好!朕就听听你如何狡辩!”皇帝伸手钳住她的下巴,扳起她的脸,冷厉地望入她的眼底,“说!让朕再次你善辩的口才!”
“皇上既巳认定,臣妾说什么也都无用。”路映夕微皱着眉心,下颚被他捏得生疼。
“枉朕还为你苦思明日脱罪之法!你根本就不配朕为你花一分一毫的心思!”皇帝五指收紧,毫不留情地掐得两颊透出指痕红印。
路映夕眉头越皱越紧,连牙关都发疼,不禁恼怒,抬手使力挥开他的手臂。
皇帝松开她,瞳眸土迸出花,竟似要将她焚烧般的猛烈。
路映夕退后一步,直直望着他,清声说道,“妾纪对没有对贺贵妃下过手,但贺贵妃是否对小帝姬下手,却是不淮猜测,皇上不去向贺贵妃问罪,独独质疑臣妾,这是何道理?
皇帝森冷地盯牢她,胸膛轻微起伏,似有许多怒气囤积于内难以纾出。蕊儿之死,他自是要彻查到底。但是,他也不会轻饶她!
“当初贺贵妃失去胎儿之时,皇上可有怀疑过臣妾?”路映夕扯了扯菱唇,自嘲道:“那时皇上就巳有怀疑,为何当时不追究?臣妾明日訧将被严审,皇上偏于今日雪上加霜,可是想要臣妾的性命?”
皇帝面部绷得极紧,眸光阴暗变幻,缓缓扬起一手,顿在半空。
路映夕凝望他一眼,闭上了双目。
皇帝的手掌凌空攥紧,硬生生抑制住濒临爆发的怒气。当时与现在怎么相同?那时他并不在乎她是怎样的女人,即使她毒如蛇蝎,即使她非完壁之身,他也仅是愤怒,从未觉得痛心。
“皇上。”她平静地凝视他,语声沉静,“臣妾确实起过那样的念头,但并没有真的下手。稚子无辜,臣妾做不到。”她说得极为真诚,近乎袒露心扉,“皇上与臣妾之问,信任感稀薄,究竟根本便是身份立场的不同。不到最后时刻,臣妾都不会做有损皇朝利益的事。其实皇上与臣妾的心态应该也是相差无几。那么又何苦不断互相质疑猜忌,徒添心累。”
皇帝沉默,目光冷寂了下来,仿佛被她当头浇下一壶冷水,熄灭了熊熊怒火,只余冰冷无温的灰烬。
过了许久,他才冷淡启口:“伤害朕子嗣之人,朕都不会轻饶。”
他的掌心拂过她白晢的脸颊,不轻不重,似掴似抚。
“皇上打算怎么做?”路映夕心中无惧.举眸凝睇着他。
“朕巳经安排好,明日你会无罪脱身。”皇帝半眯狭眸,寒芒闪耀。
“然后呢?”路映夕再问。她很清楚,他不会就这样放过她。
“然后?”皇帝突然迫近,鼻尖碰触上她的琼鼻,声线低沉而摄人1,“朕借用你一句话──蹂躏至死!”
路映夕一颤,连连后退两步,直至后腰抵上桌角,那四字………
“怕?”皇帝勾起薄唇,神情邪恶且阴沉,“胆大包天的路映夕怎会知道‘害怕’二字如何写?
路映夕怔然,他是否受了丧女打击而疯魔了?此刻的他看起来阴邪之气甚重。
皇帝压下身子,灼灼盯视她,口中话语清晰而冷酷:“路映夕,给朕听清楚。明日事了之后,你就乖乖待在这寝居里,不准踏出寝门一步,否则朕打断你的腿,你大可试试朕舍不舍得下手。”
路映夕低着桌沿往后仰,皱眉道:“皇上要软禁臣妾?”
皇帝颀长的身躯压得更低,直迫得她几乎站不穏。
“你方才之言,朕深感认同。”他不答她的话,顾自道:“立场不同自然会有矛盾。朕就看看你在方寸之地的禁锢中能有何作为。”
“皇上莫不是想软禁臣妾一辈子?”路映夕支起手肘,一京京推开他的压迫。
“你邬国见不得朕延绵子嗣,所想见的不就是由你诞下皇子?”皇帝站直身子,眉宇间染了一挘躔豪魃半蘧腿缒忝撬浮!
路映夕扶着桌边站穏,黛眉紧锁。他的话是何深意?
皇帝眯眼扫过她,冷漠地抛下一句话便就转身离去。
“你只得这最后一夜的自由,往后朕不会再緃容你。”
路映夕盯着他挺拔的背影,愣然片刻,渐渐觉得可笑。他何时緃容过她?
第十七章 爱恨两难
一夕之间,刑部突然掌握了许多新证据。帝姬寝殿的两名宫婢被押入天牢,疑为龙朝奸细。那两名宫婢供认不讳毒杀了小帝姬,并嫁祸于皇后,意欲破坏皇朝和邬国的结盟关系。
路映夕得知这个消的时候,正在寝居中酒弹琴。清雅的桂花酒香飘散一室,衬得袅袅琴音愈加动人悦耳。
“娘娘,皇上对外宣称,娘良旧疾发作,需静养。”晴沁乘顺地侍立旁侧,待到她止了琴声,才声禀道。
路映夕缓缓站起身,打开窗柩,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才淡淡道:“贺贵妃那边,可有动静?”
“回娘娘,贺贵妃深居简出,未见异状。”晴沁恭声回道。
路映夕似有若无地扬起菱唇,明眸中浮现嘲讽之色。看来皇帝不打算通过刑法途径为小帝姬讨回公道,而要用另一种手段了。
“娘娘。”晴沁轻轻一唤,皱眉忧心道:“皇上有旨,除却送膳送药之外,奴婢及其它宫人都不可随意来此扰了娘娘清净。”
“无妨,你退下吧。”路映夕没有回头语声清淡。
晴沁垂首,隠去眸中异光,欠身退离。
听着寝门被上锁的声响,路映夕目光渐显清冷。这就是帝王家,不需要证据,不需要真相,皇帝一句话便足以决定一切。自古以来多少俊杰枭雄渴望占地称王,便是被这可一手遮天的权势魅力所诱惑。
悠悠走至茶几旁,端起就白玉酒杯,一口饮尽杯中温热的琼液,然后往内室走去。
她轻巧地入了密道,没有打亮火褶,顺着壁沿席地坐下。在漆黑中,她听到轻微平穏的呼吸声。
“师父,你回来了?”她轻轻开口,低浅的嗓音在幽谧石室中回荡。
“嗯。”沉着的应声在石室的另一角响起。
“师父之前所说的劫数,就是指映夕会被软禁么?”她疑问。
那一端的角落沉寂了片刻,才低沉回道:“我本以为你会有血光之灾,但现在看来应该是皇上替你解了厄运。”
路映夕微微蹙眉,想起上一次刺客潜伏宸宫之事。那次也是皇帝为她挡了劫,难道皇帝是她命中的贵人?
“师父,如今外面的时局如何?”抛开杂绪,她沉声询问。
“皇朝和龙朝对峙不下,战况胶滞。但据我之见,最迟年未,形势就会明朗。”南宫渊声线温润,隠有一丝慨然。其实他早巳回来,原想若她有事,他便暗中助她一把。可是原来并不需要他。
“入冬之后,情势应会有变化。”路映夕接言道:“如果到时皇朝破了沛关,长駆直入攻进海城,龙朝便就危矣。”
“要灭龙朝并非容易之事。”南宫渊沉吟,徐徐道,“即使皇朝成功了,也会元气大伤。”
那时候就是时机了。“路映夕无声绽唇淡笑,眼光凛冽,“莫叫皇朝有喘息时间,否则我邬国必成其囊中之物。”
“映夕,别小看霖国。”南宫渊在幽暗中轻轻摇头,俊逸眉宇染上一挘畛廖弈危傲毓此频匦”酰扇茨茏员V料衷冢硎鞘盗Π挡亍!
路映夕静默,心头隠隠震动。过了良久,她才低低出声:“师父,玄门是否效忠于霖国?”
南宫渊未答,逸出一声叹息。
“师父将来也会与映夕敌对么?”她微笑着再问,可眼中氲起一层水雾。她竟没有一个可倚赖之人,自己的夫君不可信,就连相处多年的师父亦不会与她站在同一阵线。
“映夕,我会尽我所能。”南宫渊平静应声,黑眸似潭古井深远。他会尽他所能,与她并肩,即使将会因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路映夕默然无言,未来不可预知,但她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孤单无助。皇帝软禁她,尚不知会如何折磨她。而师父,她信任倚赖十三年的人,也许将成为她的敌人。自上次密室相谈之后,她巳有怀疑,但却不愿深思。可今日再也容不得她逃避了。玄门,根本不是附属于邬国的力量。
“师父,我父皇知晓么?”她低着嗓子,抑住喉头里的颤动。
“我想,应该是知晓的。”南宫渊举目,在暗黑中凝望着她盘坐的位置。她的父皇远比她所想的更加老谋深算,她只不过是被送上前线的马前卒。如果她能够征服慕容宸睿,那自是最好。如果不能,邬国也会有后着。
“呵呵。”路映夕轻笑,再也掩不住心中酸涩。她果然只是一个牺牲品。这一点她早就估到,可她并不是为了父皇远嫁,而是为了邬国安定才甘愿和亲。但饶是她再理智,也会感到心伤。这世间,似乎所有人都遗弃了她没有人为她着想。
“映夕,社稷苍生,不是礻一人的责任。”南宫渊敛了神色,声音温煦而悲悯,“若是有一天,你想撒手不管,没有人会怨怪你。”
“师父。”路映夕低唤〔他,静静站起,“映夕该返回上面了。这条路,巳经开始走,就无法半途喊停。”
南宫渊注视着她,在没有光线的密室里她的身影模糊不清,可他仍感受到那一股清寂哀伤。
“映夕,相信我,你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他的声量不大不小,却异常沉穏,似具有抚慰人心的暖熨力量。
路映夕的脚步一顿,没有转头,径自上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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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庭院之中,清风迎面拂来,绵绵细雨挟着微寒之气渐沥落下,浸透身心。
路映夕仰目四顾,朱褐色的高墙将她禁锢在这华丽的牢笼里,但她并不觉得苦闷,反而感觉清幽。这一刻她的世界没有宫闱阴谋,也没有天下之争,如果可以永远保留这2宁和,该是多好。
可惜,这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的奢望。
“路映夕。”
“皇上。”她应声,视线依飘远于天际。细密的雨水酒落她的脸庞,沾湿了长睫,像泪水一般悬挂欲滴。
“为何在此淋雨?”皇帝盯着她的侧脸,目光深邃幽沉。
“因为觉得快慰。”她扭头看他,浅浅微笑,颊畔晕染着两挘澈臁
“你饮酒了?”皇帝皱起浓眉,心下不悦。他才软禁了她一日,她就故意自作堕落?
“嗯。”路映夕笑着点头,眼眸亮闪光,有一种半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