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言 作者:年小初-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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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在超市里扫荡而得的所有东西都被黎唯哲一通电话派人先搬回去了,所以他们现在的状态非常轻松。庄景玉按捺不住好奇问了一句:“咦?你还在七十三层也买了房子的吗?”
然後黎唯哲给了庄景玉一个,令他终生难忘的霸气回答。
“啊这个嘛嗯怎麽说呢,应该也算是吧,”顿了顿,一脸平静轻描淡写地,“事实上这整座广场都是我们家的。”
庄景玉:“”
呵、呵呵、呵呵呵情不自禁抽了抽嘴角,庄景玉在心里冷冷干笑三声,愤愤想到:看来鲁迅先生实在是高瞻远瞩,早在八十年头就看透了,这果真是一个吃人的社会啊!!!
七十三楼的房子和七十楼的房子在空间布局上自然是一模一样。只不过的确,很明显,一走进去庄景玉就能看得出来,前者比起後者来说,实在是要“未完成”得太多太多了。
本来就偌大无比的客厅,因为只孤零零存在著一盏吊灯,一台茶几,一帘挂墙液晶屏电视,以及一张红木餐桌,而因此显得愈发空旷孤寂起来。可想想看黎唯哲是个什麽人呐?他可是个,就连逛个超市,都要逼著人去推最大最好最豪华的“变形金刚”的那样一个浮夸成性的高调家夥啊!这种人,钱是多得花不完的(想想看家里有个广场!全国几乎所有一二线城市都有建设,或者都以建设它为荣的超级连锁广场!),如果不是因为没有时间,那庄景玉简直没有办法想象出,黎唯哲怎麽会舍得不把自家的客厅,给装修成一个繁复华丽总统套房呢!
难道事实果真如黎唯哲所说的那样,这户房子,是他专门为了让自己给他做饭吃,而特意新开的吗!?
“诶?啊!”
容不得庄景玉细想,黎唯哲忽然一把拽过他的手腕,将他半拖半带地,拉到了厨房。
厨房也毫无疑问地,完美体现出了黎唯哲一如既往,与生俱来的豪华风格。真心地,庄景玉这辈子还从没见识过占地面积超过十平方米的巨无霸型厨房;当然洁净高雅什麽的那就不多说了,必然是肯定的;除此之外尤其还值得一提的是,整个厨房处处都布满了高科技痕迹,欧化得厉害。庄景玉愣愣站在门口,一会儿抬头看看高高的天花板,一会儿低头看看几乎明净得能照出他此刻傻兮兮模样来的地板砖,简直都觉得头发晕脚发软。他就生怕自己待会儿做菜时如果一个不小心按错了个什麽,或者碰到了个什麽,桌台上某些类似警报器一类的东西,就会自动嘟嘟嘟地狂叫起来。
所谓老土没见过世面,大概应该嗯,就是像他这样儿的。
黎唯哲往左走两步,伸出手!当一声,拉开了一个,几乎有他本人那麽高的巨无霸型双层大冰箱。毫无预兆扑面而来的强势冷气,令庄景玉禁不住一时哆嗦,全身微抖,打了个寒战。
可爱地皱了皱鼻子,他听见从耳畔处传来的,黎唯哲那独一无二的,悠闲惫懒的调侃声:“喏,今天的战利品通通都在这里了。啊逛了一上午我都快累死饿死了。快点开工,让我见识见识你所谓的厨艺吧。”
累死饿死切,你也真是有脸说哦!想我都还没有喊累喊饿呢,你倒是在这儿瞎喊个什麽劲儿啊!
庄景玉一听黎唯哲竟然会发起这种既不靠谱更不要脸的抱怨牢骚来,不禁眼皮一跳嘴角一抽,立马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起他的槽来。
“诶我说”
然而就在几秒锺之後,庄景玉发现自己到底是没有办法憋住,去挑黎唯哲刺的欲望。
因为别扭紧张而习惯性地往内八字方向撇了撇脚趾,庄景玉伸出舌尖舔了舔干巴巴皱咧咧的泛白嘴皮,不经意间往天翻了个白眼儿全当缓解内心郁气,随即便磕磕绊绊地开了口。虽然很小声,但是却异常坚定地,严厉控诉起黎唯哲来:
“切你、你累什麽累啊你刚刚推了一上午车的人,明明明明就是我嘛喂!”
其实这话一说出口的瞬间庄景玉就觉得後悔了。怎、怎麽回事呀他这是究竟是怎麽啦?想想看刚开学的时候,室友们对待自己是那麽那麽的友善,那麽那麽想让自己主动开个口,跟他们聊聊天说说话,然而他却都很难挤得出半个字来的;可是现在呢?面对著黎唯哲(重点就是此时此刻他面对的人居然是黎唯哲!居然是这个,自己明明应该讨厌,甚至应该狠下心肠去恨的恶魔黎唯哲!),庄景玉却发现自己,居然会从胸腔喉头的最深处,不可抑制地往上涌出了一股,那麽那麽强烈的,想要开口讲话的欲望与冲动。
曾经哪怕是最最普通寻常的一般性对话,可无论自己怎样费尽心思,怎样尝试努力,但结局却始终都是,急死个人地接不上口;然而现在,过去根本连想都不敢去想,也压根儿就没那意识去想的吐槽讥讽,自己竟然都已经变得,可以毫不在意地,对著黎唯哲放肆炮轰。
那种无论如何都想要挑出别人话中的刺,想要跟人顶嘴,想要跟人强的冲动感觉,在庄景玉的心间来回拍打,翻滚汹涌。好像拼了命一般地往上冲撞,翻山越岭,直至,冲破喉腔。
不过当然,这种诡异莫名的情况迄今为止,也就只有在庄景玉面对黎唯哲的时候,才会发生。
困惑地挠了挠头。庄景玉不知道,这种改变,究竟应该说是进步,还是应该算作堕落呢。
他不知道。然而此时此刻站在他眼前的人,大概是把这,当成了进步的。否则黎唯哲也不会在按著耐心听完庄景玉这一番结结巴巴的控诉以後,闷闷发笑得,几乎都快将他那杆精壮健美的有力腰身,抱胸往下,弯成了轻轻抖动的四十五度角。
“哈哈哇!我是不是该感叹自己真是好荣幸啊庄景玉?嗯?呵呵,你看刚才你不仅开口讲话了,而且讲的居然还是,指控我的话诶。”
顿了顿,黎唯哲表情夸张地往两旁摊开手,薄薄的嘴唇间悠然飞出一阵顽劣痞气的口哨声:“嘘难得,难得哦。”
庄景玉不知不觉涨红脸,立刻攥紧衣摆给自己加油打气不、不能退缩!这一次,他铁了心要跟黎唯哲抗争到底!
“本本来就是这样的没错!”咬咬牙,“我、我是认真的!”
殊不知黎唯哲见到自己此番模样,虽然表面还算从容淡定,但心中简直就快要笑晕过去。
“啊啊,好啦好啦。我知道是推车的人是你,可是想想看,一路挑东西的人,是谁呢?”
小心哦庄景玉恶魔,开始设圈套了。
“诶挑、挑东西?”遗憾小心没用,小白兔终还是不负众望地上钩了,“唔黎唯哲你失忆啦?挑东西的人,那当然当然就是你啊!”
闻言,恶魔於是咧嘴笑了:“哦,原来你还知道挑了一路东西的人是我黎唯哲啊,”垂了垂眼,深黑色的眸子底霎时邪光大盛,“对啊,对嘛。所以你看,这不就对了吗?”
“哈?”庄景玉被这一连串绕口令似的对字儿给搅晕了,“对对啥?对啥啦?”
他心中隐约有股不祥的预感。
其实话到此处吧,庄景玉哪怕再傻也已经能够百分之百地肯定,黎唯哲是在捉弄自己,这是确认无疑的了。并且,会将捉弄进行到最高潮的,绝对就是他的下一句话。可、可是黎唯哲刚刚既然那麽问那个问题,自己也只有那麽回答他,别无他法啊!因为那的确就是事实嘛
庄景玉实在想不出来那句回答究竟哪里有利用之处了,居然可以被黎唯哲拿来捉弄自己。
“哎,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麽考上Z大的,而且居然还学上了水利工程”黎唯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严父表情,伸手点了点庄景玉的额头。当然不算重,纯粹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既然是挑东西,那重点当然就是‘挑’了。哦,否则你以为现在冰箱里能有这麽多一大堆好吃的,逛的时候我就是随便看上什麽就拿什麽,看著哪个比较顺眼就拿哪个,什麽都不用思考的哦?”
庄景玉:“”
“所以说,你是体力劳动,而我可是脑力劳动。明白了?”
庄景玉:“”
“好了好了。那麽,最後看在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的份儿上咳,我问你,你现在应该知道,究竟哪个更高级,哪个消耗更大更多以及现在,谁应该是最累,最饿的那一个了吧?”
庄景玉:“”
现在的他是多麽後悔,自己当初错过了机会,没有将黎唯哲逛超市的那副悠闲姿态给当做证据拍下来啊!
思、思考?呵呵谁信呐?
鬼都不信吧!
尽管如此深信著(事实上真相也的确正是如此,黎唯哲从头到尾从始至终,都是觉得哪个看著比较顺眼那就拿哪个而已),但是苦於没有证据,庄景玉憋了又憋忍了又忍,最终,只能无奈决定做一个,拿证据说话的好人!
“你你出去!”这是在丢尽颜面之前庄景玉最後的反击,“我、我要做饭了!”
然而还没等到黎唯哲回话,咕这样清晰有力并且悠远深沈的,从庄景玉胃里发出的一声绵长低吟,则让他丢尽了自己,最後的颜面。
此时此刻庄景玉根本不用抬头看也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猜出来,黎唯哲站在自己面前,几乎就快要笑到抽筋抽搐;一张脸,大概离面瘫不远了(一种很神奇的,除了笑之外别的什麽表情都摆不出来的新品种面瘫)。
两只手早不知何时,已经条件反射般地紧紧按住了胃部。庄景玉僵直著背脊无比局促地站在原地,双脚脚趾也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往里倾斜靠拢,内八字得愈发严重和厉害了。
他发现,不管是被迫的还是巧合的,无论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总之,在黎唯哲面前丢人现眼的这个毛病和现象,已经在自己的身上体现得愈发淋漓尽致,就好像癌细胞一样,不可阻挡地扩散开去了。
症状越来越明显,发病,也越来越频繁。
而他自己对此却很无措。一筹莫展,无可奈何。
手指小小地跳动几下,庄景玉轻轻摁了摁藏在厚厚的衣服下面,那一个刚刚才丢人丢到了火星去的空空如也的胃部,默默在心里,向老天爷祈祷著:
啊请速速赏一道雷下来劈死他这个不争气的肚子吧!!!
过了一会儿(这是从客观现实来说;但对庄景玉而言,这短短“一会儿”功夫的时间,却仿佛已经过去了成年上万年),黎唯哲好不容易抑制住笑意,站直身子顿了几秒,忽然也伸出手去,温柔地覆上了庄景玉的肚子。
那只宽大修长的右手,几乎将庄景玉交叉重叠在上的双手,完全遮盖了住。
“呃”
而当那种奇异到近乎舒服的肌肤相触感袭上心头的时候,庄景玉莫名地浑身一颤,竟至於一时没能忍住,从唇齿间轻轻泄露出了一句,虽然短暂,但也绝对难以掩饰的,微妙呻吟声。
哪怕後来的他迅速咬住了牙齿闭紧了嘴巴,可是惊惶无措已然无法避免地从他的眼里眉间淡淡流露了出来,纵使再想藏,也是藏不住。
庄景玉自知失态,实在没脸看向黎唯哲,在勉强支撑著同对方凝神注目了一小会儿功夫以後,便再也忍受不了地,低低垂下了眼睑去。全身从内到外油然散发出来的羞涩香气,恰如一朵在熏风之中摇曳摆动,含苞待放的花枝。
可是也正是因为此,庄景玉没有能看到,此时此刻正站在他面前的黎唯哲,瞳孔的颜色就好像科幻片那样,一圈一圈地,变暗加深了。
他只是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很久,然而现场情况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变化与进展。可是因为已经打定了主意,决定始终只低头看地,所以现在,哪怕感到再纳闷再纠结再惶恐再好奇,庄景玉也发誓自己绝对,绝对绝对!不会主动抬起头去(嗯没错,被黎唯哲捏住下巴被迫抬起头的情况不算;关於自己肯定逃不过黎唯哲的魔爪这一点,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咚
忽然,空气中蓦地掠过一阵,有如游园惊梦一般的,沈闷响声。
是黎唯哲将脑袋,重重倒在了庄景玉的肩膀上。
明洁如镜的大理石地砖无比清晰地,映照出了这一动作的全过程。
现在,黎唯哲依然一手搭在庄景玉的胃上,不轻不重不痛不痒地随意揉捏了几下,而後非常满意地观赏著庄景玉逐渐升温沸腾的脸颊;一手则慢慢绕过庄景玉瘦挺僵硬的腰背,指尖在那一大片,略带著轻微颤意的柔软衣料间,过分暧昧地跳跃流连,最终一路北上五指成扣,牢牢勾过了对方,洁白光滑的侧颈。
庄景玉被吓坏了。
“喂黎、黎唯哲你你没事儿吧!?突然哪儿不舒服吗?唔还、还是哪儿疼?喂你醒醒醒醒啊喂!”
这个蠢小子,现在这种情况,他居然还在担心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他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活了二十多岁,他难道不懂吗?他难道看不出来吗?他难道没有任何的感觉吗?无意中露出一副最最可耻的卖萌天然呆样,把自己那活儿搞得都快硬起来了!然後现在呢!?现在呢!?现在呢!?呵呵,现在,庄景玉这个罪魁祸首居然一脸无辜加惊慌地朝自己问,黎唯哲你怎麽了?黎唯哲你哪儿不舒服吗?还是黎唯哲你哪儿疼吗?
!!!
哦bloody hell!庄景玉你真XX的是个白痴!
以上是黎唯哲将脸深深埋在庄景玉肩头时,一次不算文雅的,心理活动。
可是,他却又抬不起自己的头来。
不能怪他。在那样一片纯真质朴不掺杂质,充满了仿若原始气息般的,羞涩香味的柔软黑暗里,他发现自己已经不想再抬起头,去面对这个流於丑俗,虚伪冷酷的世界了。
他当然不是怕这样的世界,并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於这样的世界,他其实,也是早就习惯的了。然而你知道,一个人若是习惯了好,那麽自然而然,他怎麽还会舍得离开,而回到坏里去呢。
毕竟曾经,对著庄景玉,黎唯哲只是模模糊糊地有种感觉。
有那样一种感觉。
隐约的,朦胧的,虚幻的,空茫的。有如,梦境一般的。
也许它就是真实。但是自己一直半推半就地将它搁置在那儿,不愿承认,因此也不想正视。
那种感觉是:庄景玉的全身上下,从