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前有桃花桃花劫又劫-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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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过来捉我的手:“素锦”
被我一把甩开:“别碰我!你已经将钱家害得这样,现在还想说什么?”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这个人,只能头转到一边:“就当我求你,求你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踏入钱家一步。”
蕴华许久没有动静。
时间仿佛凝结,和着钱府上下的一派清冷之意,愈发显得静溢。蓦地,烛火噼啪一声爆开,蕴华笑了笑:“我知你是心里着急在说气话,天还没亮,先歇着吧,文昊的事不用担心,我定会救他出来的。”
他这副装作没事发生的样子更让人置气。
我回头看着他,失声道:“救他出来又有什么用?救他出来就能回到以前的生活了吗?就算能将他救出来,文昊这辈子也只能是个隐姓埋名的逃犯。”我上前两步扯住他的衣襟:“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十三公主怎么会将我伤得这样?若不是你,文昊又怎么会入了狱?若不是你,钱家怎么会连最后一点血脉都保不住?是你!是你毁了我的生活!是你毁了钱家!你把它还给我还给我!”
胸口又一阵紧似一阵地泛疼。我压了痛处顺着一旁的小桌软下去,望着地板垂泣。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件件都令人措手不及,件件都不是我一己之力便可以控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头顶的声音沉沉地:“倘若我将这一切还给你,你是不是就会开心了?”
我没说话,只看着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他脚边,在青石制的地砖上绽开,又渗透进去。
蕴华续道:“倘若这一切要用我的命来换呢?你会不会伤心?会不会后悔?会不会?”
我压制着哭腔,装出副淡然模样:“伤了十三公主的人是文昊,你凭什么说用你的命就可以换回一切?不用再费尽心思地来骗我,因为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
当我说出这一句,房里是绵长的凝静,静得能听见院外的虫鸣。
良久,身前的袍裾动了动,他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要说给你听。你知道,我是七年前尚未身死的白恒,这段被史书矫饰的历史究竟发生了什么,再没有人比我清楚。文昊的性命于他们来说并无用处,钱家不过是被我连累罢了。一直以来,他们想要的都只是我的命,因为只有我的死,才能让那个人睡得安心。”他叹出长长一口气:“现在我只问你,倘若这一切果真要拿我的命去换,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伤心?”
心下莫名一痛,却不得不扯着嘴角笑出来:“不会。”
他默了一默,倾身下来放下枚玉佩:“这个是你的东西,现在我将它还给你。”玉佩叩在青石砖上发出“叮”的脆响,那是块打磨精细的羊脂白玉。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我看着地上的玉佩:“我从未送过你任何东西,更没有这样贵重的物什,你若是想补偿我,大可不必。”
他脚步顿住:“它本就是你的东西。”
门被关上时,冷风吹得烛火偏了偏,房中的烛影亦跟着移了移。白玉制的环佩在青石砖上泛着微弱白光,让人生出种莫名的熟悉。好似在哪见过,却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我将它握在手心,细腻的触感中还带着些暖意,许是蕴华的体温。玉佩的做工及选料皆是上层,正面雕了只鸾凤,背面刻了个“玥”字,看得人心下一抽。却不大明白这一抽的由来,好似心尖尖上被针扎了一下,却遍寻不着那只握针的手。
鸾玥鸾玥,这是福昌公主的名字。
我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拉开门想说些什么,院中却只余下月色孤单的碎影,空空落落,婆娑了一地。
文昊在第二天归来,正是腊月三十,翻年祭祖之日。
彼时全城张灯结彩、四处鞭炮轰鸣,也算是赶上个好兆头。我因着这副没好全的身子,便没出去迎他,只立在院门口遥遥望了几眼。文昊瘦了些,想是近来为救我受了些累,入大牢又受了些苦。但只要人能够平安回来,也没什么可不知足了。
这日的钱府比往年任何一日都要热闹。俞管家跪完祖先又谢上天,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傍晚时还买了一箩筐炮竹回来,足足放了两个多时辰。
我靠在床头听着那些喜庆的声音,却没有同他们一样心情,总觉得好似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里空空的,忐忑不已。回想蕴华初来府上时要我陪他去茶楼听书,那日说书先生讲的是公主坟被盗之事,而“盗墓贼”所盗之物正是我手中的这枚玉佩。现下想起来,盗墓的那个人,便是蕴华了罢。
可蕴华说,这是我的东西。而我搜遍脑海里每一个角落,却记不起他所说的一切,一丝一毫也记不起。
但我知道,我是相信他的。
临睡前文昊来过,对这几日发生的事只字未提,只询问了一下伤势,关照我好好养伤便回了房。其实我想问他,蕴华是不是真的要死了,可终于还是忍住。得到一样东西的同时必然要失去另一样东西,我深深知道这个道理。不管我相不相信蕴华,在回想起一切之前,拿他与文昊的命相比,还是文昊要重要些。或许这样是对的,什么都不知道,便不会自责,不会后悔。
此后一月过得简单而平静,每日不是在房中翻话本子便是在院子里晒太阳,整个人都胖了一圈。胸口的窟窿渐渐生出新的血肉,被封闭、被填满,最终凝成拇指大的伤疤。就像生命里的一些人,尽管已经过去,却被时光永远刻在那里,抹不去。
文昊自回来起就好似变了一个人,再没有往日的玩世不恭,成天不是在钱庄打理便是窝在房中,对府上的事也上心了许多,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却很少来看我。我身子没好利索,自然也甚少过去找他,算起来,已经大半月没见着人了,直到昨日饭后散步路过沁梅园瞧见他在院中饮酒才去坐了一坐。
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文昊垂着头问我:“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茫然了一会儿,没说话。
他苦笑一声,提着酒壶站起来:“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脚步踉跄间扶上株白梅,手上一压,满枝的繁花便簌簌地往下落。
我说:“你知道什么?”
他却没有答我。半晌,仰头灌了口酒:“倘若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从他出现的那日起,我便该将你还给他的。”
残阳下的雪梅,好似连花瓣都是红的。
文昊背对着我续道:“蕴华回帝都的前几日,我们谈了一夜。他说,七年了,从未像现在这样开心。此去帝都只要博个见得了光的身份,便能娶你,让你过想要的生活,从此你便可以做回自己,再不用扮演别人。”
胸口处突然猛地一痛,我勉强挤出个笑:“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花瓣飘落在他发间,被风一吹,又飞出去好远。
文昊声音沙哑:“可我不仅没能保护好你,还在冲动之下伤了十三公主。倘若我当时能再理智一些,或许,”他痛苦地抱住脑袋:“或许蕴华他”
蕴华他蕴华他怎么了呢?突然就好怕他说出后头那一句,急忙将他打断:“这不是你的错。”不相信他的那个人,是我。
他重重坐在地上,幽幽的嗓音似在自言自语:“这些时日来,我一直在害怕,我怕你想起来,倘若你想起来,会是怎样的心情呢?”他凝视着手中的酒壶,默了一阵,又道:“那日在帝都的大牢里,我曾这样问过他,‘如若她有一天想起来了呢?你要她怎么办?’他说,”文昊紧皱着眉,又灌了口酒:“那就永远都不要让她想起来。”
鼻子蓦地一酸,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与我最后的交集便是这句:“永远都不要让她想起来。”
我无法想象蕴华是怎样绝望地说出这句话,但我想,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
后来,我去了清雅苑。
原以为推开门的一刹那还能再闻到淡淡的青草气,入眼处却尽是薄薄的积尘,呛得人想落泪。窗边的桌案上,几张宣纸被吹得卷起来,发出细碎的哗哗声,极容易就引得人注意。我将它们一一摊开,墨笔逶迤之下的女子举着磨锭神情呆讷,那是我的人像图。
仿佛还能想起当时的模样。蕴华右手提着狼毫,勾起嘴角似笑非笑:“若觉得有意思,那就再磨一阵罢,我正好替你作幅人像。”
如今一切都结束了。人去楼空,连熟悉的气味都消散得一丝不剩。
终究还是要走下去,每个人都是这样走下去。那些隐隐的遗憾隐隐的伤,只要封存在落满积尘的角落,不轻易去想,便假装可以忘。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出版方是跟我说不能再更了,但我还是想更。
没有你们的陪伴,好寂寞的说。
☆、第三十五章
那之后,过了近半年。
春蚕作茧成蛹,封闭着终结了生命,夏蝉破壳而出,鸣得声嘶力竭。随着朝气蓬勃的夏日到来,府上终于迎来了半年来第一件喜事。
司琴要嫁人了。
夫家是个老实人,姓朱,在酒楼当厨子,家中有四间瓦房,两个妹妹。嫁过去虽说不比大户人家过得清闲,却也不至于缺衣少食,风餐露宿。过日子还是不错的。
朱贵带着聘礼来提亲那日,我原本还担心司琴会因放不下文昊而拒绝,提起这事儿也是颇委婉,不想将将说出“你今年有十七了罢?”这句,她便开门见山地问我:“今日是不是有人来给我提亲?”我琢磨着她既然已晓得这事儿,便干脆直了肠子:“那你心里是如何想的?”
司琴点了点头:“我愿意嫁的。”
这当真是出人意外。我诧道:“你可是当真考虑好了?”
她拨弄着手中的扇子,缓缓道:“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用一辈子的时间也等不来,倘若执意要等,便是执念,若是放下,便是给自己一条活路,有的人明晓得这是执念,却不愿放下,这是作茧自缚。”司琴顿了顿,看了会儿屋檐下的影子:“其实也有可能是我喜欢得没他那么深,所以没办法像他那样执念下去。不过,”她晒然一笑:“嫁给一个厨子总比当一辈子老姑娘好吧?”
我当即愣在当场,主要是没想到一向天真无邪的司琴竟能说出这等有哲理的话,果然是大姑娘了。甚欣慰道:“你能想得这样透彻,我便放心了。”
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期间我左思右想,觉着司琴跟随我这么多年,嫁妆是定要准备得丰厚些的,到时说出去人家也晓得她背后是有钱府这个娘家撑腰,不至于受了欺负去。记得去年夏天做衣裳时买了好几匹上好绸缎,打首饰的材料也还有一些,便命了俞管家同我去库房取。
俞管家提着串钥匙扭扭捏捏,摸两下锁,又回头来觑我。
我忍了半天没忍住,疑惑道:“怎的还不开门?”
他呵呵干笑两声:“哦,老奴是觉得库房里东西太多,要选出几匹称心的布恐怕需得费上好些时辰,不如待老奴命人将东西取出来送到夫人房里,您再细细地选?”
说得倒是有些道理,只是举止也忒奇怪了些,先是扭扭捏捏不肯开门,后又说库房东西太多,让我去房中等候,平白让人生出些疑虑。我想了想说:“不必,搬来搬地去反而添了麻烦,左右都走到这儿了,就亲自进去翻翻看罢。”
他大约被说得无法,只得应了两声去开门。
手上钥匙一转,铜质的横闩便蹦开来,绵长的“吱呀”声入耳,仿似推开一道厚重的山门,震得人心下一抽。
我怎么忘了,这里还摆着蕴华的聘礼。
满目的红漆木箱层层叠叠,掩上厚厚的积尘,就那样静静地摆在那里,轻易地就令人迷了眼睛。
俞管家将我稳稳扶住:“老奴就是怕夫人看了伤心,这才”
我没理他,却是想起了蕴华那日说过的话:“你垂头挂面地过了这么多年,也该扬眉吐气一回了罢?我晓得你这些年的处境,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至今我仍能回想起当时的心情,好似被包裹在软软的浮云里,外面风雨再大,都成了窗外的风景。可如今,再不能听到那些温暖的话语,唯有记忆还刻在那里,无法忘记。
他们都说他已经死了,死于风寒,八皇子亲自送的葬。可我知道,这只是朝廷对百姓撒的谎,为了掩盖他们杀死蕴华的真相。而那些纠葛和过往,我始终无法记起,无论如何都记不起。
俞管家磨磨蹭蹭道:“夫人,这些东西摆在这也终究、终究不合规矩,呃前些时候老奴见夫人您心头不大爽利,便没敢提,今日左右已经见着了这些东西,老奴便直说了。”他小心翼翼道:“要不老奴明日去一趟将军府,替您将这些聘礼退回去?”
好半天,我脑子才转过来。是啊!是要退回去。人已经不在了,婚事自然也不能再办下去,聘礼是该退回去的。我长吸一口气:“今日便去罢。”
俞管家愣了一会儿,赔笑着附和道:“诶!好!择日不如撞日,老奴现在便遣人来搬。”说完提着袍裾奔了。
我心中却悲哀地晓得,之所以这么急着退还聘礼,不过是不晓得该如何面对这些东西罢了。
青州城的传言说,蕴华是被我克死的,说我先是在婚宴当天克死了钱家大少爷文渊,后又在将军府下聘的五日内克死了白老将军的义子蕴华。我不晓得命理之说是否精准,却深深地晓得,蕴华确是因我而死的。那个说要娶我的人,他死了,为了我,为了成全我那些自私的决定。
此事原本就闹得沸沸扬扬,送还聘礼之时自然也少不了闲言碎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钱府门口便围满了人。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正中央,灼得大门口的石狮都发热滚烫,围观的百姓也极为捧场,为寻个看热闹的好位置,挤得满面油光。我立在石狮子边上,看马车一辆一辆排到巷子口,载着我和蕴华唯一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