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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十佳女-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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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职放肆了,”我听了苏幻真的话,躬身站起,轻声道,“卑职只是觉得这明明白白是吃空头饷的事,可就在昨日,兵部的刑大人还在陛下跟前要京畿营的饷银,所以”

苏幻真脸色变了变,低头沉吟不语。

今年国库虚得紧。

年头西北旱灾拨了五百万两白银,年中西南修堤固坝又拨了四百万两,还有些七七八八、零零碎碎的开销,加起来足有一千五百万两。所以,今年吃紧的很,将户部愁得团团转,陛下便想趁着眼下无战事,减掉一成的军饷,这下户部是舒眼展眉了,却弄得兵部满腹怨言,日日在陛下面前说叨,害得陛下不堪其扰。

我抬头看了一眼苏幻真,只见她默默不语,将那本奏折放到了要呈给陛下的那堆里面。

我垂下眼,不由心里松了口气,这是个极好的开头。

“大人,午膳准备好了。”转眼已到了正午,伺候的宫人上前禀告。

得了苏幻真的首肯,一桌的人才陆陆续续向偏殿的饭席走去。

“颜大人请留步!”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我才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一起身便听见有人出声唤我。

我转过身来,只见一个青衣宫人款款而立,手拎一只大红酸枝木的雕花食盒,上前两步便端到了我面前。

“这是”

“颜大人,”宫人抿着嘴,将那精致的食盒递给了我,“这是安迟安侍卫托人送来的,说是大人公务繁忙,怕您累着了,特意送来给您补身的。”

我挑了挑眉,客气地接过食盒,却不知他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安侍卫还让送来的人传话过来,这小小的食盒里头装着的,都是他的心意,请大人务必一人独享。”

说罢那宫人垂眼而笑,笑容中带着一丝艳羡。

“如此便谢过这位哥哥了!”

我笑着接过食盒,目送他远去,低头摸了摸食盒,心知他不会无缘无故送东西过来,特别是还让人传话给我,必要我“一人独享”。

我边想着边转身,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再打开食盒,抬头便看到苏幻真站在偏殿门口,身边正燃着一只铜质莲花香炉,白烟婀娜,袅袅绕梁,腾到顶上慢慢弥散,带来阵阵幽香。

但便是隔着那朦朦白烟,我也能感觉她投来的冷冷目光。

此时,偌大的大殿空落一片,大门外的屋檐上,冷雨伴着雪子轻溅,隐隐约约,切切错错,发出细碎的轻响。

在这里驻足的只有我和她两人,连先前伺候的宫侍都早已去了偏殿。

“颜大人真是好艳福啊!”苏幻真穿过清浅的白烟,走到我面前,她斜眼看着我,嘴边带着几分冷笑,“眼看着连太后都对你青眼有加,要将安侍卫配给你做侧室。”

我心里苦笑,面上却不得不现出一番谦虚的做派,肃穆垂颜道:“苏大人,卑职不过是运气好些,赖得太后高看。”

苏幻真眯着眼,看我的目光明昧未定:“颜大人的运气的确不赖,年纪轻轻便进了内阁,还成了太女少傅,老妇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寒窗苦读,你这爵位在身的荣睿公果然不一般啊,估计假以时日必会超过老妇!”

她完全没有平时的自持和城府,那一串长话是话中有话,字字都透着嘲弄,我心中暗暗琢磨着,大概是为了未卿的什么事,却又不好再开口询问。

“大人教训得极是,卑职年纪轻轻,无才无德,自当更加勤勉本分。至于要超越苏大人,卑职是想也不敢想的,在卑职心中,大人才是朝廷的中流砥柱。”

最后那句我夸赞得肉麻,她却是半点没听进去。

她见我并无怒意,而是坦然接受,脸上的表情愈发难看了,顿了片刻又道:“其实,颜大人也不必妄自菲薄,便说你这选夫郎的本事也是天下一流,嘉岳郡君风流艳逸,出身皇族,一个男子又这般本事,官居正三品,比你这从三品的职位还高一阶,你们啊,倒是一对世间少有的夫妻!”

这便是拐着弯说容锦从前艳帜高涨闻名京城,后来抛头露面入朝为官,而现在我又甘心雌伏于他身后。我听了心中有些恼火,却碍于上司面前,不可冒然顶撞,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微微抬脸,谦和淡笑道:“那是当然,内子的本事天下人皆知,我虽是个女子,却也敬佩不已,时时向他请教,说是我们是世间少有倒也不为过。”

“哦,真是‘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啊,”苏幻真理了理腰间的鱼袋束腰,挑眉看了一眼我手中的食盒,“现在又多了个体贴入微的安迟,正四品的近臣,太后的侄子,颜大人的皮相果然好用得很,有能耐的男子都可收为己用。老妇这才看出颜大人择婿的标准,家里那个傻乎乎的儿子,怎么可能入得颜大人的眼。”

果然说到点子上了。

一直以来我尽力做得低调些,勤恳些,希望以此能博得苏幻真的几分好感,一直以来她虽是不给好脸,但态度也算是日渐缓和,今日忽然兴师问罪起来,十之**是因为未卿又出了什么事。

“未卿他,”我低下头,语调中微带踌躇,时过境迁,我对他依然心中有愧,“他最近可好?”

“好,好得很!”她的声音如飘风暴雨般亟不可待,官服袖口露出一截手指,微微发战,“你左拥右抱过得滋润,有人寒嘘问暖,有人出谋划策,连子嗣都有了,我家未卿呢?眼看就要到新年了,他却来信说不愿来京城团聚,只愿守在江南老宅,说是要和外祖过节,他说得轻松,我做娘的哪里不知,他是怕来了京城再看到你!你说说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一声质问回响在我耳边,瞬间让我好似一记耳光掴在脸,头脑一蒙,半饷说不出话来。

“你可知道,他年头走之前,曾求我让他嫁给你做侧室?被我狠狠骂了一顿,难道天下的女人都死绝了,非要巴在你这棵树上吊死不可,他堂堂一个尚书之子,非要委曲求全嫁给你这个小白脸不可?”

先前的话我听了心头发酸,可到了最后,“小白脸”这三个字却是杀人不眨眼,叫我心头发紧,眉头紧蹙。

“苏大人这可是在夸我家妻主?”

我闻声望去,只见容锦孤身立于门前。他未戴官帽,头顶一髻盘起,背后一股披发,一身大理寺的黑缎朝服,外批一件雪貂长袍,胸前的补子描绘着金凤银龙百花争艳,内外黑白分明,中间花团锦簇,衬得他越发身形修长,眉目俊美。

手打着一柄伞,紫竹骨柄红油布,随着他轻轻转身放下伞柄,宽大的袖口在空中舞出一道花旋,与手中的伞一并起落着,飞溅起了一串晶莹的水珠,落到了他额前的发丝上,映着在门外的光线,似是珠玉闪亮。

他抬起头,嘴边带笑,笑意却未至眼底:“下官的妻主的确有几分颜色,但大人叫她小白脸,倒是太过亲昵了,与您的身份不合适。”

我细细地琢磨着他话中的意味,原来他生生将苏幻真的话扭曲为了一种调|戏,不由嘴角抽搐了两下。

十佳女最新章节列表 第六十九章 密 报

“容大人!”苏幻真听了面色发青,却碍于容锦的身份不好发作。

“苏大人息怒,”我闭着眼,扶着额角,心中哭笑不得,“容大人这是在和您开玩笑呐!”

我虽是这样为他开脱,他却半点不配合,只是笑而不答。

他收拢了伞,白皙的指尖微微提起缎墨流光的前襟,接着便一步跨进了朱红裱金的门栏。他站定了身子,手轻轻一抬,将那柄伞掷入五步开外的深桶中,动作一气呵成,犹如投壶般轻松戏谑。

长身玉立,神风俊逸。

却是七分高调,三分放肆,引得苏幻真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颜大人说得是,”容锦偏过头,尾指撩起粘连在鬓角的湿发,如玉的脸庞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与口中的语气一般,没有半分的恭敬,“下官当然是在开玩笑了,怎么?苏大人生气了?”

其实,在我一番细想之下,苏幻真骂我是“小白脸”也并不为过,至少和容锦相比,我算得上差了他一大截子。

容锦出生便是一品郡君封号在身,五岁皇女伴读帝师亲授,十二岁御赐京郊封地,十五岁俸禄已与皇子比肩,十七岁做了实际上的督察御史。

这样的尊贵,放眼整个宗室之中,与其匹敌之人鲜少。

也因为他自来身世显赫,早已养成了骄纵跋扈、不可一世的性子,而十七岁便官拜正三品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他仗着身份高,资历深,在朝中一向是横行惯了,朝中自也无人敢轻易忤逆他。今日苏幻真算是触及了他的逆鳞,而他只是顾左言他,一言带过,这般得客气,已算是面子里子给足了她。

毕竟,我还在苏幻真的手底下,多少他还顾忌些。

话虽如此,可苏幻真的脸色却并未缓和,冷哼一声道:“容大人的气,老妇怎么敢生,朝中或许老妇比你官阶高,可容大人还一品郡君,身份可比皇子,老妇生您的气不是给自个找不自在吗?”

容锦的雪貂外袍上,凝了一层晶亮的水珠,随着他的脚步轻颤,水滴沿着油光水滑的毛针颗颗落下,在一品正红的地毯上蜿蜒而过,留下一条深色的水痕。

“多谢苏大人还记得下官还是个郡君,”容锦挑着眉,低头掸了掸肩上的水珠,片刻又扯出一丝轻笑,抬头道,“夫妻本是一体,希望大人也记住了。从前的事既然都过去了,多说无益,且大家都是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

一席话说得软中带硬,颇有几分得势者的骄横。

我已能余料苏幻真就是暴跳如雷,也只能憋到内伤的模样。

“容大人这可是在威胁本官!”

果然她已面色青黑,却只能拧着眉头斥责道。

“容大人,苏大人是长辈!”我现在已是一个头两个大,低声提醒容锦。

容锦好似没听见一般,只是凭空笑了笑。

“诶呀,苏大人这就错怪下官了,”他佯作一副惶恐的模样,眉眼之间却满是谐谑,勾起嘴角道,“您也知道这官场的事,风起云涌,变幻莫测。您看有人功业千秋,有人万人敬仰,将来的事,谁都不好说俗话说得好,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好,说得好,老妇暂且记下你今日的说辞,”苏幻真收拢了怒气,指尖抚摸着腰间的金鱼袋,冷笑着道,“老妇睁大了眼,必要真真切切地看着颜大人,到底如何一飞冲天的!”

“苏大人”我被她最后一句嘲讽刺得一怔,拧聚着眉心开口想要解释。

“颜大人,你尽可以大展拳脚,”还未等我说完,苏幻真便打断了我,眯着一双眼面上带着几分冷意,“你放心,老妇曾经答应过未卿,绝不会在朝堂的公事上难为你,老妇向来说一不二,以后就等着看你成王成相!”

说完,她便匆匆拂袖而去,冲散了身后的一片烟云。

而那香炉里依旧白丝缕缕,如蛛线般轻软绵长,吐丝结网,盘错相绕,重新汇织成了薄雾迷霜。

我心里默默叹气,转过身便对上容锦闭着双目眉头轻蹙的脸,他睫毛纤长,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薄唇紧抿,拢成一线。

似是自伤中带着隐忍,隐忍中又带着抑郁。

“怎么了?”我盯着他的脸轻轻问道。

再睁开双眼,他清澈的凤眼中已找不到半丝情绪,连那眉间的愁结也难觅踪影。

仿佛刚才的一幕就是我的错觉,他的脸上依旧是风和丽日,云淡月明。

“没事,”他扬起嘴角淡淡一笑,顿了片刻又小心问道:“那个苏未卿怎么了?”

这事要我如何启齿?

难道要我告诉他,他的妻主正被另一个男子惦记着?或是与他倾诉一番,那人当初有多痴情,现在有多痛苦,而知晓了之后的我又有多内疚?

我说了痛,他听了更痛。

不过都是庸人自扰,无事生非。不可说,不可说,一说皆是错。

我一语不发,只能笑着摇了摇头。

他见我不语,也不再追问,挂在嘴角的笑容复而加深了几分,对我勾勾手,身子向一转,渐渐向内殿踱步而去。我则一路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他留给我一个浓墨重彩的背影:青丝带雨,貂袍微湿。白袍红毯,是旖旎逶迤,也是风流委地;广袖飘逸,是黑缎流光,也是墨色留香。

一路穿过烟绡氛氲的帷幔,珠贝云母的屏风,青瓷玉碗的物架,扬起清风阵阵,送来暗香浮动。

那是我熟悉的月麟香,从前他的身上有,现在我的身上也沾染了,只因为我们是夜夜相对的夫妻。

我跟在他的身后,凝视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我们中间隔了一层眼不可见、手不可触,却实实在在横在中间的隔膜,让我心头一紧,只想快步追上去,可追上去之后我又能如何?

自那夜之后,我便觉得我和他之间,便是身体贴得再近,心也遥不可及。

也许是亲极反疏,心里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所以事事都在顾忌着对方的感受,反倒丝丝入扣地揣摩,小心翼翼地行事,生怕让对方丝毫不快。

因为深爱,所以我们常常避重就轻。

内殿的尽头是一张黑漆描金的罗汉床,上面锦缎铺设,软垫陈横,两边则是两棵一人高的盆栽冬青,枝叶青翠欲滴,红果累累如珠。

旁边是一方汉白玉砌制的莲池,隆冬时节,地龙送暖,宫里的能工巧匠们能叫莲花开花,于是青莲吐蕊,碧叶田田,水明如镜,隐隐冒着飘渺如梦的白色水雾。

他脱□上的外袍,坐在罗汉床上,一手搭在中间衬着银红缎子的小几,双目低垂,盯着袖口上的银丝滚边默默出神。

“今日怎么到来飞泉宫了?”

我将手中的食盒搁在了小几上,侧身坐到了他身边。

他纤白的手指微微发红,今日冷雨寒风,他一路打伞过来,想必是冻着了。我握住他的手,果然冰冷刺骨,不由眉间轻锁,唯有用自己手上的温度让他暖起来。

“我没事,”他抬起头,对我浅浅一笑,清亮的眸子含着淡淡情愫,额前的发丝挂在眼角,悄悄掩去了眼梢,似也掩去了心事,“刚才陛下召见我。”

“有什么事?”我握着他的手,抬眸问道。

“都是大理寺的事,”他轻轻抬眉,温言细语道,踯躅一番,又道,“你可怪我刚才说话冲了些?”

现在说这个已经迟了,你一席豪言壮语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一飞冲天也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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