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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部分

杨柳岸,晓风残月-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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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单挑这些听起来吓人的素材说,就是要她恶心难过,而杨柳风只是报以一个古井不波的微笑,继续平静地慢慢喝着汤。
  得不到意想中的回应,姬伐月坏坏地接着道:“一下子喝那么多,难道是怕自己忘得不够彻底么?”
  “教主所做的羹汤酸辣入味堪称佳品,可惜却不是忘情汤,所以奴家倒是但喝无妨。”
  “哦?你以前喝过?”姬伐月略感意外。
  “奴家今日初尝。”
  “既为初尝怎知不是?”
  杨柳风笑笑道:“虽是初尝,但这汤中少了一味,便难符这‘忘情’二字。”
  第151章 第五十章 计尽谋穷却为谁(下)
  姬伐月心头一震,半晌,才道:“你从未喝过,怎知这汤少了一味?”
  “世间虽有百味,但无非酸甜苦辣咸,人生虽有万难,却只有情字刻骨铭心,有情的人,情根深在骨髓,纵使刮骨剔肉依然难舍难忘,之所以会有这‘忘情’二字,无非是求而不获不得不舍,五味之中,酸者为妒,苦者为伤,辣者为恨,咸者为欲,甜者为乐,忘情既是无奈神伤之举,自然与乐无缘,所以,这忘情汤中当有酸、苦、辣、咸这四味方才切合其意。”
  姬伐月愣怔无言:当初,因为玉蛊的感应改变,所以他冷落了阿尼转而亲近白夜,阿尼却是不甘地总想挽回他的心意,机关用尽终于得他相伴一宵,那一晚,素来泼辣的苗女,唱着忧伤的苗歌,为他煮了一锅忘情汤,那汤里就是只有酸、苦、辣、咸这四味,当时他不过哄了几句,并未放在心上,今日所作也不过为着那个意头,却嫌当日汤中的黄连太苦,所以就没有加,却不意原来这汤中竟有如此深刻的用心。
  “其实痴心倾付的人早就在教主身边相守,又何必舍近求远?”杨柳风抬睫笑望。
  姬伐月静静地看向宁定无波的春水,良久,才微微涩然地道:“她死了。”言罢,转身向外走去。
  有情的人情根深在骨髓,纵使刮骨剔肉依然难舍难忘——想告诉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惘然么?想告诉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取代那个男人么?
  姬伐月的双唇用力紧抿着:这世上只有我不想要的,没有我得不到的,任何东西!
  不回头,脚步也没有丝毫的凝滞,他径自远离身后那内疚而无措的情绪。
  走入自己房中,姬伐月刻意没有掩门,垂眸看向桌上的汤锅,心里多少有着一丝歉疚:他知道阿尼的心意,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换回自己的温情,可惜他对她从开始就只是有目的的利用。
  轻柔的脚步声在院中响起,素淡的人影在月光下婉婉趋近。
  只要她进来安慰他,他就会趁机拥她入怀,然后吻上那双柔淡的粉唇,用最销魂的方式蛊惑那颗如风般难以捉摸驾驭的心儿,然后,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发作的时候,编一段忧伤煽情的故事,就算她真的着恼了,面对那么脆弱悲戚的眼神,最多也就是赌气走开——姬伐月虽然凝身未动,心思却早已电闪而过——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杨柳风的脾气早已被他摸了个十成十,她太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所以即使是滔天盛怒,也绝不会做出如阿尼般不计后果的极端之举。
  可惜,杨柳风却并没有走进屋子,只是站在院中遥遥相望,片刻,便默然回房去了。
  盈盈步履渐渐远去,姬伐月略带懊恼地坐下身,莫名地想起那夜阿尼怅然地望着殷红的忘情汤,黯然低问:“要怎么做你才会爱我?”
  这一刻,他竟然体会到她当时那句话中的脆弱无力——要怎么做你才会多在乎我一点?
  无人可问,只有独对一锅渐冷的残羹
  **
  潼关,巍峨壮丽,自古谓之三秦锁钥、四镇咽喉。
  阳春三月,车来人往,熙熙攘攘,大摊小贩,长吆短喝。
  骤然,蹄声疾响,惊呼哭喊声顿时打破了和谐的美景,只见一骑快马急驰入街市,全然不顾满地行人的安危。
  摊倾铺覆狼狈躲闪之下,终于让出一条小路,却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慌乱之中跌坐在地,咧开了小嘴大哭。
  眼看那马上之人高声叱喝,毫无忌惮地一路而去,眼看那四蹄飞扬如电而至,眼看一个无辜的小生命便要葬身铁蹄之下,四周的人惊骇已极,竟至忘记了出声呼喊!
  倏忽间,众人眼前一花,地上的孩童已失去踪影,飞马毫无阻滞地疾驰而去,众人惊魂未定地凝神看去,才见一个衣衫微微破旧但挺拔轩昂的男子正拧眉放下怀中还在哭闹的孩子。
  不知是哪个喊了一声“好”,周围的人也都纷纷围过来称赞鼓掌,但那男子却了无喜色,只是双眸微冷地扫了一眼人群,转身分众而去。
  走了两个路口,转进一个僻静的巷子里,刘珩方才缓缓撩开右手的衣袖,四个几不可见的黑色针孔整齐地排列在手臂上。
  自从那个小女孩被毒死,他已经陪上了十二分的小心,这些日子只吃自己打来自己烧烤的猎物,喝水也只喝山中纯净的泉水——他不是怕死,而是还不能死。
  今天这幕,他的第一个闪念就是:圈套!
  因为只有孩子在哭,并没有哪个大人悲切呼喊。
  他本可以袖手不管,但是,每一下沉沉踏落的蹄声,都似重重槌在心头,对方用一条无辜的生命来赌他会不会出手,他可以再牺牲一条性命来换自己的平安么?
  马跑得太快了,他没有机会思考更多就腾身而出,防备着马上的人,防备着旁边人堆里的人,可就是疏忽了手里的那个孩子。
  针很细,倒插在孩子的后腰上,刘珩要抱住他手臂必然要落在那个位置,剧毒的针刺入皮肤的时候竟然丝毫没有察觉,等他停下身感到异样的时候,对方的诡计已然得逞。
  虽然在第一时间封住了手臂上的所有穴道,但这毒势凶猛,麻木感竟在瞬间就漫过了刘珩的手肘。
  他略显黯然地一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善?
  破空声响,刘珩闪身避过一排钢针,抽箫在左手,格开接踵而至的几把钢刀,紧接着箫身一转,正中一人气海,但听闷哼一声,那人喷血倒地,十数年内力修为毁于一旦。
  “走,还是等着我挨个废了你们的功夫?”刘珩面无表情地冷声道。
  江湖中人武功被废比死了更可怕:谁没有几个仇家?失去武功何异于任人宰割?
  可那些人虽然眼中都有惧色,但竟无一逃跑,反倒一拥而上。
  对方的人虽多,武功却平平,十几个人在窄巷之中挥刀舞剑,连刘珩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本想杀一儆百,却不料竟丝毫无效,深恐内力带动血气而致毒性扩散,刘珩只得提气纵身掠出小巷。
  那些人虽然能力不济却依旧紧追不舍。
  本朝律:持械斗殴者杖二十徒一年。
  刘珩故意往闹市而去,他手里拿的是竹箫,自然无妨,料想对方手持刀剑必不敢紧追,未料甫一接近人群,只听后面的追兵扯起嗓子叫道:“抓小偷啊!快抓住他!”
  刘珩一怔之间,已有好事的人蠢蠢欲动,手臂上的剧毒不容太多的羁滞,他拧身提气掠过人头向城外而去:一定要在惊动官府之前出城。否则,这雄关漫漫一旦戒严恐怕再难脱身。
  第152章 第五十一章 柔情欲使芳心醉(上)
  桃花曼舞,桃蕊芬芳。
  落英缤纷处,一对璧人缱绻相拥。
  她的手臂,那么自然地环在那男人的腰间,多少柔情,尽在这静谧的不言中。
  是谁?竟能得伊人垂青?
  犀利的双眸,仿佛能看穿他心底所有的筹谋,坚毅的唇角,带着不屑的微微冷笑——是他!竟然是他!
  一瞬间,如坠冰窟:他活着!他回来了!
  强悍怀抱里的温淡伊人春水滢滢抬望向拥着她的男人,粉唇微扬幽幽绽开恬暖的笑靥正动情轻语着什么,那样安闲动人的笑靥似陌生,又似熟悉。
  燕儿,他已经死了,那人是骗你的,他不是真的。
  燕儿,不要离开我,你说过陪我回去解咒的,你怎么可以食言?
  燕儿,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爱你,心不由己地爱着你,我不想失去你,我不要求你像爱他那么深地爱我,我只要你分给我一点点的在意,不要让我回到孤独里
  还有什么话可以打动她?
  姬伐月努力地想着,但脑海却是一片空白,只有那对犀利的眸,和那双缠绵相拥的手臂。
  “在下护妻心切,唐突冒犯,得罪之处望请海涵。”那男人说完便揽着素淡的人儿转身离去。
  燕儿!燕儿!别走!
  仿佛已经失声大喊,却又仿佛只是梗塞在喉。
  她只是淡淡欠身一礼,恭谨,疏漠,浅退两步,婉婉地追随着那人的脚步。
  努力地搜索着所有的蛊咒,有哪个是可以让她停下脚步的?
  没有!
  该死!师父,你为什么不教我一个可以让她爱上我的咒诀。
  “蛊虽能制身,却难以制心,人心若要变,又岂是一只虫子能看得住的?”
  楚杀的话幽幽耳畔。
  绝望,眼泪缓缓地热热地涌出眼眶。
  泪珠从眼角滑落的时候,姬伐月缓缓地开启双眸:黯淡的月光透过车帘朦胧地撒落在车内,宁谧的春夜里,不远处起伏着均匀安详的呼吸——她还在,她没有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这些日子,为了和杨柳风亲近,姬伐月故意令属下控制好行车的速度,致使几乎每晚都要错过宿头栖于荒郊,这样,他就可以和她共宿车内,虽然只是各自安睡,但听着近在咫尺的安稳气息便已足够甜蜜。
  悄然起身,他怔怔凝视着杨柳风:朦胧的月色为素淡的容颜笼上了一层神秘的光华,烟眉似蹙非蹙,粉唇似笑非笑。
  她在梦着什么?为何只能感受到无波无澜一片宁静?
  她会不会已经忘记那个男人?至少,最近都没有再忽然心痛了。
  梦中那笑意恬暖的粉唇忽然又浮现在眼前,满是致命的诱惑。
  她从来都没有那样地对他笑过,虽然她每天都在笑,但这种发自内心的真实欢笑却是太难得的奢侈品。
  在你的心里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就不能把对他的感情分一点点给我?
  柔柔粉唇在夜色中无声地轻抿了一下。
  如此细微的动作却令姬伐月的心弦一颤,缓缓地俯身靠近。
  近了,更近了,那样幽淡的气息,令他不由自主地深深汲取。
  可以吗?在这样的夜里吻她?
  犹豫,更多的竟然是胆怯。
  就在他的影子遮住杨柳风脸上月光的同时,纤长的羽睫一颤,水眸缓缓开启,只片刻的迷离就清澈地回望向他。
  没有惊慌,没有躲闪,甚至也没有怒意,但偏偏就是那么淡漠的目光,令人退缩。
  “你刚才在梦里叫我,所以我起来看看。”姬伐月掩饰着心中的慌乱,努力让声音平稳自然。
  “打扰教主歇息了。”她的语声依然平静。
  感受到她心头的惊讶,姬伐月悄然松了口气,抬手轻拂她鬓边的散发故作随意地道:“做了什么梦?”
  半晌,杨柳风才低声道:“奴家想不起来了。”
  能想起来才怪!
  “再睡一会吧,天亮还早。”姬伐月说着,替她重新掖了掖被角,翻身躺回自己的一边,无声勾唇:蒙混成功!
  可是,一直到天光大亮,他都没有再睡着,而背后,隔着一张几子,杨柳风虽然很快就气息均匀起来,但起伏烦乱的心绪却始终不停地传过来。
  这一天,依旧是在车中无声相对。
  姬伐月一路早已习惯了这种有意无意的冷落疏远,不断地想出各种花样来捣乱——起先只是望着窗外喃喃地道:“奇怪,一只燕子怎么可能驮着另一只燕子飞呢?”
  杨柳风闻声讶然抬眸望向车窗时,却只看见他无声的坏笑。
  这样的招数用多了自然不好使,于是他便想出各种奇奇怪怪的花样来,只为她抬眸一瞥或者无奈地一笑,甚至,哪怕仅仅是手上的银针稍稍一滞,便也有了无限乐趣。
  可是,今天他却完全没有心情故技重施——梦里那双锐利的眸和缠绵相拥的人影如同千钧巨石般沉沉地压在心头,再怎么自我宽慰也抹不去那纠结心底的紧张不安。
  晌午,停车歇息,姬伐月叫来卫翔问道:“总坛派过来的船到哪了?”
  自从上回受到锦蛇帮的袭扰,护卫车驾的教众次一日就加到了八人,其中一个还是洛阳分舵的副舵主,但是姬伐月却刻意提拔卫翔,一应事务都交由他来总领。
  “启禀教主,总坛过来的船只在下窑渡口相候。”卫翔如今虽然深受眷宠风头正健,却是处处谨慎恭卑依旧。
  姬伐月蹙了蹙眉道:“叫他们再开过来些,明天咱们在古县渡口登船。”
  卫翔一怔——此去古县渡口除非日夜兼程,否则明天傍晚也到不了。
  但他没有多问,只是低低应声,转身找人去传令。
  少问,多做,才是真正值得用的人,姬伐月唇畔勾起一丝满意的微笑,转身向一旁沉默着的杨柳风道:“今晚恐怕要委屈圣女通宵颠簸赶路,明日上了船再好好歇息吧。” 
  “但凭教主吩咐。”杨柳风欠身低应。
  上了船,茫茫水路隔绝尘寰,自然也阻断了许多偶遇的机会,沿渭河溯流而上,弃舟之地距莫荆更是指日之遥,只要回到总坛,相信她早晚都会是他的人。
  转念至此,姬伐月不觉心情大好,接过教徒奉上的梅花糕咬了两口,转眸却见杨柳风独自站在不远处,略略失神地望着天边一双比翼的春燕。他心头一动,丢下糕点抽出腰畔的玉笛放到唇畔,悠悠吐气,十指灵活跃动,便听得一阵阵欢快的鸟鸣宛转响起。
  第153章 第五十一章 柔情欲使芳心醉(中)
  杨柳风回神转首,见是他,便淡淡一笑。
  琥珀瞳人含笑,声声笛音不断,片刻间已是变换了数种鸟鸣。
  奇异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先是几只燕子落到姬伐月身后的树枝上欢声应和,接着,杜鹃、喜鹊、黄鹂、鹌鹑各种各样的鸟儿从四面八方陆续飞来,胆大的就落在他肩上、手臂上,胆小的就停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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