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结婚记-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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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生问:“你可以把衣服一直收起来嘛,这样就不用再多洗一次了。”
“我喜欢把你的衣服挂在外面,这样感觉你每天都要回来一样。”马晓蓓把脸轻轻贴在张生的胸膛上。
张生的心头一热,伸出手把她环抱在怀里。
“最近这段时间累坏了吧。”马晓蓓伸手抚摸着张生的头发,“你不要太难过,我爸爸的朋友说那个医生是很有经验的,有一点希望我们也要抓住”
张生注意到,马晓蓓用了“我们”两个字,一时间感动、内疚全涌上心头,他又想起了第一次在这里过夜的那个晚上,马晓蓓给了他一种无法拒绝的温暖,把他的冰冷、疲惫都融化了。如今,在同样的地点,一模一样的感受又来了。
马晓蓓家介绍的医生果然很靠谱。张生带父母去医院,一路绿灯,队都没有排一个。医生很快安排了检查,马晓蓓父亲的朋友专程陪张生一起去医院问结果。医生对张生说:“你要有心理准备。肝癌是一种比较凶险的癌症,CT结果显示,你爸爸已经出现了转移,也就是说,从理论上讲,癌细胞随着他的血液流动,可以到达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在任何一个地方爆发,无论是手术还是药物,都无法根治。从现在的情况看,是很不乐观的。”
虽然这个结果在张生的预料之中,但当医生镇重地跟他讲起时,张生的头脑还是很混乱。他冷静了片刻,问:“不手术是不是就意味着,我爸爸只能等死?”
马晓蓓爸爸的朋友拍拍张生的肩膀,说:“话不能这么说,保守治疗也有带癌生存很长时间的患者啊。”
医生叹了口气,对张生说:“很多病人家属都有和你相似的想法,这个我理解。所以每到这个时候我们医生也很难办,建议手术吧,其实很多晚期病人做手术的意义已经不是很大了,又费钱费力,如果手术后情况糟糕,还不是要怪到医生头上;不建议手术吧,人家又会觉得我们不负责任。”
马晓蓓爸爸的朋友说:“徐医生,那你就看在我面子上,给一个朋友的建议吧,小张会好好考虑的。”
徐医生对张生说:“你爸爸的身体不好,他原来有肝硬化,这种病人的手术效果本来就差。而且这次全面检查,发现他的心脏不好,血压也不稳。像他这样的身体,一个大手术下来,可能整个人就垮了。这样不仅他会很痛苦,你们也会很痛苦。”
张生愣了半天,明白了医生的意思。医生接着说:“我们中医科有专门治这种晚期肝癌病人的医生,我把你爸爸转过去,中药辅助化疗,做一个疗程,看看是否有效果。这个费用不会很高的,你放心。”
“医生,那我爸爸还有多长时间?”张生尽全力保持着镇静,但声音中仍然带着颤抖。
“很难说。像你爸爸这样的情况,我见过三个月就没的,也有人活到了一年以上。这种病是很残忍的,谁也说不好。病人自己的心态很重要。”
从医院回来,张生没敢直接回家,而是在街上晃荡。他害怕面对妈妈期待的眼神。虽然老爸总是把“不治了”挂在嘴上,但是张生知道,他这一辈子有这么多不甘心,这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手,他还盼着自己结婚生娃,他还想把户口迁回上海共享天伦。三个月、一年,这些时间怎么够呢?
一直到妈妈打电话来催促,张生才回家。他看到,老爸破天荒地在厨房里帮老妈洗菜、切菜、打下手。老妈言不由衷地骂他,让他出去,但脸上分明带着很幸福的笑容。这段时间来,是张生见过的,父母关系最好的时候,他们像一对连体儿一样,走到哪里都不分开。张生忍住难过什么也没说,心想,让他们再开心过今天晚上也是好的。
吃饭的时候,张生妈一直在问“上海的医生怎么说?”,然后又自问自答“上海的医生总是更有本事的,总会想出办法的。”张生只好骗她结果还没完全出来,一面闷头扒饭。老妈越是兴奋,他越是难受,一肚子话却说不能说出来。
今天偏巧马晓蓓单位开会,要吃过晚饭才回来。下午张生给她打过电话,她忙着会务,没有办法多说。张生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盼望着马晓蓓的归来,马晓蓓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唯一可以信赖可以倾诉的人,而她现在竟然不在身边。
张生把自己关进卧室,一分钟一分钟地等待着马晓蓓。墙上那只hellokitty挂钟笑嘻嘻地望着他。张生突然联想到,在过去的很多时间里面,马晓蓓也是这样等待着他的归来。不敢打电话去打扰,却又满心盼望,这滋味可真是难熬啊。可是,这样的夜晚,马晓蓓独自度过了多少个呢?
张生焦灼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等待马晓蓓的这一个小时,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等马晓蓓推门进来,他迫不及待地拉起她的手,关上卧室门,跟她讲起了白天的种种。大概是一个人撑的时间太长了,张生把头靠在马晓蓓的肩膀上,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流了出来。
马晓蓓站起来,把张生的头完全揽到怀里开导他:“张生,你要这样想,我们每个人都是要有那一天的,所以你现在不要去纠结那个结果了。哭解决不了问题,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让你爸爸过好每一天,一天天的过下来,日子久了,我们也就创造奇迹了呀。到时候让你爸爸当徐医生所有病人的榜样”
这天晚上,张生是在马晓蓓的怀里睡着的,他好久都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以这个姿势拥抱在一起。以往,都是马晓蓓像一棵藤一样赖在张生怀里,缠在他的身上,而今天,是张生像个婴儿一样把头埋在马晓蓓的双乳间入睡。半梦半醒中,张生觉得自己回到了很小的时候,他睡在家里那张大床上,妈妈就睡在他身边,一边给他打扇子,一边亲吻他的脸颊。“妈妈”张生迷迷糊糊地呢喃着,马晓蓓把他搂得更紧了。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张生总算明白了这个比喻的巧妙。女人就是男人的河,她们孕育生命、滋养生命,悄无声息,却又力大无穷。曾几何时,母亲是他和父亲的河,她不管别人的眼光,笑呵呵地支起织毛衣的小摊,她用赚来的零钱绞尽脑汁地打理着父子俩的一日三餐,现在,她又每天给父亲打气,陪伴他,给他活下去的希望。
而马晓蓓几乎要变成张生的河了。她身上那些张生眼中曾经的缺点,全部变成了对抗生活的优点。她粗枝大叶的神经末梢有力地抵消着张生骨子里的敏感和脆弱;她缺心眼儿的性格,让她往往会忽略事情最糟糕的部分,给人一种乐观的力量。
在这最难熬的日子,她分担着他的一切:和张生一起面对向父母说明病情的痛苦;和张生一起劝解父亲积极治疗;帮张生妈一起熬中药,在网上查找各种有益的偏方她帮助张生明白了,坦然地接受一种痛苦,并把这种痛苦内化为生活的一部分以后,就再也没有捱不过的坎儿。
渐渐的,张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为了感谢老板的通情达理,他比以往更加努力工作。他心里也知道,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这一份工作,只有有了稳定的经济保障,父亲才能够安心治病。他向老板申请了比较灵活的上班时间。陪父亲去医院,上班,加班,像只陀螺一样转起来后,反而没有了时间去痛苦;回到家以后,又有马晓蓓百般用心地逗他开心,让他过得反而比以往更加踏实。
一天,张生的老板问他有没有时间去南京一趟,南京那边的项目就要结束了。张生作为最早的参与者和负责人,老板希望他能够和项目组一起去参加验收。如果不是老板的这一次提起,张生几乎要把这个地方忘记了。也是老板的这一次提醒,让张生突然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米莉。他们只是在刚回成都的时候偶尔发发短信,后来一忙,联系就越来越少。曾几何时,这个名字是多么得令他魂牵梦萦,朝思暮想,而这段时间以来,却像从他生命中抹去了一样。一个你以为你不能失去的人就这样突然抽离你的生活,但你却没有觉察,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她并非不能失去?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马晓蓓在他生命里的印记却越来越深。一个男人最终只能有一条河,因为你一旦开始接受她的滋养,便再也不能离开。张生似乎明白了。
第三十九章 2月13号到此为止
张生的朋友、同事都渐渐知道了张生爸的病情,有不少人前来探望。徐程就不用说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许多药材和补品,张生的老板也托行政主管来慰问过。但马晓蓓有一天却像发现了什么似的问张生:“为什么你爸爸的亲戚都没来过?你不是有大伯一家在上海吗?”
张生这才第一次把这个复杂的历史遗留问题耐心地跟马晓蓓解释了一遍,末了,他叹了口气说:“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尤其是我爸这种老知青。”
“因为关系不好,所以叔叔不准你告诉他们自己的病情?”马晓蓓不可思议地问。
“是啊。我看老爸是觉得丢脸。他不想让大伯知道自己过得不好。”张生揣度到,“也有可能有赌气的成分在里面。”
“他不准讲你就真不讲啦”马晓蓓急了。
“那还能怎么办?他们两兄弟的事情复杂得很,我们就不要参和了。”张生摆摆手。
“张生,不是这样的,我是有亲兄弟的人,我知道手足之间的那种感情,是朋友啊恋人啊之间都不能代替的。尤其是年纪小的那个对年纪大的那个,有一种很天然的依恋,你别看他们吵得厉害,还不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可能两个人脾气都倔强,没人肯先低头求和。我们应该想想办法”马晓蓓很认真地说。
“你不知道呀,他们两个一见面就吵架,比街上的陌生人还不如。”张生这么多年记忆犹新。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冷漠。他们两个吵,是因为有感情,只是不知道怎么交流。你应该做桥梁”
“拉倒吧!我也不喜欢我大伯,不想和他打交道。”张生这么多年来受了老爸的影响,一提起大伯就觉得烦。
“不行,你得打个电话告诉你大伯!”马晓蓓很坚决。
“不知道该怎么讲”张生耍赖了。
“我写给你,你对着念总可以吧!”马晓蓓拍拍张生的脸。
“晓蓓说得对!”张生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推开卧室门,伸出个头来支援马晓蓓,“我早就想打这个电话,又怕你爸骂我。你们两个去讲最合适了。”
两个女人一合力,张生胳膊拧不过大腿,硬着头皮给大伯打了电话。电话里面,大伯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冷不热,没想到那个星期的周六,大伯一大早就拎着一堆东西上门了。
张生爸还是歪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大伯手上大包小包地来了,眼皮都没有抬起来地说:“我还没死,你来干什么?”
“等你死了,我还来干什么?”大伯不阴不阳地回敬了一句。
马晓蓓显然被这阵势吓住了,愣愣地望着张生。“他们俩就是这样,习惯了就好。”张生悄声跟她说。礼节性地跟大伯打了招呼,他拉着马晓蓓就出门了,号称是去看电影。“给他们二人世界?”马晓蓓调笑道。
“不是,我是怕他们打起来殃及池鱼。”
张生带着马晓蓓在街上晃了一大圈,一直到过了午饭饭点才往回走,他估摸着大伯已经回去了。反正这两兄弟见面,最多也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可是,这一次推门一看,张生有点傻眼了,张生爸和大伯坐在阳台上喝酒。说喝酒不太确切,张生爸现在已经被家里人禁酒了,他拿了个茶杯陪坐着,大伯在抿黄酒。两个人就坐在阳台上拉家常,一直到太阳快落山,大伯才告辞。张生爸居然还起身把他送到门口。
晚上,张生跑到厨房悄悄问老妈,不提不要紧,一提老妈的眼圈都红了。老妈说:“生儿,这回是亏了你打这个电话,不然这两兄弟的心结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解开。”
原来,这次大伯是专程来解释三十多年前的事情。
张生的爷爷奶奶就两个儿子,一大一小,当时要求每户人家要有一个孩子去当知青。当时张生大伯已经毕业了,张生爸还在上学,年纪还小。照理来说父母都应该心疼小儿子,让大一点的去下乡。但张生家却让大伯留在城里顶职,让张生爸直接去了云南。张生爸埋怨父母偏心,恨了一辈子。大伯说,当年是因为他已经和大伯母谈了对象,大伯母的家里面要求男方要有正式工作,如果他下了乡,这对象肯定就吹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张生爷爷想,张生爸到底年纪小,谈对象什么的也不着急,而且说不定去两年就回来了,也没什么,所以才做了主张让张生爸去下乡。
“如果早知道这一去,你就再也回不了上海,这么多年过得那么艰难,现在还生了这个病,我当时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去,爸爸妈妈也不会让你去。”据说,这是张生大伯喝了酒以后对张生爸说的第一句话。张生爸听完,眼圈都红了。
张生百感交集地回到卧室里,摇醒已经快要进入梦乡的马晓蓓,狠狠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认真地说了一句:“马晓蓓,你真了不起。”
大伯来访过后的一天晚上,张生爸突然提出来,要让马晓蓓陪张生妈出去逛逛,买点衣服。张生明白了,这是父亲找个机会要和他单独谈话。等两个女人出了门,张生爸一本正经地从皮箱里翻出了一个塑料夹。
张生拿起来一看,里面是几张卡和存折,还有一个小本子。
“这是我们家的账本和所有的存折,以后就交给你管了。”张生爸说。
“爸,你这是干什么?”张生不高兴了,“你好好的,为什么不管。”
“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觉得你大了嘛,我老了,应该你来接班。”张生爸故意很平静地说。
两个人都很刻意的回避了那个话题,拉起了家常。张生爸叮嘱张生,以后要多去看大伯,每年清明扫墓的时候也要跟大伯一家去给爷爷扫墓。“我没有尽够的孝道,你要帮我尽了。”张生爸说。
“爸,你不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