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风雨-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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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这才知道她未明白,敷衍地说:“是是。”追问道:“你对那处温泉满意吗?我知道你爱洁净,你住的院子离正殿远了些,要用水怕是麻烦些。那处离得近,四面大石环着,你若要沐浴倒是方便许多。”悠然抿嘴一笑,说:“原来那是皇上的地方,幸好没有冒昧使用。院子有个小厨房,太后又派了人手过来,日常生活尽便宜了。皇上有心照顾,悠然在此谢过了。”皇帝愣了愣方点头道:“皇额娘待悠然倒是极好。”
悠然点点头:“是啊!我很幸运。”远远传了寺庙僧侣早课散罢的钟声,悠然问:“皇上是去给太后问安吗?”皇帝不知为何脸色有些难看,闷声说:“原本是的,现下却是不想去了。”悠然也不多问,说:“既是如此,皇上可用过早膳?”皇帝漫不经心地说:“天儿热,用不用没甚打紧。这里倒是凉快得多。”悠然想了想,冲着李德全招了招手过来听命,李德全跑了几步打了个千儿说:“主子有何吩咐?”
“烦请李公公去听风阁传个话,就说我要在这里做竹筒饭,让红袖备了材料带上来。”见他有些疑惑,补充道:“就是我住的院子,院子没有名字就不像住的地方,所以沿了宫里的称呼。”李德全笑着说:“主子说得极是,这行宫里大大小小几十处院子,若是没个院名,奴才们还真不知道主子们住在哪处。”皇帝笑骂一句:“多嘴,还不办你的差去。”李德全躬身退了。
皇帝这才笑道:“这竹筒饭又是什么来历?”悠然托着腮看着他,笑得有些得意:“这竹筒饭自然是用竹筒来做。皇上可带了利器?恐怕要劳驾皇上屈尊做些活计了。”皇帝略一思索就反应过来,反问道:“那你做什么活计?”悠然笑得更是灿烂:“我想出法子,劳于心,皇上动手,劳于力,很公平不是吗?”皇帝见她少有笑得这样开颜,如雨后芙蕖雪中梅蕊般清丽无比,只想将她珍藏怀中,为她遮挡所有风雨。心中柔情无限,口中却长吁了口气道:“可惜,我没带兵刃,不能亲自伐竹让你失望了。”说完轻轻击了两掌,不一会儿,十余节大小适中的竹节已经削好洗净,放在几张青青莲叶上送来。
悠然果然露出失望神色,想了想笑着说:“嗯,还需要搬几块石头垒一个小灶。”皇帝叹了口气,说:“敢这样使唤我做事的就只有你了。好吧,有什么事一并说来。”悠然咯咯一笑说:“等一下再说。”也不等他,径自寻了一块石头搬来。皇帝挽起袖子连忙帮忙。不多时,一个歪歪斜斜的石灶垒起来了。
李德全和红袖亲自拿了清水和材料来。悠然对皇帝说:“好啦!自已动手,丰衣足食。”说完命李德全就近找枯竹干草生火,然后自顾自净了手拿起一支竹筒,用小勺装了米,红豆,肉粒,香菇粒等各种材料,还用粗筷小心压了压,把竹筒塞得满满的,又撕了荷叶把筒口塞住固定好,递给李德全放在火上烤。皇帝坐在旁边正襟危坐,冷眼瞧着。红袖拾够了干柴远远的避开了。李德全暗自叫苦却不敢离开半步。
皇帝看了半晌,终于开口:“你再去捡些柴火来!”李德全如蒙大赦,连忙搬了一块合适的石头放在火边说:“万岁爷,您坐着等吧,奴才这就去寻柴火。”也不顾失礼一溜烟去了。
皇帝笨拙地往灶里头塞柴火,几支竹筒架在火上烤得“吱吱”作响。细细的热气透过荷叶慢溢出来,散发出米饭的香气。悠然一连塞了好些,终停了下来说:“你等着吧,保证是你从没吃过的。”皇帝被烤得满头大汗,又不忍心冲她发气,只是沉着脸说:“要是不合我的胃口,看你拿什么跟我陪礼!”悠然拿了大叶子给他扇风,笑眯眯地说:“嗯,你放心,一定合你胃口。”
皇帝见她小脸沁着薄汗,几丝红晕浮在平素洁白如玉的颊边,显出难得一见的娇艳。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呯”的一声轻响,一支竹筒轻轻裂开了。悠然转到对面,用竹片小心夹了过来放在盆子里,得意地说:“好啦!可以吃了!”红袖早备了锋利的小银刀,悠然小心用刀把竹筒分成两半,盛了一勺放在唇边吹凉了送到皇帝面前,笑着说:“辛苦了!请你先尝尝。”
皇帝心情大好,觉得这竹筒饭的确是人间美味。不多会功夫,几支竹筒饭一扫而空,皇帝满足地叹了口气说:“嗯,还不错,自已动手丰衣足食果然有理。”瞥见悠然慢腾腾吃着最后一支,终是站起身来四下张望一番,李德全早已避得不见人影。于是清咳一声说:“看在还合我胃口的份上,我就不算你使唤我的总帐啦!嗯;下不为例!”
风波
悠然回到听风阁已近隅中。红袖见她前襟袖口多有污迹,头发也有几缕松松散落,打趣道:“难得见格格这般不修边幅,还另有一番颜色呢!”悠然哦了声一本正经说:“嗯,的确有些污衣派的颜色。”红袖一愣,方记起这污衣派不就是丐帮?忍不住大笑起来,拉着她进了内室,把原先那件藕色薄缎子外裳换下,寻了一件莲青色丝质长裙穿了,笑问:“近午膳了,格格可要再用些?”
悠然觉得有些倦怠,懒懒地倚在窗下的凉椅上,微合了眼说:“不用啦!你忙了一早上自去用饭吧。”红袖应了一声,帮她搭了薄毯在胸前,自捡了衣裳命人送去洗涤。
不知睡了多久,忽听见外头有些吵闹,便走到外间想寻个人问问。乌恩见她醒了,连忙侍候着净面梳妆。悠然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样吵?”乌恩摇摇头说:“不知道啊。红袖姐姐让我待在房中等格格醒来。才午时一刻,格格怎地不多睡一会儿?”悠然说:“觉得有些吵闹就醒了。”仔细听了听,又说:“好像有陌生人的声音,咱们出去瞧瞧。”乌恩快手快脚给她挽了发,笑说:“还好格格不像别的主子一样用脂粉,头发一抿就行。”
悠然刚到正厅,就见红袖站在大门中间,只听她冷冷地说:“我家主子正歇午觉呢,有什么话待我回了主子再说不迟。”一把尖利的嗓音响起:“红袖姑娘,发生这么大的事儿,雅主子还能睡得这么安枕,真是好福气呀!我奉太后旨意,请雅主子前去回话,怕是耽搁不得的呀!”红袖冷哼一声说:“哼!你本是惠主子宫里的奴才,怎么变成奉太后旨意啦?”那太监一听大声说:“惠主子奉太后之命彻查此事,雅主子与此事有关联,自当应询。”
悠然听得糊涂,走在红袖身后轻轻拍了拍她说:“你让他进来说话。”红袖低声说:“格格,这人是惠主子宫里的奴才,问云贵人小产的事。”悠然大惊:“云珍?小产了?”那太监听见悠然说话,连忙提高声音说:“惠主子、德主子、宜主子、荣主子和安主子请雅主子过去说话。”
红袖嗤笑一声,讥讽道:“哦,怎么不说太后旨意啦?”悠然坐在正中,问:“可为何事?“那太监行了一礼说:“雅主子,云贵人先前摔倒在莲花池里,受了惊吓小产了,几位主子请雅主子过去说话。”悠然点点头说:“你且回吧,我即刻就去。”那太监转身走了,见红袖仍是一脸怒色,笑问:“你是不是气她们胡乱猜疑?”红袖点头恨声说:“我不但气她们猜疑到格格身上,更担心有些人借这个由头设计格格。”
悠然摇摇头说:“红袖,不会的。”见她仍是脸担忧,续道:“你是想说我不懂这些算计,怎么可以这样肯定是不是?我只是想:方才那人说先前云珍摔倒,之后救起,各宫主子聚集,命人追查等种种事务,少说也要个把时辰,这样算来出事当是巳时左右。而认为与我有关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无人可以证实在巳时我的去处。”红袖似有所悟,见她准备出门,连忙跟上说:“格格,无论如何,皇上是不会眼看着格格受委屈的。”
到了惠妃住的院子,先跟几个位份高的见了礼。宜妃笑着拉着她的手说:“雅妹妹来得好快。坐吧。”惠妃入宫最早,故坐在正中,还有一个小宫女垂着头跪在跟前一动不动。惠妃淡淡说道:“秋雨,如今雅主子来了,你再把你家主子出事的前因后果当着她的面儿说一遍。”
那小宫女低着头,抽抽咽咽开始叙说起来:吃过早饭后,云主子说屋子里闷得慌,就领着奴婢到园子里去走走。走了几步,主子就说热得很,要奴婢回去拿扇子,主子那会儿站在莲花池旁边的大榕树底下等着。等奴婢拿了扇子回来时,就听见咚的一声,然后就听见主子大叫救命。奴婢吓坏了,连忙到处找人帮忙,结果就——就看见一个着藕色衣裳的身影晃过。待寻得人救起主子时,主子已经晕过去了。
惠妃慢悠悠地问:“你主子出事是在何时?”那宫女说:“是在巳时左右。”惠妃又问:“你方才说要请雅主子过来,所为何事?”那宫女抬起头怯怯看了悠然一眼,含含糊糊地说:“因为主子在晕倒前说了雅字——”
悠然细细听着,目光清澈平静,连呼吸都一丝不乱,只觉得这个小宫女虽然怯懦,口齿倒极清楚。红袖听她说到巳时左右时,忍不住看了一眼悠然,心中也是大定。
惠妃点点头对在座的几位说:“我问完了,你们可有什么要问的?”
宜妃端起茶抿了一口轻笑一声说:“照我说,是雅妹妹的封号取得不好。雅!唉呀!呀!呵呵!别是云贵人神智不清不过痛呼一声罢了,倒把雅妹妹扯上了。小丫头,你可知污蔑冒犯主子是死罪?”安嫔插嘴道:“宜姐姐说得极是,依我看,那藕色衣裳才是重点,今儿着藕色衣裳是哪些一问便知。”
那小宫女被宜妃一吓,反倒直起腰来说:“各位主子,我家主子掉进池子里,说不定溅了水上来湿了那人的衣裳,若是换下扔掉就再也找不到了。”安嫔一想,说:“先去浣衣房查查,今儿送洗的衣裳里有没有藕色的。”
红袖待要说话,却被悠然用眼神止住了。惠妃眉头一皱说:“若真是犯事儿穿的衣裳,还会送洗做把柄不成?”转头对一言不发的德嫔说:“德嫔,你是厚道人,你怎么说?”
德嫔想了想终于缓缓开口,说:“我虽然和雅妹妹不甚相熟,却知道雅妹妹这样玲珑剔透的人儿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云贵人又着实可怜,好不容易有个孩子竟生生的摔没了,没有做母亲的人是不知道其中的痛苦的!”顿了顿,见大家都是一脸赞同,续道:“这丫头竟敢冒着攀污主子的大罪说这个话,也是护主心切,还望雅妹妹莫要放在心上才好。”
悠然点点头,淡淡说:“我不放在心上。”却听她接着说:“雅妹妹真是大人大量。不过,到底是失了皇嗣这样的大事,雅妹妹不如说说出事那会儿在何处,若是证明妹妹不在池边,任凭这丫头再说什么,大家都会相信妹妹与此事无关。众家姐姐觉得如何?”惠妃点点头笑道:“德嫔的提议好。雅嫔,你说说那会儿你在何处?”
悠然叹了口气,说:“那会儿我和红袖在竹林做竹筒饭吃。若是我让听风阁的人作证,想必诸位是不信的了。”
德嫔微微笑道:“先前就听说阿哥们喜欢雅听风阁的吃食,没想到雅妹妹也会亲自动手做,这般精巧心思我是自愧不如啊。”惠妃面容一正,说:“雅嫔,姑且不说信不信听风阁的人作证,你说你在竹林做什么竹筒饭,这种话三岁小儿都不相信。谁不知道你身份尊贵,怎会这种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东西?雅嫔,你还是莫要说笑了。”
红袖待要反驳,却见悠然走到宜妃面前问:“宜姐姐也不信了?”宜妃愣了愣,拉着她的手认真地说:“妹妹,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信不信,皇上信不信。”悠然笑笑。这时宫侍进来通传:太后宫里李长富前来回话。
意外
李长富进来打了个千儿道:“慈宁宫李长富给各位主子请安。”惠妃勉强挂了笑脸,问:“李公公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太后那头儿可是催问结果了?”李长富笑笑说:“有几位主子在,太后她老人家是最放心不过的,云贵人之事关系重大,几位主子要细细查询,追究来龙去脉,自然要多费些功夫,太后也是体谅的。奴才今儿来是传太后的口信儿,太后说雅主子上午煮的那茶喝了觉得好,如今万岁爷来了,命奴才请雅主子过去再煮一趟。”
安嫔一愣,忍不住问道:“雅嫔上午是在太后宫里煮茶?”李长富疑惑地反问:“安主子为何这样问?”德嫔闭口不言,惠妃又端起茶杯,宜妃握着悠然的手冷冷看着,其余几妃也是沉默不语。安嫔咬咬牙强笑着说:“方才问雅嫔巳时那会儿人在何处,雅嫔还说在竹林呢!如今李公公又说她在宫中陪伴太后,这倒是奇哉怪也。”
李长富冷笑一声说:“安主子是怀疑奴才说谎?还是怀疑雅主子跟云贵人之事有关呢?怀疑奴才倒是不打紧,雅主子早上来跟太后请安,太后说早膳一个人进得不香,雅主子命奴才拿了福建新贡的凤凰茶,说要仿潮汕那边儿的做法煮茶给太后。这潮汕人的吃法也麻烦,煮一次茶前前后后得要半个时辰的功夫方得饮。太后还赞叹只有雅主子才有这样的细致耐心。如今安主子却追查追到雅主子身上,这是什么缘故?”
德嫔柔柔笑道:“李总管莫恼,方才雅妹妹说她那会儿在竹林跟宫里的奴才一起烤什么竹筒饭。呵呵!咱们几个还说笑雅妹妹这样风趣呢。安嫔妹妹,你说是吗?”安嫔早已白着脸色,说:“是,咱们和雅嫔玩笑呢!”
惠妃这才开口,说:“雅嫔既是在太后身旁侍奉,方才问起时就当实说,引得大家误会担心,这种玩笑可是万万开不得了。太后既是召见,咱们就不留雅嫔了。”
李长富礼数周到的行礼告退,引了悠然面见太后去了。
惠妃拿起帕子按了按嘴角的茶渍,冷笑问宜妃:“既然是共掌六宫事务,你也当公正严肃些。知道你和雅嫔交好,也不必这般不避嫌疑拉拉扯扯,莫不是早知道太后会插手此事?”宜妃哼了一声说:“什么嫌疑?你们敢说她有什么嫌疑?按我说,咱们宫里头最没有嫌疑的就是她。”安嫔插嘴道:“她当时真的在太后宫中吗?”惠妃哂道:“李长富话里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太后说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