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宝袭音-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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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子能教什么?不过那老虔婆暗中恶心人罢了。如此诡计,驸马竟然无知,已经足够令人心寒。事后处置却半点不上心,弄得如今酿出这等事来。可这个阿月居然还打着那样的算盘,不由气上心头起,阴阳反问:“阿月何故对程二郎之事如此上心?”
“公主!”阿月冤得立时便跪在了地上,空空叩了三个响头,再起时额上已经青红。“奴对公主一片忠心,决无半点绯思。此事闹到如此地步,诚然有驸马不慧失察之故,可究竟不是驸马主谋。公主这些年冷着驸马,三日欢喜两日反目,驸马何曾有过埋怨。无不依着公主,从着公主,尽力讨好补救,从来不曾生过半点歪心。生者父母,何尝由得驸马选择?摊上那般阿娘,驸马难道不曾难过?可既便不喜,又能如何?生之养之,总不能打杀了事。”
“那便由着那虔婆逍遥?驸马那般,何尝对得起公主的一片心意?”这个点火就着的炮仗,阿月恨不得过去掐她几个乌青:“那公主冷着冰着便是上好了不曾?眼下倒是无妨,若公主腹中娇子它日懂事,如何予娇子解释父母情由?”
这个阿辉倒是不曾想到,当下便卡了壳。
阿月见之,言语越发利落:“公主为着缘故不能相离,又不沾自污自节,那么固守本地又于事何补?”
“那、阿月以为当如何?”
公主清清净净的平声问话,带着些许的笑意,可眸光却冷硬如铁。
阿月见之心颤,摇头苦笑:“奴不知。可奴觉得公主与那温家小娘子是有缘的,也许此事会应在她身上。而既然温家小娘子送了此窗花来,说明已有腹案。反正已是如此,反正不劳公主动手张口,便是容她演练一二又何妨?”
“毕竟公主曾予温氏恩德,她便回馈些,也是应该的。”
“若是温家小娘子果然有计,也不失公主替温家操心一场。若是没有,且看着那小娘子能聪慧至何等地步,不也是一种喜乐?”
“公主自赏聪慧,若今后果真无可相伴,那么也先且瞧着温家小娘子,值不值得公主继续抬举她。”
第34章 漾石汶
新春伊始,万象更新。
太宗好热闹,初一大宴群臣,初二又赐宴功勋,初三有宗亲相伴,初四又召亲近大臣宫中喜宴。初五开朝前,天天喜宴不断,这样情形已算是旧例,可今年却出了点事。卢国公程知节素来得圣人器重,一直留在京畿务防,长子在兵部,次子尚主不说还留在东宫护卫。可是这般宠幸之臣,却在今年喜宴上只参加了初一那次,之后便再无召幸。
原因如何,甚至不用揣测。除夕宫宴上,清河公主上报有恙不能承宴。公主不去,驸马当然没有出现的地方。然后清河公主府前五月不曾点灯的消息便再也压不住了。
“要说这位清河公主,可真真是头一份。当朝公主里,除了嫡出公主食邑三千外,只有这位清河公主了。五岁封公主,十岁出嫁,端是一时风光无限。只是嫁人后清河公主反而不怎么出门了,名声也渐渐冷淡下来。”
秋南柏的高足条案上,宝袭挥手练字,手动耳不闲。案前摆了四张茵褥,四个婆子跪会其上,一个接一个的开始说着娘子想知道的趣事。水娘嘴最快,第一个便说出了最要紧的。风娘毫不相让,立刻接上:“因公主出嫁得早,便有旨意让十五岁才圆房。又因公主年纪小,府中事务大半是由府令主持,掌主家财货出入、田园征封之事。清河公主府上的府令原来是个叫韦毕的,京兆韦的人家,宫里韦妃最小的庶弟。一直当了五年之久,却不想公主圆房大婚后,第一桩事就是把这人告了。”
告了?
宝袭停下了笔墨,坐直身形看着案前这四个妇人。
水娘几个本是粗使的,主院子里洒扫(。。)整 理烧水洗衣等事,平素无事是不得进屋的。而这位主子又是难得见的冷寂,今日难得有闲情听些旧事,自然是没有藏着捏着的。跪在第三个的林娘便是那天在院子里堆雪娃娃回话的,见二娘子抬起脸来,立时便接话继续往下讲:“听说是上元节宴上告的,告韦毕欺君罔上、倾吞主财、凌辱宫婢、草菅人命。条条皆是大罪,而且一概证换要事都是清清楚楚的!皇上震怒,当时就剥了官服让押了下去。后来审讯时又扯上了崔家的人,怎么个情由奴们是不知道的。只晓得最后韦毕被诛,崔家四个官员两个被贬两个没了官职。”
五姓里一下得罪了两个?
宝袭兴趣大了,搁下笔墨,转到了窗下铺着洇红绒毯的平榻上坐下。如弦眼尖伶俐的把添了热炭的手炉奉过,宝袭抱在手里正反摸了几下才感觉暖和了些。那几个自是赶紧换了方向跪坐下,扬着一张笑脸看着二娘子,却没人往下继了。
难不成?没有了?
二娘子意犹未尽的眼光扫来,水娘又抢在了前头:“还有便是这个公主着实是个清淡性子,平日里鲜少出门,和其它公主亲贵王爷们几乎没怎么来往。”再往下似乎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那府里的事不知是真事少,还是管得紧。实是没多少谈资在外头传着。
宝袭深感无趣,摆手便让这四个下去了,包括里面那个一直闭着嘴不说话的徐娘。
午食过后,温大郎又过西院来教二娘手谈之术。主屋长榻的案几上,摆着的是卢国公那日送的棋盘棋子。看着不大起眼,只经年铁梨木的棋盘棋盒罢了,可那盒子黑白二子,却是实用良玉来制的。白玉固已难得,墨玉更是少见。执子清心温润,着实是上上的佳品。宝袭的棋术仍然在启蒙阶段,温大郎也瞧得出来二娘便是忘了前事,也依然对手谈无兴趣,可总是要懂一些的,没的一窍不通,出门成了笑话。
双鱼石榴足的银香炉里淡淡的梅花饼味,袅袅升烟,屋中静逸安宁。闻墨立在郎君身边,如弦如瑟两个则躲在里间替娘子做新裙。宝袭看着面前这局只比昨日多了一子的棋面,如何步棋前后思量了几十个来回,却仍然似乎是死棋。
“不行!不想了。没的看着头疼!”甩手又耍赖。
温大郎浅笑,不急不缓的将解法一步步摆出来予二娘瞧。前三步宝袭猜对了,可第四步头上就行错,再至以后便是大相径庭。而这也就罢了,居然此另外还有三四种解法不说,未了还添了一句:“这术最是变化万端,越是子少越是变幻难测。”
这些古人可真真是会说话。
宝袭端起了边上晾的果酪喝了一口,才执起了细布擦棋:“阿兄今日可是说了?”
七日假满,初五上值。卢国公府的大门太过引人注意,可尚在年少的程三郎跟前就方便多了。温大郎午时邀了程处弼在间羊肉馆子里共食,很是简明扼要的把二娘那日说的话交待了一番。程处弼初听时脸色极差,可待听到清河公主居然有孕后,喜得直接站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归家报信去,还是温大郎一把拉住才没让这人听个半截就跑了。等待说完后……“程三郎面如土色!”之前说的万般狠话如何,程家似乎并不如何害怕。可后面听得有孕,却是不得再见,从此路人。甚至若是女孩,便要程二从此绝嗣的话后……那副表情啊!温大郎甚感叹:“怕是程家要乱了。”
活该!宝袭心里十分爽气的暗骂,可正经从嘴里出来的却是再体贴不过了:“好歹有了这个由头,程家的脸面是保住了。”公主是真的‘有恙’,孕期女子多烦燥,不见驸马也不是什么异事,多半还是夫妻赌气。
这般言不由衷的话听得温大郎眉眼生笑,执着一枚黑子轻晃:“二娘还有心情看人笑话?”之前程三郎几次拖二娘帮忙劝劝公主,二娘都没有应,甚至连报信都不愿。这次却让温大郎转告了这般信息,倚着清河公主那孤寂无人相理的性子,程家怕是很快便有人上门来了。
果然,第二日坊门才开,便有青油小车停到了虞国公府的侧门上。
再然后,温湘娘接见了这位世子夫人郑氏。几句客套后,遣涵娘送郑夫人到西院‘探望’微有小恙的温二娘。如弦如瑟并郑夫人带来的两名婢儿全部被踢出了堂中。
“许久不见,夫人似乎清减了许多。”
是常见的客套话,却也是大大的实话。宝袭还记得夏日里德昌楼上,郑氏虽然素净却难掩容丽的模样。那时装扮素减大许是为了衬托两个小郑娘子的娇嫩,可今日粉妆艳抹却是如何也掩盖不住削瘦的颊颜。隐隐的青黛色藏在浮粉之下,往日保养得好的暗纹因着浮粉更显,脸上不动时还好些,大许盖得些,可一旦面色抽动,却更加明显了。论起来,这位郑夫人也就三十四五,本不该如此的,想是最近的日子实实的不好过。
郑夫人本是无脸来办这差事的,可这般事宜总不好让更多的人知晓,阿家那里是最没有指望的了,她不来谁来?
屋中既已无人,便也不绕圈了:“某出门前,阿翁特意让某转谢温娘子相告之情。此事,若不是娘子告知,再过几月,怕是真的没有回旋之地了。”小郎昨日归家,把温大郎转告的话一说,阿翁气的当场砸了桌子。阿家吓得脸色煞白,动都不敢动一下。阿翁指着阿家的鼻子破口大骂,话语难听之极。可偏偏不曾发话让世子与已出去。以着阿家的那性子,自己瞧见了她那般狼狈模样,以后还不知要如何。
郑夫人一肚子气苦,索性过来坐至宝袭身边,哽咽起来:“吾也知对不住公主,可是谁知道吾的苦楚。阿家那般性子,吾不顺着她,不知要吃多少苦头。公主尊贵,可吾不服阿家,日子是没法过的。”
“所以夫人之子,才只是玩耍入洞,不见几日啊!”
清甜甜的话出,听得郑夫人身上一颤。那事虽由头圆满,可弘文馆什么地方,便是偏院枯井又如何?守卫都去了哪里?作什么三个孩子掉在里头几日都无人发现?
“公主的意思是?”郑氏象是隐隐猜到些了,可是这话却是没法与阿翁世子说的。
宝袭从盘子里取了一个柑子递于郑夫人,郑夫人试罢泪接过,触手却觉得此柑居然甚润?
“二娘之前也不曾见过嗯!原想着秋后便见不着了,可年前永兴县公的裴夫人却是送来了一小篓。听说是用什么法子藏在窖里的。虽说是坏了些,可还是有留下来的。”
这话里头的味道就深了。郑夫人低头看着颜色甚亮的柑子,似在犹豫。宝袭也不迫她,只是又拣了一个来,慢慢的剥着:“其实这东西怪得紧,长的地儿不同,味道居然差得那般多。南桔北枳也就罢了,偏生又多出些什么柑子、枸橼来。其实你们卢国公府的家事,吾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掺和个什么?没的白坏了名声。可是没法子,那是公主!公主谁都不指,偏要二娘看见那事,二娘怎么敢推?”
屋里熏炉生的并不热,太暖和的读书便容易犯困。可郑夫人手心里却渐渐渗出汗来,抿住唇色直到泛白后,才轻声问出来:“公主要吾如何?”
第35章 试水针
郑夫人是辰时初来的安邑坊,却在虞国公府呆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悄然离去了。
极不显眼的青油小车只有独架,相应的车厢也只放得下三四人。郑夫人被涵娘亲自送出了侧门,两个婢儿扶着夫人上车。却在车帘挑起来的一刻,涵娘看到车厢内居然还另坐着一名五旬左右的妇人,圆盘脸,白白细细的宛若满月一样,笑着眉眼弯弯,一副慈乐和顺模样。身上油青碧的棉袍上无甚花色,料面却是青州锦,只有青州锦才染得出这样的颜色来。而这颜料则是多见于权贵人家有脸面的乳母身上。涵娘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笑着恭送郑氏离开,并不见半点慌张。
郑氏上车后,把两个婢儿留在了外面,自坐里间与乳母客氏说话:“可有瞧见什么?”
客氏摇头,温家侧门开于一条小巷内,几无遮掩,左右前后也无客栈店铺可供藏身之处。这半个时辰里,客氏眼风凌利,却没有看到半点‘闲人’。“难道说公主果真绝情了?”阿家之所以敢一直在暗地底动手脚给公主添堵,不过是仗着公主喜(…提供下载)欢二郎。二郎又肯屈意奉承公主,百般讨好也不见委屈,这才纵得其胆子越见越大。可若这遭没了,那么程家算个什么?房陵公主那般放纵,窦驸马倒是高祖皇后的侄儿,不也照样和离,照样被圣人冷落,最后窝囊至死?
“公主如何与三娘有何相干?”客氏中年丧夫晚年丧子,所能靠者的不过郑三娘这个乳女。五年前投奔而来,幸得三娘怜悯,一直垂幸有加。养在身边,如同半个亲娘照顾,客氏知恩自然事事帮衬。郑三娘年纪渐大,颜色凋零,为求平稳自然有多加算计。这次的事……客氏柔抚三娘,低声劝慰:“公主如何是公主的事,公主能做的事,三娘不能做。”不要打量着是妯娌是处处较真比挂,这天下的事便是一母同胞也断没有一碗水平分的。
这道理郑氏自然知晓,公主是不敢比的,可……
客氏虽进卢国公府只有五年,可里外辛秘实是知道的不少。国公夫人年轻的时候听说还颇是通理,可年纪越大却越不象话。刁难儿媳,暗中挑局,却又偏爱面子上装一副仁爱闲德的模样出来。国公早年常在外征战不在家,府中下人多是老夫人亲信。三娘虽然挂着个世子夫人的头衔,可大半的事却做不得主。国公年轻时甚爱老夫人,一直不曾纳妾,府中三位郎君皆是嫡出,又兼是孝顺,纵得那位老夫人心气竟比天也高了。以前的事无论如何是忍下了,可是这次的事:“温家小娘子如何说的?”
郑氏冷笑,抽出帕子洇洇嘴角:“那小娘子,从前倒不曾看出来,竟是个厉害角色。一边说未嫁女儿不宜管事,怕坏了名声;一边又说……”想到两个儿郎不见之事,郑三娘心如刀绞,眼中出泪,握紧了乳母声音哽咽:“那事、竟真是公主做的。”客氏叹了一声,早料到了。“公主的眼里从来不揉沙子的,那事既让公主知道,能只假戏不曾真做,三娘便该庆幸了。”清河公主能做出局来让事先怎么查也查不到她的身上,便能再做一次,弄死两个孩子也无可指证。
“我也是没法子!”如何告?怎么告?便是想着告后收拾不了的残局也不敢告啊。可天网恢恢,还是让公主知道了。说来还是和这温家小娘子有些关系,温家哪里不好住,偏要住在昭国坊。公主要摸那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