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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何处再有终南山-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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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猜那是什么?”
  “台湾!”
  “不好意思,台湾在另一个方向,而且你根本看不到。”
  “这么整齐的灯,是某座桥吧!”
  “不是。”她含笑。
  “路?”
  “否。”
  “海市蜃楼?”
  
  颜昇没猜到,也没追问答案,其实答案很简单,就是渔火。
  在他们那一次重逢之前,很多个晚上,她从黄昏一直等到晚上七八点,看着一艘艘的船陆续亮灯回港,这些渔火,就像串珍珠一样一枚枚衔上,那种过程很美。
  如果她真的投身一场场爱恋,怎么会有时间去等渔火串成排?是谁让一个女生大一就知道坐在海滩上装寂寞?不是他,又是谁呢?
  年轻的时候,总是看不真切。以为是路,是桥,是台湾,没有太多时间给它,等不到答案揭晓的那一刻。误解、会错意、失望、难堪这些几乎就是颜昇和她的全部。
  如今那并不明亮的一排渔火,只能在记忆的对岸,投下倒影。
  
  屈志远见赵真颜泪盈于睫,以为她被自己感动,就势挑出她右手中指,套上一枚指环,“真颜,别再考验我了。再考验,我都心浮气躁,千疮百孔了。”
  第三部分 第78节:灰蓝海上,一抹红装(7)
  “我可能不会是一个好妻子,我”她还忘不掉一个人。
  “你会的。你不轻易承诺,证明你一旦承诺了,就会做到。”屈志远当领导当习惯了,很明白这样的激励方式。
  “承诺了就可以做到?”
  “嗯。”
  
  她在自我怀疑中,已经忘了要摘掉戒指。
  返程时,他们依旧取道香港回来。
  范园园特意跑到机场,就为了见赵真颜一面。
  大四快毕业的时候,系里有一个去港大的奖学金名额。本来赵真颜的成绩最好,但她没有GRE成绩。最终,园园去了港大,毕业后就留在香港工作。
  有人朝这边挥手。赵真颜的近视眼到这时就劣势尽显,她无法在这个挥手的女人身上找到昔日园园的影子。
  园园从前就胖,戴着眼镜,是走在路上完全没回头率的女生。
  但眼前这个,分明是从写字楼里走出来的万千丽人中的一个。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应该惋惜。
  “园园,我要胖乎乎的园园!”赵真颜抱了一下她,跟过去抱她的感觉天差地别。从前冬天冷的时候,她俩偶尔挤一张床睡,还老被柳梅芳说性向有问题。
  “你一点都没变。”园园说完又想反悔,“还是变了,你不再单身了。”
  赵真颜正要介绍,没想到园园已经认出了屈志远,“屈老师!”
  “你倒是记得牢!”赵真颜惊讶道。
  “我听过他的课的。你忘了,那时我们班博弈论老师讲得那个差啊,我忍无可忍就去听隔壁班的课了,就是他啰。那时他的粉丝还挺多的,难得形象凑合,说话还有逻辑。”范园园笑得诡异,“那时他就尽讲爱情博弈模型,我们都猜他想勾搭一个学生,没想到啊——”
  “原来你一直心术不正。”赵真颜瞪了屈志远一眼。
  屈志远故意不满,“我就只是形象凑合?”
  “不不不,屈老师玉树临风啊!”园园见他俩形状,知道好事将近,又愁眉苦脸起来,“怎么办,真颜,我也计划结婚了,还想请你当伴娘。”
  屈志远牵起真颜的手,“那你可要抓紧了。”
  园园的斗志被点燃,“屈老师,我一定抢在你们前面,看谁先争得到她。”
  屈志远笑答,“不能当伴娘,我们也会来观礼的,就冲你叫我老师。”
  赵真颜含笑,心里佩服屈志远,他能把她的爸爸阿姨搞定,连她的朋友,也煞费苦心圆融。他已经足够好了,她应该知足。
  4
  五月底的一个下午,颜昇应林团长之邀,到歌舞剧团查看现场,顺便了解甲方对新歌舞剧院的构想。
  “这次市里终于通过了建歌舞剧院的提案,可算是解放了我们。以后这里就只是演员宿舍了,办公、排练、演出,都搬到新建的剧院里去。”林团长从国字号舞团退下来后,一直在本市歌舞剧团工作,大把青春就窝在这个院子里,乐得赶紧告别这个穷酸地方。
  颜昇由她领着走,说道:“可以理解您的心情。回去后我让他们尽快做方案,争取七月给第一稿,您看行吗?”
  “你让谁做方案?不是你自己吗?当初说好了是你,我们才没找其他的设计院。不然,早就通过比稿定输赢了。”林团长难免着急起来。
  颜昇老实交代,“我现在跟您一样,当个行政职,业务就碰得少了。”
  “可功底还在啊!我一出马,那些丫头片子都被我比趴下!”林团长站定了,指着练功房里的一帮小姑娘,气咻咻地对颜昇说,“你再久没画图,功底总还在的,别拿这个来搪塞我!”
  年轻20岁的林团长必然身材苗条、弱柳扶风,对此颜昇毫不怀疑。可是眼前的她,已经是五花肉套三层肉,充满了荤食味,唯有挺直的脊背和略微抬起的下巴,还可隐约窥见当年“国字号”舞团主跳的影子。
  颜昇追悔莫及,刚才林团长坚持要他设计新歌舞剧院的时候,他就不该拿她作类比——“我现在跟您一样,当个行政职务,业务就碰得少了。”就是这句话惹毛了她。不少舞蹈演员一旦停止练功,都会迅速发胖,她只是胖得稍微多了一点,不能因此否认她的“业务”能力!
  第三部分 第79节:灰蓝海上,一抹红装(8)
  颜昇知道和中年妇女是讲不了道理的,他只能勉为其难答应道:“好吧,我来画图,一会去您办公室把需求谈清楚。”
  歌舞剧团藏身在一个年代久远的院落里,几幢建筑都是南洋风格,一楼墙面统统砂岩干挂。大气是大气,只是在这样一个太阳西沉的下午,显得过于森然。走廊两侧的练功房采光也不够好,天光似乎想努力从并不宽裕的窗户里挤进来,可即使立了一整面墙的大镜子,也不能提亮偌大的房间。
  颜昇在林团长的带领下,沿着幽暗的回廊向前走,眼睛不经意地扫过右手边的排练厅,只看了这一眼,他就捕捉到了差不多两年没见的一个身影——
  纤长单薄的身躯裹在黑色紧身练功服里,腰间系了一条短短的薄纱裙。
  背对着走廊,似乎正在和把杆旁边的女孩子们讲解着什么。
  一边比划着手上的动作,一边脚也不歇着,曲起一条腿,利用地面压着脚背。
  长长的头发贴着颈后绑成一束,没有烫也没有染,是她一贯的风格。
  颜昇想起很多年前,在学校操场的主席台上看到赵真颜时,她也是这样背对着他,有点怯意,站着一动也不动。甚至在后来,他抱着执念一路追寻,她留给他的都只有背影,即使偶尔转回头,也是化了很浓的妆,在脸上,在心里。
  正想着,那个身影转过来,面对着镜子,给身后的女孩们示范一个提沉呼吸的动作。他猝不及防看到了头脑中温习过多遍的脸,竟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赵真颜和很多跳舞的女孩一样,眉眼淡淡的,算不上惊艳,却有一种雨过天晴、风光霁月的清新。因为专业的关系,他以前画素描、拍人像,也认真解构过各式各样的脸。有的人长得像一个情节清楚的故事,挺漂亮的;而有的人没有情节只有情怀,不漂亮却称得上美——就像她。他决计不会忘掉她的样子,但凭着脑海中的记忆,怎么都画不下来这种情怀。
  耳畔的声音打断了颜昇的思绪,“颜院长?”
  “她——好像不是你们团的吧。”他装作不经意地问。
  “的确不是,她是友情过来帮忙的。怎么,你们认识?”最高深的八卦境界是逮什么八卦什么,自己还浑然不觉问多了,林团长就是这样。
  “嗯,算是认识。”颜昇答着话,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排练厅,“那她在你们这里”
  “她呀,以前念书时就常帮我们演出,早和我们混熟了。市里在排一个大型舞剧《妈祖》,准备8月份进京。她男朋友,哦,应该算未婚夫了,在审批项目时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本来想卖个情面叫她主跳后半场,可她自己不愿意,说身体吃不消了。我们人手不够,从各个艺校调了一些学生来跳群演,参差不齐的,她就主动提出给这些学生雕动作。人嘛是个好人,我们都挺喜欢她的。”林团长一说话就刹不住车,这也是八卦的境界——在索取信息的同时也乐于提供信息。
  眼前是一幅螳螂、蝉和黄雀的构图关系。
  林团长满腹好奇地打量着有些浑然忘我的颜昇,而颜昇目不转睛地看向正在吸腿转圈的女子——
  她每一圈甩头的时候,发辫就打在下巴上。只见她笑着停住,抬手熟练地把头发在脑后挽一个髻,露出修长的脖颈,小声和身边的女孩讨论一番后,提高声音说:“都看好了,这个跳不是‘红色娘子军’那种跳法,身体要后仰,要尽量往后腿上贴。”
  说罢一个大跳,腿分成一字,同时后仰。收腿的时候,忽然见她眉头一皱,趔趄着就要摔到地上。就在这一刹那,颜昇下意识地伸出手臂,连带身体都往下沉一些,仿佛手中托住的不是空气,而是她真实的重量。
  颜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却顾不上林团长目光灼灼,他两步跨到门口,却见她已经被身边人扶住。他连忙收住步子,从门边退回来。
  林团长简直崇拜死自己的猜想能力了,“颜院长,你该不会是——啊?哈哈,赵真颜,人是非常不错的,我们以前还奇怪了,这么好的女孩怎么一直不谈朋友呢。你不知道,当时追她的人那叫一个层出不穷,在我们大门口等过她的都有一打,可没见她上过谁的车,不管是自行车还是宝马,都没有。我跟她提过好几次介绍对象的事,她千谢万谢的很客气,但就是不去。纳闷了好几年,现在算是知道了,原来人家是心气高,你看不谈则已,一谈就钓到了一个金龟婿。”
  第三部分 第80节:灰蓝海上,一抹红装(9)
  颜昇原本一只手搭在墙上,闻言,只觉得砂岩磨得指尖生疼,“你是说,她原来一直没有男朋友?”
  林团长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颜昇袖口露出来的手表上,她两眼放光,鱼尾纹都快被撑平了——百达翡丽的古董表!她老公喜欢收藏手表,所以自己也略懂一二,知道这款表的价值。此时不由心想,原来赵真颜生就一副金龟饵的命,专门钓金龟来的,这下连后备的龟都有了。
  到了办公室,林团长招呼颜昇就座后,发自内心地说:“颜院长,你一表人才,有专长还有品位。像小赵这样的,怎么配得上你。况且我刚才也说了,她已经有屈志远了,他俩现在感情好得不得了,昨天小赵还托我带一个胎心仪——我估计他们是计划要孩子了。你可别伤心啊,像小赵这样的,我们团里多的是,比她漂亮的也多得去了。要不我给你介绍吧。”
  面对可以成段成段说话,不带标点的女人,颜昇总是毫无办法。比如杜衡的妈,比如林团长。他默不作声地听完,任凭胸腔里的一口气震得五脏六腑都疼,好一会儿,才说:“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您想多了,赵真颜是我表姑,很久没见她了,又不想打扰她们排练,就随口向您问问近况而已。”
  林团长眉毛抬高了两寸,“表姑?她才多大?”
  “她比我小,不过按辈分是我表姑——我看,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林团长不免意兴阑珊,“好吧,我把昨天去市里开会的会议记录找出来。”她“谈正事”的能力比“吹水”的能力差远了,不一会儿就忍不住伸手去摸颜昇的眉毛,“你的眉毛,是真的吗?怎么这么浓,不是植的吧。”
  颜昇哭笑不得,想起从前和赵真颜一起跳舞的那些“盘丝大仙”,说话也是生冷不忌的。大概她们老了,也会像林团长这样生机盎然吧。只不知道赵真颜老了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也这么胖?那真是太颠覆了。
  颜昇临走前,提醒林团长道:“既然她都准备要孩子了,是不是不适合再跳舞了?”
  林团长眨眨眼,“噢,我把这茬忘了,我马上安排,反正人家也是友情帮忙的。”看看表,又接着说,“现在排练也该结束了,我带你去找她吧。”
  “不了,我回去有急事,以后再说。”
  他们再次走到回廊里,他又向里面看了一眼,在脑子里飞快地勾勒:三庭、五眼、脸颊、下巴、阴影
  5
  “好,都不动,我来给你们校正。你的肩膀打得不够开,对,再放开一些你,身体再俯下去,下胸腰,要贴着地板小霞,注意指尖的感觉”
  艺校的学生,基本功都还可以,但因为年龄小,对舞剧情感的把握就很不到位。这一段剧情是海上斗风浪,每个人的动作都不一样,每个人又意见多多,赵真颜排得差点吐血。
  “听说除了主跳是红衣服,而我们都穿灰色的,多难看啊!”小女孩就是小女孩,还顾着计较服装好不好看。
  “你们不穿灰的,怎么凸显林默娘的红啊。红灿灿一片,别人会以为在跳‘好日子’呢!”赵真颜边说边笑。
  “为什么林默娘就非要穿红色?”
  “一个是因为她生前的确爱穿红衣,另一个是因为红色能象征一种抗争。”赵真颜耐着性子回答。
  “‘妈祖’叫林默娘?”
  “老天啊,那天专门请老师给你们上过历史课,讲了舞剧的背景呀!”赵真颜拍着自己的额头——她怎么会答应林团长来管这群疯丫头的。
  几个动作串下来,小霞又开始自作主张改动作,“我觉得这里不一定要大跳,弄得像红色娘子军一样!我们在地上滚几滚,也能表现出搏斗的感觉。”
  “这个老师可是花了钱从北京请回来的,动作一个都不能改,你想把他气回去吗?”赵真颜用指节敲她的脑袋,“都看好了,这个跳不是‘红色娘子军’那种跳法,身体要后仰,要尽量往后腿上贴。”
  她起身示范,一个大跳,腿分成一字同时后仰的时候,背上那种钻心的痛又出现了。想收腿站稳,背痛扯得她无法控制平衡,眼看就要摔到地上,小霞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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