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言 作者:年小初-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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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进手去翻了翻,庄景玉顿时满头黑线,心下了然。他是纳闷儿,不过装装衣服而已,怎麽就用得到这麽大的盒子呢!原来里面别有洞天,可不仅仅只装了一套衣服那麽简单!
从米卡色的短皮套外衣,到雪白色的纯羊绒毛衣,到深海色的紧身牛仔裤,再到方寸格样式的暖橙色围脖,甚至甚至还有一双刚好能够没胫的,咖啡棕色套腿皮靴子!每一个的位置都摆得刚刚好:彼此间并不互相干扰,却又恰好能让人全部看到。
面对这样琳琅满目的馈赠,庄景玉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应该感谢黎唯哲的面面俱到细心体贴,还是应该等会儿一见到他就立马劈头大骂:难道我全身的衣服都那麽入不了你的眼吗!
忽然眼尖地发现盒子里边有一张淡黄色纸条,庄景玉拈起来:
【你猜对了。你的全身都入不了我的眼。真是受不了为了我自己的眼睛,我还是勉为其难救你一把吧。】
!!!
庄景玉大惊!黎唯哲怎麽能够猜出他会这麽想啊!
手指一抖纸条悠悠滑落,庄景玉感到浑身发寒,额头背脊足底,全都在淙淙冒著冷汗。
那种,被黎唯哲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地监视著的感觉瞬间又回来了。恐怖片继续上演。
这个恶魔,居然连在表演前的最後关头也都还玩心不死,非要狠狠整他一下不可。耍他逗他玩他就是不肯让他安生!
他真是恨死黎唯哲了!
八点过五分,在短暂的开场舞和冗长的领导讲话结束以後,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好一番抒情讲辞,最後总算引出了他们期盼已久的《千年大计》。
封建时代两千年的漫长岁月被无限浓缩在短短七分锺的时间里,轮到庄景玉出场的时候,他一个人站立在巨大高耸的庄严帷幕前,隐身於漆黑的舞台,安静等待著那一道,注定带来喧哗与骚动的光圈。
也许是黑暗令他沈淀。後台有工作人员在给他做倒计时,“十九八七”的时候他还正不可遏制地颤栗紧张著;但“六五四”一过,庄景玉奇异地感觉到心内竟稍稍平静了些;而等到“三二一”一结束,庄景玉眼前一白脑中一空,忽然就什麽都再感觉不到了。
帷幕缓缓向两边拉开退去,庄景玉眯了眯眼睛尽快适应亮度,按後随意往台下瞟了一眼,霎时长舒一口气,觉得也没什麽可怕的。
因为他根本就看不清楚。放眼望去,整个礼堂就像笼罩著一块黑压压的巨布。唯一有点儿特别的地方不过只在於,那上面点缀著几百个毫无区分度的人头而已。
最可怕的敌人紧张感,没有了。庄景玉略带机械,但却异常清晰地,将他储存在脑子里的所有台词动作一股脑儿地爆发出来。投入,认真,忘我,神情甚至近乎虔诚。他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其实是在几百号的人面前说话表演,忘记了他一直都有的,沈默胆怯的心理缺陷。
第一节小分段结束,庄景玉带著层层薄汗下了场,退到後台一边。无数工作人员涌上来重重拍他的肩膀,满脸的震惊抑或动容。
“庄景玉你今晚太给力了!”
“真是看不出来啊!原来你一直克制著,要等到正式场合才肯全力发挥啊!”
说的话也无非就那麽两句。
庄景玉红著脸,有点儿局促,又微微腼腆地小声道谢。但心里倒是纳闷儿:咦难道这次他演的很好麽?不是吧他没觉著这次和平时有什麽差别呀只不过努力克制著不去看别的,不去想别的罢了
啊!不会是他这次发挥得实在是太差了,可大夥儿一看事已既此,於是也不忍心去苛责他什麽徒增伤感,所以
庄景玉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一点。刚刚才被烫红的脸颊逐渐退去燥热,又慢慢恢复成了一如始终的苍白色。
心里不禁又怕又烦又忐忑又愧疚起来。复杂得很。他好想去问一个坐在下面观看了全过程的,最有发言权的普通观众,自己到底演得怎麽样。并且那人还一定要能够老老实实地回答他告诉他,不作夸张也无需委婉,就是,不要骗他。
这样的人庄景玉绞尽脑汁思来想去,最後也就只想到了那一个唯一的名字:黎唯哲。
那家夥说他一定可以赶得上的,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来了没有,有没有看到自己刚刚的表演呢
庄景玉憋了一会儿,後来确实是忍不住了,便悄悄挪到前台的某一个小角落,小心翼翼撩开帷幕探出脑袋往下看。他记得在《千年大计》里,有一幕的舞台灯光是会突然暗下去,然後再迸发出一束超强光的。黑暗能持续大概三四秒的样子,虽然很短暂,但是对於看清黎唯哲究竟有没有来,倒也绰绰有余了。
庄景玉怎麽也算是此出迎新晚会的骨干工作人员,付出了劳动,那当然是有回报的。事实上学生会给干部们的福利除了晚会成功後的一顿公费海鲜大餐,以及每人一箱统一奶茶以外,还有就是在观看座位上的讨好安排。首排的位置照例全被领导老师瓜分,而从第二到第七排的所有位置,则普通学生一律不能做了,全部都是属於干部,以及干部们的亲戚啊,朋友啊,兄弟哥们儿啊,姐妹淘啊,当然还有,恋人的。
相比其他人报复社会似地一个人一口气就占光了八九个座位,然後一排人坐在那儿喝奶茶啃瓜子吃鸡腿儿,搞得活像包场看电影儿似地,庄景玉实在已经收敛太多了。他自己的位置是在第三排的左数第七,而他也很听话地就只往旁顺沿了一个座位,给黎唯哲占去了第六的位置。
那个方向庄景玉简直熟悉到哪怕闭著眼睛都能够指得出来。现在的他已经将目光牢牢定格在那儿了,屏住呼吸,就等著台上灯光打暗。
两秒锺後,世界如意料中那般忽然黑掉,黎唯哲的脸在庄景玉的眼睛里倏尔闪现,有若流星坠落,划破夜空。
尽管清晰的五官只绚烂了一瞬间,然而绽放的光芒却长久停留在了庄景玉的心魂深处,体内暖流遍地,开出暖花一片。
原来他来了啊。
仅仅只是这样一个念头微转,庄景玉都感觉到周身有一种,被温柔包裹的奇特温暖。
而且黎唯哲刚刚那是笑了吧?是在朝他微笑吧?那样上翘的弧度,那样含笑的眉眼,那样飞扬的神采
自己应该没有看错吧。庄景玉想。
“嘿!庄景玉!你的手机已经震了无数次了!给你。”
忽然有人轻拍他的背,随即递上自己演出前原本放在桌子上,而此刻正震得欢快的手机。
“啊?啊!谢、谢谢”庄景玉慌忙接过来,可一看屏幕差点儿没吓死
唔偷偷斜睨了眼这位好心帮他递手机的工作同事,庄景玉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他没有瞟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希望他没有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希望他没有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还愣著干啥呢?快接啊!”同事见他发神不禁急了,翻个白眼儿看了看表,催道,“距离下一幕你上场就只剩一分锺了哟,五十九秒了!”
“啊喂!”
庄景玉瞬间按了下了接通键。
同事见状总算长舒了口气,拍著庄景玉的肩给他使眼色对口型儿:【尽量快点儿啊,反正千万别耽搁了上场就行】
庄景玉看著他无奈点头,可是心道:其实我根本就不打算接的啊都是被你给吓得
黎唯哲的声音从话筒中清晰传来,在黑暗里显得愈发低沈和性感。尤其在通话的两人其实都知道,彼此明明就身处在,只需一点光明就可以触目相见的地方这样一种情况下的时候,黑暗中看不见的空间里,电流瞬间燃烧出了,一抹沸腾潮骚的热度。
“我来了。”
庄景玉紧捏著手机不知该回答些什麽。有时候短短三个字,就足以代表很多很多。
至少他又一次感觉到难以抵御的温情从四面八方激涌前来,从身体内部缓缓升腾;大兵压境,而他也再一次兵败如山倒地,被击溃了。
“嗯我、我知道了”回答得结结巴巴,好丢脸。好像他真的很期待黎唯哲能够来看似的。
庄景玉在其实谁都看不到的黑暗里脸红了。
“你还有多久上下一场?”
“咦?嗯”庄景玉歪头想了想,推算了下,“大、大概只剩三十秒了”
“哦,是吗。”听到这个答案黎唯哲似乎一点也不著急,轻轻一笑:“足够了。”
这个时候庄景玉已经能够非常清楚地听见後台此起彼伏的嘈杂声,走路声和催促声。他不明白黎唯哲怎麽还能觉得时间足够,并且还能这麽气定神闲从容淡然果然是站著说话不腰疼的典范。
“我”庄景玉正想说我挂了。
“我就在下面看著你。”黎唯哲直接打断他,忽然这麽开口。
声音如同最软最白的棉花,深种在最浓最沈的黑暗中。恰似云朵,流连夜空。
“别的什麽都不要想,你只要记著这个就好。”
第二十八章
庄景玉最後完全是像在丢烫手山芋那样,整张脸涨红到几乎鲜豔欲滴,窘得他一把甩开手机,撒开两条腿就直接飞奔到了台上去。
他没想到黎唯哲说话尤其是说这种暧昧话,竟然会有这麽厉害!挂断电话的瞬间,庄景玉只觉得耳震如雷,心跳如鼓,全身上下都颤抖哆嗦得厉害。大概他道行太浅,面对黎唯哲这样的高段数,著实有点招架不住。
也难怪,看看连林烟那样高高在上的冷美人都不幸拜倒在黎唯哲的手下了他区区虾兵蟹将一个,惹是注定惹不起的,不如趁早躲吧。
此刻庄景玉正在演的,是他所在戏份的最後一幕。不过这一次庄景玉却不再机械,不再恍惚,不再脑中空白一片。这一次,他站在台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感觉到心潮澎湃,热浪淘淘。
他甚至无法控制地将目光往台下某个方向投放。
三排六座。
那是一个对於此时此刻的庄景玉来说,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的,梦一样的地方。
虽然其实他根本什麽都看不到。
毕竟临近结局,无论音乐还是灯光都打得相当雄壮给力,走的是激昂奋发路线。而庄景玉作为这一场戏的最重头主角,强光几乎集中成窄窄的一束,牢牢胶著在他的周身上下。
身处在如此强烈耀眼的光圈里,庄景玉哪里还能够看清楚台下的具体状况呢。与最初的区别大概无非只在於,从难以辩别的黑压压的一片,变成像现在这样,更加难以辩别的,黑压压的一大片,而已。
可是庄景玉仍旧固执,甚至近乎执拗地,在往那个方向望著,望著,望著。
他不明白这份坚持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又究竟是什麽;但是就这样一份单纯往下看去的渴望,却已经满满占据了他的整个心脏。
有种感觉是,即便很清楚地知道此刻正在观看自己表演的,有著上百号的人,可是偌大的空间里,仿佛就只有,那唯一的一个人。
这不是说那上百位的观众加起来竟然都还不如一个黎唯哲重要;而是说那上百位的观众仿佛根本全都不存在似的所谓观众,其实就只有黎唯哲一个。
庄景玉演著演著,简直都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明明就压根儿连半个影子都瞧不见,三排六座的位置和别的任何一个位置没有丁点
儿区别,说白了不都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一团漆黑麽可是庄景玉就是能从那一片纯粹的黑色里,一点一滴一笔一划,看清勾勒出,黎唯哲的轮廓眉眼。
仿佛那里也有光。光环里黎唯哲的脸一如记忆,一如过往:五官俊美深邃,笑容轻狂张扬。哪怕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隔得有这麽这麽远,然而庄景玉也依然能够不费丝毫吹灰之力地,将他从茫茫人海中一眼找出。
黎唯哲很有辨识度,从高中起就是这样。不过庄景玉则估计,这种状况大概从他一出生,就开始了。
哪怕在一片漆黑的地方,他的魅力也足以使他,亮出自己的光芒。
【我就在下面看著你】
激昂浩大的背景音乐里,庄景玉的耳畔却只浮动著这一句话。
【别的什麽都不要想,你只要记著这个就好】
纷繁缭乱的场景变换里,庄景玉的脑海,也只牢记著这一句话。
至少还有一个观众在下面认真专注地看著他。他想。至少还有黎唯哲,在下面认真专注地看著他。他想。
全身上下,忽然再次开满了一地暖花。
演出结束的时候,庄景玉难得一次,连几秒锺的谢幕都舍不得拿出耐心去等。弯腰低头的刹那,他偷偷斜过眼角往三排六座的位置看去,只见黎唯哲眉眼恣意笑容如初,但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跟著一同拍手鼓掌。
他依旧维持著一副看起来既霸道得要死而又欠揍到要命的,双手抱胸经典姿势,下巴微微沈低,唇角弧度隐匿。柔和温暖的橘色灯光笼罩著前五排,而他身在其中,却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清晰耀眼,明亮辉煌。
庄景玉完全能够推理出黎唯哲这番姿态模样的潜台词。
【表现得勉勉强强吧。总算是没让我白来一趟。】
庄景玉觉得自己简直已经被黎唯哲给训练出来了条件反射。连想都不用去想,那个人的念头就能直接从他的脸上化作一道灵光,然後咻一下钻进自己的脑袋里去。
真是一点儿也不值得炫耀的可悲能力
帷幕终於缓缓拉上了。庄景玉不敢和黎唯哲对视到最後,也没有同舞台夥伴们嬉笑打闹,而是灯光一灭就直接一个箭步窜回了刚刚放手机的地方。
他有预感
果然,屏幕上有两条短信提示。点开一看:
【你跑那麽急做什麽,迫不及待想见我麽?】
噢被黎唯哲看出来了
庄景玉扶额,黑线,窘迫,外加诡异地红脸。
第二条:
【记得去换衣服。如果待会儿你过来我看到还是穿的台上那身,信不信我马上就走。】
他信
庄景玉颓丧地垂下手低下眼睛。他总是会完败给黎唯哲的霸道无理。
起码花了一刻锺的时间,庄景玉才换好黎唯哲送来的那一套衣服。天哪他这辈子穿衣服还从没穿出过这麽长的时间!
倒不是说这身衣服有多复杂多繁琐。毕竟是男生的衣服嘛,就算再怎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