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宝袭音-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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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内只有一管家娘子陪着,却低头不说话。
四周悄悄,可后院正堂内却是屠火一片。
若涵院里服侍的娘子侍婢全部被叉在院中,有府中校尉执鞭,没头没脑的往下抽,哀嚎哭攘成一片。
郑夫人脸色苍白的跪在屋内席上,根本不敢抬头。主榻前地衣上跪着两个妩媚娇丽的梳发娘子,才颤着声回完话,身形抖成了一团缩。程处弼跪坐在右手案几后,剑眉几乎挤成了一个死结。眼神看向主榻,阿爷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言辞来形容,听完大哥屋里的那两个侍姬说话后,只沉了一息便抬头吩咐:“俱不能留了。”
“国公爷饶命,奴等真不知老夫人之事,饶奴等一命罢。”二侍吓得当即便哭了,左边那个嘴快的才叫出一句便让立在屋里的校尉一个手刃砍晕了过去。随着二侍被拖了出去,郑夫人身形一晃险些晕过去。
程知节扫了一眼这个长媳,眸光如烈火翻滚,却不说话。可越是这般,郑氏吓得越是厉害。直到院外两串急步声响,又急又怕又委屈,一见程处默兄弟归来,半声哽咽含在嘴里,差点哭了出来。
程处默与程处亮今日才在值上,就听家里来人说国公爷让速速归家。慌忙赶回来,却见二堂里温家小娘子一人独坐,而管家竟然直接让二兄弟到若涵院回话。进得院子,却见一院子侍妇侍婢让抽得已经晕死了大半,而屋内又是这般气氛。程处默上前一步:“阿爷,家中出了何事?”
程知节没理长子,而眼光直接扫到了次子身上。程怀亮心头一颤,难道是温家不肯罢休?可是那不大可能吧?才自迷惘,就见侧屋放下的帘子被挑了起来,里面跪着一个清丽女子,竟是馨儿?而她身边跪着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少年。模样……任谁一看,都知道是姓程的。
膝头一软便跪在了地上,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了一个阿爷,然后左右一眼,又把眼光扫到那母子二人身上。伸手捂额,已然是冷汗一片。
“这、这……这不可能!阿娘当时明明说已经把她送走了。怎么会?怎么会?”
程处默也惊呆了:“这……这……难不成公主已经知晓了?”
话声一起,隔室里那馨儿直接便晕了过去,那少年才要急嚷,颈上便已是一凉。
在屋里扫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阿娘的身影后,程处默便猜出一二来了,气恼的瞪向郑氏。郑夫人再自忍耐不得,低声哭了出来。程处默知道这事不是闹着顽的,想想尚在前头的温家小娘子:“阿爷,可是温家?”话声未落,一团影子已然飞了过来,整整一盏烫浆砸在额头之上,程处默却连擦也不敢擦,赶紧跪下。原本跪在一边的程处弼见状,亦和两位兄长跪在了一处。
程知节深吸了一口气:“都是为父的不是,实是纵坏了她。如此胆大妄为之事,亦敢私底做下。”
程处亮闻言咚咚叩头,声带哭腔:“都是儿的不是,是儿不察,以致闯此大祸。”
“不察?竖子以为,乃犯之错,只是不察?”老父一问听得程处亮脸色益羞,唏嚅着低声回复:“是儿愚昧,不知大孝。”
“倒还不笨!”骂完二子,程知节又看向长男:“汝可有错?”
程处默低头不语,过了半晌才道:“儿身为兄长,不及提点。内眷失行,是儿之错。”以为对了,却不想老父一声重哼,心下颤了才想重说,三弟已经开口:“家里的事以后再说不迟,外头那个,阿爷可要快些拿个主意。”
红日西垂,天色竟渐渐暮了下来。
左右无人,宝袭干脆便散坐开来,可饶是如此,腿脚也不免酸麻了些。管事娘子看了便过来欲帮忙,宝袭赶紧摆手。看了看外头天色,有些拧眉:“这位娘子可否进去知会一下主家,天色不早,奴该归家去了。”
这管事娘子是府中大管家怀仁的妻室,自是知道出了什么事,赶紧劝宝袭多留一会子。宝袭叹气:“非是奴刁难,只是坊门该关了。”若归家不得,成了什么?管家娘子也知道不妥,赶紧起来才要去后堂问话,已见国公爷领着三郎往前头来了。
一番见礼,各自坐下。
程知节适才已经听三郎说了,温家小娘子原本并不知何事,差点被哄上青车离开,却在想起腰间的荷囊后,赶紧打开来看。然后取了一张给三郎看,三郎无法,只得带了回来。现在……“温家娘子知道出了何事了吧?”
还真是会问!
宝袭抿嘴笑笑:“不是很清楚。只是听闻,好象府上哪位郎君外头藏了娇妾私子。”
程处弼眼前一亮,扭头看向老父。程知节捻了一把大须笑得欢快:“说来可羞,是本公管教不严,长子无德。”
好借口!
宝袭笑得更加和睦:“国公过言了,君子风流,亦是美谈。”
笑笑,竟象是这事便可结了的模样?
程处弼着实想问一下这个温家小娘子,如何与公主回话,公主又是怎么个意思。可那温二娘竟半句话不往那边扯,倒是老父捻着大髯笑嘻嘻地看着温二娘。屋中颜色渐黯,自有侍婢掌上灯来。儿臂粗的白蜡点在九宝金莲的烛台上,一只只亮起,晕光象是利刃划破了阴霾的倾覆。摇摇晃晃的烛苗燃起,竟似有浅浅的香气散了出来。
看来了宝相斋的手笔,听说它家的香烛是正经的香烛,少烟致腻外另有许多香气可择,红袖添香者最是少不得这些东西。程咬金的府上用这种香烛,宝袭觉得这个面画很有冲击的质感。
屋内继续无言,堂外天色却已经大黑下来了。
坊鼓渐自声响,宝袭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立起身来:“时候不早,公主还在等奴。二娘告辞了。”
程知节微笑点头:“三郎送送温娘子。”
卢国公府占地也不小,从二堂出去自然也有费些时候。宝袭低目垂帘,决不左右多看一眼。倒是程处弼有些百爪挠心,尤其是转个团弯,看得府门后,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温家娘子准备如何回复公主?”
宝袭低头看着鞋尖:“程家郎君觉得今日之事,可是凑巧?”
程处弼早已想通,自是无话。宝袭心头冷笑,语气却很平和:“国公处理的方法极妙,想必公主也不愿丢了皇家的脸面。”
“那以后嗯?”
说完,程处弼自己都觉得好笑了。二嫂是何等脾气,当初那事便已经惹得极不痛快,这些年二哥一直做小伏低,也不见有所好转。这般一遭过后……想想圣上的这些公主,尤其合浦那事,头痛得几乎要裂将开来了。
宝袭原地呆着,等这人的反应。可等了颇不短,却也没有见程家这位三郎君说些什么,只是神色抑郁的在前头带路。
程家府门自然也是开在坊墙之上的,虽外有巡城夜兵,可左右离公主府门不过百米之遥。程处弼一直将温家二娘送到公主府门口,才停下脚步。抬头看看那府门上的挑檐垂梁,落寞之极。
“多谢郎君,奴这便进去了。”
宝袭告辞完提步便准备上去敲门,却不想程处弼竟然追上来了两步。眨眨眼睛,等着下文。却见其张嘴又闭,反复多次,象是极其矛盾,辗转多次终是下定决心,深深一揖:“不敢为难温娘子调居,只盼有事肯传讯一二。程家感激不尽。”
呵呵!宝袭笑了:“敢问程郎君,要奴传何讯?”
程处弼不解,这还用问吗?
宝袭叹气:“奴与公主相见不过几面,着实不太熟悉。郎君应知公主脾气,既已至此,不妨归家请国公主动上表比较好。”
“上表?”程处弼拧眉:“难不成温娘子以为请罪会有用处?”以二嫂的脾气,让她在宗室面前丢了人,只怕二哥下场还不如现在。
温家娘子似乎听了怔住,而后止不住的笑了出来:“程家郎君真真有趣,哪有国公为了世子外置妾室的事上表与皇上请罪的?家中出了这般事,令家二兄都不曾露面,大概是身体不适。既是不便再服侍公主,自然另起门户较好。”
程处弼先是不敢置信,而后脸色却是一点点的阴了下来。虎目圆睁,怒瞪着这口出妄言的温家小娘子。滚烫的话头在嘴里转了七八个圈,却终是理亏自家,说不出来。咬牙低头:“可有良方?”
因事关机密,左右并未跟有侍从。公主府门紧闭,路上连一抹行影也不见。十四的月亮已经很圆,清晖照地,明亮得让人后脊有些发凉。宝袭又收了收披帛,这次依旧无有暖意。
“此事多涉府中内眷,郎君应比奴知晓更详。虽不多闻,却也猜出一二,怕不是头一遭了罢?”
“二娘尚自年幼,不晓此中情事,只能约摸一二。”
“送郎君二兄八字,当断不断,一生难断。”
第25章 无声刃
满绣金线卷草纹的紫色越溪纱幔下,一架红酸枝雕的矮足外卷榻床上横卧着一鹅黄衫子的贵妇。两边侍儿垂立,唯榻前香鼎内清烟袅袅,算是有些灵动。清河已经用过晚食,累了一天无甚精神,半靠在迎山枕里半睡半醒。阶下左手案几后,温二娘不急不慢的进食,炙肉一箸未动,倒是素汤饼用了整一碗,另有两个双拌方破饼。未里又用了几块鲜瓜果蔬,便罢口了。
淡碧色衫子的侍儿悄悄换下残汤,又奉上热饮后,便如同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退下去了。
而后,不肖公主垂问,宝袭便把今日所历之事讲了一遍。没有表情,只有对白,没有揣测,全是实叙。包括最后对程家三郎的提议,也一字不差的尽皆说了。
阿辉阿月互看一眼,程家主动上表解婚吗?虽是好法子,可那不能放在明面上的错,以圣上的性子,怕是不愿的。若只是申斥,惹得外头人知道,岂不更加不美?尤其最怕闹到圣前,圣人也不会说些什么,不过小错打罚一顿也就罢了。那老虔婆倒真真会算计!不大不小,却生生恶心死一个。温家娘子话说得挺有趣,却半点不中用。阿辉眼中难掩失望,看向公主时,却发现公主居然已经睁亮了眼睛,说笑不笑的看着阶下散坐的温娘子?眸色晶亮,一如灿星。
真真是个聪明的小娘子!
“那、接下来该当如何?”这门婚事就算是要弄吹,这么点理由实在不够。程家三个儿郎尽是老夫人所出,阿翁独宠她几十年,就算上次,也不过斥骂一顿。这次的事就算挑破,闹得再凶也不会休了那婆子。公主府这边不动便占了千般上风,可若一动,不管是要求处置那母子,还是责罚老妇,皆会落了下乘。温宝袭头一关做的颇不错,不攻只守,是个有脑子的。可是到底有几分,就要看下一步了。
今日在隔壁枯坐一下午,如何应对早已经想了几百个圈,接下来该如何走?
宝袭低头浅笑:“宝袭年识尚小,只有些许浅见,或许失当,但请公主不要见笑。”
“且先说来。”这小妮子真是越来越好顽了,竟打伏起笔墨来了。清河平身躺回了枕内,闭着眼睛静听。宝袭依旧低眉顺眼状,语气平缓:“听闻程家长房有两个小公子,可对?”
一句话出,阿辉阿月瞬时瞪大了眼睛,清河手节一紧,却仍平躺不语。宝袭眼皮也没抬一下,低头慢慢细说:“公主府内应有武士,不妨趁夜偷了来,置于偏室,派稳妥可信之人服侍。儿郎不归,次日卢国公府必有动静。”
当夜,宝袭宿在了清河公主府。住的屋子却不是上次的那所客房,而是后花园边上一处小厢亭阁。隔着小桥流水,窗外便是芙蓉花圃,秋节时分,正是木芙蓉盛开之际。日夜香氛熏染不说,屋中程设极尽华丽,波斯来的五色花毯、阎师的亲画美人屏风、销金纱的重幔上挽着纯银缠丝花的帐勾,便是床上被褥也一概皆是内造。
“这原本是公主最爱来此消夏的一间。”一大两小三个侍婢,领头的正是二月不曾见面的伞儿。又换做了公主府侍婢的打扮,可衣料颜色却比那后头两个浅碧深了一层。宝袭笑笑没有说话,伞儿服侍过这位主子,自是知晓些规矩,一概低头做事,不再多语了。
一觉直到大天亮,睁眼时屋中已经微光,唤人进来提起深色销纱,才知已是半上午。
昨天还真是耗费精神的一日。既知已经迟,反而不急了,洗漱过后又略微用了早膳,这才由伞儿领着前去寝殿拜见公主。之前来清河公主府,一直在二殿和花厅里逗趣,最近的不过是逛了一圈后花园。昨夜是头一次进入清河公主的寝殿,天色大黑又有心事没有仔细得看。今日阳光明媚,自是要细细端量一番。果真富丽华贵,除却挂幔识得,其他纱缎之料宝袭还未曾见过,识不得名字,却大概明白这些物件与昨夜睡在身下的那些,应该都是出自宫中的。有价无市,有金也难买的真正上等货。
清河公主似乎依旧懒懒的歪在低榻上,榻后屏风昨夜不曾看清,今日瞧了才明白,原来竟是一套的十二扇的点漆墨色素屏,金波流转,云海起伏,一只金轮高挂三扇之上,说不清是日还是月?
阿辉阿月两个依旧守在跟前,屋中却并没有别人了。伞儿一概等连门都不曾进来。依礼拜见后,清河略抬了抬手。宝袭识相,才坐到几后,便有回事者在外殿说话:“怀管家又来请问了。”
宝袭眉头一挑,看向主位。看来是做成了?程家着急了?
“宝袭,你倒说说看,温家娘子睡醒了否?”清河闭着眼睛说话,宝袭听了却觉得身后似乎有阵冷风吹过,脸上自带微笑:“自是睡醒了。不过正与公主打双陆来得趣味,怕是无空。”
外殿听话听音,立时没声了。
既说了在打双陆,清河也来了兴趣,温家以诗书传家,温湘娘当初在长安,女眷里棋艺可是无人能及的第一。满心应战,却不想这个温宝袭却连其姑母一成的本事也没有。
罢了棋子,清河看这小娘子。若是羞愧也算,却偏偏满不在乎。
“尔倒也不怕丢了祖宗名声。”
宝袭瞪大眼睛,甚讶然:“公主为何这样讲?宝袭不过不精此道尔。且不说世间万物各有所长,就只论祖宗颜面,宝袭孝顺姑母,尊重兄长,礼崇国法,并无不妥啊?不过一消遣之物罢了,看得起它玩玩,若不喜(…提供下载)欢,扔进匣子里,难不成它还咬宝袭不成?”
一派天真意气,可清河却听得嘴角抽抽。阿辉阿月更是笑弯了眉眼。看了一眼屋中更漏,阿辉上前一步:“时候不早了,娘子也该归家了。”今日大好节日,总不好拘着温家娘子不让归家团圆的。
宝袭却自摇头,有些谄笑着瞧公主:“昨日那汤饼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